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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 精神分裂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5日 上午6:48    总字数: 8957

為了還三十萬貸款,我決定跟父親一起創作金絲楠木雕刻。只要能有機會賣出作品,不僅可以還錢還能賺錢拍影視劇。衛圓方見陳德安跳樓,萬普公司也不再需要他上班幹投資顧問。衛圓方為了生活,想找清潔工的活來幹。我看劇本改小說的事要耽誤了,就找兩個朋友幫忙;一個是當老師的負責完善小說,一個是在電視臺工作的老戲骨完善劇本。很快小說和劇本都完工了,可惜現在已經沒錢拍影視劇;我決定先出版小說,然後用賣書賺的錢拍片。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們起的書名是《一個人的馬拉松》原想把書交給衛圓方去賣,我告訴他每賣一本可提成十元。衛圓方卻說現在的人都喜歡在手機裡看小說,幾乎沒人買紙書看;要想賺錢唯一的辦法是拍電影,找投資人入股。我第一次印刷的幾千本大部分都堆在家裡,出手的書也是送給好朋友們並沒有多少人真正花錢買。

書賣不出去,我只好繼續跟父親學習雕刻。很快我們父子合力完成了具有涼山彝族特色的《支格阿魯》人物雕像,我決定把《支格阿魯》送給博物館。好讓博物館的同事們都知道,我不只是每天打卡幾分鐘白拿工資就完了。館長和書記都對我的作品很滿意,為此還專門讓西昌電視臺來博物館採訪我。幾天後西昌電視臺的專訪在新聞頻道裡播出,我的書也隨著新聞播出又賣出了幾百本。可惜好景不長,這本書沒有引起社會反響。沒多久又銷聲匿跡,書也沒賣多少。

衛圓方認為現在中國各大城市馬拉松賽都是滿大街幾萬人參賽,然而我的書名居然叫《一個人的馬拉松》恐怕這才導致別人不買。衛圓方曾經說自己是魯迅筆下《狂人日記》裡的狂人真人版,就把自己的小說定義為《狂人日記》的一部番外篇。只是“狂人日記番外篇”不可能作為書名,只能作為是對這本書內容的定義闡述。衛圓方說為了將來用這本小說拍電影,他決定仿效自己最受感動的一部電影《喜劇之王》周星馳版、給小說起名《槓精之王》再加一個副標題,衛圓方說副標題寫“盛世渣男傳”我想這也可以當成是自嘲就沒有反對他。

不久後我接到衛圓方打電話說有人開發專案,我問了很久才明白這件事。

原來衛圓方當清潔工的地方是一家汽車專賣店,這天衛圓方接到陌生人打的電話、打電話的人自稱是肖總朋友,衛圓方不知真假就讓他到自己打工的4S店裡來面談。第二天有兩個人到4S店來找衛圓方,衛圓方謊稱他們是來看車的。先領著他們假裝看了會店裡擺的樣車,然後帶他們到客戶休息區喝茶。

原來他們是從緬甸來中國玩的遊客,但他們來中國不是為了旅遊。他們自己就是搞旅遊生意的,這二人分別是緬甸老闆和他的翻譯。翻譯說中國經濟增速連續多年世界第一,老闆就來中國考察學習。剛好翻譯是西昌人,就帶老闆參觀了全西昌旅遊開發最漂亮的穀克德。緬甸老闆認為谷克德開發很成功,找到開發商魏總想取經。魏總說這個方案是肖總拿來的策劃、但肖總在坐牢,他們又去探監肖總。肖總告訴他們是衛圓方寫的策劃書,他們問到衛圓方電話就聯繫上了。

“穀克德項目是你策劃的”翻譯問“怎麼沒見你在穀克德上班?”

“魏總不認識我”衛圓方解釋說“策劃書是王總喊我寫的,我以為是肖總投資的項目。如果肖總沒進監獄,專案肯定是肖總和魏總一起開發。王總就會當策劃總監,我也會成為王總手下的策劃助理。肖總最初是帶王總去見魏總的,如果王總見到魏總、哪怕後來肖總坐牢,王總也能在魏總手下當策劃總監。可惜王總還沒見魏總,就去尼泊爾結婚;典型的不愛江山愛美人,為愛情丟事業”

翻譯和老闆說了幾句話,估計是把剛才說的內容翻譯給老闆。

“你去不成穀克德當魏總的助理”翻譯說“也不至於幹保潔吧”

“沒辦法,我找不到工作”衛圓方問“請問二位怎麼稱呼”

“叫我David就行”翻譯說“他是老闆,我給他當翻譯”

(衛) 你們有什麼事?

