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到了一个包厢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头说书人的声音,他正说着锦衣卫勇擒奸贼的故事。
茶盏上冒着白烟,封晏尘听着说书人说着的故事竟觉得有些可笑。
封晏尘看着祈絮,“刚刚被我吓着了?”
祈絮没回答,喝着茶。
封晏尘见他没理会自己,说道:“有时真觉得这些人有些无知可笑,锦 衣 卫......” 封尘晏轻笑了声,继续说道:
“锦衣卫才不似别人眼中那么风光,他们只觉得锦衣卫的地位高,皇亲国戚也需忌惮,可他们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封晏尘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喉,继续说道:
“十六岁那年,我被送去参加锦衣卫的考核。你可知,那考核是怎么样的?”
没等祈絮回答,封晏尘接了下去:
“所谓锦衣卫考核,只不过是在阎王殿里求生罢了。第一轮的考核,我看着他们相互残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样。突然,有一个人手持着剑朝我冲了过来。我想逃,可踏上了这条路,我便没有退缩的余地。见那人想要杀了我,我下意识武动手里的剑,最后他死了。这是我此生杀的第一个人。在这场考核里,要是杀了人,一概不需要被追究。相反,要是就这样脑袋掉了,也只能说天命如此。”
祈絮似乎渐渐明白了封晏尘为什么能做到那么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
封晏尘接着道,“我知晓了,这场考核无非就争个你死我亡。别说什么手下留情,要是当时我优柔寡断,犹豫了一秒钟,或许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与你谈着那些昔日往事。第一局考核后,我刻苦练剑,磨练心性。”
“最后,我成功了。最后一场考核,我把仅剩的那个人给杀了。四周全是血淋淋的尸体,一片狼藉。我看着手上依旧温热的血液,我问自己,这真的是我想要的么?”
祈絮本不太相信封晏尘的说辞,可看着他的神情,竟慢慢相信了。
他看着封晏尘的模样,逐渐生出些不一样的情绪,他缓缓说道,“这世上,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封晏尘轻笑:“是啊,身不由己。之后,我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个令人畏惧,令人敬畏,令人望而却步的位置。人命对于我来说变得如草芥般,杀戮更似喝盏茶那么简单。我忽的觉得,有点迷失在这血海中了,这还是我吗?这样的我,更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工具。”
“可有的时候,不绝情、不狠下心、不冷血,我就失败了,甚至输的可能是自己的命。”
封晏尘仰头,将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些许茶水从他的嘴角漏下,沾湿了他的领口。
封晏尘调整了情绪,温柔的说:“好了,不说了,刚刚审人肯定吓着你了吧,下次这样的场面还多着呢。”
祈絮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封晏尘笑了,“因为......因为我心悦与你啊。”
见祈絮又要发怒,封晏尘连忙说道,“没,可能是因为,我们俩是生死之交吧。不过也不算是生死之交,纯粹是我救了你一命,我可是你的恩公,今天和你说的可没第二人知晓。”
看着封晏尘又变成那副嬉皮笑脸,没个正型的模样,也不想再与他多说了。
祈絮倒了杯茶,纤细白皙的手腕露了出来,“这是条不归路。”
封晏尘轻笑,“确实,这深渊,似乎难以逃离了。”
封晏尘放下茶杯,“不说我了,你呢?你父亲,应该是内阁大臣祈瑞泯吧。”
祈絮点了点头,没说话。
封晏尘见他这模样,便知晓他不愿多说,只说了句,“太子之事,与你父亲绝对有着联系。昨日的死士极大可能是他手底下的人,自己长点心。”
祈絮听见他的话,微微勾起唇角,“嗯,我知道。”
祈絮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这是封晏尘第一次见他笑。
虽说只是个淡淡的笑容,可却让封晏尘觉得世上最美的风景也不过如此。温热微触的心弦,身陷其中却不自知。
出了茶馆,封晏尘把祈絮送回府后才离开。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日便把手上有痣之人都给寻到了。
通过几番调查与排除,嫌疑最大的便是个名唤林围的男子。
地牢里,林围正不停磕着头,“大人我招,我都招了,只求大人饶我一命啊!”
封晏尘听着,蹙紧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是秦大人指使你的?”
林围神色认真的说道,“没错,也是秦大人安排我入的宫,伪装成太监。”
封晏尘的疑虑越发深了,“秦大人就只是让你安排宫女把桃子献给太子吗?”
“没错,所以我也没多想,以为是秦大人想要讨好太子。”
封晏尘笑了一声,“秦大人要讨好太子,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献桃,何不光明正大差人送去东宫?”
林围神色慌张,“这.....这我.....”
话还未说完,他突然口吐白沫,到底抽搐着。
封晏尘站了起来,朝贴身侍卫魏裕喊道,“快去祈府把祈太医寻来!”
祈家北苑
祈絮正在磨着草药,见容均急急忙忙走了过来,“主子,外头有人找您,说是,指挥使大人的贴身侍卫。”
祈絮疑惑的皱了皱眉,“让他进来吧,别惊动其余人。”
少顷,容均带着魏裕走了进来。
魏裕拱手,“公子,我家主子在地牢审问着犯人,刚查出点线索那人便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主子让我前来通知您赶往地牢。”
祈絮不多做思虑,“容均,把我的药箱子拿来,随我一同去。”
地牢里,封晏尘坐在主位上,一手衬着额头垂着眸。
魏裕:“主子,祈太医到了。”
祈絮穿着浅蓝色的袍子,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洁白的脖子露了出来。
见祈絮到了,封晏尘马上就站了起来:“子珅,快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救。”
林围躺在地上,嘴边还残留着白沫。
祈絮蹲下身子,给林围把了把脉,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封晏尘问道,“可知是什么毒?”
