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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 仙女下凡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9日 上午11:41    总字数: 15827

過完春節,店裡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生意。這時接到何詩新來信,說他在成都找了工作、妹妹何詩美也在成都,今年畢業後也要在成都找工作大家好照應。

我靈機一動想到了丁香在成都,反正西昌沒生意就讓爸看店;免得爸爸刻木頭多了,自己也變得好像木頭人一樣可就不好玩了。

到了成都打聽到有個送仙橋古董市場,專門交易文玩。我先去考察,覺得送仙橋商業氛圍確實很好。各類文玩琳琅滿目,品種豐富、幾乎包含了所有以前只聽說還從沒見過的各種文玩種類,甚至還有以前從未聽說過的品種。每天都是人頭攢動,人來人往、比起西昌門可羅雀簡直可以說是天壤之別,就連瑞麗也比成都差遠了。別看瑞麗賣的翡翠經常十多萬,便宜的幾萬、貴的幾十萬,甚至還有幾百萬的貨。但畢竟太貴,一般人是玩不起的。來往的大老闆雖然一擲千金賺錢不少,但人數少、買定離手,來去匆匆。不像在送仙橋,幾十萬的貨不多、幾十元的貨滿大街,小老百姓也玩得起。人自然就多了,整個市場熱鬧非凡。

我立刻決定在送仙橋市場開“逸趣齋”成都分店,有了錢一切都順利。不到一個月店面開張了,我寫信給何詩新;告訴他新店地址,讓他帶妹妹過來玩。

(新) 我妹詩美,還記得不?我們畢業的時候,我帶她到你家耍。

(我) 那個時候才滴點高,現在成大姑娘了;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

(新) 不要誇她漂亮咯!她在學校是班花,追她的男生多得很。

(美) 啥子班花哦,你妹妹我是校花哈。

(新) 自封的哇,大言不慚。還不快跟槓哥問好!

(美) 槓哥,這次你不會又想拿繩子捆我哈。

(我) 妹妹真會開玩笑,說得來好像我是古惑仔一樣。

(新) 你也喜歡看電影嗦,詩美說她這個月看了三遍古惑仔,是不是?

(美) 太受歡迎咯,沒辦法,每個週末都有男生排隊請我看電影,煩得很。

(我) 確實很火,聽說兩岸三地都看瘋了,我覺得不好看,打打殺殺的。

(新) 你不喜歡香港警匪片哇,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叻?

(我) 前年《阿甘正傳》看過沒?我覺得就像是在演自己一樣。

(新) 看過,你跑步的新聞我看過,你比阿甘跑的時間早,他抄襲你。

(美) 古惑仔我最喜歡陳小春,明年回歸我去香港看他的獨家記憶演唱會。

(我) 妳以為回歸後就能像到北京一樣隨便去嗦,用護照去只能呆七天。

(美) 你咋曉得叻?

(我) 我天南地北到處跑,國家政策啥子樣子比妳清楚。

(美) 像你這麼說,香港回歸了也跟外國沒得啥子區別咯。

(我) 區別是主權回歸了,不過對大陸老百姓來講確實跟外國差不多。

(美) 你剛才說的“對大陸老百姓來講”是啥子意思?

(我) 妳沒聽過艾敬唱的歌麼?他可以來瀋陽,我不能去香港。

(美) 你的意思說富人到窮地方能隨便去,窮人到富地方去就沒門咯。

(我) 妹妹真聰明,但這個不是我說的,是艾敬說的。而且我覺得隨著中國改革放的繼續,中國GDP肯定能超過日本,以後還能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到時候就不是中國人求別個收留,而是老外求中國收留,像廣州的黑人一樣。

(美) 廣州有很多黑人嗎?

(我) 暫時沒很多,但國家不控制的話,將來就會像法國的下場一樣。

(美) 法國我也喜歡,像張國榮的音樂片《日落巴黎》好浪漫哦!

(我) 沒得那麼浪漫了,現在巴黎到處都是黑人,感覺像非洲。

(美) 看來我要趕緊多掙錢,中國本來就全世界人口最多,再有黑人搶飯碗,以後找工作肯定越來越難,聽我哥說你生意做得嗨,不如就請我給你看店哈!

(我) 好,現在社會是看臉的世界;隨便去哪個店都是美女帥哥在裡面,沒得哪個老闆願意招醜人;像妳這麼漂亮肯定搶手,正巴不得妳到我這來叻。

第二天,我跟對面店鋪“金水閣”的老闆借了一把梯子;我爬上梯子掛新製作的“逸趣齋”店招,讓何詩美稍微靠後站點以便觀察左右水準。

掛完店招還了梯子,對面老闆走來、抬頭看招牌,滿眼的羡慕。

“周總好”我已在店內,何詩美在門口迎客“歡迎光臨!請隨便參觀”

(周) 妳咋個認到我叻?大家都說同行是冤家,謝絕參觀,妳要認不到我,讓我隨便選購也算很正常,妳認到我,曉得我不是來買東西,咋個還喊我隨便看呐!

(美) 老闆說過,同行是冤家屬於老黃曆。他開店之前考察過左鄰右舍,每家店的老闆他都認識;他跟我說,同行來還更要熱情接待、廣交朋友,廣結善緣。

(周) 你們老闆真了不起,他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美) 周總請坐,我給您沏茶。

(我) 周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小弟新開這個店,正想請行家指點一下。

(周) 行家算不上,只是愛好,你這個店招上的字像是名家手筆吧。

(我) 周總不愧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家父請何遠輝先生寫的。

(周) 怪不得,這字真是有氣勢,看來你們家是書香門第咯。

(我) 對於字畫,我也是愛好,要說書香門第,還真是不敢當哦!

