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晏尘蹲下身子靠在祈絮身边。铜镜里映出了两人的影像,一个长相俊秀的公子头上戴了个发簪,而另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男人靠在他边上显得格外般配。
封晏尘飞快在祈絮的鬓角处亲了一下,小声说道,“真好看。”
见祈絮没出声,封晏尘说道:“子珅,你说能活下来便应了我当日之求。”
祈絮听见后,脑袋 “轰” 的一声炸开了,不得不说他还真忘了这茬。如今回想起,祈絮自己也想不明白当时为何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封晏尘继续道,“祈子珅,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祈絮红着脸,“没有。”
封晏尘明白祈絮的意思,偏偏要他说个明白:“嗯?没有什么?”
祈絮恼怒的转过脸,看着封晏尘咬牙说道,“我没有反悔。”
封晏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极了,蹭了蹭祈絮的脸颊道:“嗯,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
祈絮一把将封晏尘推开,脸上通红,“再....再说吧。”
封晏尘痞笑着对祈絮说道,“好了,不逗你了。该饿了吧?我到外头买些食材给你做些吃的。”
封晏尘正要出去,童蒋便走了进来。
“醒了?”童蒋看向封晏尘问道。
祈絮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封晏尘说道,“我的外公,当初隐藏了身份。”
童蒋看着祈絮,一脸慈祥的说道:“若是没记错,公子名唤祈絮?”
没等祈絮回答封晏尘点了点头说道:“我上街买些东西,你们先聊。”
语毕,封晏尘便走了出去。
童蒋坐在案前,即没替祈絮把脉却许久不离开。
两厢沉默了许久,童蒋终于开口了。
“孩子啊,我看你这体内的气息不对劲,似是中毒了?”
祈絮愣了一下,片刻他“嗯”了一声说道:“我早些年前曾用自己的身子试毒试药,所以现在体内都是毒素。”
“照理说你现在应该百毒不侵了吧?”
没等祈絮回应,童蒋接下去道,“那太子之毒也该能解吧?”
祈絮轻笑一声,淡然回复:“没错。”
童蒋噤声了,祈絮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接下去说了。
“朝中形势严峻,沅王的野心耳目昭彰。沅王妃乃家中嫡女,父亲的勾当我也略有所知。若是此刻我轻易的替太子解了毒,您老觉得这后果会是怎么样的?”
那后果可想而知。虽说没证据证明是沅王给太子下的毒,可明眼人都该知晓这毒八成是沅王干的好事。祈絮知晓祈瑞泯与沅王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太子中毒祈瑞泯少不了帮着出谋划策,要不以沅王冲动的性格绝不会给太子下了慢性毒。要是此时祈絮真就这么解了,祈府上下免不了会受到牵连。祈絮自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甚至也把自己的性命置身事外。
祈絮的忧虑在于沅王手里的兵权,要是太子的毒解了他肯定会狗急跳墙,举兵谋反。到时候的京城,免不了血流成河,民不聊生。此刻祈絮依旧没法确定沅王手里的兵权与武器是多是少,但肯定不容小觑。任翔连徐州官府都给收买了,他们手中的财富可想而知。
要是没沅王这个忧患,祈絮依旧不会轻易给太子解毒。乾靖帝生性多疑,祈瑞泯乃是内阁权臣在朝中的位置一目了然。乾靖帝忌惮祈瑞泯众人皆知,可碍于没有实际证据没办法给祈瑞泯发难。若是祈絮轻而易举给太子解了毒,随着赏赐而来的便是乾靖帝心中的那把利刃。
作为一国之君一代帝王,怎么能不明白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祈絮要是能给太子解了这让许多太医束手无策的毒,必定也能制出奇毒。因此,祈絮在第一次给太子把脉的时候便知晓他所中何毒,可他必须要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
不得不说,以祈絮的才智与心性屈身当个太医实在是可惜了。可要是祈絮入了朝堂,朝中必会掀起轩然大波,让局势更加紊乱。
童蒋觉着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祈絮身上就特别贴切,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未谙世事的御医竟然会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思与谋略。
祈絮半躺在榻上,几根青丝散落,落到了白皙嫩滑的脸颊边,就似是一副美人图鉴。
祈絮见童蒋久久不出声,“还有什么疑惑都问出来吧。”
童蒋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问了一句,“我前日替你把脉,剩下半年了。没有解毒之法吗?”
祈絮神色微变,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可不过两秒,他又恢复了往常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祈絮轻笑一声,“甚少有人会用自己的身体来试药试毒,关于这些的记载也不多,冒昧问一句,童伯是怎么知晓的?”
童蒋没回答祈絮的问题,“别想转移话题糊弄我,虽然是一把年纪了可我才没那小子那么傻。”
祈絮无奈的笑着,“那您可记住了,今日的谈话不可透露给任何人。”
这任何人,其实说的就是封晏尘。
两人不知的是,此刻的封晏尘正站在门外,把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祈絮看着茶杯里的茶叶,缓缓开口说道:“我自决定用身子试毒试药起,就没想过要解毒。”
封晏尘握紧了五指,心痛的跟被绞了似的。
他的脸色阴沉,看着门板的眼神似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许久,他才转身离去。
知晓祈絮的时间只剩下几年后,童蒋的脸色不太好看,沉默许久,“淮云的母亲在他十四岁那年就死了,死在他的眼前。”
祈絮脸色微变,“怎么死的?”
