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没什么问题，我重新在系统里面录一遍，盖个章就可以了。”胖女人用力抿着嘴，跟两人说了一遍情况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去面对着电脑，开始忙碌起来。

“老王，今天晚上要不在吃一次饭啊？”苗桂兰转脸看着王长富提议道。

“也行，彭窈静没回复我，我现在给她电话下。”王长富边站起来往外走，边拨通彭窈静的电话。

看着王长富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苗桂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了看鞋子，觉得里面似乎有沙子硌着脚底，便脱下来抖了抖，没见着有东西掉落后，她把鞋子拿到眼前，朝里面看了看，除了被磨模糊掉的品牌标识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她把另一只脱下来检查，重新穿好了王长富都还没回来，她打开手机，把里面的应用都点一遍，锁屏放回手提袋里，她向后看了看，没见到王长富，她重新翘起二郎腿，然后像个女人那样，两手交替扣着指甲缝里没有的东西。

“嗨，她刚去游泳回来，春儿不是去找她了吗？两人正在蛋糕店那边呢。”王长富把两件事混在一起讲，没提到吃饭的事情。

“所以呢？”苗桂兰微笑着问。

“哦哦，你看我，她们说这个建议好，叫上韦总啊。”王长富开心地笑着。

苗桂兰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出去打个电话约一下时间，她不知道，王长富什么时候这么爱交朋友了，她有些嫉妒，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如果今天晚上的聚会成功，那他们已经算是第二次聚会了，五人一起的第二次聚会。第一次聚会是那天晚上，他们俩从西湖逛回来的第二天，苗桂兰起了个大早，给王长富做好早饭，依然给他煮了咖啡，王长富自然是高兴的，两人就对坐着吃早餐，偶尔抬头看到对方时，就礼貌性地笑笑，如果夹凉拌菜时不小心碰在一起了，王长富便把手缩了回去，除了榨菜被嚼碎时清脆的响声，就只剩下两人不同频的心跳声了。

“老公。”苗桂兰突然抬头，脸上挂着微笑叫道，她几乎不这么叫王长富，王长富像被针扎了一下背，身体猛地向上坐直。

“这是咋啦？”王长富吞下嘴里的粥，然后问道。

“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包容和照顾，我不是个好妻子，我知道，我是挽回不了你的，今天我们就好好做一次夫妻吧，明天，我们去把离婚办了，早点解脱也是好的。”

“没那么着急的，桂兰。再说了，你也别那么想，我不是也没做个好丈夫吗？”王长富放下筷子，抱着手撑在桌子上。

“但你是个好爸爸，这点我们都得承认。”

“我们过了半生才成熟，或者，我那时候该强硬点，把你留在家里，那样我们的家庭至少有机会圆满。”

“也不全是你的错，主要责任是在我，我总是逃避你。”苗桂兰虽然是微笑着说，但眼泪却像雷阵雨，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着。

“这些都不提了，桂兰。”王长富递给她纸巾，继续说道。“我们如果把时间再花在检讨上，那就真不值得了。”

“确实是啊。”苗桂兰把脸擦干，笑着说。“老公，我想你给我做午饭吃。”

“好啊，我学了个新菜，要不要喊春儿回来。”

“不用。”苗桂兰摆摆手继续道。“你跟彭窈静说一声，我们在家吃完午饭，然后打扫一下房间，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也认识一下。”

王长富想了想，微笑着答“那也行。”

“老公，我能提个要求吗？”

“说呗，什么要求？”

“我们今天去聚餐前，你能一直叫我老婆不？”

“行啊。”王长富看着苗桂兰，微笑着。

“那你还不叫？”

“好的，老婆。”