(周) 謙虛!你店裡面小妹兒都調教得有板有眼,可想而知老闆也不錯。

(我) 她是我一個同學的妹妹,今年大學剛畢業正在找工作,我就喊她來看店。

何詩美拿出一張名片給周總,周總看了何詩美的名字收入囊中、從衣兜裡也拿出名片給何詩美,何詩美看了一眼遞給我。我接過名片一看:周德枋。

(周) 詩美人更美,看名字就曉得是大美女,我應該給你寫首詩才對哈。

(美) 以德為枋,張總的名字透著高風亮節之氣,是書香門第之家才有的名字。

(周) 哈哈!很多人不曉得“枋”字啥子意思,妹兒不愧是大學生,了不起!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這我是參觀過了;王總也來我店頭串個門,禮尚往來嘛。

我欣然應允,留下何詩美、自己跟周總去金水閣,聽他講送仙橋的故事。

送仙橋古董市場在成都浣花北路22號,距青羊宮不到三百米。青羊宮是川西壩子第一道觀,頗有文化傳統。相傳農曆二月十五是太上老君的壽誕,從唐代開始青羊宮每年都舉行盛大的廟會。先是八仙下凡與民同樂,後來別的各路神仙聽八仙說起人間盛況;也都下凡來趕廟會,他們從青羊宮的東邊來西邊走。人們早上到東邊迎,傍晚去西邊送。人們就把東橋叫迎仙橋,西橋叫送仙橋。有人看見神仙們走時,站在送仙橋頭向橋底下的河裡面拋撒萬千珍寶。人們紛紛下河摸水底珍寶,大家就把這條河叫摸底河。人們相信這條河是風水寶地,千百年來都在送仙橋下、摸底河畔,尋覓歷史留下的厚重積澱。

聊完歷史,周總領著我從金水閣出來又去附近明鏡軒、仰文堂、金石靈玉、紫玉金砂、彩陶居、知古真幾家店轉了一圈。店主一個個仿佛都有點仙風道骨般氣定神閑的,店內的各種古董古玩、玉石翡翠、珍珠瑪瑙,紅木雕刻、青銅佛像、瓷器雜件、水晶奇石等等,讓人眼花繚亂。基本上那些老字畫、古瓷器、青銅器、翡翠玉石、明清傢俱等,幾乎都是數十萬元一件。

成都送仙橋古董市場生意好得一塌糊塗,繼北京琉璃廠、上海城隍廟之後,已經成為全國第三大文玩市場。送仙橋市場商家雲集,淘客流連,成交額逐年攀升,都有好幾億了。一到送仙橋,頓時感覺神清氣爽,如魚得水,整個人都鮮活起來,這個水不是小池小塘小江小河,是大江大河大湖大海。成都這座城市,有一點京派的風味。栽花種草,對酒品茗,遛鳥賞古玩,在生活中占很大部分。成都大概有三十萬收藏愛好者。家境豐裕的玩家,耍些明清傢俱、翡翠玉石、古瓷器、青銅器、老字畫,出手就是幾萬幾十萬。一般人憑興趣收藏些郵票、錢幣、火花、門券、小人書,幾十百把塊也自得其樂。

轉一大圈,我們口渴了、原路返回喝茶,經過仰文堂。正好瞥見一幅中堂山水畫,我們進店看畫。畫上題著“月上柳梢頭”五個字,下麵是落款和印章。

(我) 不錯!整幅畫筆墨酣暢淋漓氣勢磅礴,像張大千的潑墨金碧山水畫。

(周) 這是仿張大千風格,看標價十八萬。張大千的畫至少幾百萬呐!

我們出了仰文堂回到金水阁坐下喝茶,接着继续聊天。

(周) 這個市場裡面古玩店鋪和露天攤位一家挨一家,像迷宮一樣。剛才仰文堂和附近那幾家店的每個店主,也都是經歷傳奇的風雲人物。

(我) 要這麼說起來,周總也是個傳奇人物咯!

(周) 算不上,我以前只是渠縣一個貧農家的小孩。文革開始後學校停課,初中畢業就回鄉務農。但是田裡也刨不出啥子東西來喂飽祖孫三代九口人,我就偷偷摸摸收點雞蛋、糧食之類的走街竄巷去賣,換些錢來買點鹽、買點家用。後來遇到破四舊,很多家裡瘋狂甩賣各種古玩字畫家俱之類的。有的人甚至晚上偷偷往外扔古玩,我就改行收荒貨。有的荒貨用錢買,有的就用糧食、雞蛋來換,收來的東西、大家些都在猛追灣河邊的樹蔭下聚會,做些私下的交易。我有心跟到起年長的收荒匠偷偷看他們的交易過程,學了點鑒寶絕招;荒貨越收越有心得,慢慢就囤下了不少好貨。等到國家政策允許我就放下收荒貨的架子車,名正言順做古董生意。我囤的好貨多,這個店生意也算將就。不過我還是喜歡收荒貨。經常一有空就到“鬼市”去撿漏,有回我花五十塊買到個清初的青花瓷瓶;又花五百塊淘到個宋代的佛頭,別個都說是贗品。我才不理這些沒得眼水的,把這兩樣東西在店裡面擺出來、才個把月就有臺灣買家看中了,一共賣了六十萬。

聽完了周總的發家史,我大受鼓舞。覺得自己手裡的三十萬,很快也能翻倍到六十萬;就學周總的樣子,隔三差五也去逛鬼市。我覺得這種源自於明清時代的地攤文化十分有趣,以前鬼市的文物小商販半夜出攤、天光散市,如鬼魅不見日頭。鬼市上買賣的多半是珠寶玉器,字畫文玩之類。據說最初鬼市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可拿燈照貨,但不照人臉。賣家不推銷,買家也不說話,直到真的看中了再問價。討價還價都是買家與賣家在長衫袖籠裡兩手相握,用手比劃。所以最後的成交價,除了買賣雙方,他人無從知曉。本來全國各地鬼市雖然大多數也是人如潮湧,但卻寂靜無聲。只有四川人灑脫好熱鬧,不受鬼市規據的約束;總是開口討價還價,還喜歡白天擺攤、弄得鬼市人聲鼎沸,很有人間煙火氣。

沒過多久崔凱寄來包裹,我知道崔琮大哥又選出好貨了。趕緊到郵局取出了包裹,等回到店裡正好看見何詩美在塗指甲油。旁邊還有個小巧玲瓏的收錄機播放著磁帶,何詩美跟著磁帶漫不經心的哼歌。

香港!香港!為什麼那麼香?

