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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集 • 第一集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3日 上午9:50    总字数: 9199

電視劇文學劇本《盛世渣男傳》完本20集

改編自《一個人的馬拉松》小說

電視(網路)劇《阿杠故事》第1集

四川某集團公司總部大客戶接待室

阿杠問集團公司總經理劉含秋關於開機儀式的細節:明天的開機儀式,董事長能來參加嗎?

劉含秋:剛才確認過了,董事長已經到首都機場,很快起飛。今天晚上的航班回來,明天是肯定能參加的。

阿杠很感激:謝謝董事長,那麼快就決定給我投資。

某市文化廣場 秋日

一場盛大的開機儀式正在舉行。

彩旗飄飄,鮮花簇擁,人聲鼎沸,音樂灌耳。

胸戴紅花的阿杠抬起頭來,只見紅地毯盡頭徐徐走來兩位飄逸瀟洒的女性。

阿杠迎接上去:歡迎!歡迎!劉總經理,這位是董事長吧?

劉含秋:這位就是本公司董事長鍾靜文女士,也是我的媽媽!

阿杠一楞,脫口而出:靜文,是你?

鍾靜文抿嘴一笑:阿杠,幾年不見,你還沒變樣,我都變老了?

阿杠顯得有些羞澀:無論你再怎麼變,我都能夠記住你,特別是你的那顆美人痣,還有你的笑容更不會變。

劉含秋恍然大悟:我就說嘛,董事長在給你投資拍片這個課題上,一改平時的謹慎、內斂,當天就簽字定板,原來你們……

鍾靜文對劉含秋說:我們的故事,你只有慢慢了解。

阿杠若有所思:是啊!一晃五十年了……

推出片名:

盛世渣男傳

阿杠的故事

一座小院 秋日

畫外音自述:我叫熊驥,六六年屬馬。驥是千里良駒的意思,孔子說「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阿杠是我的小名,親友們平時都叫我小名。

這是我家的四合院,在北街東昌巷的入口,坐北朝南。西接東昌巷,南臨繁的華北街。南面築牆,院門開在西邊。進院門,無座無頂灰磚照壁遮擋視線,其後一個寬闊的院子,院中一株中華櫻桃,華蓋如傘。東邊一個小花壇,玫瑰、茉莉、米蘭、金銀花樣樣俱全。北邊六開門的瓦房,南向木門木窗亮瓦,門窗上雕花精緻簡約。四合院屋高院子三個台階,四周暗溝排水。小院與繁華隔絕,敞亮乾淨,舒適。我的童年、少年,就在這小院度過。

一個風韻猶存的小腳老女人,在院壩里做針線活。

一個頗有風度的銀須老人在吸水煙壺,大口吐著煙圈。

畫外音自述:這是我外婆,川西壩子劉家後人,為布商,西昌第一大戶。大家閨秀「劉小腳」,公私合營後,至退休。外公,世傳中醫。

一個少婦,天生麗質,挺著十月懷胎的大肚皮,笑容滿面。

畫外音自述:這是我媽媽,醫生。繼承了外婆的天生麗質,生我的時候,忘記自己是醫生,被我的「羅圈腿」嚇得直哭,幸好外婆老辣,安撫住了媽媽。

一張八仙桌上,一位中年男人,正在揮毫潑墨,書法作畫,自得其樂,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好不瀟洒。

畫外音自述:這是我爸,教書先生,不僅書教得好,書法國畫都頗有造詣。師從嘉州畫派創始人李瓊久,可惜生不逢時,卻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我的身上。

小院內 冬日 晨

早上8點。

外婆的鵝蛋臉雖經風霜,依然白白凈凈,髮髻一絲不亂,對襟襖扣得嚴嚴實實,周周正正。正要去醫院。

浴室內 冬日 晨

熊老師一大早就淋浴更衣,灰色列寧裝一穿上,挺拔俊朗。正在對著鏡子修面。並且喜形於色,自語道:迎接孩子出生,說啥也要板正一點。

人民醫院產房外 冬日 上午

坐立不安的熊老師與外婆,候在產房外已經個多小時了,誰都看出他們臉上的焦急與無奈。

外婆:這麼長時間,應該沒有問題吧?