王长富叫完苗桂兰后，两人看着微笑了一阵，什么都没说，他伸手去握着她的手，像以前无数次对坐吃饭那样。人啊，最奇怪的就是到最后要分别了，才想起来要珍惜，才想起来要去索要，索要自己错过的爱，自己错过的那些遗憾。可问题是，即使用这种过分甜蜜的浪漫方式来道别，最后还是要道别，心里有无限满足的同时，也有无限的悔恨和难过滋长着，在身体里盘根交错地蔓延。唯一能做的是，分开后的某个夜里，想起另一个人时可以安慰自己“此生无悔了。”要不别无它法，生活是在无数回忆的尸骨上堆起来的，除了向前看，并没有回头是岸那种好事会发生。

时间流逝，他们真心实意地做了大半个白天的夫妻，苗桂兰换好衣服走出来时，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王长富也准备好了，两人选择了打车去聚餐那边，如果晚上喝酒的话，开车是不方便的，苗桂兰早些时候就讲好，和彭窈静喝点酒的。网约车到了后，两人坐在后排，苗桂兰问一些王胜春小时候的事情，王长富一一解答，把王胜春小时候的无数个可爱瞬间讲给她听，如果讲的不够生动的地方，王长富在手机相册了翻了个遍，把他录的短视频找出来给苗桂兰看，两人就这么聊一路，到了聚餐的酒店。

两人下车时，韦总便从酒店门口迎了过来，他习惯性地紧了紧西装，伸手和王长富握了握，寒暄几句后，两人跟在苗桂兰后面，找到了定好的包厢，王胜春和彭窈静已经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了。简短的介绍和寒暄过后，五人这才坐了下来，韦总掏出一个包好的盒子，隔着桌子递到王胜春面前，笑着说。“第一次正式见面，送你的礼物，我没有孩子，不知道怎么挑选礼物，如果不合适的话请见谅。”

“谢谢韦叔叔，但我……”王胜春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王长富，也没伸手去拿韦总递过去的盒子。

“拿着吧。”王长富朝她点点头，王胜春才把盒子拿起来，说了谢谢后装到书包里。

“那个……春儿。”苗桂兰向着王胜春的方向凑近了些，继续道。“你可以坐到妈妈边上不？”

“好啊。”王胜春往后推了推椅子，站了起来。

“老……”苗桂兰看着王长富，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老王，要不你和春儿换一下？”

“行。”王长富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朝王胜春招了招手继续道。“来，宝贝。”

就在两人交换位置的过程中，彭窈静笑着说。“桂兰姐，你这是要让春儿把我们分开啊，她坐中间，一边是你和韦总，一边是我和王老师。”

“哈哈，彭老师别误会啊，我没这意思，我啊，嫉妒你呢，我自己的亲女儿，跟你更亲。所以啊，我让她坐到我边上来。”

“要我说。”韦总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指着王胜春方向继续道。“因为有春儿，才把我们四个大人连接在一起了呢。”

“干的漂亮啊。”王长富听到韦总这么说后，心里想，这人不愧是干大企业的，说话的水平真没得讲，如果这情形让他来处理的话，肯定是无从下手，或者是处理的更糟，王长富自己心里知道，要想在职场上走的更远，还是需要些情商，或者说，需要些处理人际关系的技巧的。

“哈哈，我啊，也是嫉妒桂兰姐，才这么说的呢。”彭窈静笑着，绕过王胜春的背去摸了下苗桂兰，继续道。“有这么好的女儿。”

说话的间隙，预先点好的菜开始上了桌子，彭窈静习惯性地给王胜春挑了些鱼肉，又给她倒了半杯饮料。可能他们都没注意到，但王长富看到了，苗桂兰看到后，把夹起来的虾放回了自己的碗里，彭窈静先给王长富夹了两只，自己开始喝起汤来。

“来，大家多吃点，这个地方的菜味道很鲜。”彭窈静满足地介绍着。这时，王长富已经把虾剥好了，从彭窈静的面前穿过，放到王胜春的盘子里。

“哇，王老师是真的细心啊。”韦总看到后开始赞扬，然后夹起来一只虾，捉摸着要不要剥给苗桂兰。

苗桂兰看了他一眼，客气地说道。“请你也给我剥一只吧。”

