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颜氏药铺门前,颜陵抬着头看见在空中盘了几圈的白鸽。那白鸽最后不甘愿似的停在他的手肘上。“阿刁!你总算回来了!快,查到贾知县把东西藏在哪了吗?”
这时,一个黝黑瘦小的少年推开竹栏杆走了进来,看见正在和白鸽斗嘴的颜陵,问道:“大哥,今晚如何?”
颜陵转过身说:“阿栗,带多五个人。今晚干场大的!”话说完,他便露齿大笑。看来今晚会是个丰收的夜晚。
“好叻!不过大哥,你真的听懂这鸟说的话?”
“你又不是第一次跟着我做事,肯定知道我从未失手。这还不都是拜它所赐嘛。”语音刚落,白鸽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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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马车从京城到白鹭镇需两个时辰。容昀抵达白鹭镇时天色已晚,只见街上的摊子都纷纷打烊了,唯独街尾有一妇女还在卖着烤番薯。容昀此行是前来治水,不是游历,所以身旁没带随从,护卫也只带了卓正一人。
容昀下了马车,带着卓正来到档口前要了两个番薯。然而,他发现摆在档口上的番薯大多瘦小且不新鲜,便问道:“请问,这白鹭镇的收成最近如何?”
“这不又开始雨季了嘛。这回洪水要是又来了的话,客官,怕是你想吃也没得吃了。” 妇女见天色不早,便把剩余的番薯都装进袋子里递给了卓正。“剩余的都给你,收你八文钱就好。”
接过热乎乎的袋子后,容昀卓正二人步行回客栈。正要步入客栈时,容昀隐约觉得右边街道尾端有道白影闪过。卓正似乎也察觉异样,便道:“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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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白衣的颜陵,脸上带着一个很浮夸的羽毛面具,遮着他俊俏的半张面容。白鹭镇的人们都称他为白衣奇侠,可那些富商贪官们给他起了另外一个别称——白衣神偷。无论是哪个称呼,颜陵都还是满意的。仔细环顾四周后,他以飞快地速度直奔东北方向,去到隔壁的南兴镇。
颜陵停暗巷里,观察着一家正红朱漆大门,上面题着两个大字“贾府”。此时的街道已早已空无一人,门前立着两名看似弱不禁风的守卫。
阿栗和几名壮汉早已在暗巷里等候多时。颜陵简单交代几句后,便领着所有人绕到府邸的旁门。
“阿栗随我进去,其余在这里候着。待我和阿栗把袋子搬出来后,一人一袋马上撤。动作要快。路上若是遇人便见机行事。白鹭镇的百姓就靠你们了!”颜陵最爱的,便是给人打鸡血,每每说完都觉得特别有干劲。
颜陵和阿栗二人悄声翻墙入宅。左边后院是个荒废的宅院,据说贾知县的原配夫人在这里上吊后便开始闹鬼,所以被荒废了。因此仆人很少过来后院,这也让他们行动方便不少。
子时已过,府里一片漆黑。除了几位正在值夜班的守卫,其余的人都在自己房里睡了。颜陵拿出备好的手帕,上前便将正在打哈欠的守卫迷晕了。这手帕,是他在酒里加了麻沸散,泡了一天一夜的。要是被姐姐发现药铺里的麻沸散又少了的话,他肯定要被挨骂了。
看着守卫们倒下,阿栗提起一把落在地上的灯,探了探头检查四周后,两人来到了偏院。颜陵悄声俏息地推开门,一阵厚重的尘灰味扑鼻而来。他侧头一看,发现这屋里满是灰尘和蜘蛛网,而左边角落里却放了个米缸。
“就是这里了。”说完,便掀起米缸上的盖子。不出所料,米缸里装着满满的银子。阿栗露齿笑道:“大哥,你的阿刁可真厉害!”说完,两人赶紧把银子装入了备好的麻袋里后,便迅速离开。
翻墙的时候,两人熟练地把麻袋往外抛,在墙外等候的壮汉们也非常迅速地扛起袋子往回城方向奔跑。一路回到白鹭镇后,便各别到自家的街道,挨家挨户地抛了三五个银子。
这群人默契十足,白衣奇侠早就给他们划分好每个人的地盘,而这些壮汉,就是负责保护他们地盘上的老妇弱小,确保大家不挨饿不受冻。挨饿了,他们便随着白衣奇侠去富官家盗取赃物;挨冻了,他们便随白衣奇侠上山砍柴发给街坊邻里。总而言之,他们虽成天无所事事也不干什么正经事,却总是很自豪能跟在颜陵身后以白衣奇侠的名号行侠仗义。无论是对他们或是白鹭镇的其他居民而言,白衣奇侠无疑就是他们的救星,他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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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正回到客栈时,已是丑时,三皇子的房里却还亮着灯。见他进了房间,容昀问道:“那白影是何物?”
卓正答:“白衣奇侠。”容昀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他熄了蜡烛,道:“下去吧。”
白衣奇侠之所以被称为奇侠,是因为他每次都能准确而毫无声响地找到官员们费尽心思藏起来的赃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些赃物大都是朝廷拨款救济百姓的银子,米粮或物资,这些贪官却偷龙转凤把东西兑换成银子或珠宝藏在家中。
关于白衣奇侠的传闻,有人说他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女中豪杰,更有人说他其实是个患有眼疾的巫师。这位奇侠也不是每天晚上都去行窃,偶尔闲暇时,他会坐在大树上悠哉地吹着叶笛。虽然白鹭镇的百姓都视这位白衣奇侠为神仙,然而朝廷里的官员们都对他有三分讳忌,只因为每回府里被盗窃的东西均为见不得光的赃物,即使遗失了他们也无法报官,更无法声张。他们只能咬牙切齿,恨不得私底下把他抓起来,拔了他的皮。在那些富商贪官的口中,他就是个令人深恶痛绝的神偷。
容昀对于这位人物早有耳闻,虽说这奇侠行仗义之举并没有错,行窃到底是触犯条规的事情。但是那些被盗窃的东西,有多少本就该属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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