熊老師:她是醫生,自己一直非常注意,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外婆點點頭,口裡念念有詞:好人一生安,好人一生平安……

走廊里,四處張貼著大字報,內容亂七八糟。

不一會兒功夫,一群紅衛兵衝進衝出已經三四次了,揪走醫生,揪走反動學術權威,諾大醫院就沒幾個醫生在上班。

外婆焦慮地:好不容易把產婦送進產房,如果出現意外,怎麼得了喲!

熊老師:媽,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外婆:今天就像約好了似的,生孩子的特別多,候著的家屬更多。

一個護士出來,還來不及張口。

一群人圍上去,嘰嘰喳喳,不知道應該回答誰。

護士看見坐在椅子上,默默無聞等待的熊老師、外婆。那麼乾淨、利索、安靜的等待著。看著這對整潔母子,不得不讚歎:你們看,楊醫生的媽媽和丈夫有素質,不急不躁,安靜等待。

人們有的讚歎,有的閉嘴,走廊里頓時安靜下來。

突然,一個護士推開產房彈簧門,高聲叫道: 10床生了!兒子,七斤,母子平安。家屬做好準備,接產婦和嬰兒。

熊老師騰地一下站起來,直奔產房門。

滑輪平板車上躺著疲憊而欣慰的妻子,一件小披風包裹著兒子,躺在妻子的腳頭。粉嫩的皮膚,烏黑的頭髮,緊閉的雙眼,皺著的眉頭,雙拳緊握於胸……

熊老師放下心裡的擔心,開始平靜下來……

護士:熊老師,愣著幹嗎?快點把楊醫生推到病房。產婦不能見風,走道風大。快點!

護士的呼喊驚醒熱淚盈眶的熊老師,回過神來時,看著妻子呵呵傻笑。

病房裡病床邊。 冬日

醫生打開包兒子的棉披風,對熊老師說道:恭喜,母子平安。孩子健康,不過羅圈腿有點嚴重,是否會殘疾,還需仔細觀察。包裹孩子時,盡量捆緊一點。

聽完醫生的話,熊老師的心涼了半截,他語無倫次:老天不公啊,怎麼剛一出生就帶殘疾?早早翻了字詞典,還找孔子名句「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作為取名依據。馬年出生,「驥」為千里良駒,妻子、岳母都稱好名字,怎麼就——羅圈腿了呢?唉——小手不會也出問題吧,能拿畫筆嗎?

楊醫生眼淚婆娑,愧疚地看著丈夫,看著兒子,身為醫生的她,此刻也慌亂了:羅圈腿怎麼治?

小腳外婆很鎮定的說道:擔心啥?我有辦法!

人們頓時語塞,望著外婆,不知所措。

小院外婆卧室 冬日 午

外婆回家,翻箱倒櫃地找來自己過去使用的裹腳布,找來直木棍作夾板,口裡嘮叨著:小孩子骨頭長得快,能長直!矯正過來,就不是羅圈腿!

熊老師將信將疑:一塊裹腳布,幾塊木板,就能夠校正羅圈腿?

楊醫生堅信不疑,外婆裹腳的錐心刺骨,媽媽聽著長大,她陳述道:裹腳布的力量,外婆那對小腳就能證明,一雙正常的腳,經長年累月纏裹,就成三寸金蓮,我想兒子的蘿圈腿也一定能夠起作用。

熊老師:現在,說什麼都沒有作用,那就試一試吧!

外婆:我就用裹小腳的方法,幫助外孫矯正蘿圈腿。

字幕:

偉大的外婆,用裹小腳的辦法,幫助外孫矯正蘿圈腿,一直持續三年。

醫院檢測室 冬日

到醫院檢查,已基本正常的羅圈腿讓醫生驚訝:腿骨很強壯,比正常孩子的足弓,彎曲度還在偏大,最好再綁幾年。

熊老師吐了口氣:看來,土辦法也能夠治先天不足。

楊醫生:只要有效果,就再裹幾年。

一組分鏡頭:

裹著夾板的孩子,在熟悉小院,在東昌巷、在北街,甚至去更遠的街道撒歡,又是三年。

小院壩 夏日

楊醫生:孩子已經六歲了,六歲,該上小學了。

孩子說:拆夾板,我才上學!