“遵命。”韦总开始剥起虾来。

“对了，桂兰姐，明天我和春儿去跳舞，你要不要一起去啊？”彭窈静邀请道。

“跳舞？”

“是的，我们都去过好多次了，起码十二次了吧？”彭窈静看着王胜春确认。

“十三次，只剩下三次课了呢。”王胜春边吃边答着。

“春儿，嘴里含着饭的时候不要讲话。”苗桂兰看着王胜春提醒，王胜春说了句“知道啦。”便继续低着头吃饭。“是什么样的舞？”

“哦，有点像有氧操，爵士类的。”彭窈静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

“太剧烈的我跳不动啊，彭老师。”

“桂兰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叫我小彭吧，每次叫我彭老师我都有点心虚，哈哈。”

“为什么心虚啊？”

“主要是我在王老师面前，他又是资深的，又优秀，别人叫我彭老师我就有点不自在。”

“老王不介意的吧。”苗桂兰说的时候看了看王长富，王长富摇了摇头。“那行吧，那我可叫你小彭了哦。”

“好的，桂兰姐。”彭窈静像是得到苗桂兰的认可般开心。

“我听老王说，你家里有不少的蛋糕店呢，是你在管理吗？”

“我哪有那本事哦，请了个职业经理人，他在管理着。”

“信得过吗？”

“信得过的，他家里和我妈算是亲戚，两家也走得近。”

“那你轻松得多。我啊，就没你这福气咯。”苗桂兰边说边夹起一根菜心。

“我是没有桂兰姐的管理能力，面对几百人，能把大家都安排好，我能管好自己就不错啦。”

“管理能力就是锻炼加学习来的而已，没那么难的。但是啊，老王可能就学不会。”

“哈哈哈，凭什么说我学不会啊？这我就不服气啦。”王长富边说边拿起螃蟹，打量着该从哪入手。

“你啊，就没那天赋。”苗桂兰看着他笑笑道。

“哈哈，怎么会呢，王老师管得住我就行咯。”彭窈静说完喝了一口饮料。

“还有我。”王胜春补充道。

饭桌上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王老师是真的厉害。”韦总笑着附和，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后继续道。“管得住两个活泼的女士。公司里有制度，所以同事们都会遵守，但在家里面啊，管得住就靠的是王老师的魅力，这种是学不来的。”说完韦总竖起大拇指，桌上的氛围更沉默。

“是哦，爸爸是最有魅力的人。”过了小会儿，王胜春边吃饭边说道。

“春儿。”苗桂兰提高了些音调，摸了摸王胜春的肩膀继续道。“别在嘴里含着饭的时候讲话哦。”

“知道啦。”王胜春看了王长富一眼，低着头继续吃饭。

“小彭，你觉得王老师人浪漫不？”苗桂兰的问题很突然，虽然字句简短，但传到在座人的耳朵里时，多少还是有很多疑虑，王长富感觉耳朵里嗡的一下炸开。

“王老师啊，我觉得挺浪漫的啊。”彭窈静肯定道。

“哇，老王这是成长了啊。可以分享给我们听听不？”苗桂兰微笑着问，实际上，这个是分享给她一个人听的。

“呐，比如说，晚上出去散步的话，王老师会跟我……”彭窈静停顿了一下，看着王胜春继续道。“跟我们讲天上的星星的故事，天上讲完，再把故事拉回到人间，罗马上神、玛雅文明里面的故事都有，都和星星有关，他每次讲的故事，我都觉得好浪漫的呢。”

“讲故事？”苗桂兰诧异。

“对啊。”

“还有什么？”