聽說那是老崔的重要市場,

他可以來瀋陽,我不能去香港……

(我) 重要市場的貨到了!

(美) 你說啥!重要市場?

(我) 老崔的重要市場噻!

(美) 店裡不是隨時有人,你上次說到這首歌《我的1997》買盤磁帶來聽下。

(我) 我不是說歌裡面的老崔,是崔凱、凱哥的貨到了,詩美快過來盤點。

我從紙盒裡拿出一塊原石放在電子秤上,詩美趕緊把指甲油瓶蓋擰上;拿起筆和進貨單記錄重量,然後取下一小格標籤紙寫了編號2046貼在原石上。我把貼了標籤的原石放入櫃檯,然後又從紙盒裡拿出第二塊原石來稱;詩美再給原石貼上標籤紙,寫了2047號也放進櫃檯裡面。忽聽店門外有行人說“迎仙橋迎來仙女咯”另一個行人隨聲附和,嚷著要看美女。正好紙盒裡就只有兩塊,我自言自語說去垃圾箱扔空盒藉口出門去看。卻見對面站著三個小夥子,其中兩個顯得人高馬大、一個身材瘦小,看起來像中學生。金水閣裡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轉身朝金水閣揮手作別;旁邊有兩個身材窈窕的背影女神沒轉身,周總也跟著出來在門口點頭哈腰、畢恭畢敬,看樣子是說“您慢走”之類的話。

從來沒見過周總像現在這個樣子,我猜那個中年男人應該是大人物。人高馬大的兩個跟著背影女神走向金石靈玉,還是沒看見兩個背影女神的容貌。只剩中學生跟中年男人朝我店裡走來,我趕緊喊詩美出來迎接貴賓。

(美) 歡迎光臨!

中年男人到了店門口,先是抬眼看了店招。腳下略停,隨即起步面帶微笑進了店。見店裡擺了一套金絲楠木茶台,也沒看店裡的貨就先坐了進去。何詩美拿出上等普洱給他泡了一壺茶,接著用木夾子取出一個紫砂杯;用開水沖過,最後倒進一杯茶。中年男人輕輕敲了下桌子,端起茶杯放在嘴邊卻沒馬上喝;先是聞著茶香,又仔細看了色澤才品了一小口放回到茶臺上。

“老闆這個店招是出自何應輝的手筆吧!”中年男人說“你認識他嗎?”

(我) 看來老總是行家哦,這個店招在市場裡面還沒得人看出是哪個的手筆;前面金水閣的周總也只是覺得像名家大作,都沒認出具體是哪個人。

“廢話”中學生插話說“你也不看我們爸是做啥子的,我們家收藏的有全國好多名家書畫。老周才算幾根蔥,跟我們差得遠”

“小進,又亂講話嘛”中年男人說“老闆,這個店名也是何老起的哇?店名起得巴適,很雅致。不像周圍這一圈店名,要不就是太實、要不就是太俗,缺乏閒情逸趣。嗯!不錯,逸趣齋、確實很雅致,潤筆也給得豐厚吧?”

(我) 店名是家父起的,我不認識何老。只曉得家父請何老寫的字,潤筆好多也不曉得。可能沒得潤筆吧,家父是何老的學生,我估計何老是贈送的。

“哦?”中年男人說“令尊也是書畫名家麼?”

(我) 名家不敢說,退休前是美術老師。小時候跟李瓊玖學畫,跟何老學書法。

“原來是有家學淵源”中年男人問“你咋個不做字畫,要做玉石叻?”

(我) 家父雖然小時候學了字畫,但是太祖爺爺輩下來的木雕技藝需要傳承;叔伯們手藝不精,只能把衣缽交給他。家父精研木雕,書畫只是偶爾為之。

中年男人又敲了下茶台卻微笑不語,何詩美過來把茶杯斟滿。

(我) 詩美,你招呼少爺看店裡的貨。老總猜的沒錯,這正是家父的作品。

“這個龍頭栩栩如生,真是好手藝啊!”中年男人問“好多錢?”

(我) 這個是正宗的烏木金絲楠,原材料都值六十萬。您看八十萬如何?

