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
听到这声低呵,谢谨琰脚步一顿,往声音来源看去。夜色下,他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黑影在移动,目测人数还不少。他翻身一跃,跳上一棵苍天大树,隐身在茂密的树叶中。
“跑了可就大事不好了。”为首的黑衣人语气沉重,“分散四处寻找,找到人当场处决。”
见黑衣人有条不紊地分散开来,谢谨琰一挑眉,瞥见其中一人的衣上缝着彼岸花的暗纹。这些都是鬼教宗的人,平日里他们神龙不见首尾,如今却大肆在寻找一个人,此事必定不简单。
他仔细观察黑衣人忽略掉的死角处,能迅速躲藏还不被发现,要不是跑得极快,就是藏得极为聪明。他聚精会神,发现草丛边一枝被踩断的枝桠。定睛一看,附近确实有个极为窄小的树洞,但地方太过于刁钻。他摇摇头,心想,不可能,那太违反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但细听下,却能听到微弱的喘气声。他心中一动,在黑衣人离开了一段距离后,飞身到那树洞旁。他低身探头一看,居然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卷缩在里面。他有些讶异,却也不想惹祸上身,毕竟这孩子一定有非同寻常之处才会被鬼教宗盯上。他本就不是良善之辈,当即就想离开,却不想正当他转身的时候被那小孩抓住了脚腕。
“救救我,否则我就大喊让他们觉得我们是一伙的。”
小孩软糯的威胁实在不足为惧,但他觉得见了鬼教宗的秘事,就算把小男孩交上,他定然也不能全身而退。
沉思的当儿,他又听见小男孩说,“救了我,报酬丰厚。”他把一枚令牌递出来给他。谢谨琰一看,心头一震,上头明晃晃地刻着“义”字。周边环绕的白色气韵,分明就是一个大圆满期的高人所设下的护身阵法。这种岁数能有这令牌,只能是武林盟主的老来子——夜方今。
此刻不是救他就是把他灭口,这是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耳尖微动,有人来了。谢谨琰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一名黑衣人冲来,他行动快于思想,立马拔出腰间佩剑。夜方今认得那柄剑,那是前将军手中的一把利剑,如今虽然染上嗜血的污气,却因为长年征战沙场有着一股乾坤正气在之中。他眼前一亮,瞬时间就明白自己此刻有救了。
那黑衣人实力不俗,用着的长鞭可是沾满了毒液。他一扫,长鞭便果断地朝向谢谨琰打去。
谢谨琰轻身一跳,利用周边的大树,借势飞到黑衣人上方,像是要一刀刺入他的头颅结束对决。“玄冰斩!”一道蓝色金光闪过。夜方今知道这剑技第一道蓝光只是虚势,后来那一剑才是真正的杀人绝招。
果不其然,黑衣人躲过了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攻击,当场一剑毙命。但谢谨琰也不好过,黑衣人死前在他身上深深地划下一鞭,现时伤口边的皮肉已经开始有了腐烂的迹象。
他并不打算长久逗留在原地,行动代表了他的决定。他大手捞起夜方今,一招凌波微步打算飞奔回组织。夜方今细心地发现,他看似毫无破绽,但脚步却已经有了虚浮的表现。他心神一动,拿出内袋里的金疮药为他敷在伤口处。
谢谨琰似乎毫无知觉,刚硬的五官和分明的轮廓让他本就冷淡的气质更盛了几分。看着他面色冷峻,方今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个冷笑话,“传说中一个杀手很冷,不仅眼神很冷,气质很冷,杀气也很冷,你猜他最后怎么了?”
谢谨琰一挑眉,只用眼神询问他。
“最后他冷死了。”夜方今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现在就送你回家。”谢谨琰压下抽搐的嘴角,只想快点这烫手山芋送走。
岂知刚把他送回万千宗,他就被扣了下来。
“不要去做杀手了。”方今紧抓着他的衣袖,“和我一起呆在宗里。”
此时的谢谨琰已经被连续扣押了几日,他实在不知道为何这小奶娃对他如此执着,“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救了你,你居然恩将仇报让盟主把我的穴道都堵住。我不过是一名杀手,实话说当初我还想过要杀你灭口。”
“你不只是杀手,你还是被灭门的武将谢家独留的嫡长子——谢谨琰。”夜方今在看到那柄剑的瞬间就知道了谢谨琰的身份,几天探查下来,也知道他为了报仇去做了雇佣杀手。
谨琰知道身份暴露,面色不善,“那你还阻止我,我可是救了你。”
“我希望你能不去报仇,与我一同混迹江湖。”夜方今一脸正色,虽然年龄尚小,却字句清晰,“ 你不适合那些的政事,比起报仇,还不如与我在江湖除暴安良。行动上还能不受律法控制,以自己的方式维护我们心中的正义。”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长久凝望深渊,也会成为深渊本身。你能救我儿,证明你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恻隐之心。”武林盟主夜傲行缓步走出,“你过世的父亲,生前可是我的挚友。他在天之灵若看到儿子为了他只想报仇,失去了本真,那该有多失望。”
谢谨琰似是有些动摇,问道“为何游说我?”
“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爹爹说要成为侠士,不一定要武功盖世,却要有忠肝义胆。为此,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误入歧途。”夜方今说话时褪下一身稚气,反而有种上位者的气势,“你本有大志向,如今却为了复仇迷失了自我。不如远离皇城,与我行侠仗义,济贫救困。你敢说你救下我的那一刻,没有一瞬间的满足?”
闻言谢谨琰沉默下来,比起杀人,他的内心确实更趋向去救人。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有了决断。
多年后,谢谨琰成为了贼听贼跑,官听官怕的大侠士。这件事也随之流传下来成了一桩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