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拆迁公司对我们下了最后通牒,说是这个礼拜内就会把老家的周围铲平,请尽快搬迁。沈凝悦避不可免地知道了分家的事实,沈余静看着面容瘦削,踉跄地向她走来的沈凝悦。
她一头棕色卷发凌乱地散落在肩膀,嗜血的眼神让人心里感到一阵恐慌。
她皮肉不笑地扬起嘴角。余静清楚地知道她很失望,失望得透顶。
沈余静有些害怕,但她知道沈凝悦会这样只是因为她想要依赖像爸爸妈妈一样的大人,因为每次只有回家看到妈妈热腾腾的饭菜他们才会展颜一笑。
感受到气氛不对劲,沈龙驰默默地把妹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浑浑噩噩的沈凝悦,“妳想干嘛?”他鼻尖微动,闻到了酒味。他深深地皱起眉头,”妳喝酒了。“
沈凝悦看着龙驰护犊的模样嘲讽地笑了,“怎么?怕我?“最后一句”怕我“的尾音翘得老高,好像说着什么可笑的事一样。
“不,只是我觉得妳醉了,现在脑袋不清醒,妳需要休息。“沈龙驰默默摇头,手里抓着沈余静的手更紧了一些,”喝酒不好,以后别喝了。“
她的视线穿过沈龙驰看向畏缩在后面的沈余静,“怎么?有个哥哥榜身就嚣张了,躲在后面有事别人给你摆平了,说话也不算数了。“她不屑地”啧啧”两声后阴沉下脸色,”不是说好不会抛弃我们的吗?说话不算话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做人要信守承诺啊!“
沈余静抿嘴,默默地推开哥哥,“我没说错,我们已经尽力了,妳还想怎样?”
“是啊!所有人供妳吃供妳读妳还想怎样?“沈龙驰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给她一点安慰。
沈凝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冷哼一声“想来我最近的形象太好了导致妳忘了我真正的样子了,现在好好给妳回忆回忆吧!”说罢,便一把拉起沈余静的头发,面目狰狞地要用另一只手抓她的脸颊,沈余静一脸吃痛地抓着她的手,嘴上大喊”痛痛痛!“
沈龙驰没想到事情突变得那么快,立马上前阻拦失控的沈凝悦,”妳疯了吗?还不快松手!”
奈何沈凝悦的力气大,沈龙驰又怕用力过猛伤到妹妹,导致三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最后闻声而来的沈柏刚和梁玉萍看到这场景简直就要被吓坏了,沈柏刚硬生生地把沈凝悦从余静身上扒下来,沈凝悦两只胳膊被紧紧地捉着,她满面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狠狠暴起,她疯狂地吼,“不是说不会抛弃我们的吗,你们都是骗子,都是一群虚伪的骗子!”。
她的声音很尖锐,直直的刺中了沈余静的心,她的声音刺痛了她耳膜。
沈凝悦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可以给她安全感的家。
听到沈凝悦的话,柏刚勃然大怒,他怒不可遏地朝沈凝悦骂道,”妳就是那么想的?妳知不知道妳这是大逆不道,这里所有人没有对不起你的,尤其是萍姨,她那么照顾我们,妳。。。“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真是愚不可及。“
梁玉萍心里却十分明白沈凝悦的感受,“柏刚别骂她了,她毕竟还小。”
不管是自卑感,依赖感还是无助感,沈凝悦最恐惧的,也不过是失去家人而已。沈柏刚对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但是他实在不能纵容她任性,他不能时刻照顾妹妹,他坚定地摇摇头“老大不小了。”
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脸色,沈柏刚最终把她拖到隔壁的房间,窸窸窣窣地说起了悄悄话,大概是在给她做心理辅导。
梁玉萍神色担忧地看向沈余静和沈龙驰,“你们没哪里受伤吧?“
沈余静梳了梳头发,有一种头皮归位的感觉,除了胳膊被指甲划过的红痕有一点点疼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无大碍,她对着妈妈摇头道,“没事,别担心。”沈龙驰则是顶着鸡窝头的发型一脸自豪地说,“也不看看我是谁,怎么会受伤呢!”两人对视一眼还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许久没有打架了倒是有些怀念。
梁玉萍看着两个孩子的反应逗得她有点忍俊不禁,只是她担心凝悦心里会有疙瘩。从房门出来的时候,柏刚难看的神色才稍微有些缓和,而凝悦低垂着头,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在所有人关切的目光下,沈凝悦扭扭捏捏地走来对我们道了歉,听着她的语气倒有几分真心实意,沈龙驰诧异死看着她,没想到她的转变那么快,果然在大哥的淫威之下没人能不屈服的。他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带着沈余静也对她道歉,两边算是扯平了。
“柏刚,要不我们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你一个男孩子在外面照顾妹妹也不方便,要不再好好想想其他对策?“梁玉萍神色凝重地看着柏刚,放着这两个孩子在外面闯荡她心中总是不安。
柏刚缓缓走向梁玉萍,语气坚定地说”阿姨,您就别操心了,这段日子您幸苦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凝悦的。“
”你真的能自理吗?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听罢,柏刚自信地笑了,”当初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我能像松柏一样坚韧不拔,对生活能百炼成钢,您的不信任才是对我最大的打击,您且放宽心,且等着我回来孝敬您吧!“
他总是拒绝她的帮助。梁玉萍叹了一口气,沉思了许久。她最终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
离开前夕,沈余静忍不住转身再看一眼老家旁的空地,那里荷塘早已经消失无踪。
现在老家的周围都已经被铲平,它的身边都是光秃秃的土地,只剩下它孤零零地等待死刑。她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其实心里去新家的雀跃多于离开的难过,听说新家的墙壁不是用木板制的,到了那里也会有很多很多的邻居。
她收回视线,心里百感交集,只是她以后晚上大概听不到蟋蟀的叫声了吧!
那片青葱油绿的树林,四肢巨大的四脚蛇,清新优美的莲花,长年散发臭味的猪寮,还有那个对她而言意义深远的老家最后都消失了。
十年的童年回忆就此停留在照片中,藏在被遗忘的相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