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轩带着他小心翼翼往内入观，那股令人发指的恶臭不散，浑浊的水也不断流淌在地。这看似一般的药帐，实则里头庞大无比，要说在这里头塞下百人也不是空口白话。

　　“乒——乒鏘——”

　　一道道锁链敲打的声音在深处作响，伴随而来的是人的呻|吟哀嚎声。烨轩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深怕这孩子保不住让人给抢了。待在他怀里的孩子也被这声音震神，更是进抓着烨轩，死也不松。

　　“我要杀了你们！！”洪亮的声音划破这里头本就嘈杂的铁链声，好似宣泄着他无可安放的痛楚。即便不用猜，烨轩俩人也大致清楚里头发生了何事。里头的人出不去，大概便是因不清楚病源且病入骨髓，为避免伤事而在这被人捆着。

　　烨轩抿了嘴，并不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他往前走了几步，便见一间间如牢的铁栏围绕着墙面两旁，而里面的人则不断拍打着铁栏想冲出这人不人鬼不鬼之地。见烨轩和手上的孩子他们更为恼怒，嘴上不断朝他叫嚣，吓得那孩子不敢直视于他们。

　　他们挤破脑袋的贴着铁栏，伸手往外不断挥舞着。

　　“是医者！！”

　　“滚！！不要选我！”

　　“呜呜——娘——爹——”

　　理智，不理智；年幼，老者。这里头关着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甚至余眼望去，有那么几个是存有血气的脸色，不像入病的状态。烨轩一边避开人们，走在中央快步行前。他终于明白为何那姑娘一见医者等人连神态都不好了，甚至拼死抓着烨轩脚踝也不愿接受治病。

　　站在这里，无疑就是在考量耐性和人性，几乎没一个是存有理智，还能保持冷静。

　　看来这里头的‘治疗’还真是让众人不禁感慨，个个都抓，甚至有或没有找出病因至今依旧毫无音讯，仿佛这里已然与世隔绝，进来的，都见不着太阳。这里头的恶臭更是在这一幕上完美的‘点缀’，让人犯恶的当儿还想死了。

　　烨轩将此景收尽眼底，嘴上娓娓道出：“人间地狱。”

　　他没再往后走，而是在岔道上转了弯。

　　他识辨药材，自然免不了一整日都埋在药材的草木味中，转弯，便是因为那传来的药材为巨为强烈。若他没猜错，这里头就是药库，幸运的话，解药中的药材便在其中。有了资源，他才能救人，消停这场噩耗。

　　他冲入药库，连忙翻箱倒柜所需的药材。

　　那孩子帮不上忙，更看不懂药材。外边的惨状他独自面对不了，若不是烨轩带着他，他或许只闻了那恶臭味便打道回府了。他呆坐在一旁，看着烨轩窜上窜下，捂住耳朵不愿听见外头的□□声。见烨轩将药材一个个收集在一旁，他不免也有些好奇的上前动了一下药材。

　　“别动，待我记录。”烨轩立即应声止住。

　　时间转眼即逝，但烨轩丝毫不放过一分一毫。

　　他飞快地在脑海中一遍遍过滤所见其闻，恍惚间，似是一团乱线开了结，他理清了这疫毒的来源。这毒他在杜白桦的自传书籍中有所耳闻，名‘亥’，此毒传染性极强，且毒性不亚于灿花血。不过此毒的来历并非天地所创，而是有人研制而成，专用于研究蛊。

　　“......居然用这毒谋害百姓，真不把命当命！”

　　烨轩像是吐了芬芳，喃喃自语的暗骂。他音落，便立即煽火熬药，只是这药要解有些苦难，因为这药库之中所剩的药材已然不多。且不说药材短缺，就这疫毒的蔓延，此毒最有可能还会发生异变，倒是后更是要想尽法子改变药方。

　　现在之举只不过是抱着能救一人是一人之意，往后的变异毒该怎么解，他现仍然未能想到法子。

　　不知为何，在努力熬制药汤之中他脑海中隐约蹦出这么一个人来，感觉像是此疫毒的真凶。

　　穷苍。

　　估计也只有他会这么做。

　　“唔——”在一旁的孩子发出细微的声响，这才让烨轩想起身旁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故作放松，心不在焉道：“闷了？”他希望自己随意的交谈能够让孩子安定情绪，否则要失了理智，就跟外头被铐住的人没什么区别了。那孩子不过被那火炉的烟呛了一下，见烨轩如此问道，他也直当摇头，蹑了手脚走在烨轩面前。

　　烨轩轻笑，揉了他的脸颊。

　　“你也是被抛弃的？”烨轩手上煽火的扇子依旧刻不容缓的挥散着。

　　那孩子闻言又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摇了头，但在那之后又点了头。最后允着手指头，困惑的皱眉，抿着嘴不再作答。

　　烨轩意会，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现在就靠着抢食为生？”念起初相识，他第一眼便是瞧见那孩子与他正面相撞。再仔细打量，不免瞄上他手里的那块饼干，小的可怜却依旧不肯松手。看是饿坏了肚子，耐不住偷走了某人的粮食罢。

　　那孩子闻言，毫不避讳的点着头。

　　“能说话吗？”烨轩斜视，有些困惑。若这一阵子都要用提问来和他说乎猜出他眼中的神情作为回答，他宁愿这人理都不理他。不过说来也巧，烨轩望着那孩子莫名的感觉熟悉，有种一见如故的羁绊。但这孩子显然并非他所见过的，且那孩子也不认识他。

　　孩子闻言，脸上有些不安和紧张，他支支吾吾的道着：“......能、能.....”