童蒋叹了口气,“说来可笑,死于那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呵。”
童蒋接下去道,“当初我想着生了个闺女就不让她练武,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害了她。封冥峤这人样样都好,唯独就是喜欢拈花惹草,四处留情。那小妾侧室纳了一堆,一个个的争风吃醋,想要自己的子嗣上位。封冥峤本就不宠她,那些侧室却还是想要她的命。”
“我要是让她练武了她便不会那么轻易叫人推下湖里,溺毙而亡,淮云也不会受了那么多的苦。要不是我当初察觉到不对劲,及时把淮云带走,恐怕他也活不到今日了。”
祈絮忽的觉得自己的心貌似被针戳了一下,五指不知觉的握紧了。
祈絮垂着眸,说道:“世上没有后悔药。”
童蒋轻笑,“确实啊,我想说的你应该都明白了,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很再也没有对一个人那么上心了,唯独只有你是例外。”
童蒋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话,之后站起身离开屋内。
祈絮坐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那盆纯洁白皙的玉春堂。
这花儿是多么的漂亮,可那却有即将凋零的趋势,而那绿叶却依旧衬托着花。
祈絮就像那洁白无瑕的花瓣,他的凋零注定比嫩叶来得快。
一个时辰过去了,祈絮依旧一动不动的这样看着,脑里紊乱的思绪依然理不清。
余晖散在天边,形成了一道粉紫色的碧霞。
封晏尘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一个没留意被人给撞了也没知觉似的。
此刻的他深深感受到了无奈、无力与绝望,封晏尘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保护好放在心尖上的人。
封晏尘知道祈絮很聪明,在宫里重逢的时候他便知晓了。封晏尘都明白祈絮隐瞒了许多事情是有苦衷的,他丝毫不在意。他愿意等,等到祈絮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
夜幕降临,挂在门前的红灯笼格外耀眼。
三人坐在饭桌上吃着晚饭,可他们却各藏心事。
晚饭后,封晏尘把祈絮抱回了屋里。
“今夜......”
没等祈絮说完,封晏尘便说道,“今夜我在客房歇息,你先睡。”
听见这话,祈絮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可这确实是他的目的。
封晏尘在塌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祈絮的头,温柔的说道:“你睡吧,睡着了我才走。”
祈絮顺从的闭上眼,听着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封晏尘在他脸颊旁轻轻吻了一下便走出去了。
童蒋正打算睡下,一阵敲门声却把他给吵醒了。
深夜,寒风吹过,封晏尘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跑入屋内,脱下了外套躺在榻上。
看着早已熟睡的祈絮,封晏尘不自觉勾起嘴角,随后他便安心的阖上眼眸。
祈絮被炙热的气息包裹着,睁开眼便看见封晏尘忧心忡忡皱起的眉头,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封晏尘的没被吵醒,只是将祈絮抱得更紧了。
祈絮本想问封晏尘怎么突然到他房里来了,可见这人累透的模样便也不舍得吵醒他。
他感受着腰上那双有力的手,看着封晏尘的五官。确定封晏尘依然还在睡梦中后,祈絮不自觉开始喃喃了起来。
“封晏尘,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啊,与我待在一起不难受吗。我总是冷冷清清的,对你爱搭不理。我还骗了你好多事情,我并不是没办法解太子的毒,我是故意装作没办法的。而且我身上这毒也没法解,撑不了多久。”
“要是我真和你在一起,到时候我走了你不还得伤心透了。本想着你一个指挥使大人能承受这些生离死别,可你那么小就经历了这些痛,我真.....真的不舍得再让你受苦了。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你就找个漂亮姑娘好好过日子,别再寻我。为了我,不值得的。”
这时,封尘晏迷糊说道:“祈子珅,我爱你。”
祈絮的瞳孔猛地一缩,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封晏尘,他没被吵醒。
祈絮松了口气,他勾起嘴角,轻轻在封晏尘的唇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也爱你。” 祈絮贪恋着封晏尘的怀抱,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祈絮害怕以后没机会了。今晚说的这些话,他只会深深埋进心里,不会让封晏尘知晓。
许多话并不需要明说,懂的人自然都会明白了。那句我爱你早已胜过千言万语,彻底触动了两人的心。爱一个人有许多种方式,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选择。真正的爱是不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却依旧想要紧紧护着那个人,不让他担心、难过、受到伤害。宁愿一个人孤孤单单承受着,却终究不愿意把苦衷说出口。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了被褥上,道上的层层积雪早已被融化。
封晏尘缓缓睁开眼,看见身边的祈絮觉得格外的甜蜜,心想着要是就这样厮守余生也无憾了。
看着祈絮苍白的嘴唇,封晏尘凑过去一下一下的吻着。
祈絮就这样被封晏尘给吻醒了,看见封晏尘灿烂的笑容祈絮有些呆滞。
他倏然间想起了昨日与童蒋的谈话。
于是,祈絮故作冷清说道:“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封晏尘笑着说道,“前几夜都是抱着你睡的,昨晚身边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
说完,封晏尘宠溺地抚摸着祈絮的脸颊。
“我们何时回京?”祈絮问道。
“五天后,到时候你的伤该恢复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