孩子的話,無比堅定。母親聽得淚花直冒。

小院門口 秋日

孩子正在鎖門。

小院里傳來外婆的聲音:你小子,要幹啥?

孩子:外婆,我出去玩玩,一會就回來。

外婆:你,你,不許亂跑,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孩子:外婆,你放心,我去玩一會就回來。

他耳邊響起外婆講故事的聲音:石塔街的大水井,提供周圍近萬人的飲用水。井水甘甜清洌,冬暖夏涼,挑水之人絡繹不絕,是個熱鬧去處。

大水井 秋日

井沿光滑,井大水深,為了安全,這裡不允許小孩來玩。孩子偷跑到這,居然沒人打水挑水,很安靜。他小心翼翼地走上井台,爬在井沿邊,看著井裡的藍天白雲,還有自己那張圓圓的笑臉,開心極了。

一個老奶奶拎著水桶過來,見井邊趴著個孩子,遠遠地就嚷嚷起來:這是哪家的孩子,找死啊!

嚇得孩子立馬躲在一邊,偷偷看著老奶奶搖動那個葫蘆從井裡打水。

老奶奶拎著水桶,嘴裡鼓鼓囊囊,漸漸遠去。

孩子找來一根短樹枝,想攪井水,看看井水下有什麼……可是怎麼也夠不到水面。

鄰居張叔叔從五金廠下夜班回家,來這裡挑水,看見一個小孩爬在井沿邊玩,悄悄從後面上去,一把將孩子抱了起來。一看是鄰家娃:是你,這不是熊老師家的寶貝兒子。

孩子:張叔叔,我來井邊玩,不要告訴我爸爸,他會打我。

張叔叔:好,我不告訴你爸爸,可是今後不能再來這裡玩,掉下去可就沒命了。

孩子認真地點點頭。

張叔叔熟練的打起兩桶水,擔在肩上:走,我送你回家。

小院門口 秋日

一家人嘰嘰喳喳,正準備分頭去找孩子。

張叔叔:不用找啦,我在大水井發現他,就給你們帶回來啦!

聽完張叔的介紹,一家人膽戰心驚。

外婆抱著孫兒,又怕又憐:小東西,你要嚇死外婆呀?

媽媽臉都嚇綠了,很想揍兒子一頓:該吃條條面了。(意即用竹片抽打)

爸爸驚駭過後,反而欣慰地說:兒子福大命大,長大一定成器。

外婆:「阿彌陀佛,有驚無險。命不該絕,還是抓鬮起小名給他減災吧。」

熊老師問:媽,有啥講究?

外婆:你熟讀《紅樓夢》,賈寶玉抓鬮抓了什麼?

熊老師:賈寶玉銜玉而生,成就他的不凡,可是抓鬮,把他打下了雲端。古時候抓鬮是件大事,賈寶玉胭脂脂粉一抓一大把,賈政大怒,認為他是酒色之徒,不喜此子。一歲寶玉很無辜,不過是喜歡胭脂的艷麗色彩罷了,筆墨紙張一類的暗淡,寶玉才不會去抓呢。小男孩抓鬮,不知道那些物件合適,如果不把胭脂一類的東西放進去,寶玉豈能抓到。

外婆說:孫兒沒抓過鬮,這次一嚇,抓鬮補上,取個小名好養。

小院壩里 秋日

八仙桌上,楊醫生擺了自己的聽診器和幾件玩具;

熊老師擺了毛筆和水果;

