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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九岁的孩子, 二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9日 下午11:03    总字数: 1438

霎时间她就看到沈凝悦眼中划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这些她看不懂的感情渐渐被一层晶莹覆盖。

余静瞬间慌了神,“妳哭什么呀!我。。。我现在真没糖果了啊!”结果她的眼泪掉得更猛了,她手忙脚乱地拍拍她的后背,“哎,妳比我大那么多怎么那么爱哭啊!”但随即想到二伯才刚去世,她拍打后背的手便不自觉地轻缓下来,任由她哭泣。

沈余静那时候想,绝对不会有人特别认真地去听一个小屁孩的承诺(尤其是她的承诺)。因为每次她们兄弟姐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被无视的那一个,更别说认真对待了。

看着堂姐涕泪纵横,她十分不解,当时的她不懂那句话就像一块浮木一样拯救了在海中央苦苦挣扎的沈凝悦,她只是觉得那句话或许能给到了堂姐一丝心灵上的安慰。

她不明白那句话对那个时候不自信,害怕被丢弃的孤儿有多么重要。

随后沈余静跟着众兄姐站在棺木前,一个接着一个地和二伯道别。她年龄最小,便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轮到她的时候棺木前已经堆满了白色的玫瑰花,她透过镜子,看到了二伯惨败的脸色,以前红润饱满的厚唇变得苍白也有些干裂,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了无生气地躺在里边。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他们已经明白了死亡的定义,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她知道自己永远再也见不到二伯了,见不到他笑,他唱歌,他调笑自己的样子。

身边的哥哥姐姐都哭了,但是她没哭,她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伯的尸体。余静下意识地想到了泰国电视剧里,那些个阴森森,白透透,尖牙舞爪的鬼魂。

回想起它们死气沉沉的眼睛,她身上不禁起了一阵战栗,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梁玉萍见了连忙在她身后扶住她,感受到背后的温热,余静努力地平稳有些紊乱的心跳。

即使知道二伯很疼她,但她还是很害怕。

在心里默默道别后,她迅速地放下花,匆匆离开。

烧冥纸的时候,余静看到了堂姐脸上的泪痕,她在旁边不时地哽咽让她觉得自己的过分平静十分地大逆不道。

沈余静把视线慢慢移去火炉里唯一的那簇火苗上,她明明就已经难过得快要窒息了,心里有如万蚁啃噬一般难受,眼睛却依旧干涸。

怎么就是哭不了呢?

大抵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角落里那个九岁的小孩围着火炉皱眉沉思的模样。

她记得二伯很喜欢唱歌。

每当黄昏的时候,沈家的孩子们都会被“解放”到老家前的沙地上玩。在他们堆城堡的当儿,70年代的歌曲也会随之缓缓响起,二伯会用他那淳厚磁性的声音对着麦克风高歌。二伯唱功扎实,所以他在唱《榕树下》的时候,余静也会随着那悦耳的声音一边哼,一边堆着惨不忍睹的沙堡。

那个时候的黄昏很温暖,金黄色的光打在那满是细沙和臭汗水的皮肤上,亮晶晶的。虽然细沙粘在身上,有些刺痒的感觉不是很舒服,但她还是很喜欢那种氛围。

二伯去世的时候,也是在舞台上唱完《榕树下》之后。

据说是他下台后喝了不少酒,滑了一跤,后脑勺狠狠地摔倒了个大石头上,旧病复发,一命呜呼了。

以至于后来余静再听到《榕树下》的时候都会很敏感,她会想到二伯圆滚滚的啤酒肚,小时候的她极其喜欢坐在上头,然后二伯就会用他尖细密集的小胡子刮着她白皙嫩滑的小脸蛋和小胳膊,让她痒得咯咯发笑。

她会想起每当穿着粉色露背小洋装的时候,二伯都会不遗余力地调笑她,称赞她是世间最漂亮的小公主。他笑起来很慈祥,圆圆的脸笑起来会有邹巴巴的痕迹,不管做什么,二伯都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但是二伯如今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