“手藝確實值二十萬”中年男人說“就是太大了屋頭擺不下”

“你這的破石頭有啥子好看”中學生不理會何詩美“爸不是要在錦繡花園買別墅的嘛,下個月就開盤。我們買一套,這個茶台隨便擺”

“年輕氣盛”中年男人說“老闆莫怪”

(我) 少爺心直口快,跟我小時候一樣。我天生沒得舞文弄墨的細胞,跑跑腿出出力之類的還行,一坐到桌子邊就拽瞌打睡的。從小沒少挨爹媽的板子,就自已跑到瑞麗去學做翡翠生意;這會才到成都沒幾個月,暫且學到起做生意吧。

“哥們,我和你一樣;小時候也是沒少挨爹媽的打,書就是讀不進去。你這樣的人我喜歡,耿直!”中學生說“最見不得痞老周,假得狠。媽喲,就一個收破爛的;還要豬鼻子上插跟蔥裝象,店裡擺張八仙桌、假模假樣寫毛筆字,起個店名叫啥子金水閣;黃金都變成水流起跑了,他還賺得到個屁的錢”

“不學無術少在這胡說八道,你周叔叔的店名有典故”中年男人說“春秋戰國時代,鄭國賢相子產在位的時候、一心維護國家利益,限制貴族特權;劃定土地疆界,對私田按畝課稅。按土地人口數量收軍賦,鑄刑書;實行學而優則仕的用人制度,還開放言路讓鄭國民強國富。他去世以後,鄭國百姓嚎啕大哭、好像死了自家的親人一樣,連孔子都為他弔唁。他為官清正廉潔家無餘財,死後他的兒子沒錢買棺材下葬。百姓給他家捐款,丈夫舍玦佩,婦人舍珠玉,金銀珠寶不計其數。他的兒子敬謝不受,自己背起父親埋在邢山。百姓聽說後,用車把那些金銀珠寶裝起來、沉到邢山邊的河裡面,這條河從此就叫金水河。你周叔叔用這個名字,等於說他店裡面金銀珠寶很多的意思”

(我) 天啦,您老博學多才;在下真是佩服,五體投地。一個店名,背後都有那麼生動的故事。我還以為周總是講五行八卦的金生麗水,比喻交情深厚而已。

“假得很,我不信他曉得這些”中學生說“肯定是別個幫他起的名”

“啥子都不曉得”中年男人說“別個聽到起不笑話你才怪”

“哼!我們家的人”中學生一臉傲嬌“全省城有哪個敢笑話”

“戳鍋漏”中年男人說“咋不學你姐?滴點長進沒得,不要給我惹禍”

聽中年男人的話,我猜剛才兩個背影女神應該是這小正太的姐姐。

(我) 沒事,小哥耿直。我喜歡和耿直的人打交道。二位元看下有啥子需要?我這的翡翠基本上都來自緬甸,巴適得板。隨便看哈,不曉得二位貴姓叻?

“我叫黎進”中學生說“我爸江湖人稱(四)世爺”

“黎叔好”嘴裡問好,我卻心想這小少爺是升級版範紅兵“進少爺好”

(进) 哥們,不要喊我少爺。生疏得很,叫我名字就行。

“看哪個都喊哥們,人來瘋”黎叔終於從茶座裡站起身,去櫃檯看貨。何詩美笑靨如花,把他們父子倆引到櫃檯邊看貨。逸趣齋就三節櫃檯,第一節裡擺的是男式裝飾品,第二節擺的是女式裝飾品,第三節擺的是玉鐲。

(我) 二位給自己買呢還是送朋友,男戴觀音女戴佛。如果是自己用,就選觀音掛件和麒麟或如意帶鉤;送老人的話就選扳指和擺件或把件,還有玉梳子。

兩人沒回話,黎叔在看貨、黎進卻在看詩美,我又帶他們看第二節櫃檯。

(我) 如果送女士,選十二生肖、四季如意、彌勒佛、蘭花、梅花、壽桃、葫蘆、佛手、百合、麥穗、蓮荷、竹子、柿子、石榴、牡丹、菱角、花生、樹葉、纏枝蓮等,每一種都寓意富貴吉祥,你看這個玉葫蘆、還有這個纏枝蓮,不僅玉好,而且雕工還是揚州師傅的手藝,精細得很。少爺覺得怎樣?

(进) 玉葫蘆給媽,纏枝蓮給姐。老闆,給我包起來。

“她們哪去了?”黎叔問兒子,黎進說“好像看他們去了金石靈玉”黎叔叫兒子喊她們來,黎進答應了一聲轉身出門而去。我讓何詩美找兩個精美的盒子包裝好,又拿出一個手提袋放進去。黎叔繼續看第三個櫃檯的手鐲,很快他就發現了全店水色最好的一款。是個緬甸老坑冰種翠綠翡翠手鐲,標價二十五萬。

黎叔眼光確實毒,一發現這個精品就讓我拿給他看。何詩美正要遞給黎叔一雙防靜電手套被我攔住,我讓何詩美去門口等少爺帶太太和小姐過來。我從櫃檯裡拿出手鐲給黎叔,又拿出一個放大鏡給他。黎叔拿著放大鏡仔細端詳,我順便把崔凱說過的偏光功能照搬了一番。還拿出一塊碎了的伴生礦,請他比較。

(美) 太太好,小姐好。歡迎光臨!

何詩美拉開玻璃門,黎進和先前兩個背影女神魚貫而入。兩個華服錦衣的女人手拉著手,婀娜多姿走進門。都說成都的天氣宜養花不宜養人,可進門的這兩個女人真是如花一般,風華絕代,一陣蘭花香撲鼻而來。先進門的母親高高地盤著髮髻,身穿藍色天鵝絨旗袍,腳登一雙黑色絲絨高跟鞋。左手牽著女兒,右手挽著一個黑白對色的普拉達。她五官娟秀、妝容精至,面色紅潤,整個人如小溪水流一般溫婉沉靜。她牽著手的女兒長得粉雕玉琢。身穿一件橘色條紋襯衣紮在白色長褲裡,腳上是一雙水鑽裝飾的閃亮鞋。母親如同大家閨秀,女兒如同小家碧玉。兩人都是一雙勻稱修長的美腿,一頭黑髮瀑布般整整齊齊披在腦後;如果不說是母女,定然以為是姐妹。難怪先前路人嚷著要看仙女,不過對我來說最驚訝的是當女兒在母親身後出現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是我一年來朝思暮想的丁香。唇紅齒白,鳳眼秋波、含煙帶露,青春活潑。瞬間我的心臟像是被丘比特一箭射穿,已經忘了跳動;頓時只覺騰雲駕霧,心曠神怡。

“嗨”千言萬語不知從而說起,只得輕輕喚聲“丁香”

“他啷個認識妳?”黎叔和貴婦同時問“你們咋個認識的?”