(D) 我們是緬甸的開發商,主要是開發旅遊專案。你能策劃出谷克德這麼好的專案怎麼會找不到工作,難道說中國人才過剩、除了清潔工,沒別的工作幹?

(衛) 沒什麼好奇怪,中國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經濟增速世界第一,科技發展速度更快。很多人力工作都被機器代替了,以後的人更難找工作。王總上班的單位有個同事,在去美國之前的女友叫汪夢真;這個美女像天仙一樣漂亮,還是英國留學回來的海歸女博士、她回國後當上城管,男的就跟她分手去美國了。

(D) 城管的確是個好工作,工作內容簡單、小學生都可以幹,最大的好處是工資高福利多。有大把的人搶著幹這種工作,海歸女博士能當上城管也算幸運。

(衛) 可惜我就沒有這樣的幸運,只能等著餓死。

(D) 你沒運氣當城管也可以幹別的,怎麼可能餓死。你是什麼文憑?

(衛) 我家是貧困戶,我高考成績有503分是上線了的。你也是中國人,應該知道高考503分是什麼概念。我的最大愛好是電影,就想考電影學院讀編導系。本來電影學院500分起招,還多三分。但影視圈是看臉吃飯的世界,招生辦說殘疾人沒資格上電影學院不收我。上不了大學只好去打工,但所有負責招聘的人都問我要殘疾證。說只要有殘疾證立刻能上班,我又找殘聯辦證。我說辦證只是為了找工作,找不到工作我只能餓死。但殘聯寧願我餓死,也不給我證。

(D) Shit!你說的半點不假,中國娛樂圈就是看臉吃飯的。

(衛) 我自認為寫的谷克德策劃書很好,王總沒錢發工資我無話可說;我即便找他要工資,他也拿不出錢。可肖總入獄前知道是我寫的,也沒給我發工資。

(D) Oh!知道什麼叫“始于顏值敬于才華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終於人品”嗎?前後一脈相承是有順序的,破了相就是最開始的顏值不存在、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後面的一切都是零。就像你自稱有一億,但如果沒有前面的“1”後面無論多少個零都不是億、別說不是億了,連一都不是永遠等於零。不說你高考才503分還沒能上電影學院,就算進到大學但破了相還會有人稀罕關注你嗎?除非瞎子看不見,只要是能看見、滿大街的人都只會審美,不會審醜。你哪怕多一半750分恐怕別人也沒興趣,你只會被這個社會拋棄、棄如敝履,不會給你工作幹也沒人發工資。

(衛) 後來王總介紹我去萬普投資上班,萬普的經理陳德安說要當投資顧問必須是本科文憑。我就找路邊攤辦了一個西南財大的本科假文憑,陳德安是王總同學當然假裝假文憑是真文憑。我還以為能永遠在萬普工作,誰知道他跳樓死了。

(D) Fuck!真衰,他為什麼跳樓?

(衛) 陳德安讓我當投資顧問,投資顧問是要給投資者當顧問的;我沒有客戶資源怎麼當顧問,我能上哪找客戶去。我看萬普有經營貸款業務,提議讓王總先在萬普貸款;王總只要投資能賺錢,自然有錢給我發工資。王總找陳德安擔保貸三十萬買股票,誰知道陳德安也買了三百萬這個票。大家以為能賺錢,結果這個票停止交易。王總欠貸款三十萬,陳德安挪用公司款三百萬還不上才跳樓的。

(D) 看來確實沒人給你發工資了,你怎麼辦?

