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妈,不是跟妳说,不用来了吗?有车会送我回去的。」国雄拖着行李箱过来,身旁还有个女生。
开心的阿英嫂还来不及答话。
「哦,妈,这是丽琴,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本地人。」国雄赶忙介绍。
「怎么没听你在电话里提起过?」阿英嫂看着这位时髦的女子,犹如梦中惊醒。
「呵呵,也没什么好提的,就是同乡、同一所大学、同一趟回国班机嘛。」
丽琴赶紧发下行李,和阿英嫂握个手。
「伯母妳好。不好意思,刚刚才见面我就得走了,我家人在停车处等着我呢。改天再见。」说完就在国雄脸颊亲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阿英嫂随着丽琴的背影,往停车处看去,一辆奔驰在等着,车旁有一对打扮得体的夫妇展臂欢迎。
「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妈,别看得那么明显啊!」国雄微笑地拉着妈妈,往德士站的方向走去。
国雄回国后,就在一家央行里任职,短短两年就拼出骄人业绩,在职场上自是平步青云。
工作虽然忙,国雄总会抽空回到小店探望母亲。
「妈,现在我的工作也算稳定,事业还算顺利。照顾妳三餐一宿,绝对不是问题,妳就把店子放了,搬到我们家,一起住吧。」刚吃完饭,国雄边说边以手帕擦汗。
「我不能撇下这家店不理啊。」
「让出去啊。」
「说让就让?没有这家小店,我们能有今天吗?」
阿英嫂的性格是属于守多于攻,自从把这小店打拼出来后,几十年就靠它过活。她的大半人生都留在这里了。
国雄知道他俩今天的对话,也只能和往常一样地兜圈圈,免得大家不欢而散,他转移话题。
「那我们周六一起去吃顿饭吧?」
「嗯…好吧,别去太贵的地方啊。」阿英嫂也知道孩子是在迁就自己了,虽然不情愿休息,但偶尔也要配合配合。
国雄处处对她关心,让她想起了国雄父亲当初的体贴殷勤,那时候,她深信这辈子,他爸一定会关爱她母子俩一生,直到他爸找到了个比自己年轻十五岁的新欢,不告而别。阿英嫂的世界就此粉碎了,她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国雄重新生活,从街边非法摆卖开始,到今天小店的成果,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再说,周边同济间儿女“二十四不孝”的故事,也让阿英嫂有所顾虑。尽管儿子孝顺,成家后还热情相邀同住。但将自己命运托付他人是件冒险的事,她不知道她是否输得起第二次。当初,她还有个两岁的儿子给她精神上的支持,如果历史重演一遍,自己还有什么?她能重蹈覆辙,让自己再度落入绝望的深渊吗?
每次想起这件事,阿英嫂就心乱如麻。
遇上别人的问题,阿英嫂通常只需三两下子,就能把对方的问题梳理清楚,再附加几句真知灼见,速速地就把他们打发掉了,当局者事后还往往回来答谢。但碰到自己的问题,自己却常常落入“想太多”的死胡同里。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有一天,阿英嫂在店里跌倒了,从此以后就成了医院的常客,而她的噩梦也由此开始。
首先,国雄也不管阿英嫂同不同意,就把她的东西都搬到自己的房子去了,那天,国雄开车接她出院,不由分说,就回到国雄家了。
这种故事阿英嫂可听得多了,无非就是儿女要谋夺父母的财产!
寄人篱下自然得处处看别人脸色,虽然国雄家里有女佣,但阿英嫂还是选择事事亲力亲为,担心的就是别人的暗算。
每次看病,都是由丽琴带着她到医院。医生都说她没事了,但偏偏这媳妇却告诉国雄,自己是越来越严重了。作为的儿子的竟然听信丽琴的那些鬼话,要把店子给卖了!
阿英嫂就是不记得,是如何中了丽琴与国雄设的圈套,等到她问起店里的事,两人都说早在阿英嫂的同意下转手了。
房子和店子都卖了!小两口终于都露出了真面目,把阿英嫂送到疗养院去,就从来没有再来探望过。
不怒则已,如今都让阿英嫂想起来了,让她气得直跺脚,身上的暗色碎花衬衫跟着微微震荡。她满腔怒火无法宣泄,只能握紧着拳头,磨得牙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