風長聲回到山洞之中,循著李不才微弱的喘息聲,轉了幾圈,終於找到了他。李不才一見風長聲,欣喜問道:『風少俠,你殺了那捨命禿驢啦?』
風長聲點點頭。
李不才笑道:『好,很好,咳、咳,那禿驢以為我死定了,其實我的傷沒那麼重,我還撐得住,風少俠,你快扶我出去。』
風長聲一動不動。
李不才問道:『風少俠,怎麼啦?』
風長聲開口說道:『李不才,我跟你打聽幾個人。』
『什麼人?』
風長聲道:『有一個叫「山東虎」胡吼天,跟捨命禿驢好像有些交情。』
李不才點頭道:『沒錯。據我所知,他十年前便病死了。他練的武功太霸道,不可能長命的。』
風長聲嘆了一口氣,又問:『還有一個,叫「千斤大刀」王武。』
李不才道:『這人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人物,據說,十五年前,練功時不慎,手一滑,被自己的刀掉下來砍死了。』
風長聲又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數著:『渡相死了。元陽子死了。金龍幫黃龍死了。天符幫洪通天死了。丐幫麻布衣死了。張仲人死了。鐵見南算一個。南宮謹算一個。』他突然想起,道:『哦對了,還有一個,叫「大漠蒼龍」。』
李不才越聽越驚,道:『你、你、你數的這些人,是、是、是當年五里林中上場比武的人?你究竟是什麼人?』
風長聲突然把臉湊近李不才,又把火折子貼近,把臉映得清楚,冷冷道:『你自然不認得我,我當年還是個小孩子,但是我卻認得你。我找了你們很多年了,只可惜你們當中有好些人,不是老死便是病死。天可憐見,前些日子遇上了那個黃龍,讓我給一掌斃了。想不到上天如此眷顧,你,還有那捨命禿驢,今天一次過都落在我手中。』
李不才眼神填滿了恐懼,顫抖著道:『小、小孩子?你、你、你是……!』
他話沒說完,風長聲突然出手,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力透五內,臟腑俱裂,李不才的眼神凝結了起來,變成了永恆的恐懼。
——
南宮真在洞外等了良久,心裡不禁著急起來。這時李墨生也醒了,南宮真向他講述了洞內的打鬥經過,李墨生悲憤交集,正要衝進去找父親,風長聲已一左一右扛著捨命和尚和李不才的屍體走了出來。他放下屍體,悲痛道:『李兄弟,風某無能,我找到你爹時,他已經被打至重傷而死了。唉。』李墨生一日之間父親兒子接連死去,哭得痛不欲生。風長聲問他有何打算,他說道:『父親和兒子不能埋在這荒山野嶺之中,我得把他們帶回去家鄉安葬。』風長聲點點頭,塞了些銀子給他作盤纏,李墨生感激不盡,帶著兩具屍體走了。
風長聲又和南宮真商量此事如何善後,南宮真說:『都聽風大哥的。』風長聲思忖半響,嘆道:『我剛才在洞內也發現了帶來的那孩子,也已經被害死了。本來只是一心想要救回被擄的孩子們,但眼下看來,他們只怕都早已兇多吉少,也不知這魔頭把孩子們的屍體埋在何處,只好不了了之了,唉,此事在下辦得,真是一塌糊塗啊。』南宮真道:『風大哥千萬別枉自菲薄,若不是你,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受害!』風長聲搖搖頭道:『話雖如此,但在下確實有些心灰意冷了,實在不想再留在此地了。』南宮真聽了著急道:『你這便要走?』她扯動了傷口,又痛得捂住胸口。風長聲自責道:『說起來,你受的傷,我也有保護不周之責。如今你行動不便,我自然不能離你而去。這樣吧,我便護送你回南宮山莊,可好?』南宮真喜道:『真的?那當然好!我爹我哥還有嫂子見了你,一定也會很喜歡你的!』
當下風長聲把捨命和尚和孩子的屍體草草埋了,便背起南宮真回到城裡,也無顏去見孩子家人,只是留書一封,告知孩子死訊。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再循水路回去南宮山莊。關於這起奇案,經由李墨生和南宮真嘴裡,傳到了江湖中去,從此關於風長聲行俠仗義的傳說,又多了一則,他的名頭也更為盛隆。回山莊的路上,風長聲對南宮真照顧得無微不至,兩人也相處也越發親密,南宮真芳心暗許,決定非此君不嫁。
三天之後,終於抵達南宮山莊。沒想到江湖上的消息走得比兩人還快,山莊中的人已經聽說了有關風長聲『智破拐童案,勇殺瘋和尚』的傳聞,見他到訪,皆熱烈歡迎,競相拜會。莊主南宮謹親自接見了風長聲,謝過了救女之恩,也傾述了久仰之意,更盛邀他留下作客,多住幾天。風長聲見盛情難卻,只好住下。