“这回春儿回答，哈哈。”彭窈静开怀大笑起来，她似乎想起了王长富某些有趣的事情。

“啊，我怎么答？”王胜春看了看彭窈静。

“可以的啊，你给妈妈讲下，爸爸讲的故事，是不是很浪漫？”彭窈静拍了拍王胜春的肩膀。

王胜春讲的故事是王长富给她讲的，她又讲给了彭窈静听，彭窈静觉得很浪漫，彭窈静最喜欢的故事叫“灯怪”，王胜春觉得是描述友谊的，彭窈静觉得是描述爱情的，除了在这个方面有争执外，对故事的过程是赞同的。有几个夜晚，王胜春和王长富躺在同一个枕头上，她说她害怕窗外一闪一闪的灯，王长富让她别怕，因为，他有一个关于灯怪的故事要分享。实际上，故事发生在贵州老家，寒冬的深夜里，王长富打算去他的同学家玩，云贵高原厚厚的雾气在路上蔓延，黑夜里上路，除了能看见自己的鼻子外，其他都看不见，王长富很想去玩，便出发了。他关上木门，把自己交给菜地旁边的小路，那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完，但那个晚上不行，他感觉后面有东西在跟着他，脑袋像个灯泡，还一跳一跳的，这把王长富吓坏了，他夺路而逃，跑到了同学家。

“这是什么故事啊？没头没尾的嘛。”苗桂兰忍不住打断道。

“妈，还有呢。”王胜春继续说。

王长富玩了会儿后，打算回家了，他鼓足了勇气，重新上路，结果，那个东西又跟着他跳。王长富拔腿就跑，他越跑就发现路越亮，这才想起来，刚才跑去同学家时路也是亮的，那个跟着他的东西是一盏会跳的灯，也就是马场村人说的灯怪。它为什么要帮王长富呢？原来啊，是王长富在更小的时候帮过它，有一次，灯怪掉到路边的沟里出不来，就要淹死的时候，王长富把它救出来了，后来啊，灯怪就在每给黑夜里守护着王长富。

“好，讲完了。”王胜春憋着笑。

“就这样了吗？”苗桂兰莫名其妙地看着王胜春和彭窈静，彭窈静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得得，你俩要笑就笑吧。”

接着，王胜春和彭窈静笑的人仰马翻，本来故事不好笑的，看到他俩的样子，韦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有啥好笑的啊。”苗桂兰不解地拍了韦总的手一下。

“我说，桂兰。”韦总停了停，继续道。“你觉得，王老师的思路很可爱啊。”

“但这个不是浪漫啊。”苗桂兰微笑着，一脸的较真。

“不会啊，桂兰姐。他还有很多故事呢，春儿从小听到大，春儿给我讲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故事都很浪漫。”彭窈静停下了笑，也较真地说着。

“你俩啊，跟孩子似的。”苗桂兰继续吃蔬菜，接下来就是随意寒暄，韦总一本正经的和王长富讨论宋朝的诗词，还讨论当时汴京被金人打下来后的管理方式，在韦总得知汴京是因为内乱导致失守的时候，他感叹地说一句“要不说人性才是最可怕的呢。”其实，公司也好，家庭也好，外面的风雨和困难都很难撼动，如果最后破裂了，也是从内部开始的。

苗桂兰和彭窈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能上一句的话题还是长期出差挺好的，可以当做旅游，下一句话题就到某个明星出席活动时佩戴的首饰好不好看了。王胜春则比较安静，秉着吃饭不说话的原则，索性吃完就开始发呆，亦或者，她思绪已经飘到热闹的商场里面，在小吃店或旱冰场里蹦跳很久了。

吃完饭，几人去了附近的大商场闲逛，王胜春打算去书店，苗桂兰则提议她和彭窈静去家居那一层逛会儿，王长富和韦总没跟她们俩去，两人索性也去书店找王胜春，一来有个消磨时间的地方，二来呢不至于尴尬，王长富和韦民伟还没有朋友般的感情基础。直到九点过，几人才在商场门口会合，最后合计了一下，韦总送苗桂兰和王胜春回家，王长富送彭窈静回她家，然后再回王长富家。

“老公，你猜桂兰姐和我聊了什么？”到彭窈静家后，王长富和她在沙发上坐着聊天。

“我猜猜？”王长富向后靠过去。

“猜猜看。”

