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昀从太子府出来,正准备把不久前皇帝赐的药材送去白鹭镇的颜氏药铺。忽然来了个宫女,告知柳妃求见。容昀的母亲年幼时就离开了,就连后来比较亲近的德妃也病逝以后,他就鲜少出入后宫,与这位求见的柳妃也勉强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见到容昀蹙着眉没答应,宫女怯怯地说:“娘娘说,她有些关于虞贵人的事想告诉殿下。”
听见母亲的名字,容昀愣了愣,依旧保持着沉默,脚步却已随着宫女来到了长庆宫的右殿。那名宫女把他带到柳妃的寝室门前,就退下了。容昀纳闷,为何非要在寝室而不是大殿或客房。若是让有心之人造谣,说他私闯皇帝后宫妃子的寝室就不好了。
容昀沉思一番后,在寝室门外打了招呼,却不见柳妃回应。他环绕四周,却连一个仆人都没有,像是被人故意支开了。容昀眉头紧锁正犹豫着,忽然听见房里传来了柳妃呻吟的声音。他急忙推开门,只见柳妃卧在床上痛苦呻吟,身子下的床单已被染红了一大片。
容昀顿时不知所措,匆忙地走出寝室大声喊人。这时,仆人们才从长庆宫的左殿匆忙地赶过来。仆人们见到一身被染红的柳妃,惊慌失措地乱了手脚。容昀大喊:“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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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颜陵收到‘那位’的纸条后,阿刁已数日没回来,白衣奇侠失去了情报来源,忽然闲空起来。颜陵满脑子想着玉玺的事情,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决定去趟京城探听消息。
颜陵儿时居住在京城。自从霍家全家被流放后,颜陵再也没来过京城。十七年了,京城的大小事物或多或少都变了样,但卖糖画的老伯依旧在卖糖画。颜陵笑了笑,想着这老伯身体真是硬朗。
正要走过去回味儿时喜欢的糖画,一辆马车从他面前经过。从马车的木料和马身上套着的马鞍看,车里应该是位有钱有权的人。在好奇心驱使下,颜陵跟了上去。
颜陵一路悄悄地尾随,见马车停在府邸的大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了一名穿着贵气的夫人,进了秦府。颜陵本还纳闷京城的守备森严,他没办法像在白鹭镇和南兴镇那样随意翻上屋檐或翻入宅邸探查究竟,阿刁却在这时出现,落在他的肩膀歇息。
“阿刁!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快,去里头看看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回去再请你吃珍珠米!”颜陵对着阿刁说。阿刁听了,看似兴奋地拍着翅膀往府里飞去。
颜陵在外等待时,百般无聊,就四处逛逛,又怕阿刁找不着他而不敢走远。此时,他的目光忽然被一名身着冰绿色雪纺长袍,手里拿着把扇子,样貌水月观音的男子给吸引。那男子刚从他面前经过,就撞倒了一位盲人。盲人拿着拐杖倒在地上,男子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后表示歉意,之后两人就往不同方向走去。颜陵再回头看了那盲人一眼,惊觉他实为个扒手,拿着拐杖装患有眼疾来骗取路人的信任而趁机下手。以颜陵爱拔刀相助的性格,他又怎会坐视不管,便上前把那扒手打了一顿,把钱袋抢了过来。
听见后方有声响,那男子转头回来看个究竟,发现颜陵手上拿着的钱袋和自己的神似,赶紧摸了摸袖子,发现自己的钱袋果真不翼而飞了。
颜陵走向那男子,伸手将钱袋还给他,好心地说道:“喏,你的钱袋。我看你挺有钱的,下次别在被这种骗子给骗了。”说完,便露出个笑容。
那男子也友善地笑了笑,接过钱袋后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在下姓容,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颜陵说道:“姓颜,字陵。”
那男子扇弄着手里的扇子,热情地说道:“如果不嫌弃,我想请颜公子吃饭,以表谢意。”
颜陵想着能免费蹭一顿饭,便开心地说道:“好啊。容公子爽快!”
两人正往一家热闹的茶楼走去,还未进入茶楼,一名护卫匆忙地越过颜陵,上前附在容公子的耳边,神色凝重地说了些什么。容公子随之脸色一沉,转过身子和颜陵致歉,说是有急事,改次再约,便匆匆离开。
颜陵愣在原地,正巧阿刁这时已从秦府回来。见到阿刁,颜陵无奈地说:“唉,还以为能蹭顿饭。走吧,咱们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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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和二皇子容惟跪在皇上的书殿里,皇上则手背靠在身后,踱步来回走动,似乎在等些什么。
容宁在赶往书殿的路上撞见了太子——容宸。两人神色凝重地加快了脚步,就在他们刚踏入书殿,有位公公前来禀报,说柳妃因失血过多,已薨。闻之,容昀眉头一紧,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其余在场的人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太子不失礼仪地向皇上请了安后,一脸担忧地问道:“不知二弟和三弟是犯了什么错事需跪在此?”
“回太子殿下。方才二弟在长庆宫左殿探望常妃和八弟。忽然听见右殿传来了三弟的呼救声,便过去查看。结果见到柳妃卧在床上,满地是血,已奄奄一息。”容惟低着头回话。
容宁瞪大眼睛地望着容昀,震惊地问道:“三哥,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宫女前来禀告,说是柳妃求见,我便随她去了长庆宫。我在卧室门外听见柳妃的呻吟声,推门而入,就见到你们见到的场景,便赶紧呼救。”容昀语气淡然,很简短地道来。他知道,如今自己无疑是最大嫌犯了,说得再多也无用。
皇上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像是隔岸观火,任由四位皇子自己解决此事。柳妃乃是杨将军之女,刚嫁入宫里不久。若柳妃的死不能有个好交代,杨将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明明死的是自己的妃子,皇上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像似打算让皇子们来帮他收拾残局。
“三弟可还记得那宫女的样貌?若请她过来作证,便能证明三弟说的是实话了。”太子略紧张地说。
“那宫女逃了,如今护卫都在京城里巡捕。”容惟答道。
“可是三哥,无端端的,柳妃为何求见?”容宁皱着眉头问道。
容昀不知怎么回答。母亲当年被冤害,逃亡时染病而亡。自此,皇上便禁止所有人讨论有关于虞贵人的事情。倘若他在此时说,柳妃有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要向他告知,恐怕皇帝会闻知所怒,因此便选择沉默不答。
“太医是否告知柳妃的死因?”太子继续追问。
容惟答:“说是内脏受损,失血过多。”
“内脏受损?什么意思?你是说三哥把她打到内脏受损吗?”容昀此时很想把容宁的嘴堵上,他这是在泼墨画煤炭,越描越黑。
“柳妃为后宫妃子,太医们都是男子,不便触碰尸身,所以并无法仔细检查,只能判断死因为失血过多。三弟作为在场目击证人,却言辞模糊,解释不清前去长庆宫的理由。我这做哥哥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帮他了。”容惟一副惋惜的表情说道。
闻之,容宁翻了个白眼,想着,二皇子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大恩大德,谁还奢望他帮三皇子洗脱嫌疑呢?
只见太子双膝跪地,低头请求:“父皇陛下,三弟一向做事有分寸。儿臣不认为三弟会做出此时。还望父皇陛下查明。”
容宁见状,也一同跪下求情。
“容昀,你有什么想说的?”沉默已久的皇帝终于开口。
“请父皇再给儿臣一些时日,以探查究竟,查出柳妃真正死因,并证明自己的清白。”容昀坚定地说。
“朕给你七日。”
“谢父皇陛下。”
容昀实在没把握能在七日内查清案情,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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