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廣悟子不管風長聲暴跳如雷,已開始一一清算風長聲的罪行,他說道:『風長聲惡貫滿盈,罄竹難書,諸位且聽老道一一說來。風掌門,你忘恩負義,以怨報德,辜負南宮山莊提拔之恩,背叛原配妻子糟糠之義,藉故夜襲南宮山莊,搶奪武學秘笈,殺死莊主南宮義、其子南宮謙,妻子南宮真、還有莊院一干人等 一百五十餘人,放火燒毀南宮三院,你可認罪?』
風長聲還沒作答,廣悟子身旁走出一人,朗聲喊道:『我是南宮山莊吳情,廣悟子道長所言,句句屬實,我可作證!』正是吳情本人。
風長聲驚見吳情尚在人間,大為震驚,這時身後的柯成惺大笑怒道:『一派胡言!我長生門武功獨步天下,何須搶奪你南宮山莊的三流武學秘笈?』
這一問正中吳情下懷,她說道:『因為風長聲所奪者,並非南宮家傳武學,而是我父親無劍劍客吳二公子留下的萬壽寶典!』
此言一出,場上本來還在想盡辦法攻上山的人都不由得停了下來,巴不得聽吳情再多說幾句關於萬壽寶典的消息。風長聲罪狀不勝枚舉,卻選了這一條作為開場,為的就是要抓住群雄心神往下聽,這當然是鐵無咎的安排。此時他就站在廣悟子身後,主導著廣悟子說的話。
這時陳拳門陳遲沉聲問道:『風盟主,萬壽寶典是否果然在你的手上?』
風長聲怒道:『子虛烏有的事!各位切莫輕信!』
群雄還沒冷靜下來,廣悟子又繼續說道:『風掌門,你狼子野心,意圖稱霸武林,一統江湖,當了武林盟主還不滿足,卻妄想吞併天下所有門派,巧取豪奪,恃武凌人,害得神農莊、五郎宗、金刀門、商山派幾乎師門不保,過程之中,更害死了當年的無劍四友之一,譚月吟譚女俠,你可認罪?』
他說完,身旁又出現了四人,正是薛百草、唐同勝、金石開和董洛,四人齊聲喊道:『廣悟子道長所言,句句屬實,我等皆可作證!』董洛言猶未盡,又繼續說道:『馮掌門,郝掌門,陳掌門,彭掌門,咱們也曾是出生入死的戰友,難道我等所說,你們還不信?若再執迷不悟,長生門下一個要對付的,便是你們四派!』
風長聲心知自己一腳踏進了敵人的圈套之中,此時是進退兩難,既堵不上對方的嘴,也封不了群雄的耳朵。他盛怒之下,突然下令道:『來人,給我一把火把這三清殿燒了!無塵老道士,你若不想百年古殺毀於一旦,便立即出來受死!』
四個掌門雖然如今已經心有疑慮,但長生門的弟子卻大多不敢違背掌門命令。柯成惺猛喝一聲『是!』,便召集手下,準備好乾材烈火,要火燒三清殿。
此舉早在鐵無咎預料之中,崖上廣悟子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說道:『風掌門,你為了一己之利,不念師徒之情,狠心殺害親手養大的徒弟馬成黥和胡成亭,喪心病狂,你可認罪?』
這時呂凌走到廣悟子身旁,朗聲喊道:『我是呂凌,廣悟子道長所言,句句屬實,我可作證!』
曾經名滿天下的長生五俠,無人不識,在場群雄都認得。他們見連風長聲的入室弟子也站出來指證,不禁大為動容。柯成惺罵道:『呂成凌!你是我長生門叛徒,有何臉面出來說話?大師兄明明生死未明,五師弟和你一樣背叛師門,師父殺他只是清理門戶,何錯之有?這些事長生門弟子人盡皆知,我等也可作證!』