(香) 畢業前實習我採訪他,當時他在跑步。我說不在報社上班,他找不到我。

(我) 現在我找到了,這是上天安排的。黎叔,看來這個鐲子跟小姐有緣。

我猜黎叔定然防備我對他的千金心懷不軌,話鋒一轉推銷起鐲子。

“不錯,好多錢?”黎叔說“跑步哪個不會,有啥子好採訪的”

(进) 姐,不對哦。妳採訪他,是妳找他、咋會他找妳,還找不到?

(香) 他是從雲南邊境跑到北京,去年的熱門大新聞。你曉得的,媽也曉得。

“嗯,電視裡見過他”貴婦說“看起來像叫花子,跟現在區別太大”

“名利雙收嘛”黎叔說“跑步出了名,有名氣容易賺錢”

(香) 他說跑完步來報社讓我獨家專訪,我說沒在報社上班他找不到。

“老闆你也說的對,這個鐲子確實有緣”黎叔說“開價”

我沒聽清黎叔說的話,心裡小鹿狂奔。想著丁香剛才說賭我找不到她,既然是賭、應該有賭注,賭注是什麼?記得爸說他結婚時,媽媽正好十八歲。去年丁香說自己十七歲,今年十八剛合適。不禁喃喃自語“十八,真好!”

“好,包起來”黎叔以為我是說這個鐲子“加上前面兩個”

(我) 整拐咯,這個標價二十五……嗯……十八的話,折本咯。

我這才反應過來,不小心說漏嘴;尷尬萬分,一張臉憋成豬肝色。丁香見狀伸手擋著嘴噗嗤一聲笑起來,雙眼好似三潭印月一般;長長的睫毛牽著上面的柳葉眉伴隨笑聲微微顫抖,正如仰文堂裡的《月上柳梢頭》潑墨金碧山水畫。

“你這個老闆不耿直”黎叔說“枉自我小孩喊你聲哥”

“好生說話,老公”貴婦說“把別個小娃都嚇得呆若木雞的樣子”

(我) 好嘛,今天開張大吉。我向來是言出必踐,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黎叔第一個認出店招,結交黎叔是在下三生有幸。剛才兩件一起哇?

我想做生意交朋友最重要,只要另外兩件不打折、就能扯平成本,這個手鐲不賺錢都可以。然後讓何詩美拿計算器三件貨相加,總共三十三萬。

(我) 夫人您可真會開玩笑,我快25歲了,雖然沒結婚,也不是小孩噻!

“行”黎叔沒還價,拿出一張美國運通黑金卡遞給我“刷卡”

“呵呵,今天我來給閨女挑成人禮”貴婦說“雖然成年,還是小娃性格”

何詩美戴上剛才準備給黎叔的防靜電手套,先是用絲絨布擦乾淨手鐲。然後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把手鐲放進盒子裡包裝好。

我拿出一台POS機,刷上卡、轉身讓黎叔按了密碼。隨即聽見吐出對帳單的聲音,我撕下對帳單遞給黎叔、何詩美也拿來一支筆給他,我一看他簽字又是大吃一驚。原來的他的名字叫黎世德,正是我拿到馬拉松少年組冠軍時、在電信局門口遇見給人發名片,安裝私家電話的人。但是我不敢確信,想試探一下。

(我) 黎叔這張卡真厲害,我以前沒見過這種級別的。敢問黎叔在哪發財?

(进) 那是,這種卡全省城都沒幾張。

“老闆見笑,不要聽小孩子瞎說”黎叔說“把小武喊進來”

黎進推開門招手,門外兩個彪形大漢進來一位、想必就是小武,黎叔讓小武拿名片。小武說剛才在金石靈玉時給輝哥收著了,隨即轉身把輝哥叫進來。

輝哥也進了門,拿出一個精緻的名片盒、從中抽出一張遞給我,我一看名片上的字“四川榮鑫電信集團董事長”確認是他。臉上不動聲色,收起名片。

此時何詩美已經把三件貨都包裝好,我把三件貨都放進手提袋。然後也拿出自己的名片,小武上前伸手接過。輝哥把名片盒遞給小武,自己轉身出門。

(我) 黎叔真爽快,我按七折算的價。不賺您錢,就當我高攀您這位朋友。歡迎您下次光臨,給您最好的貨、最便宜的價,您要是帶朋友來也是一樣的。

正說著,丁香一把抓過手提袋。輕歪著頭,活脫小孩撒嬌一般的調皮。

(香) 我自己拿,你今晚不許再開車給我爸拉出去談啥子生意了哈。小武!

我正想著丁香可能怕黎叔出門談生意錯過慶祝生日,卻聽門外電話鈴聲由遠及近。輝哥拿著一個像磚頭模樣的“大哥大”走進來,正是《古惑仔》裡出現的大哥大。以前只在電影裡見過,今天終於見到實物。心裡不禁感慨萬千:曹教練以前發電報時,校長就告訴曹教練電報已經過時;就連曹教練還不知道的磁卡電話也快過時,現在大哥大來了。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阿瑞呐,你妹過生”黎叔說“不談生意咯,杜總的事明天再說”

黎叔打著電話往門外走,輝哥給黎叔開門。黎叔剛出門口走到外面時,並未回頭、把手裡的大哥大朝我略微一晃,算揮手道別。只有丁香回頭朝我微微一笑很傾城,跟著媽媽魚貫而出走了。我也跟到門口,目送一行人背影遠去。

直到眾人消失在人群中,我仍站在原地、如同看電影般,回想著剛才的溫馨畫面。竟然沒注意到對面的周總朝我走來,見我站著發呆也沒跟他打招呼。

(周) 王總,看啥子哦?魂都看丟了!