祈絮沾了点血迹,放到鼻前闻了闻后回复道:“鸿雁散,在境内少见,多数流于徐州。”
封晏尘握紧拳头,嘴里念叨着,“竟然是徐州。”
封晏尘问道,“要是明日启程可行?”
良久,祈絮出声了:
“嗯,可以。”
封晏尘继续问道,“你一会儿回府吗?”
祈絮摇了摇头回答:“去趟东宫。”
封晏尘说道:“我同你一块儿去。”
祈絮皱了皱眉说道,“不用了,明日启程你先养好伤。”
封晏尘抿着唇,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我这点伤真没什么的,子珅.......”
封晏尘拉长尾音,对祈絮撒着娇。
祈絮无奈说道:“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封晏尘想都没想便回复道,“我得保护好你,现在是非常时期,容易出事。”
祈絮抬头看向封晏尘,瞬间撞进了封晏尘深邃的眸里,忽然感觉心里某个地方正在慢慢塌陷。
魏裕看着自家主子变成这副模样都有点不敢置信,可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许久,祈絮回过神来,移开视线,脸颊发着热,“随你。”
语毕,祈絮快步走了出去。
东宫
太子依旧昏迷着,这几日苏醒的时间短的很。
祈絮把手指抵在他的脉搏上,静静的把着脉。
封晏尘就在一旁看着他,觉得祈絮怎么能生得如此之白。
看着祈絮修长白皙的脖子,那单薄的背,封晏尘想着若伸手抚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此刻祈絮正专心致志的给太子施针,并未察觉封晏尘的异常。
施针后,祈絮嘱咐宫女道:“这几天内若是太子忽然再次呕血,你就把这根针给拔出。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碰。”
祈絮继续道,“几日后我会再次入宫,你们好生看着。”
随后,祈絮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见封晏尘正看着自己发呆。
祈絮感受到封晏尘炙热的目光,被盯得耳尖发红,“我先回府了。”
丢下了这句话后,祈絮走出殿内,封晏尘这才回过神来。
正走到殿外,一个宫女端着小香炉经过封晏尘和祈絮身边,给他们行礼后,走进殿内。
祈絮闻着那熏香的味道,觉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着祈絮禁蹙着眉头,封晏尘疑惑问道,“怎么了吗?”
祈絮回复道:“那香炉里的东西貌似不太对劲。”
封晏尘答道,“太子用这香一年有余,几乎日日点着的。”
祈絮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有什么问题,便说道:“算了,先去徐州回来再好好查查吧。”
夜已深,街道上只有一排排挂在店铺上的纸灯笼。
秦府
瓦砖上,发出 “哒哒哒” 细微的响声,一个人影飞快穿梭在盈盈月光下。
封晏尘从屋顶的瓦砖跳下,稳稳落在秦府书房的门前。
“吱呀” 封晏尘打开了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手里拿着的蜡烛正发出微弱的火光。
走到书柜前,封晏尘搜了一封封信终是没找到任何有利线索。
他伸手摸着案上,除了一堆的书籍,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
“叩叩叩。” 封晏尘的手指轻轻敲在桌上,想要找出是否有着暗格。
忽然,他敲上了一片貌似空心的部分。
封晏尘几时抚摸着四周,发现在那空心处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个摆件,那摆件是无法拿起来的。
他使劲一扭,空心处竟真出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着几封信。
封晏尘拿起信封转身就要走,却不想门外此时有几个人闯了进来。
手上的蜡烛顿时被封晏尘给吹灭了,他躲到书架旁,屏息静气。
“好好搜,主子让我们把证据都给销毁了。” 为首的男人对身后的手下说道。
一个个黑衣人走在漆黑的书房里,把封晏尘搜过的地方都搜了个遍,终究也是无果。
为首的男人却与封晏尘进行了一样的动作,最终也找到了暗格,那动作轻车熟路似是经常做着这些事情。
伸手一摸,空的!
他立马谨慎了起来,对手下道:“房里可能有人。”
黑衣人个个警觉了起来,他们走到各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处空地。
书架旁的封晏尘已无处可藏,见朝着自己走过了的男人,他的手不禁握上了剑柄。
就在那人即将要看见自己的时候,封晏尘猛地把剑给拔了出来,动作利落地把那人给解决了。
可这却让其余人发现了,他们都以封晏尘为中心朝他包拢而来。
封晏尘打量着他们,似笑非笑,想着这才来了十个人根本不够他玩儿啊。
寂静的夜里,刀剑摩擦的声音格外明显。
封晏尘挥着剑,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眨眼间其中三人已经倒地。
为首的男人眯着眼,拔起自己的弯刀朝封晏尘砍了下去。
封晏尘拿起手里的剑抵挡着,身后有个人拿刀朝他冲了过来。封晏尘拿下被卡着的剑,同时挪开了身子,使其余两人的弯刀打在了一起。
脚步轻盈,手腕格外有力,剑法精湛,为首的男人不得不好好打量起了封晏尘。
在这几分钟里,封晏尘又把几个人给割了喉。
见时机到了,他一分一秒也没耽搁便跑出了书房,跳上了屋顶。
身后的人追得格外紧,要是封晏尘丝丝懈怠变会让他们给追了上来,他顿时有些后悔没练好轻功了。
这场追逐战持续了许久,封晏尘似乎甩不掉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