幾天當中,山莊中人,包括南宮義和吳情,都輪流著地招呼他,帶他參觀莊內莊外的山色美景,也和他談論各色各樣的話題,膽子大的更索性和他切磋武藝。這些人後來對他的評價都是一片讚譽,說他文武全才,俠肝義膽,可稱大俠二字。
這幾天,風長聲也終於見識到了南宮山莊的氣派,終於明白了『天下第一武林世家』的真正實力。南宮山莊座落於澐水南岸的南營山上,但由於山莊已經成了更有名的座標,山本身的名稱已很少有人再提起。
南宮山莊由一個龐大的家族組成,從開莊太祖南宮啟那一代算起,到南宮謹已是第八代,歷經了一百五十餘個春秋,也繁衍了許許多多的後代子孫。家族內部採用類似於古代的封建制,由主家嫡長子繼承莊主之位,如同君王,族內男子成年後也可以領到一塊土地,如同諸侯。於是家族在南營山多年來不斷擴大,如今的南宮山莊絕不是一座幾個南宮家庭成員居住的莊院,而是一整個多達近千人的南宮家族聚居的建築群。不,不止。整個南宮山莊區域的外圍,甚至包含了外姓人士居住和謀生的幾條大街。南宮山莊根本就是一個山上的小市鎮,是一個皇城的縮影。南營山上,有滿山遍野的農田耕地,都是分封的南宮家族產業。除了僱傭佃農耕種土地,南宮家族的其中一個財富來源,就是這一座小市鎮居民上繳的租銀。市鎮外圍稱作『外街』,中心地帶稱作『內街』,乃是南宮家族其他家庭成員的居住地。山莊的主家院落,座落於山中的山上,包含了前中後三座七進宅院,以三才命名,前『人院』用以接待客人,中『地院』是家族骨幹成員家庭的房舍,也是家族議事主廳所在,後『天院』則是莊主直屬家庭居住的地方。風長聲被安排在人院暫居,而南宮真回莊後,自然回到天院養傷,那裡戒備森嚴,風長聲身為外人,當然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幾天之後,南宮真傷勢稍癒,便來找他聊天。風長聲見了她也很是高興。兩人說了一會話,南宮真問道:『風大哥在山莊住了幾天,可還喜歡?』風長聲道:『山明水秀,雕欄玉砌,喜歡。』南宮真又問:『那山莊裡的人呢?』風長聲道:『武林同道,俠義中人,也喜歡。』南宮真低下頭,再問道:『那,可有,特別喜歡之人?』風長聲道:『特別喜歡?嗯,令尊是武林中泰山北斗的人物,我自然是特別敬仰的。』南宮真跺腳道:『不是這種意思。』風長聲撓頭問道:『那是什麼意思?』南宮真臉一紅,道:『反正,待會爹爹親自跟你說。』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風長聲轉過頭,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不久,南宮謹把風長聲請到書房,問道:『聽說令尊令堂皆已過世?』風長聲答道:『不錯。』南宮謹又問:『家中可還有長輩?』風長聲答道:『只剩晚輩一人。』南宮謹點點頭,道:『本來此事理應對你家長輩說,但你既然孤身一人,便只好對你說了。小女南宮真,對你甚有好感,不知你覺得她如何?』風長聲聽了,起身作揖道:『南宮真小姐聰明伶俐,俠義心腸,端莊賢淑,蕙質蘭心,長聲傾慕已久。只是自知出身貧賤,未有功业,所以不敢有非分之想。』南宮謹道:『風少俠不可妄自菲薄。英雄不問出身,你能文能武,俠肝義膽,出道不過半年,便做了不少鋤強扶弱,驚動江湖的大事,怎可說未有功业呢?』風長聲道:『莊主既然這麼說了,那長聲斗膽,向莊主提親,願娶南宮真小姐為妻,今生今世,愛她护她。』南宮謹呵呵笑著,喜道:『好,好,好。很好。』又問:『你和小女成親後,有何打算?』風長聲想了一下,道:『實不相瞞,在下有幸學得家傳武學,不敢藏私,想開門收徒,傳之後世。』南宮謹道:『原來你有當一代宗師之大志,好!小女自小在莊中長大,雖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但為父總不能讓她沒個家的跟你闖蕩江湖。我們南宮家在澐陽有一處宅院,就當是小女的嫁妝了,成婚後,你便在那裡立個門戶吧。』風長聲鞠躬謝過。
於是兩人的婚事就定了下來,婚期定在三個月後的十五,有足夠時間讓南宮真傷勢痊癒。南宮山莊嫁女,自然要大排宴席,廣邀武林同道。商議後,決定在南宮山莊設宴,大婚後,才帶南宮真遷往澐陽的新家。自從七年前南宮義和吳情大婚後,南宮山莊也沒辦過喜事了,尤其這一次主角是名頭正盛的風長聲大俠,於是山莊上下,都動員了起來,如火如荼地,為婚宴做起準備,就等六月十五大婚之日,普天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