外婆先把夏天用的蒲扇放在桌上,然後抱出她最珍愛的一個老銅包角土漆木盒,放在桌上。

外婆:這是太爺輩祖傳下來的土漆木盒。

外婆鄭重打開木盒,拿出一枚軍功章,再拿出染著鮮血的肩章,一併放在桌上。說道:孫兒,喜歡什麼抓什麼,抓吧。

孩子不習慣現在的凝重氛圍,看看外婆,看看爸爸媽媽,然後,好奇地拿起肩章。

外婆哽咽,連聲稱:好!一杠肩章好!軍功章是大舅的,帶血肩章是小舅的,他選肩章。

桌子上的東西,除了肩章沒見過外,孩子都見過。拿起肩章,指著肩章上的「杠」,問:爸,這是啥子?我喜歡這杠。

熊老師從兒子手裡接過肩章,說道:這是你小舅的遺物,還是交給你外婆保管,你喜歡這杠,就叫阿杠吧。」

外婆滿意的點點頭。

熊老師鄭重地把肩章交給外婆。

楊醫生雙手捧起軍功章也交給外婆。

外婆把兩樣東西放回漆木盒裡,擦著眼淚回自己屋子去了。

爸爸語重心長地說:兒子,那肩章是小舅的,肩章上的杠,代表軍銜。將來你長大,如果參軍,同樣有軍銜。

(閃回一組小院壩四季交替的畫面)

畫外音:阿杠抓鬮而得的小名,稱呼慣了,取代了他的真名。

院子雖寬,也有膩煩的時候。玩樂雖多,也有無趣的時候。

阿杠百無聊奈,搬上小凳子,坐在大門後邊,雙眼通過門縫往外面看,樂此不疲。

在家混日子畢竟不是好事,特別是水井之事後,外婆嚴加看管,再不能出去野了。

外婆:小阿杠雙腿一綁六年,別說孩子,就是大人都受不了,還是帶他去醫院檢查檢查吧!

楊醫生牽著小阿杠在前面走,後邊一群小朋友跟在後面直嚷嚷:「羅圈腿」「小裹腳」「臭傷兵」。

阿杠早就受夠了小朋友的嘲笑。他雙目圓瞪,緊握雙拳,有與對方決一雌雄的架勢,他望著媽媽,請求道:媽媽,我

可以不上學,必須去醫院檢查!如果好了,我就解脫了。

楊醫生望著小阿杠,不禁淚如泉湧:好兒子,媽媽帶你去檢查。

(閃回完)

某醫院骨傷科 秋日

醫生將兩張X光片遞給楊醫生,說道:根據檢查結果,建議再綁兩年。

熊老師:男孩子晚點上學關係不大,院子足夠大,百草園的樂趣足夠多,就讓阿杠再野兩年吧。

小院壩 冬日

外婆燃起一盆鋼碳火,拿出幾個紅薯,放在碳火上烤起。

阿杠從屋裡拿出一張全家福,懇請外婆:給我講講外公和舅舅的故事。

外婆接過照片,指著照片中的白鬍子老人:你外公生前是個老中醫,懸壺濟世,仁心宅厚。在他眼裡,病人就是病人,不分貧富貴賤,自己能治好是本事,治不好另請高明。至於診金、藥費,盡量少收,實在困難,直接免費還送葯。

小阿杠:外婆,我長大了,也要當醫生,向外公學習。

外婆繼續講述:外公醫術高超,診所生意自然就好,攢夠買地皮的錢後,買下空地,自己動手,兩進小院六間房,一家人足夠住了。

小阿杠若有所思:啊,我知道了,一定要學會賺錢,有了錢,我就能夠讓外婆過好日子。

外婆搖搖頭,繼續說道:中醫能掙錢,供養兒女到成都讀書很輕鬆,但是,外公沒有忘記接濟窮苦人,經常給窮人免費治病,做好事善事。

小阿杠點點頭:等我有錢了,我也要幫助別人。

外婆:抗美援朝開始,外公在西昌中醫界帶頭為志願軍捐款捐物,支持兩個舅舅參軍,跨過鴨綠江,入朝作戰,保家衛國。

小阿杠:爸爸給我買的小人書,黃繼光叔叔的故事,舅舅也是一樣的英雄吧?