(衛) 陳德安跳樓後,對王總影響不大。他是國家公務員,每天只在單位打卡幾分鐘就能回家玩自己的事。每個月照樣拿全薪工資,生活安逸得很。我可沒有這麼幸運,我跟王總說要是能在他的單位上班、只給三千,我都肯給領導當奴隸。

(D) 你太天真了!關鍵問題在於你想給領導當奴隸,領導不稀罕你。滿大街都是為了生活甘願當奴隸的人,沒人際關係憑什麼讓領導招你進單位。要麼你靠成績優秀進來,考公務員萬里挑一;每出現一個公務員招聘就有上萬人應聘,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比另外9999個人的考分高。要麼是靠美色吃飯,靠賣笑換職位。可惜你不是美女就算了,連帥哥也不是。你只是個沒人在乎的殘疾人,別的殘疾人身體不好、至少臉是完整的,還可以靠臉吃飯;你的殘疾在臉上已經破相,領導看見只會棄之不理又怎麼可能招你進單位。要麼是富二代花錢買職位,可惜你是窮光蛋分文沒有。同情和憐憫只存在于字典,現實社會裡早就消失殆盡。

(衛) 照你這麼說我死定了,永遠找不到工作。

(D) 先前老闆剛去谷克德看過,他說這個專案的開發效果很好。我們想借鑒這個項目的成功經驗,我們先聽你講述這個項目是怎麼設計出來的再說。

(衛) 我實際只相當於打字員,我沒去過穀克德、連穀克德在哪都不清楚,設計思路是王總提供。他口述我細化,包括他喊我寫小說也是這樣操作。

(D) 寫什麼小說?

(衛) 王總覺得自己的人生經歷很豐富,想用來拍電影。就喊我寫劇本,我寫完劇本交給他本以為能拿稿費。誰知道他說還沒找到投資人,他沒錢拿給我。後來我找到一個小說發佈平臺,平臺的人說他們有專業的指導老師、可以給初學寫作的人提供幫助,只要有故事提綱。我就發了劇本提綱給平臺,把劇本改成小說。

(D) 我們是搞旅遊的不然也能給你投資拍電影,你先幫我聯繫王總。

於是衛圓方打電話給我,簡單講了這兩個人的事情。我讓衛圓方把電話給翻譯方便談生意,得知項目地在金三角附近。這讓我想到毒品,我立刻拒絕。

(D) 你的王總好像看不起我們哦!

(衛) 王總他怎麼說?

(D) 我們打算請他當策劃總監,他嫌我們的項目在金三角就不幹了。

(衛) 你們公司不在緬甸嗎?

(D) 公司在老撾,但項目地在金三角附近。

(衛) 難怪,誰都知道金三角是毒品基地。王總最恨毒品,他肯定不幹。

(D) 我們公司又不是販毒的,以前也只是販賣人體器……

這時老闆突然說句“手機還給他”顯然緬甸老闆肯定是懂得少許中文,聽見翻譯說漏嘴趕緊岔開話題。衛圓方猜這二人是以前販賣人體器官賺錢後,想改行洗白;用黑道資本積累做正經生意,搖身一變就是企業家了。翻譯也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把手機還給衛圓方;打算轉移話題先說別的,然後再走。

(D) 你剛才說王總是想拍電影,才喊你寫劇本的?

(衛) 他想拍,但是沒錢。找不到投資人,要不你們投嘛。

(D) 你要真是知名作家就不會在這當清潔工了,我們怎麼敢給你投資。

(衛) 你是怕投資給我拍電影會虧本嗎?剛才說的我聽見了,我拿自己抵押。萬一虧本,You can kill me把我大卸八塊就能回本。我知道心40萬,腎60萬,脾胃共50萬,肝30萬,肺20萬;雖然眼睛我瞎一半,但一個眼睛也值10萬!加起來210萬拍網大,第一部的資金夠了;後面滾著走,就能全部拍完。

(D) 我們已經上岸了,不想再當殺人犯。

(衛) 猜到你們要上岸我才說這麼幹,否則殺人更方便還花錢投資幹什麼。

(D) 你怎麼能保證我們一定賺?

(衛) 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每年最多出一部電影、還沒民國時期上海灘一個地方拍的電影多,而且都是完全公式化表演的革命題材。現在中國電影幾乎涵蓋了所有能想到的題材,每年產出近千部。院線占三成,院線投資大可能錢不夠。網大占七成,就是投資少才拍的人多、以後占比會更大,總產量也會更多。

(D) 這能說明什麼?