呂凌道:『五弟何曾背叛師門?他只是要求徹查鐵劍門案,就遭到風長聲無情殺害,長生門的弟兄們,你們捫心自問,事實是否如此?至於馬成黥大哥,只因他撞破了風長聲和李瑤的姦情,其實早已被風長聲殺人滅口,此事乃是李瑤親口承認,不容狡辯!』他一頓又道:『至於在下為何叛逃師門,趁各位都在,正好為我評評理!當年風長聲為了把我收入門下,竟喪盡天良,把我父母殺害,再謊稱是盜賊所為,把我矇騙了十多年,如今得知真相,我難道還要繼續認賊作父嗎?風長聲!當天馬大哥揭發此事,你在我面前親口承認,如今你可認罪?』
這時一眾弟子已經把許多乾材擺滿在三清殿周圍,柯成惺被呂凌說得無可反駁,惱羞成怒下喝道:『燒!』正要點火時,八卦門郝東海突然把他攔下,說道:『柯少俠,廣悟子道長話還沒說完,何必著急?』柯成惺怒道:『你敢違背盟主之命?』郝東海道:『天下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待道長說完,如果沒道理,無需盟主督促,郝某親自點火!』
不管下面的人如何爭執,廣悟子繼續說道:『風掌門,你暗中豢養了一幫殺手,一共一百零八人之多,每人以人身穴道名稱為代號,你在幕後主持,他們則收錢殺人,多年以來江湖上的多起暗殺事件,都是這幫人所為,你可認罪?』
緊接此話,羅在天現身喊道:『我是金龍幫羅在天,可以作證!這幫殺手上我艦船刺殺,代號「秉風」、「承山」,有他們留下的名牌為證!過程之中,他們也害死了譚月吟前輩的傳人,顧三娘!』
山下群雄記得,當天英雄大會之時,顧九月曾經提及此事,此時羅在天又親身作證,料來不假。這時陳拳門陳遲問道:『殺手刺殺,或許不假,但說是風掌門所豢養,又有何證據?』
廣悟子答道:『陳掌門稍安,待會便有證人。』他他一頓,又繼續說道:『風掌門,三個月前,你命令這幫人在鐵乘師師傅的壽宴上,偷襲血洗了鐵劍門,殺了滿門一百二十八人,你可認罪?你隨後以此為藉口,召開英雄大會,當了武林盟主,栽贓誣衊陀羅島,你可認罪?』
鐵劍門血案過去不久,眾人記憶猶新,一切事情都由此案開始。若說廣悟子此前所說的惡行,群雄都還無動於衷,那說到血洗鐵劍門、武林大會、攻打陀羅島幾件事,便與群雄有直接關係,不得不大為動容了。一時間場上人群議論紛紛,鼓譟不安,都嚷著叫風長聲解釋清楚。風長聲聽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突然猛喝一聲:『血口噴人!』身子一躍而起,竟不顧凶險,朝棧道上的無塵子打了過去。他雖然沒有十足把握,但眼下除了戰勝無塵子,帶領弟子殺上棧道,根本無法再平復群雄的疑心。無塵子見狀哈哈大笑道:『風長聲,等你好久了!』他拔出長劍,迎面而上,兩人就在棧道上打了起來。
才剛交上手,山上廣悟子身旁又出現了一人,此人身穿夜行黑衣,蒙著面容,喊道:『我就是這幫殺手的頭目,代號百會,廣悟子道長所言,句句屬實,我可作證!』
眾人把目光移回到山上,一陣嘩然,點蒼馮世炬皺眉道:『你是百會?如何證明?』
姜成鼎從懷中取出百會銀令,拋到山下群雄當中,說道:『此令牌便是證據!』馮世炬一躍而起,接過銀令,又問道:『如若廣悟子道長所言屬實,你便是風盟主的人,此時為何會出來指證?這不合情理!』
姜成鼎把臉上黑布扯掉,朗聲說道:『因為我就是姜成鼎,姜成鼎就是百會!』
群雄聞言大吃一驚,誰能想到堂堂長生五俠之一的姜成鼎,竟自認是殺手組織的頭目?姜成鼎繼續說道:『從十年前開始,風長聲便以我家人性命要挾,把我訓練成一個殺手,替他在暗中刺殺阻撓他霸業之人!我今天把真相說出來,只因得知原來家人早已去世!她們自縊身亡,只為了避免我繼續被要挾利用,可恨風長聲竟瞞了我六年之久,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他一頓又繼續道:『沒錯,正是風長聲,命我帶著四十名手下,殺了鐵劍門滿門,並且留下曼陀羅花,嫁禍陀羅島!鐵乘師師傅,正是我姜成鼎親手所殺!後來,風長聲還命令我殺害了長生門明總管,嫁禍鐵無咎!不但如此,屠殺南宮三院,也有我們一份!』