外婆抹著眼淚,慢慢道來:抗美援朝戰爭結束,你大舅勝利歸來,安排在雅安專區工作。小舅長眠朝鮮,成為烈士。小舅犧牲,外公哀痛不已,不久病逝。

小阿杠伸手幫外婆抹眼淚:外婆,你別難過,現在有我啦!我長大了一定好好照顧你。

外婆繼續說道:外公走後,我一人住在院子里很孤單,幸好你媽媽從醫學院畢業,分在人民醫院內科工作,可以陪伴我。後來,你爸爸同你媽媽戀愛結婚,自此,小院才有了一家人的歡笑聲。

外婆一反常態,驕傲地說道:你媽媽是內科著名大夫,爸爸是中學有名老師,外公是開明人士,在那個時代,正是批鬥對象。紅衛兵小將想衝擊我們院落時,院門上的軍屬、烈屬牌子讓他們卻步,兩塊牌子護著我家免遭劫難。

阿杠聽完外婆的故事,頓時熱血沸騰:外婆,現在有我,誰還敢欺負咱?

外婆:你還小,要好好念書,將來才有出息。

小阿杠點點頭,沉思著,好像悟出了什麼道理。

房間里 夏夜

昏暗的燈光下,熟睡的小阿杠。

熊老師:阿杠今年九月就滿六歲半了,按照常規,應該讀一年級了,唉,他一天天長大了。

楊醫生看看熟睡的兒子:可是骨科醫生說,現在解開,可能效果不好,等到他滿七八歲,換了牙齒,效果肯定好。

熊老師:只有再委屈他兩年,看看情況再說,我可以教他寫字畫畫。

楊醫生點點頭,表示贊同。

小院壩里 冬日

小院石板砌成,苔痕階上綠,更顯小院古樸寧靜。

院中那株中華櫻桃,華蓋如傘。東邊花壇里的玫瑰、茉莉、米蘭、金銀花,輪番開放。住房高出院子三台石階,通風透氣。南北向六開門大瓦房,門窗雕花精緻古樸。

小院與繁華隔絕,舒適敞亮、乾淨整潔。

(一組拼接鏡頭)

沒入學的阿杠,獨坐小院看小人書、打紙板、玩彈珠,逗蛐蛐,捕知了,羨煞入學同齡人。鬼畫桃符似地寫寫畫畫,禍害禍害外婆精心侍弄的花草,惡作劇得很開心。阿杠透過小院大門縫,看著小夥伴們放學後的滿街亂跑,想像他們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的快樂,再看看自己緊綁著的雙腳,眼裡滿是失落……

乖乖在家,蝸在小院,還要多長日子呀?門縫外的世界很精彩:來往車輛行人,遊走著的雞鴨鵝羊牛馬,還有那些彝人彝話……

(拼接鏡頭完)

看守所門口 春日

幾個公安把一個胸前掛著「反革命殺人犯鍾大奎」紙板牌子的死囚押上大卡車,名字上畫著紅叉。除「反革命殺人犯」外,看不清死囚的名字。

車下,一個小姑娘(幼年鍾靜文)哭喊著:爸爸……爸爸……

小院壩里 春日

外婆在拾掇一壇鹹菜。

小阿杠:外婆,什麼鹹菜呀!

外婆:去年做的豆腐乳,生花了,要打點酒來灑上才能吃。你媽媽到現在都還沒有下班,真急人。

小阿杠:外婆,豆腐乳可是好東西,我幫你去打酒。

外婆外婆無奈從懷裡掏出一元錢,一張酒供應劵,遞給他一個軍用水壺:好吧!去供銷社買兩斤甘蔗酒。就回來。

阿杠接過外婆手裡的東西:外婆,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我會聽話的。

大街上 春日

阿杠來到街上,一輛警車開道,一輛大卡車剛好經過。車廂前面,兩個全幅武裝的公安押著犯人,犯人蓬頭垢面、五花大綁,低垂著頭,胸前掛著一個大大的紙牌,紙牌上寫著名字,名字用紅筆畫了一個大叉。車上的高音喇叭播放著什麼。車得慢,阿杠追著刑車,一直往前跑,把外婆打酒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袁家山刑場 春日