(衛) 你看中國有別的產業能這麼容易賺錢嗎?要麼就是高科技產業,像牛漢能搞太陽能發電。本來太陽能可以造福全人類,可惜牛漢能自己瞎搞。並非太陽能產業的問題,拍電影也是一樣、只要你不是瞎搞,幾乎穩賺不賠。

翻譯和老闆討論了好一陣,終於老闆點頭同意了。

(D) 你說的沒錯,器官確實能值這個價。但如果你拍電影失敗了,我們可不能一分錢也沒得賺。就算我們只賺十萬吧,給你二百萬。

(衛) 行,你們說了算。先說好我只抵押自己,為期三年。保證電影賺錢,不說賺幾倍;哪怕只賺1%只要不虧本你就放了我,你看這可以嗎?

(D) 同意,但我們不能讓你拿資金跑了。我看這樣,我們公司在佤邦、你先在佤邦拍第一部,然後看效果。要是第一部賺錢了,再考慮拍下一部。佤邦雖然名義上是屬於緬甸,實際佤邦的硬通貨不是緬幣、也不用美元,都是人民幣。聯手機也是用雲南電信,而且大多數人說中文。你招佤邦的人當群演,觀眾看起來肯定以為是中國人。只要第一部賺錢了,我們就敢幫你找更多有錢人融資。

(衛) 好,看來想上岸的人很多。你放心,我幫他們策劃穩賺。

(D) 我才不放心呢!我還沒搞明白為什麼你不擔心自己可能失敗了會死。

(衛) 殘聯不給我發證,害我找不到工作。我像行屍走肉一樣苟延殘喘,我的生活毫無意義、我的生命毫無價值,為了自由我願意付出生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人都怕死、我也不例外,怕死就能變神仙嗎?除非你能渡劫升仙,否則凡人都會死。沒錢餓死者輕如鴻毛,人為財死者重於泰山。

(D) 你不怕會死,那你怕什麼?

(衛) 我怕直到死的時候都沒有自我。

一周後,緬甸老闆用自己公司邀請考察的名義幫衛圓方辦好護照簽證。翻譯帶著衛圓方去緬甸,準備申請網大拍攝許可證的環節。要申請許可證首先得有一家符合資質的影視類公司,老闆想更改原來公司的經營範圍。翻譯覺得最好是新成立一家公司,衛圓方看他們還沒定論、一時間沒事幹,就打電話給我。

(衛)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們的電影快開拍了。

(我) 這怎麼可能!你找到資金了嗎?

(衛) 還記得上個月打電話要投資的緬甸老闆吧,我抵押自己換他投資。

我聽衛圓方解釋完抵押方案,當即表示不行。這是違法的,絕對不行。

(衛) 你說我還有別的辦法嗎?你有錢給我發工資啊!

(我) 我現在是沒錢給你發工資,但你也不用非要自殺。

(衛) 我想是命運把咱倆投胎安排反了,我應該投胎到你家在博物館上班;你才應該投胎到我家,隨便你想做任何生意都行反正也沒有工作。如果我可以在博物館上班,肯定要磕一百個頭感謝;只有你才不想去上班,非要停薪留職出來。

(我) 那是你太窮了才會這麼說,要是你像我一樣且不說有多少錢、只要能衣食無憂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等著餓死,你都不可能這樣說。

(衛) 就算你說的對吧!也許對每個人來說都一樣,得不到的永遠最好。這世界上總有0.01%的人,比周圍99.99%的人都幸運;可這個別人眼中的幸運兒,也會羡慕另外的人。就像給你在尼泊爾主持婚禮的王儲,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還說羡慕你自由戀愛。同樣也有0.01%的人,比周圍99.99%的人都倒楣、會羡慕周圍所有的人,比如像我。別的殘疾人還能拿著殘疾證找工作,可偏偏殘聯不給我殘疾證。我沒證拿啥子找工作?所有人都一樣,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 你說這句話是啥子意思,羡慕嫉妒恨嗦。

(衛) 你又說對了,你還真是我最羡慕嫉妒恨的人;不僅是你這個工作正是我最想幹的,關鍵是你不想幹還沒法拿給我。別說你不願意把這個工作送給我,畢竟好工作人人都想要憑啥子給別個。就算你真的願意把這個工作送給我,也無法實際辦到這件事;你又不是領導,這才是我們所在社會的荒謬之處。

(我) 好,我也算你說的對。你說,你的人生追求是啥子?