“说我不靠谱了是吧？”

“哈，大致是这个意思，你真聪明。”

“不是吧，那你咋看这个事情呢？”

“我也觉得你不靠谱，哈哈哈。”彭窈静笑了起来。

“那也没办法，你现在甩不掉我咯。老虎来咯。”王长富说着，便把彭窈静扑倒在沙发上。

两人闹腾了几分钟后，彭窈静把王长富推开，继续道。“桂兰姐说，你和她这么多年，一点浪漫的细胞都没有，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爱上你的。”

“那你咋回答的呢？”王长富趁机亲了她一口。

“别闹。”彭窈静把王长富推起来，继续道。“我实话实说呗。”

后来的事情，王长富了解清楚了，王长富确实不够浪漫，他不会时不时给她送花，也不会时不时出现在她公司楼下等她，王长富只会问她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偶尔吧，苗桂兰想出去吃个好吃的，或者去玩什么东西时，王长富都不会主动去定吃的或者是做旅游攻略，这些让苗桂兰生气很久。两人讨论到激烈的地方时，彭窈静抛出了她的观点，她不需要王长富有那些俗套的送花行为，她不需要廉价的浪漫，她要的是王长富无价的爱情，这这点上，王长富确实感觉到轻松很多，至少，彭窈静不会给他看拉长的脸，不会像苗桂兰那样，总是拉长了脸。

她们聊到对家的感觉时，苗桂兰要的是王长富像成功人士，王长富应该把时间花在工作上去打拼，而不是天天在家里做菜，搞得像个男保姆。这点上，彭窈静和她也是有很大的分歧的，彭窈静对家的感觉，要求比苗桂兰的高太多，她想要的家，是那种回家时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进门就能闻到菜的香味，“就是那种再高档的酒店也做不出来的味道。”到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没人会指责对方今天怎么样，而是主动分享今天过的怎么样，这才是家的感觉。王长富也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也跟苗桂兰说过，他希望苗桂兰不要总是西装革履，而是偶尔换上炒菜的围裙，和他在厨房忙上一阵子，然后一起吃个饭，可惜，苗桂兰几乎就没和他这样做过。

关于不去主动争取，总是那么孤僻，苗桂兰在这件事上一直不看好王长富，也为此和他吵过架，最后她总结出的结论是：“老王太怂了，不够坚强。”

“我跟你的看法相反，桂兰姐。我首先强调下，我对王老师的感觉不是那种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知道吗？王老师在物欲横流的体制内工作，无数人都接触过供应商或货款，没人是干净的，有人甚至因为拿回扣被抓去坐牢，但王老师保持自己，不管他穿过什么样的声色场所，他还是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一个人如果不够坚强，早就在里面迷失了。你想啊，桂兰姐，王老师工作十多年了，还是那么质朴，而不是满嘴谎话、腰圆膀大的猥琐男，我家生意里接触过的人、我在风投机构接触过的人，还有在出版社见过的人，真没有人能像王老师那样坚强的。”

苗桂兰不怎么同意彭窈静的观点，站在她的立场看，王长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在苗桂兰生气的时候，不会主动去沟通，这也是苗桂兰和他关系破裂的主要原因，没人能忍受一个不懂风趣幽默的人。

“桂兰姐，可能是因为我和我爸爸关系差的原因，我记不起他有给我讲过睡前故事，我和春儿熟络后，春儿会给我讲王老师给她讲过的故事，那些故事，听起来你很难想象，那不是一个不懂风趣幽默的人能讲的。你知道吗？每次春儿给我讲故事时，我心里都在想，‘王老师得是一个多温柔多幽默的人啊，才会给自己的闺女讲这么多好玩的故事。’我跟王老师在一起工作时，他不苟言笑，大多数的时候同事都觉得他很死板，实际上，他对人的一言一行，都是温柔和包容的，真的，桂兰姐，或许你该换个角度看看 。”

