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靠近校园一步,手心出汗的频率就越发频繁。在她发现双脚踏进即将就读的学校时,手脚竟然已经开始微微发抖。她刻意将脸埋得更下,不让自己的视线跟周围人有任何接触。同时,她亦有些好奇地用眼角扫视校园。身旁的人似乎对这个陌生的脸孔没有多少兴趣,所以即使她穿梭在人群中,也未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渐渐地,夏默语放松了警戒心,开始将头抬起来环望四周。
猛地,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这让夏默语一瞬间又开始紧张起来。她朝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地望着眼前人。
“你是新生?”前方的人手托住下巴上下打量着夏默语,另一只手作势要拿掉她头上的帽子。这一个举动让夏默语惊恐不已,她有些夸张地双手压着鸭舌帽连连后退。
对方似乎对她这个举动有些不解,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校园内不准带帽子呢!”对方好心提醒她。
夏默语在听到这一句话后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如果不能戴帽子的话,那么……对方看到她一脸僵硬的神情,有些好笑地说:“今年的新生好特别哦,哈哈!”随后,对方朝夏默语走去,直到站定在了她的眼前才继续开口道:“跟我走吧,带你去校务处报到!”
看着对方无害的神情,夏默语还是一时没办法回过神来。当对方用手推着她书包使她朝前走时,她这才反应过来。在她出于防备之心想要反抗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教务处。
“老师,人我给你带来了,我继续去物色其他新生了!”对方拍拍手后就出去了。
“你别吓坏新生啊,乔珊。老老实实把他们送来就好了!”坐在椅子上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女老师指着正往外走的乔珊说道。
乔珊反过头一脸无辜地回答:“老师,我怎么舍得吓坏学弟学妹们啊!我爱他们都来不及了!”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最好真的爱他们!”女老师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随后露出慈祥一笑。由始自终,夏默语都没敢把头抬起来。她害怕眼前陌生的一切,即使所有人对她都没有恶意,可她还是惧怕着周围陌生的气息。
女老师重新将重心放在眼前的夏默语身上。她看了看眼前一直微低着头的女生说:“我叫陈凤冉,你叫我陈老师就好了!”
夏默语抬头望了眼陈老师,随后又把头低回去,弱弱地说:“陈老师好!”
“你叫什么名字?”陈老师翻了翻手上长长的名单问道。
“夏……夏默语。”
“夏默语啊,有了!”老师手上翻纸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是转学生?哦?刚巧是我班的学生啊!”随后,她抬起头,有些不满意地指了指夏默语头上的帽子说道:“校园内不可以带帽子,所以你还是把它脱下来交给我吧!”
夏默语双手紧了紧,然后用着哀求的语气说:“可以……不要吗?”
“默语同学,第一天报到就想要违反校规吗?”老师有些严肃地正眼盯着她。
过了好久,两人谁都未曾开口说话。陈老师依旧不让步地盯着她,而夏默语则一直在心里想了数万次别人看到自己头发的颜色时会露出的神情。最后,她双手才颤抖地缓缓伸向头上的帽子。
原本以为夏默语是个初来乍到的转校生想要挑战自己的权威,可是当她将头上的帽子拿掉,露出了那一头金色的头发时,陈老师才有些震惊得忘了收回一直盯着她头发的目光。
当帽子离开头时,夏默语觉得自己就好似赤裸裸地站在大庭广众。原本微低的头此时都快垂到胸前了。手中的帽子一直被她紧紧抓着,她有些紧张地观察着老师的神情。
过了好久,陈老师才收回目光仔细查看手中关于夏默语的资料。原本有些微皱的眉头缓缓纾解开来。她带着怜悯的表情开口问道:“你是因为不想引人注目才戴着帽子上学的吗?”
夏默语轻轻点了点头。
陈老师把手抵在下巴沉思了一番,“有想过把头发染黑吗?这样的话就不会那么显眼了吧?”
