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啊! 」阿英嫂转用白话文。
「我们现今的模样,就是我们意识形态强盛所形成的形影。」小米接棒。「我们的意识累了,形象自然会随着意识转弱而变得虚淡,直到消失。这和即将天亮的事实,当然也有着莫大关系。哎呀!你没看过那些电影吗?」小米有点恼了。
「思之所在,情之所至。」左人月简短地说了一句,枝丫上就只剩下了月色。
「嗯,比较像是“我思故我在”。」小米习惯性地卖弄。
「那明晚,我们还会再见面?」
「嗯,就在这公园里,不见不散...」阿英嫂笑笑,形影随着声音淡去。
「…好…」道天阳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不见不散? 在这样的一个语境里,原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情节安排啊,但如今…。
「唉,我也真累了。好困哦, 再见,玉良。」道天阳在哈欠连连中,烟消云散。
夜深人静,公园里散落的照明光,点亮了四周的草木枝叶。抬头仰望,漫天的枝叶,随风婆娑,时而隐、时而现地游戏于光源里,随着沙沙的音浪,形成一部美丽的光影动画。
一公里以外,钢筋水泥的森林正和“原始“丛林抢掠地盘,那些连夜赶工的工地发出的敲打声,叮叮咚咚,经过了层层迭迭的绿叶过滤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轻音乐。一大片绿荫,营造了一种不一样的宁静,让凡尘俗世,都远离了一些;让无依的魂,静心悠游于草木间。
入籍阿飘的第二晚,道天阳几人都先后出现在公园里。
左人月长发飘飘,缓缓由天而降,素色的罗裙绽放成了一朵圆形的花,裙缘如波浪般起伏波动着,宛如仙女下凡。
「神仙妹妹!」道天阳不禁看傻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色情狂!」小米已在道天阳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什么嘛?」
「非礼勿视!」左人月的白脸,又竖在道天阳面前。
「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你刚刚明明是眼睁睁地往上看!」小米帮腔。
「我娱乐圈里什么没看过?」
「神仙!」左人月一句说完,又飘到树上了。她总觉得娱乐圈里污秽俗气,哪能有仙风道骨的神仙。
「你们别吵了!」阿英嫂和玉良正走过来。
脸红耳赤的道天阳和小米各「哼!」一声,以示“未完结”。
「那我们一般做些什么?」玉良发出“新魂报到一零一”的提问。
「想从前啊。」阿英嫂回答。
「嗯?」 玉良坠入五哩迷雾。
「要记起我们是怎么死、为何死,以及有何心愿未了啊。」阿英嫂再深入些。
「就大家坐在这儿想?」道天阳也很积极。
「嗯,你也可以躺着想,蹲着想,倒立着想…。」小米半认真地说。
「果然有很大的文化冲击。」道天阳拨了拨短发,抓了抓头。
「不是告诉过你,每个留下的游魂都是因为失忆吗?难道你连昨晚的记忆都失去了?」小米挖苦。
「对对对,那我们要想起些什么?」道天阳使出正面情绪法。
「滞留在人世的真正原因。」小米不像个学生,倒像是个老师。「有一阵子,阿英嫂就突然想起了她其实好爱吃鸡饭!她有股非常强烈的欲望,一直在燃烧!」小米啪啦啪啦地说,「我们只好赶紧带她到附近的鸡饭摊,让她圆了心愿。」
「啊……你们怎么吃啊?」玉良举手发问。
「就伸着舌头舔啊!」小米翻了翻无精打采的眼。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满足呢!」阿英嫂呵呵地笑。
「那,怎么妳还在这?」道天阳根据逻辑分析。
「月儿说,那不是我未了的心愿。」阿英嫂略显失望。
「对啊!害我们瞎忙了一场。」小米撅了撅嘴角。
「你想了多久,才想起那鸡饭来?」
「两年吧? 而且,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五年就只想起了无关痛痒的鸡饭?」道天阳不免圆了圆自己的眼。
阿英点了点头,道天阳心里想,哇!这一回,可真有戏了。他眼里的希望,一点一滴地幻灭。
「那,小米你又想了多久了?」玉良看看小米。
「十八年。」
「想到了什么吗?」道天阳又燃起丁点希望。
「嗯…第二年想到了我的名字叫小米;第七年,我是这城市的人;第十二年,我是在籍学生。」
「这不是从穿着校服,就可以断定吗?」道天阳打岔。
「做人不能凡事都只看表面,缺乏深入的探讨和研究就下定论,是缺乏科学精神的。想想,这不能是化妆舞会的装扮吗?」
「能!当然能!当然能!那还有呢?」道天阳只想“继续”。
「就这些。」小米倔强的眼神,还是闪过丝丝挫败感。
道天阳自然把注意力转到沉默的左人月身上。
阿英嫂赶紧打眼色,但为时已晚。
「那妳呢?」道天阳向着树上问道。
左人月在树上,头都没回,“嗦”一声就一道白影去了。
「哎呀!你怎么那么迟钝啊?不是给你信号了吗?」阿英嫂埋怨。
「我迟钝? 是妳脸部肌肉不灵活好不好!」
「看她的装扮,漂流人世至少也有几百年了吧?」玉良不免唏嘘。
「你忍心问这么残酷的问题吗?」小米提醒。
「可能她也是参加Halloween Party啊!」
「对啊,你有本事,你再去问她啊。」小米眼里一股挑衅般的狡猾,道天阳自然知难而退。
「妳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道天阳突然想起。
「我们?不是我们,是珍珍。」小米托着腮,转过来说。
「珍珍? 」道天阳脑海里播放着倒带的影片,但他总是卡在自己死后醒来那一秒。
「你是被珍珍干掉的。」阿英嫂帮他一把。
「啊?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