　　要求有效，至少这看似五六岁的孩子不是哑巴，也能听的懂他在道何事。

　　“你之后要去何处，就跟落葛说，他会带。”不知为何，一听见他人与之沟通起来，自个不愿与人搭话的耐性有蹦了出来。烨轩垂眼，他已经对周遭麻木，不愿与靠近自己的人接触，甚至有些厌恶和惶恐。就像未能从流言蜚语走出来的那朵小白花。

　　孩子听闻，“嗯...”语中似是带着不舍，痴望着。

　　烨轩没再望着他，而是从袖子扔了一块干饼给他，便别扭的按着头上的斗笠，专心熬药。他心中道着，过会药要是熬好了，该怎么完好的带出去给那姑娘作验？这路上必然艰辛，且带着孩子不说，光要确保汤药不漏药便已是困苦之事。

　　要不，就这般闯一回？

　　烨轩苦思，却万万没料到变数这一味。“该死——怎么这么多？！”玉儿的声音传在不远处，烨轩也不晓得她是怎么误打误撞到这一地来。他立即起身打开了药库往外探去，只见玉儿在那左右为牢的道路上被无数双挥之而来的双手惹得进退两难。

　　烨轩半斜着身子，打算找准时机冲上前去营救。

　　却在这时，那孩子忽然在后方抓住了烨轩，意义不明。

　　烨轩回首，“你可知你在作甚？”他似是有些不耐烦和心急，但望向那孩子，他眼神鉴定，丝毫不退缩。烨轩顿然，似是从他眼中找到了理由，他缓缓侧过头，便知晓其因。

　　玉儿身后被几人跟上，但不是落葛等人，而是一些生面孔的男子。在玉儿专心对抗这些伸来却无法砍伐的手，那几人便趁其不备，一把敲晕了玉儿，快速的扛起她便跑路了。这一连贯的事件只发生在烨轩回望的瞬间，他眼睁睁的望着玉儿被抬走，心中怒气填胸。

　　正欲掰开孩子还抓着的手，却又听见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快点，都没吃饭吗？”

　　那柔如止水的声线传入烨轩的耳里变成了一种恐怖如斯，他胆颤的细瞧，一个穿着和尚服饰、矮小的人就直笔的站在那道路的另一端。那人便是穷苍，身上依旧完好无损，看似轻松自如的穷苍。

　　烨轩勃然大怒，此刻也携着无可忽视的憎怒。

　　“他娘的居然还活着，出现在这地方......”他五指缩成一拳，挤出了一行血，滴在了冰冷潮湿的地板上，占到了一旁的药材。

　　他想杀了他，每日每夜的都想。自失去所有，他便饭不饱，眠不着，身边的痛苦都在围绕着他，纠缠道他窒息无数次。而这人站在烨轩面前，却丝毫无悔念，甚至还在做着如此丧尽天良的事，这让他更想对他痛下杀手，折磨的不成人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杀了我的人生，那我便断你黄泉！

　　烨轩眯着眼，这次他没再上前，而是待定了下来，看着这行人的走向。他想救玉儿，却不想用这种鲁莽的方式，他要的，是一网打尽、一劳永逸。他摁住孩子的手，也从那小躯壳中感受到他的颤抖，“在害怕？”烨轩冰冷的道。

　　那孩子战战兢兢的点了头，不敢出声。

　　“怕就对了，”烨轩森冷一笑，“我也想让他们这般怕我。”他道着，便端起那也正熬好了的药，缓缓地走上去。面对那群人的叫嚣，烨轩脸上面不改色，手上端着的药却因他们而震不止。孩子畏惧独自一人，便也脚踝带软的跟上去，脸上吓得紫青。

　　烨轩望着那群人，毫不犹豫地走上前，面对那无数双的手变得更好不避嫌。

　　莫名其妙，即便隔着斗笠上的黑纱帘，那群人无一还是感受到了烨轩身上的愤怒和万鬼怨灵般的呻|吟。那股憎恨更像能扩盖起任何一种声音，明没动嘴，却依旧感到心惊胆跳，刺耳无比。

　　恐惧与敬畏弥漫整个药帐，他们全都不自觉静了下来，冒着冷汗默默后退着让步。

　　孩子茫然又震撼的跟着烨轩。

　　他望着烨轩，此刻的场景犹如鬼神杀退，只为修罗开场，他走在这道上，已然无人能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