夏默语抿了抿唇,神色黯然道:“以前试过,可是头发几个月后又长出来了。有一段时间因为频繁染发造成头皮严重受损。现在也戴不了假发了,因为曾经过度染发伤到了头皮,如果戴假发的话头皮会一直隐隐作痛。”
老师合上资料书,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准你戴着帽子上课!”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因为老师的话语渐渐安定下来。她感激地朝老师鞠了个躬,然后说道:“谢谢老师!我绝对不会做出让老师失望的事!”
“呐,拿着这份地图,因为我们的校园非常大。你的班级是四年一班,照着我画的箭头走就可以找到班级了。”老师从抽屉拿了一份类似地图的东西交到夏默语手上,期间还不忘提醒她不要乱跑。
走出校务处时,夏默语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不单单是因为自己获准可以带着帽子上课,还有的是遇到一位会体谅她的班主任!想想,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在这间学校度过最后两年的高中生涯!只要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异常豁达。
偌大的校园里,四周都种满了花草树木。色彩缤纷的花瓣散落一地,片片的叶子随着微风左右摇曳,点点的阳光透着叶片的空隙闪闪射在夏默语的身上。美好的早晨有着一股清新的气息,淡淡的花草味沁入鼻心,使人的心情十分轻松。
一个人走在陌生的校园里,手上还拿着一张陈老师的‘地图’。夏默语一直翻转着手上的纸,始终找不到自己现在的所在地。慢慢地,她步入了一个较为冷清的地方。直到发现身旁没有其他学生身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迷路了!在校园里也能够迷路,她也真是有够迷糊的!
额头上逐渐露出汗滴,尽管把手中的图纸拽皱了,夏默语还是没能找出任何头绪。她有些懊恼地垂下双肩,开始查看四周。别说没人影了,即使看到同学她也没胆上前问路。她开始有点后悔没好好训练自己的方向感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打了下她的肩膀。她弓跳了起来警戒地望向来人。夸张的反射性动作使对方的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来人愣了一下后开口说:“又是你?你好有趣哦!”
见夏默语久不出声,对方继续开口问道:“迷路了?”
夏默语点了点头,然后故作自然地双手垂放在两侧。尽管已经很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自然了,可是从外表上看来,她的举止还是有些僵硬。对方看了眼她的上方,随后歪起嘴角不满地说:“不是说了校园内不能戴帽子的吗!”
“老……老师说准许我戴。”她回答得越来越小声,底气有点不足。
对方挑了挑眉头说:“哦?那你还真是个例外!”
见对方一直有意跟自己攀谈,夏默语鼓起勇气朝她问道:“请问……四年一……一班在哪里?”
“四年一班?原来是同班同学啊!”
来到新环境后第一次与同学交谈,夏默语紧张得手心满满都是汗水。她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发现对方似乎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怎么看得出呢?因为她的行为举止隐隐透着一股义气凛然的气息。可是对方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显得很男性化,相反地,她还有着一身白皙的皮肤和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我是乔珊!呃,可以说是你的班长!”在夏默语还没有回过神时乔珊就已经把手伸到她面前。
从来没有人主动跟她握手,所以乔珊的这一个举动让她好半天都没法反应过来。她呆呆地望着对方朝她伸来的手,就这样一直眼睛不眨地盯着那只手。
乔珊看着夏默语再次出神的表情觉得非常有趣,似乎见到夏默语的每一次,对方都在游神。这一瞬间,她有点想捉弄夏默语。在对方依旧晃神之际,乔珊将伸出去的手缓缓移到对方的额头,然后大力地点了下她的前额。
原本还在晃神的夏默语马上就回神了,只不过从来没人对她做过这个举动,所以反应有些迟钝地睁大眼睛看着乔珊。蜂蜜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一直望着乔珊,呆萌的表情看得对方又再次笑了起来。
“你傻啦?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怪!”乔珊双手放在胸前,微笑着对她说。
怪?怪!