(我) 哦,沒事。剛才那個黎叔是啥子人,排場大得很哦。

(周) 說來話長咯,進去!把你的好茶拿出來,慢慢跟你講。

進到店內,周總坐剛才黎叔位置。我坐對面,何詩美給我們斟茶。

(周) 他的確是個大老闆,江湖人稱世爺。開始我以為他排行老四,叫四爺。後來我們成了好朋友,經常來往才曉得他叫黎世德。外號世爺,不是叫四爺。

(我) 原來如此,他對你的店名很瞭解,我以前都不曉得金水閣有典故。

(周) 我們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咯,肯定曉得這些典故噻。

(我) 多年的老朋友嗦!這麼說起來,他跟你一樣也是成都人哇?

(周) 對頭,世爺是成都人,知識份子家庭出身,老三屆的高中畢業生,上山下鄉當了五、六年知青,後來在廣漢開地下舞廳。門票低廉,舞女些都是按每首歌向客人收費的,生意特別好。接著又開了第二家、越開越多,賺了很多錢。不過舞廳裡面經常有打架鬥毆的事情發生,他又招了些保安。團團轉的超哥些基本上都被他招安了。要養活這些人,世爺就再找別的生意做。賣過羊毛衫、兔毛衫、皮鞋、鋼材、水果、煤、汽油、煙酒茶,開過歌舞廳、飯店,反正是各種各樣的生意他都做過。啥子東西好賣他就賣啥子。哦!對了,聽說他還在你們西昌一個開西餐廳的女老闆做過松茸出口生意。直到他老丈人當了電信局長,他才跟老婆一回到成都。他剛一離開廣漢,他在廣漢的歌廳、酒店之類的生意,就都被當地一個土皇帝老闆牛漢能搶了。他那個時候在成都才剛起步,靠老丈人的關係給別個安裝私人電話賺錢,沒得實力跟廣漢的土豪搶生意,現在賺到大錢,不曉得啥子時候再搶回來。現在他又派大公子黎瑞到廈門,去跟別個談大哥大的生意。

(我) 昨天他走的時候,拿了個像磚頭一樣的電話在打,就是喊的大哥大哈。

(周) 都是《古惑仔》看多了,就給手提電話起個名字叫大哥大,洋盤得很。

(我) 今天他女兒丁香過生,還有個弟弟,叫黎進。

(周) 黎進是他的二公子,大公子黎瑞嚴格來說只能叫私生子。

(我) 是他二奶生的嗎?

(周) 不是,你有見過小三比正房年紀大的麼?不然還咋個叫“小”三叻!黎瑞至少比弟弟妹妹些大了十多歲,那是在他當知青的時候,跟當地村姑生的。

(我) 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周) 嘿嘿嘿!不錯,這個“小芳”有緣無分。世爺現在老婆是高中同學,在學校的時候就耍朋友。文革後大家都上山下鄉渺無音訊,世爺以為同學以後都聯繫不到就跟當地村姑好上了。哪曉得這個同學的爸先是當了科長,提前把女兒調回城裡面;她又查檔案找到他在的那個村,親自去找他。說只要跟她再續前緣,就可以回城。他不曉得自己耍的村姑珠胎暗結已經懷了孕,招呼都不打一聲穿上褲子就走。估計當時她不曉得他另外耍了朋友,否則可能就沒得後來的事了。

(我) 我看她年輕漂亮,感覺比世爺小十多歲。沒想到他們是同學嗦!

(周) 那當然咯!他們初中起就是同學,長得比世爺還高一點。後來老爸升官當了局長,保養得好;不像工人,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工資才滴點。

(我)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把你的長髮盤起,誰…

(周) 哎!這首歌也讓我想起同學了,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我) 周總喜歡唱歌麼?聽丁香說她滿十八歲,要去唱歌慶祝。

(周) 別看她年紀小,比她黎進懂事;還說請我一起去嗨皮,黎進一聽臉拉的比馬還長。他也不動腦殼,我又不是他們家的人,咋可能跟她一起去唱歌叻。

(我) 黎進才好大點,當然不懂事。黎叔派大公子去廈門,老大能獨當一面哈。

(周) 對,等那個小芳生娃兒,她爸覺得沒結婚生小孩太丟臉了,把她嫁給一個吃低保的殘廢,腳杆斷了做不到活路,成天端到酒喝,喝醉了就發酒瘋打人,天天打她,不准她養拖油瓶,她實在沒得辦法才到城裡面把小孩交給世爺。當時他已經結婚,他老婆後悔也來不及只好答應世爺給小孩取名叫黎瑞。

(我) 難道她把小孩給黎叔之前,小孩連個名字都還沒起嗎?

(周) 酒鬼殘廢懂啥子起名,只會喊別個阿貓阿狗拖油瓶。

(我) 難怪,老大黎瑞有經歷才懂事,像黎進含著金鑰匙出生懂啥子。

(周) 說得對,丁香也有經歷。她不是世爺生的,她是余水的女兒。

(我) 余水是誰?不會是黎叔老婆……

(周) 打住!不想活了哇,讓他們聽到你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咯。余水跟世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世爺當知青的時候,他也下了鄉。返城後沒有工作,就跟世爺混。後來被世爺派到廣漢去管理舞廳、洗頭城和賓館。有次世爺去廣漢,遇到牛漢能帶手下搶地盤起了衝突,打群架,鬧得很凶,雙方動了刀。余水替世爺擋刀子,沒救活掛了。留下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世爺收養丁香,還出錢給丁香的媽當嫁妝,讓她找個好人家,不能像小芳那樣,嫁個殘廢酒鬼咋行。經此一戰世爺不願再跟牛漢能搶地盤,就退出廣漢專門在成都做電信生意發了大財。

(我) 沒想到她這麼漂亮的仙女,還有那麼悲慘的身世。真是讓人心痛啊!