(衛)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像你在博物館上班一樣,能進事業單位編制。我也不追求高官厚祿發大財,只要每天正常上班按月領工資就行。我最痛恨的就是職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我只希望當個普通的打字員、反正我喜歡寫文章,就算一直到退休永不升遷都可以。要是你當館長,把我安排進博物館;我把你的名字刻在神位牌上供起來,擺在臥室裡每天一起來就磕頭上香。

(我) 哎,看來你應該當和尚。我去過博物館上面的光福寺,光福寺裡的和尚每天一起來就在佛主面前磕頭上香。

(衛) 你記錯了吧!不是磕頭上香,是打坐念經。

(我) 反正在我看來都一樣,我是基督教徒不信佛的。

(衛) 真可惜你不是館長,就算是也不曉得你能願意安排我進博物館嗎?再不然你要是跟殘聯主席關係好也行,讓殘聯給我發證。我本來就是殘疾人,理所當然應該有殘疾證。就是殘聯不給我發證,才害得我找不到工作。每天只能像行屍走肉一樣苟延殘喘,我的生活毫無意義、我的生命毫無價值,生與死都毫無區別。

(我) 我讓你寫劇本不就是相當於打字員嘛!難道說還不行嗎?

(衛) 可是工資呢,你說拍出來我有20%分紅、你沒錢拍,我還是分文沒得。雖然你沒錢拍,但我寫劇本也該有工資噻。然後你說買漢能光電把錢虧完了,就算是我喊你買的、是我不對,我拿自己的命當抵押給你找錢拍電影總行噻。

(我) 不用你找,我已經找到投資人了。前幾天我不在成都,就是去北京聯繫天美公司總經理花秋荻。剛回成都想告訴你好消息,你居然幹這種傻事。

(衛) 天美公司做啥子生意的哦,能投資拍我們的電影嗎?

(我) 是一家旅遊公司,本來跟影視行業沒啥子關係。但是花總很喜歡我們家的金絲楠木雕刻,說是願意出大價錢來買。

(衛) 你爸同意不,把他的作品賣了錢來拍電影。

(我) 咋可能不同意,本來他把作品雕刻出來就是為了讓別人都來買起走的噻。

衛圓方聽說我已經找到投資人覺得自己撿回了一條命,要回國。緬甸老闆卻不願意,衛圓方又打電話來叫我親自來一趟緬甸。我開著肖總的車到佤邦,果然這都用雲南電信的手機號;大街上的攤販都說中文,買賣都用人民幣。如果不說這是緬甸,肯定以為在中國。我讓老闆放人,老闆想換我當總監。我想衛圓方在國內找不到工作,如果我給他當總監、衛圓方更不可能回國,等於沒換。

眼看談判無果,晚上老闆請我喝酒。我想不如趁機把他灌醉好溜,就答應他到了一家酒吧。我抬頭看招牌,寫的還是“相約”中文字。這讓我想起全家人最齊的團年飯,那年春晚那英和王菲和我一起過春節。我又看見她們出現在相約酒吧裡唱歌,有了她們的支持我決定趁機帶衛圓方回國。老闆可能覺得我喝了酒無法開車,放鬆了警惕。我和她們輪番給老闆敬酒,很快老闆被那英和王菲灌醉躺在卡座裡睡著了。衛圓方是不會喝酒的,勉強陪老闆才喝半杯就趴下了。我讓那英和王菲幫忙各抓住衛圓方的一條手臂拉到酒吧停車場,她們幫我把衛圓方塞進後排躺在上面。我正要說感謝,二人忽然化作兩隻蝴蝶飛走了。

我發動汽車朝停車場出口開去,這時翻譯帶著三個手下追過來。我不敢等道閘慢慢升起,直接撞斷沖了出去。翻譯和手下也開著車緊追不捨,城區大街上他們怕被員警看見不敢亂來;等出了城區,三個手下朝我們開槍。好在他們都沒打中我,不一會接近中緬邊境線。估計他們怕前方有邊防軍,不敢再開槍。眼看我們要過境,他們已經追不上只好打道回府。回到國內終於安全了,我停下車先喘口氣、又點支煙休息了一會,轉身去拍衛圓方。衛圓方沒反應,我下車打開後門拖出衛圓方、發現後排流了一地血,衛圓方中彈了。我想起前幾天出境時,曾經見過在路邊有一個小診所。我趕緊開車把衛圓方送過去,醫生一看是槍傷、以為我們是黑社會,就說要加錢。我把身上的幾千元全拿給他,醫生讓我在外面等著他取子彈。不一會醫生說失血過多,在送來之前已死。我不相信沖進去,看見衛圓方躺在手術臺上的屍體已冷。我心亂如麻,不知是否該把屍體運回成都。