当一听到这一个字的时候夏默语整个人就开始紧绷。这是她在这间学校第一个认识的人,她不想要对方像以前的人一样,因为她的不一样而疏远她。于是,她一口气地说:“我叫夏默语,今年十六岁,就读四年一班,现在迷路了!”连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不用在大脑练习一遍就说出的话能够说得那么流利。
话刚说完,乔珊又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真有趣!走吧,我带你去教室,钟声快响了!”说完,她嘴角挂着微笑,摇了摇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夏默语见状,也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待两人走后,一阵细微的笑声从远方传来。笑声的主人手轻握拳头放在嘴前,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依旧不断。
只要再往前踏一小步,就是自己这一年将要上课学习的地方。夏默语突然有些犹豫,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着所有新事物的不一样,害怕着从前梦魇的延续。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深吸了口气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
“乔珊,你怎么到现在才出现!”在踏进教室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有人朝前面的乔珊走了过来。
乔珊兄弟式地拍打那人的肩膀说:“帮班主任迎接新生啊!”
男生揉了揉被乔珊打得有些发痛的肩膀,“不是物色新同学,要作弄人家吧?”
“你怎么跟班主任说的话一模一样!”乔珊惊讶地问道。
对方切了一声后故作鄙夷地说:“有哪一年的新生没被你吓跑的啊?你倒是说说!”
乔珊无辜地摊开双手,随后像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夏默语拉到身边指着她说:“她啊!我找到一个比我更特别的人了!”
男生歪着头上下打量夏默语一番,目光停留在她的头上,“校园内……”
“不准带帽子嘛,我跟她说过啦!她说是班主任准许的!”乔珊接口道。
“哦?”男生凑近夏默语近距离观察着她。“那她还真是挺特别的。”说完,手就往夏默语头上的帽子伸去。
夏默语察觉到对方的举动,下意识地用手按住帽子喊道:“不可以!”
高分贝的语气瞬间吸引了班上同学的注意,每个人都停下手边的事情好奇地望着他们。夏默语的心突然漏了半拍。糟了,明明说好要保持低调的!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片段,都是当其他人发现到自己的头发是金黄色时露出的嫌弃模样。
这时,在一旁的乔珊率先打掉男生伸出来的手说道:“你别闹了,她真的很害羞!”
听到乔珊的话后,男生挠有兴趣地用手托住下巴盯着夏默语道:“是噢?还蛮有趣的,哈哈哈!”
“好啦,快坐回原位,老师马上就要进来了!”就这样,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新同学见面会就暂告一段落了。
随着钟声的响起,夏默语在一个较少人注意到的角落位子坐了下来。她把书包挂在椅子,然后拿出了一本小簿子和铅笔盒整齐地放在桌上,乖巧的静待着老师的来临。坐在位子上跟朋友打闹的乔珊瞟了一眼夏默语,然后又继续跟身旁的人说笑聊天。
“起立!行礼!陈老师早安!”
陈老师点了点头说:“同学们早安!”
等所有人都坐下来后,陈老师走到前方正中央面对着全班同学微笑说道:“很高兴今年依旧是你们的班主任!”
“老师,我们可不高兴啊!”有同学故意抬扛道,惹得全班人哄笑。
老师也开玩笑地继续说:“不高兴的人今年可是你们最痛苦的一年了!”
“不!!!老师,你已经虐待我们一年了,放过我们吧!”班上同学跟老师的感情似乎很好,每个人都敢跟老师开玩笑,这的确跟夏默语之前的学校有点不一样。
“那同学们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了,因为老师我,将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两年的班主任!”
“老师!!!”同学们故作不服气地叫道。
同学们和老师之间的互动惹得夏默语轻笑出声。在她以往的班级里,没有人敢跟老师这么对话,班里的气氛也不想现在这般轻松。感觉这班上的每一个人都互相认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那么配合彼此。夏默语已经开始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日子是否真的能够摆脱过去遭人嘲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