(周) 我看你不是心痛,是心動了吧?你要心疼她就去追噻!我支持你,看你還沒結婚、也該找個婆娘了,當上世爺的駙馬你就一輩子都不用愁咯。

(我) 我剛才第一次見到他們,不曉得啥子時候會再見,啷個找她叻?

(周) 我給你支個點子,世爺在廈門進貨大哥大到成都來;然後在春熙路開電信專賣店,平時丁香沒得事就愛逛春熙路買衣服。你就假裝去逛春熙路,發現有賣大哥大的鋪子再進去問價;等偶然見到丁香就假裝很驚訝,說你還不曉得這個專賣店是他們家開的。你就有話題跟她聊天了噻,怎麼樣?這個偶遇高吧!

(我) 高!實在是高!周總不愧是情場高手,能想得出這個主意,太牛了!

(周) 你還可以順便在他們店裡面買個大哥大,洋盤一下。泡妞不花錢咋行!

(我) 春熙路是成都核心商圈,開專賣店租金貴哦!大哥大賣好多錢?

(周) 世爺不說身家過億,幾千萬總是有的。一個大哥大兩萬,租金算啥子?毛毛雨啦!一般人講價打九折,讓她給你八折,要是她答應就說明對你有意思。

我沒說自己並非第一次見丁香,害怕言多必失就轉換話題問黎叔的生意。

(我) 他現在發了大財,在成都做電信生意肯定比廣漢賺錢杜哈!

(周) 他運氣好,電信局長的千金是校花、漂亮得很,偏就是喜歡他。他能回城也是靠董局長的關係,回城後世爺跟董小姐的婚禮隆重得很。別個人結婚頂多是三轉一響,買輛自行車都要好幾個月工資。他結婚十幾輛小轎車圍著新馬太轉了一大圈,電信局那一帶萬人空巷都在大街上圍觀。

(我) 他當知青拿啥子賺的錢,還去新馬泰旅遊嗎。

(周) 瓜的嗦,就是電信局周圍幾條街:新鴻路、馬鞍路、太升路,新馬太。

(我) 哦!你剛才說的三轉一響也包括了自行車哈。

(周) 對頭,他賺錢是靠她爸的關係幫別個家裡安私人電話,每個月,嗯……應該說一星期賺的錢都比打工十年還掙得多。

(我) 那咋個可能?

(周) 咋個不可能,當時只有單位才能安電話、個人想安要開介紹信,他不要介紹信給別人安電話。你說別人要給好多錢?

(我) 當時普通人的工資才幾十塊錢,國家幹部也不過百多塊錢。安不起哦!

(周) 瓜的嗦!曉得當時為啥子安電話要開介紹信不?

(我) 不曉得。

(周) 當時只有幹部才有資格在家裡安電話,當然要用介紹信來證明。幹部要安電話給自己開介紹信就行,可是家家戶戶都想安電話你有啥子辦法解決。幹部能給每個人都開介紹信嗎?顯然不行,一個單位正副職頂多三五個人、而且肯定每個人都要安,你作為單位領導有可能給所有人開介紹信嗎?

(我) 是!最多只能給自己和幾個副職開,可是普通人工資低也安不起啊!

(周) 哪個告訴你是普通人在安電話,當時改革開放剛起步、各種大小老闆都需要聯繫業務,沒電話咋個聯繫。普通人窮,老闆們可不窮!

(我) 明白了,老闆們就算找別的幹部花錢買介紹信,別的幹部也開不出來。

(周) 你總算開竅了,老闆們只能找他。供應是他一個人,需求千千萬萬。

(我) 那也不可能一個星期賺十年的錢。

(周) 你活到起要吃飯嗎?

(我) 活人當然要吃飯。

(周) 你每個月幾十塊錢工資,除非不吃飯。否則每天吃飯,你一個月下來還能有錢存嗎?沒錢存莫說十年,打工一萬年照樣分文沒得。更何況六十歲退休,這還是說有工作的人。下崗的人沒得工作,就只能等著餓死。我說他一個星期賺十年的錢,是跟在編的正式工人相比;至於幹部的收入,比如董局長。哪個曉得他跟老丈人之間是咋分錢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要是跟編制外的下崗工人比,用數學方法表達就是零比無窮大根本不可能計算得出來。現在你該曉得了吧!在我們國家,體制內外冰火兩重天:體制內是天堂,體制外是地獄

(我) 既然在成都賺錢更多,為啥子當初要去廣漢?

(周) 那個時候董局長還是副的,而且大街上到處都有磁卡電話。董局長也沒有權利隨便就給別個安私人電話,要不是頂頭上司只有一個女兒嫁到外地、退休後沒得兒子繼承家業,還輪不到他當局長。成都的私人電話能快速普及,也有他們翁婿二人的功勞。當然利用國家電話線路賺的錢,也都進了他們二人的腰包。

(我) 奇怪,來成都前黎叔不去重慶、昆明之類的大城市,跑去廣漢幹啥子?廣漢才好多人,生意咋好做嘛!競爭激烈,為一點雞毛菜錢砍死人不划算。

(周) 你娃不曉得:廣漢是全省聞名的娛樂城市,號稱小香港。到處都是歌舞廳、遊戲機室、洗頭城、洗腳城、舞廳、麻將館和賓館。全國的富人,包括香港臺灣的老闆都愛去廣漢耍。你不曉得娛樂業一本萬利,場子要有人罩起。老子要不是沒得人罩起,早就去廣漢開洗頭城賺大錢去了。何必在這裡老鴉守死狗!