連續兩個風長聲的親傳入室弟子,親自站出來指證師父,事已至此,群雄對廣悟子所言,已深信不疑。柯成惺見姜成鼎倒戈相向,再一次壞了長生門大事,心中對他的怨氣積到了極點,怒吼道:『龐將軍!你的弓弩兵呢?給我朝山上萬箭齊發!』回頭一看,卻已找不到了龐將軍的影子。
原來龐將軍越聽越覺得不妙,趁著群雄鼓譟不安,已悄悄帶著手下退出了空地,徑往山下逃去。他身旁一位副將問道:『龐將軍,咱們此時退走,風掌門會不會不高興?』龐將軍罵道:『蠢貨!敵軍明顯早有預謀,誘敵深入,擺了個陷阱等著我們,如今陷阱的門還沒關上,不退更待何時?至於風長聲,這回大概插翅難飛了,還管他高興不高興?』副將又問:『那是否下山調集兵馬,回來支援?』龐將軍搖頭道:『那風長聲無禮之極,殺害朝廷將士,如今更惹怒了眾多江湖人士,即將成為眾矢之的,我們再與他沾上關係,只怕後患無窮。這江湖渾水,咱們不趟了!』他下山後立即鳴金退兵,一聲令下,部下一千兵馬退得幹乾淨淨。
回說山上,風長聲和無塵子打得不可開交,兩人武功在伯仲之間,各有長短,一時間難分勝負。無塵子劍法沉穩精妙,滴水不漏,風長聲招式掌風凌厲,泰山壓頂。當世兩大高手相爭,本該是精彩絕倫,萬眾矚目,但此時群雄卻無人有心關注。那『黃沙毒蠍』黃挾悄悄來到棧道旁,趁兩人打得正酣,突然亮出了一把飛刀,往無塵子射了過去。無塵子耳聽四方,雖然察覺,無奈被風長聲牽制住,竟無法分神迴避,正危急間,崆峒派彭輝突然一躍而出,後發先至,半途接下了飛刀,他低頭一看,見刀刃上隱現綠光,顯然淬了劇毒,當下冷冷道:『沒想到長生門的武功,又多了兩項絕招,偷襲和使毒!長生門下的弟子可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啊!』黃挾偷襲不成,惱怒道:『彭掌門,你可要想清楚了,是站在長生門這一邊,還是太乙觀那一邊?』彭輝冷哼一聲道:『剛才郝掌門說得好,且等道長把話說完,咱們再來分個是非對錯,怎麼,長生門等不及了嗎?』
山上鐵無咎見群雄間裂痕已現,急忙趁熱打鐵,又教了廣悟子一番話。於是廣悟子繼續說道:『風掌門,你明知陀羅島並非鐵劍門案元兇,卻為了與陀羅島主花夫人昔日的私人恩怨,帶領三百江湖人士,在陀羅島濫殺無辜,你可認罪?在陀羅島上你還殺害了鐵劍門祖師鐵見南師傅,你可認罪?』
呂凌補充說道:『在陀羅島上,風長聲遇見了鐵見南師傅,卻故意隱瞞其身份,兩人大打出手,此事呂凌親眼所見,可以作證!』然後花杏娘也出現在平台之上,朗聲說道:『我就是陀羅島主,廣悟子道長所言,句句屬實,我可作證!』
激戰當中的風長聲突然聽見了花杏娘的聲音,大吃一驚,手上慢了一步,無塵子看準時機,一劍刺出,直取對方胸口,風長聲情急之下往後一翻,連滾帶爬,狼狽避過,好在無塵子志在退敵,不在殺人,否則此時上前補上一劍,風長聲多半難逃一死。風長聲見胸前衣襟已被劍氣劃破,剛才只消躲遲片刻,身上即刻多了一個窟窿,嚇出了一身冷汗,也顧不得狼狽了,趁機退出了棧道,指著花杏娘喊道:『諸位請看,陀羅島主果然在此,太乙觀窩藏妖人,證據確鑿,卻在罔顧事實,顛倒是非,離間咱們!』