至于说到王长富在公司里不会拒绝，人家安排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点苗桂兰很看不惯，彭窈静看到的不是那样。王长富热爱自己的工作，别人给他安排的东西也是他热爱的，他没理由拒绝，只不过，苗桂兰说他说多了，他就会讨好性的假装抱怨一下而已，好让苗桂兰不是那么抱怨他。彭窈静和苗桂兰聊了很多，苗桂兰或许对王长富还有些感觉，可能有不舍，可能还有些爱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就像王长富说的那样，是她亲手把王长富一点点往别人的怀里推的，而彭窈静，全盘接纳苗桂兰推给她的王长富，从情形上看来，尽管苗桂兰表现的想把王长富要回去，但彭窈静没有想还的意思。

“老公，你该回去啦。”彭窈静从王长富的怀里起来，然后给他顺了顺头发。

“好，那我们过几天见。”王长富把衣服整理好，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两人道别后，王长富叫了网约车，他慵懒地躺在后座上，夜里的杭州像个睡美人，昏黄的街灯在树叶后面忽明忽暗，像她呼吸时跳动的睫毛。司机开启广播，里面在播放着九十年代的华语经典歌曲，旋律就像回忆的引线，把王长富引回到他和苗桂兰的回忆里，那时候，她笃定地坚信，王长富会是她引以为傲的人，而王长富呢，他笃定苗桂兰是他最想陪伴的人，一曲唱罢了，另一曲又重新开始，直到视线变得模糊，他请司机关掉了电台。

“你们还没睡啊？”王长富回到家，开门时看到苗桂兰和王胜春还在沙发上坐着聊天，便开口问道。

“快啦，爸爸。”王胜春开心地回答，苗桂兰则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好呀，在聊什么呢？”王长富换了拖鞋，把手机放在桌上，坐到王胜春的那一侧。

“女生的话题啊。”苗桂兰答到。

“啊，我很想听听看哦。”

“那不行，爸爸不能听我们的话题的哦。”

“好吧，那我去洗漱睡觉了，有人愿意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吗？”

“没！有！”母女俩异口同声。

“行吧，我明天打算做点好吃的东西，看来，只能做我一个人的份了。”王长富站起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什么好吃的啊，你先说说看。”王胜春追问道。

“不告诉你。”王长富走到过道的地方。

“那我们明天不带你玩。”王胜春看着王长富的方向说道。

那是王长富觉得最美好的夜晚，王胜春允许妈妈和她一起睡觉，即使是迟来的陪伴，王胜春在那个夜里是有妈妈的拥抱的，即便是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躺在妈妈的臂弯，或者是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但她还是可以听到她期待已久的心跳声。

看着玻璃后面胖女人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王长富有些烦躁了，离婚大厅很压抑，彭窈静给他发了一张性感照片，他看了后先是一阵窃喜，心里有有点不安，深怕坐在后面的人看见，他把手机收了起来。向后看了看，苗桂兰还没回来，他便用一只手遮住屏幕，另一只手发消息。“坏蛋。”

“说我坏？那也是你的坏蛋。”彭窈静回了过来，后面还带了个害羞的表情。

“是，是我的，我最爱。”王长富快速回过去。

“开心，嘻嘻。”

“晚上抱抱。”王长富发完，又跟了另一条消息。“我们的宝贝春儿呢？”

彭窈静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王胜春已经在后厨忙活了，和面包师傅们在烤面包，笑得像新牙长出来时的样子。就在这时，苗桂兰走到了王长富身后，拍了下他肩膀。“啊，春儿在做面包啊。”

“是的，等下我发给你。”王长富指了指照片。

“好的啊，我存起来。”苗桂兰眯笑着坐回到刚才的位置。

“行啊，回头啊，我把她小时候的照片都整理好，文件夹拷贝给你。”

“好啊。”苗桂兰听到王长富这么说，笑的更开心了。

“对了，韦总晚上有空吗？”

“当然有。”苗桂兰说着，把手机放回了手提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