我轉念又想,既然衛圓方中彈、車體肯定有彈孔,很容易被員警發現。就算我把屍體帶回成都,也會被員警懷疑。有可能發生很多本無必要的麻煩,還不如讓醫生幫忙聯繫喪葬公司火化。拿定主意我問醫生火化多少錢,醫生說他認識有熟人可以幫我問。醫生拿出手機問朋友,我用毛巾擦掉衛圓方彈孔周圍的血。

不一會醫生的朋友開車過來,他看了眼屍體說槍傷一般公司不幹。如果我找他們至少要兩萬,我問他能幫我賣車嗎?他又檢查我的車,說車上有彈孔、否則寶馬5X本來是可以賣八萬的,有彈孔別人不敢買整車。我說只當零件賣,他說能給我六萬回收。我想回家後還要開車,就問他的奇瑞QQ賣多少錢。他說車子本身並不貴,不到一萬也能賣、但是過戶就要一萬,我答應換車。他要看我的駕照行駛證,駕照是我的當然沒問題、但行駛證顯示車主是肖總,他要我把肖總找來在轉讓合同上簽字交易。可肖總在監獄裡,沒法過來簽字。他說沒人簽字就只能當成黑車給我四萬,我無奈只得同意他換車。火化衛圓方需要時間,他把自己的車過戶給我也需要辦相關手續。他說可以免費招待我住在汽修廠,我也怕他辦事不力就住了進去。隨即他喊來別的朋友,拉走屍體火化。我們送衛圓方到火葬場看著他推進了焚化爐,很快我辦完手續給錢拿骨灰盒。接著我們去雲南交管局辦過戶手續,就這樣我把肖總的寶馬5X換成奇瑞QQ剩一萬元。

開車回成都後,我想到曹教練去世那年、還是衛圓方通知我回國,他們也算有緣。我沒閒錢給衛圓方買公墓的小方格,不如讓他們一起住。我到了公墓打開曹教練的小方格,把衛圓方的骨灰盒並排和曹教練放一起。這時聽見手機發出微信提示音,我打開手機一看竟是衛圓方發的信息。他在群裡說已經回成都,我嚇了一跳就問他是用衛圓方的手機在發信息嗎?他自稱“大衛”還說是衛圓方的分裂人格。以前他和衛圓方共用一個身份,衛圓方死後就只剩他獨佔這個身份。

我不惑不解,心想難道大衛是衛圓方在死後陰魂不散的死魂靈?先前天美文旅要投資,不知道為什麼中途好長時間沒回話;我以為這家公司黃了,就沒告訴衛圓方有人想投資。結果卻出了這種怪事,後來天美文旅又恢復聯繫我;讓我下周去北京總公司,原本還想等衛圓方回來後買兩張機票一起去北京。現在衛圓方變成了大衛,骨灰盒裡的人又是誰。我又打開曹教練的小方格,想檢查衛圓方的骨灰盒。當我拿出來時感覺比曹教練輕多了,我打開蓋子一看裡面是空的。

我猜衛圓方太想當打字員,卻只能當清潔工。就精神分裂成兩個人,形成雙重人格。一個是衛圓方的“方”除了當打字員,別的任何事情都不幹;一個是衛圓方的“圓”為了賺錢可以幹任何事,哪怕不要命。只可惜不要命的“圓”真丟了命,而且“圓”儘管丟了命卻還是沒賺到錢!衛圓方曾說他自己是魯迅《狂人日記》裡的狂人,現在我終於理解他的話。他自稱“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的人,如今看來他不僅是在沉默中爆發,也同時在沉默中滅亡了。衛圓方的“方”在沉默中爆發變成大衛,衛圓方的“圓”在沉默中滅亡。

注:死魂靈,以此致敬Гоголь-Яновский果戈裡《Мёртвыедуши》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