這時董洛說道:『風長聲,剛才你的徒弟姜成鼎已經澄清,鐵劍門血案並非陀羅島所為,那妖人一詞從何說起?只怕顛倒是非,胡攪蠻纏的人,是你才對吧?各位,花夫人非但不是妖人,而且義薄雲天,我等受了風長聲這廝的蠱惑,在陀羅島殺了許多人,但花夫人非但既往不咎,更以德報怨,正是花夫人及時出手相救,我等四派才得以保住師門祖業,不至於遭長生門蹂躪,我等四派上下,都可作證!』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花杏娘再見風長聲,忍不住心情激動,喊道:『風長聲!你我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我正是為了逃避你的追殺,才躲在陀羅島上住了十多年,不曾踏出島上半步!但不料你最終還是放不過我,撇開你我恩怨不說,陀羅島上數百條人命的帳,我今日便要跟你算清楚!』
風長聲怒道:『只怪我當初心慈手軟,當年本就該先殺了你!你要算賬?風某奉陪!你下來,我倆單打獨鬥,一決生死!你兩次從我手底下逃脫,絕不可能再有第三次!』
鐵無咎怕娘親一時衝動中計,把她拉住,同時急忙接下去喊道:『我是鐵無咎,是鐵劍門血案的唯一倖存者!風長聲,你本來姓梁名人鳳,是當年盜竊萬壽寶典之人,鬼怕神愁粱上君之子,你可承認?』他身無內力,只好扯開了喉嚨嘶喊,好在聲音雖小,但山下群雄卻還是聽得見。他們第一次聽見『梁人鳳』這個名字,怔了半響,但聽到與萬壽寶典有關,又精神大振。當中最震驚的卻是柯成惺,他看見鐵無咎居然沒死,想不通他怎麼可能逃出那萬丈深崖,同時馬上想到,自己謊報戰績,回去難免被師父責罰,此戰更得加把勁多立些功勞,好將功補過。
這時棧道上的無塵子朗聲說道:『此事老道可以作證!當年粱上君死於潼口五里林,留下孤兒梁人鳳,我張仲人師兄見此子孤苦無依,帶回太乙觀撫養,從此在觀中當個小廝。梁人鳳人心不足,托張仲人師兄求老道受他為徒,老道覺得此子心術不正,三次回絕,梁人鳳於是惱羞成怒,打傷門人,叛逃出觀。梁人鳳後來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混不下去,於是改名換姓,易容變聲,就是如今的風長聲了。風長聲,你可承認?』
風長聲聽見多年前的糗事被當眾揭了出來,怒吼道:『無憑無據,一派胡言!』
無塵子繼續說道:『非但如此,我張仲人師兄待梁人鳳有如子侄,悉心栽培,梁人鳳卻忘恩負義,禽獸不如,張仲人師兄於二十年前突然失踪,生死不明,如今終於真相大白,他的屍骨就被埋於齊云山腳下,殺人者就是你,梁人鳳!』
風長聲怒髮衝冠,指著花杏娘吼道:『滿口胡言!當年殺死張仲人,也有你一份,花杏兒,你也是兇手!』
此話一出,無塵子便住口不再說話,只是緩緩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全場靜了片刻,花杏娘冷冷說道:『不錯,當年我年少無知,的確是我,錯手誤殺了張仲人前輩。但是,事發當時,只有我、張仲人前輩、和梁人鳳在場。風長聲,你若不是梁人鳳,又怎會知道這件事?你還想抵賴嗎?』
局,風長聲突然醒悟,這一切根本是個局,他志得意滿地來到太乙觀,本打算一出心中怨氣,誰能想到,只是走錯了一步,過去十多年打拼回來的一切,竟殺那間土崩瓦解。