(我) 你剛才說丁香的生父余水被牛漢能的手下砍死了,殺人兇手槍斃了嗎?

(周) 槍斃啥子哦!警察根本不管,就好像沒發生過殺人案一樣。

(我) 不可能哦,小時候我見過槍斃人。而且還是冤枉的,都被槍斃了。

(周) 你小時候是哪一年?要是在文革的時候就不奇怪,文革期間槍斃的人有幾個是真的罪犯!大部分要麼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要麼是公報私仇被冤枉。

(我) 但是黎叔在廣漢的時候,文革早就結束改革開放了噻。

(周) 世爺和牛漢能的手下打群架,屬於黑社會鬥毆性質。如果世爺報警等於把自己也告了,只要沒人報警、警察就不管,假裝不曉得。

(我) 出了人命就是刑事案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然的話,死得太冤了。

(周) 江湖水深,廣漢那旮旯邪性、場子野得很,像你種小娃兒摸不透的。江湖事江湖了,不管啥子刑事、民事,都不過只是書本解釋。真到了江湖上自有江湖的規距,有些少不更事的警察、以為穿一身警服就管得到江湖了,不曉得有好多命案是公安局都束手無策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書本上的管不到用。

聽了周總的話,我心裡堵得慌;氣得我差點吐血,只好悻悻離開回家了。

第二天我到店裡檢查了存貨,讓何詩美看著店。我說去電信局給店裡安裝個座機,不像以前安電話還要介紹信、現在每個人都能安電話,有了電話好方便聯繫業務。以前給崔家兄弟寫封信來回一個星期,安好電話以後要說事情當天就能解決問題。何詩美也很高興,說自己哥哥的家裡早就安電話了。

到了電信局先辦電話,工作人員只檢查了身份證、就讓我填申請表,特別是安裝地址;大概一星期內,就會上門安裝。離開營業廳,我按照周總的指點找到榮鑫專賣店。店裡放著各種傳呼機和大哥大,營業員一見我進門就迎了上來。

(服) 先生您好,要辦傳呼還是電話?

(我) 大哥大好多錢?

(服) 現在最暢銷的就是摩托羅拉8800兩萬塊錢。

看著營業員展示的大哥大,果然和黎叔昨天拿的一模一樣。想著丁香只是黎叔的養女,過生日就花了幾十萬買禮物。自己雖然做生意賺了點小錢,只怕在黎叔眼裡也未必配得上他女兒。真希望黎叔能把他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嫁給我該有多好,讓我營造安樂舒適的家。她會喜歡我嗎?她會是我的美嬌娘嗎?得益於國家免息貸款政策,幾年時間、靠吃苦耐勞和聰明才智還有崔家兄弟的幫助,發了點小財。總算運氣不錯,雖然跟阿吉相比、在同學當中算不上首富,但在西昌我應該不比寶姐姐差。估計西昌可能和古代西涼差不多,如果丁香在成都是中原一品權臣的女兒、我就是西涼王,也是門當戶對。身騎白馬走三關,腳踏七彩祥雲來提親。如果丁香是佛前燈芯,我也可以是至尊寶;改換素衣回中原,身披金甲抱得美人歸。我只管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完全沒注意服務員在說什麼。

不過這些都是我當時的想法,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領悟到崔家兄弟百裡挑一的精品來源,才知道我和寶姐姐完全不一樣。先前周總說曾經和西昌開西餐廳的女老闆做松茸出口生意,我就猜他說的肯定是寶姐姐。不過當時我和周總聊天只是為了多瞭解丁香一家人,就沒節外生枝說寶姐姐的事。但無論開西餐廳或出口松茸都是正規的生意,寶姐姐做生意才是真正的吃苦耐勞;反而我這個珠寶生意卻未必是自己的聰明才智,準確說是崔家兄弟挖社會主義牆角的環節之一。把他們百裡挑一選出來的精品換成現金,如果沒猜錯按照換位思考方法來推理:假設我操作這件事,肯定不只是簡單的選出精品自己賣。多半是把田忌賽馬用在商業領域,先選出1%上品9%中品90%下品;然後把上品說成下品,發給別人也就是我這裡。把下品說成中品發給總部,只要能保障比以前的經理效益高就行;最後把中品說成上品放在自己店裡賣,賣的錢再跟領導分成。領導得到分成,就會默許崔家兄弟的操作;但領導不知道真正的上品在我這,我才是給崔家兄弟創造最大利益的人。比如總部100萬買的貨,選出1萬的精品。假設這一萬精品翻百倍減去九萬的中品賺90萬元,就按照60萬進價給我。雖然進價高,但好在不用先給錢、賣完結帳,表面看賺30萬各分一半15萬。實際崔家兄弟賺75萬,而我就只有15萬、還要開支鋪面的房租水電,人員工資等。

(服) 這個價格是含號的,一機一號;都是九字頭的號,機號一體。

我忐忑不安在店裡瞎逛著,過了好一陣始終沒看見丁香到店裡來。想必專賣店雖然是丁香家開的,但丁香又不是專賣店經理未必會經常來。

我在店裡一會微笑,一會愁眉苦臉;眼神撲朔迷離,偶爾轉頭望向櫃檯像瘋子一樣。最後只買了個傳呼機,回到店裡隨手送給了何詩美。

注1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from小芳

注2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from同桌的你

注3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from那些花兒

注4身騎白馬走三關,改換素衣回中原from薛平貴與王寶釧

注5佛前燈芯,至尊寶from周星馳版《大話西游》男女主角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