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无猜 | 第十三章 跟踪
饭后，忘缘急匆匆完成了观内交付的杂活，便朝弟子寝舍奔去。
这几天他每到下午就要到忘尘、忘生两位师兄的寝舍。虽平日里最爱的二师兄忘尘心情不佳，不怎么理睬自己，但三师兄忘生却突然转性，自愿教他画画，令他惊喜不已。
接连画了两天，忘生师兄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发脾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忘缘总有办法应付。
他早知道这位师兄嘴硬心软，只要服软，对方肯定愿意让步。这张上元灯节图，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忘华师兄那里借来的，说什么也得临摹一遍才好归还。
未到房门前，忘缘便扯开嗓门大叫：“师兄，我来了，快给我开门呀！”
一如往常，他到门外时不见任何人来接应，遂直接推门而入。然令他惊讶的是，房内空无一人。
忘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愣了好一会儿，忘尘师兄不在房内还说得过去，但忘生师兄打从来到清水观后，天天下午都会待在房里像个书呆子似地猛啃书。如今不在房中，究竟会上哪儿去？
忘缘满腹狐疑地关上了房门，走出弟子寝舍，开始在观内四处寻找起来。他知道忘生喜爱清静，便专往僻静之处寻去。
在接连去过竹林、书斋、听道堂、静思堂后，他来到了忘生最不可能出现之处——校场，却远远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正匆匆离去。
忘缘急忙追向忘生，边追边喊，然而校场上杂声甚多，忘生对忘缘的呼唤毫无所察，径直朝迎客亭的方向迈步。
忘缘追着忘生离开了校场，正想呼叫后者，却见其突然蹲下身来，并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似乎在做些什么偷鸡摸狗之事。
忘缘大感好奇，把就要出口的话全吞回了肚里，远远跟上忘生，打算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
忘尘先是迫不及待地步出观门朝后山走去，然而越接近落云溪，脚步就越显迟疑。
荒废练功十数天，他方才又到校场去旁观师兄弟们练习，脑中却满是那道挥之不去的黑色身影。近日他老想起练星和，惦念这位朋友如今的情况，猜想自己突然失去踪影是否过于失礼，有些气恼自己罔顾对方感受。
练星和平日寡言少语，秘密似乎也颇多，但忘尘极喜与他交往。自己虽在诸多方面不如对方，但练星和从来不计较，总会适时给他帮助，和他一起学习，一同成长。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出了清水观，待一回神，已在往后山的路上。
忘尘心中有期待、有害怕，亦有担忧，期待着与多日未见的好友相逢，却又怕那条对自己紧追不舍的凶恶蜈蚣，更担忧练星和因其突然失去音讯而生气，与其绝交。
怀着数股情绪好不容易走到落云溪的他，止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溪边空无一人，并没有他想见之人。
忘尘强打起精神，安慰自己或许今日练星和有事不克前来，心中却明白当初对方是因赴他的约才会来此，如今他多日不见⋯⋯
脚边传来动静，忘尘低头一看，当初练星和救的那只兔子正在啃他的绑腿。他顿时大松一口气，把兔子抱入怀中，心中安定不少。
兔子窝看来干净整洁，忘尘依然决定动手打扫。岂料兔子兴许太久未见忘尘，见其去碰自己的窝，竟不断上前滋扰。
忘尘被兔子咬了好几口，口中解释：“你别咬呀，我在帮你打扫⋯⋯哎呀，别咬！”
一人一兔纠缠了片刻，忘尘身边出现了一双黑鞋。他心中一动，抬头望去，练星和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忘尘绽放出灿烂的笑，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剩“呵呵”的傻笑。
练星和把兔子抱进怀中，忘尘摆脱了兔子的滋扰，手脚俐落地继续清扫兔子窝。本就不脏的兔子窝，三两下就清扫完毕，忘尘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练星和遂把兔子往忘尘怀里一塞。
忘尘一惊：“它不记得我了，老是想咬我。”可练星和丝毫没有要把兔子抱回的意思，嘴角微扬看着忘尘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兔子。
***
忘生躲在一棵颇有年岁的白桦树后，举目望向溪边一灰一黑的两个身影。黑衣孩童看来年岁比自己稍小，五官端正，长得颇为好看，就是肤色有些惨白。让忘生在意的是，其眉宇间隐隐流动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气。
两人正在交谈，忘尘怀中还抱着一只兔子。忘生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俩的对话，想走近一些，却又担心被发现，心中焦急。正当他思索应否冒风险上前的当儿，背后被人重重打了一记，吓得他蹦得老高。
忘生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忘缘圆呼呼的大脸庞。
“师⋯⋯”正想开口询问的忘缘被忘生突然捂住了嘴，下意识奋力挣扎。
忘生示意忘缘噤声，见其点头应允，这才松了手；然而手才移开，忘生就后悔了。
“你在做什么？”忘缘虽然压低了声量，依然没有放弃追问。
忘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指向不远处说话的两人。
忘缘从背后趴拉着忘生肩头，朝其所指方向望去，远远便见忘尘师兄和一个陌生的黑衣哥哥在一起。
一旁忘生小声叮嘱：“忘尘师兄跑出来了，我担心他身体不适，就跟来看看，你莫要⋯⋯”
话未说完，忘缘突然一下子起身，扯开嗓门兴奋地叫道：“兔子！”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朝忘尘的方向奔去。
忘尘和黑衣孩童闻声转头，见忘缘皆露诧异之色。
忘生眼见自己的计划被忘缘破坏得粉碎，不禁扶额，心中又气又恼又无奈。他从树后瞥见忘缘奔到忘尘面前，指手画脚地朝自己躲藏的方向不知说些什么，唯有硬着头皮从树后走出。
“三师兄，快过来呀！一块儿来和小兔子玩！”全然搞不清楚状况的忘缘频频朝忘生招手。
忘生瞪着忘缘，恨不得一把上前将这口无遮拦的小师弟给掐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