就在這時,郝東海說道:『風掌門,剛才所說的這一切,你得表個態,把事情解釋清楚,否則……』陳遲接著道:『尤其是關於萬壽寶典,挑明了吧,秘笈是否在你手上?』風長聲沉著臉一言不發,柯成惺喝道:『郝掌門,陳掌門,你們難道想在此時倒戈嗎?且先別說秘笈在誰手中,就算寶典再次問世,本就該由有能者得之,你們當中,又有誰是我長生門的對手?你們想得秘笈,簡直異想天開!』彭輝冷冷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當年太乙、少林兩派聯手,主持比武,嚴格來說,勝負尚未分出,風掌門如若私吞了秘笈,只怕不合規矩!』
他話剛說完,突然間慘叫一聲,口吐鮮血,眾人大驚,這才看清,原來是那『黃沙毒蠍』黃挾,不知何時竟摸到了彭輝身後,突然出手,一雙匕首齊齊插入彭輝後背,直沒入柄。他的匕首粹了劇毒,毒素直達心臟,彭輝根本來不及轉身,便已倒地身亡。黃挾同時猛然喝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有膽敢背叛長生門者,這便是榜樣!』
他本以為此舉可以震懾群雄,不料剛才也有份開口逼問的郝東海和陳遲,瞬間便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此時再裝孫子,似乎已然太遲,於是不約而同,同時出手,一雙鐵拳,往黃挾打去,同時喊道:『欺人太甚!我跟你長生門拼了!弟兄們,上!』頓時之間,崆峒派、陳拳門、八卦門的弟子,統統上陣,見著長生門弟子便出手。長生五傑的其餘四人,還有柯成惺和其餘弟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也出手還擊。點蒼掌門馮世炬本來猶豫不決,見此態勢,心想風長聲一直待點蒼派不錯,而且論人數、論武功,長生門的贏面也比較大,於是一咬牙,向身後弟子喊道:『點蒼派忠於風盟主,弟兄們,咱們幫長生門,上!』
山上的鐵無咎見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從懷中取出一根青竹筒,朝天拉開,一隻響炮朝天而發,響徹整個山頭。同時花杏娘吒喝道:『長生門人,風長聲作惡,與爾等無關,若要求生,馬上束手投降!如若執迷不悟,一心向惡,勿怪我等手下不留情!』說罷,她從山上一躍而下,在崖壁上蹬了幾個起落,輕輕落在地面上,也加入了戰圈。山上其餘的人,讚了一聲:『好輕功!』但自問沒有這等本事,於是轉身沿棧道下山幫忙。鐵無咎本也想下山,但廣悟子卻拉住他道:『鐵公子,你不懂武功,下去也枉然,還是陪老道在此觀戰為好。』此時剛才佯敗誘敵的元谷子也在山上,他帶著太乙觀的弟子望著山下群雄相互廝殺,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
長生門弟子聽了花杏娘的喊話,不禁猶豫了起來。這些人當初入門,都是衝著長生門和風長聲的俠義之名,此時突然發現真相,都陷入一陣天人交戰,不知誰是誰非。有不少人舉手投降,慢慢退出戰圈,但在柯成惺和長生五傑的召喚之下,選擇留下繼續戰鬥的人卻依舊佔了多數。
花杏娘下了山,遠遠看見風長聲,一路朝他衝去,不料眼前卻突然出現了兩人,擋住去路,正是林咆和柯捨焚。林咆嘿嘿說道:『婆娘!上一次勝負未分,咱們再打一場!』花杏娘志在風長聲,但被兩人纏上,無法脫身,只好凝神應戰。
風長聲感到一陣沮喪,陷入沉思之中,多年前在澐陽賈家大院被吳情臭罵的感覺彷彿捲土重來。回想起來,自己過去十多年的功成名就,似乎讓自己變得盲目而麻痺,竟誤判了許多情勢,犯下了許多錯誤。他沒料到花杏娘竟然還沒死,還說服了這些人起而反抗。他也沒料到鐵無咎竟然還沒死,還利用此處獨特的地形設下了一個陷阱。他更沒料到呂凌和姜成鼎竟也選擇了在此刻叛變,讓他聲名盡喪、眾叛親離。他自己明白,今日犯下如此大錯,理該承受惡果。
這時一股無形殺氣撲面而來,他抬頭一看,正是無塵子。無塵子走出了棧道,神情肅穆,正緩緩向自己走來。他衣袂鼓動,每走一步,都帶起一陣勁風,其他人都紛紛避開。風長聲見狀豪情頓起,沮喪一掃而空,沒錯,即便身敗名裂,但自己卻並非一無所有,自己還有一身絕世武功,萬壽寶典始終還是天下第一最強的武功,只要殺了無塵子,天下第一的名號便不遠了。他大喝一聲,也往無塵子衝了上去。
這時空地入口處突然傳來陣陣吶喊,一對人馬殺了上了,為首的正是花尋楓、顧九月、木槿、包打狗等人。原來五郎宗等四派的弟子,還有丐幫幫眾,早已按鐵無咎之計,埋伏在空地附近,他們聽見鐵無咎的響炮,知道大戰已然打起,便衝了上來。如此一來,戰況頓時逆轉,長生門加上馮世炬的人,反而成了弱勢,只能苦苦支撐。
包打狗一根竹杖,找上了攔路駝的六尺鐵棒,一柔一剛,一巧一重,打得不可開交。花尋楓見馮世炬不知悔改,還要繼續助紂為虐,加上從當初英雄大會以來,就對此人甚為厭惡,於是不分由說,便往他打了過去。花尋楓的武功本來略勝馮世炬一籌,但此時馮世炬卻並非孤身作戰,他與兩個點蒼派的師弟結成了一個劍陣,威力頓時大增。花尋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險象環生,突聞一聲:『我來助你!』一人加入戰圈,卻是呂凌。兩人各自施展本門武學,與對方三人暫時打成了平手。
呂凌與剛才作證的幾人本在山上,此時也沿著棧道下了山幫忙。他身後還有姜成鼎。姜成鼎才踏進戰圈,突聞一聲怒吼,一人向他撲了上來,卻是對他恨之入骨的柯成惺。柯成惺一面數掌連發,一面狠狠說道:『叛徒!你多次壞我大事,今日不殺你,難平我心頭之恨!』姜成鼎一面接招,一面喊道:『柯成惺,你還不覺悟嗎?你我都是風長聲的棋子而已!』柯成惺道:『即便時棋子,也分尊卑!你注定成為棄子,而我,我卻是長生門的傳人!』兩人打得膠著,難分難解。
顧九月卻不急著出手。她冷眼旁觀,口中默默念著:『一個倭人,一把又薄又窄的長刀。』很快,她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這個人。她拔出了驚鳴寶劍,一步步地走到了他身前。江邊郎似乎也突然感到了顧九月身上的殺氣,他一腳踹開了身邊一個陳拳門的弟子,回身站定,在袖子上抹乾淨了長刀上的血跡,靜靜等著顧九月說話。顧九月冷冷道:『你殺了我譚姑姑。』江邊郎看了看顧九月的裝束,又看了看她手上的劍,點頭道:『是。我,江邊郎的是。你要報仇?』顧九月手捏劍訣,二話不說,一招『六月飛霜』便往江邊郎招呼過去。
江邊郎的刀法與中土不同,招式極為簡潔,卻刀刀砍在關鍵之上,不急不徐,謀定後動,一旦出刀,其勢便如驚雷一轟。顧九月雖然復仇心切,但還是謹記著鐵家劍法要義,不敢輕率冒進,只以虛招誘敵,一觸即退,兩人雖說打得難分難解,其實卻是對峙多於過招。漸漸地,顧九月彷彿覺得自己不是在臨陣鬥劍,而是在高山之巔,下著一盤生死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