阿杠不知道這裡是刑場,看見刑車停在刑場邊,悄悄躲到不遠處的一個偏僻牆角看。

駕駛室下來兩個穿白警服系武裝帶的公安。公安甲打開車廂後欄,車上武警甲拽著死囚下車。下面公安乙把犯人接住,車上持槍武警乙跳下車。四人把死囚押到一個小山窩,公安甲打開死囚的手銬,把他按在地上跪著。公安乙拿出死刑判決書念起來,念完蹲在死囚面前,一手拿著紙,另一隻手托在紙下面。武警甲也跟著蹲下抓住死囚的手,在死刑判決書上按手印,二人起身倒退。

持槍武警乙子彈上膛,扣動扳機,一聲槍響,死囚歪倒在血泊之中。

阿杠被那一聲槍響嚇得魂飛魄散,血腥和死亡的氣息令他作嘔。他一手捂著嘴巴,轉身就往回瘋跑。

小路上 春日

剛才那個小女孩(幼年鍾靜文)哭哭啼啼:爸爸……爸爸……

阿杠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跑,路上撞到別人、踢翻路邊小販的菜攤,他都全無知覺。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什麼也聽不見。身後連綿不絕的「瘋了哇!」「闖鬼囉!」的罵聲隱隱傳來……

突然,那個小女孩(幼年鍾靜文)出現在面前,隨即摔倒在地。

阿杠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他連忙上前扶起小女孩:小妹妹,小妹妹……

小女孩神情恍惚,口中還在念念有詞:爸爸……爸爸……

阿杠見小女孩的腿摔傷出血,嚇得不輕,連忙喊:來人啦!有人受傷啦!

喊聲在空曠的田壩中回蕩,無人回應。

阿杠無可奈何,解下自己的繃帶,幫小女孩包住流血的雙腿,吃力的背起小女孩,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天上淅淅瀝瀝下起小雨,淋在他們身上。

街頭 春日 雨天

阿杠眼前模模糊糊出現街道和人影,聽到市井人聲的時候,他發現一家診所,背著小女孩進去:醫生,有人受傷了。

一個女醫生接住了鍾靜文,問:小朋友,怎麼吶?

阿杠一屁股坐在診所門檻上,失魂落魄:我在路上發現她,背她來的。

鍾靜文慢慢睜開眼睛,打量著周圍:爸爸……爸爸……

醫生解開繃帶,給鍾靜文治療。

阿杠仔細觀察這位不速之客,鍾靜文臉上,清秀端莊,眉毛之間,一顆美人痣十分明顯,可愛的臉蛋,讓人過目不忘。

醫生:你們不認識?

阿杠:我們不認識,剛才我好奇,去看槍斃人,回來路上碰見她的。

鍾靜文停止了哭泣,有傾:你說的那個人是我爸,媽媽被人陷害死了,爸爸去找他們報仇!又被打成反革命。

醫生:一塊錢。

阿杠摸摸褲兜里那一元錢,遞給醫生。

鍾靜文:哥哥,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讓舅舅還錢給你。

阿杠:一塊錢,不用還,我叫阿杠。

鍾靜文:阿杠,這名字好記,我叫鍾靜文。

阿杠:多好聽的名字,人也跟名字一樣美麗,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鍾靜文收起繃帶:謝謝你今天救了我,我舅舅在二中當老師,我現在就住舅舅家,你的布條上有好多血,我拿回去洗乾淨就還給你。

阿杠:啊!不用還,我以後用不上了。我家也住在附近,我送你回去。

小院門口 春日傍晚

暮色降臨,熊老師下班回家。

阿杠坐在門檻上,目光獃滯,好像丟了魂一樣。

熊老師喊他:兒子,阿杠!

阿杠毫無反應。

熊老師仔細一看,發現阿杠腿上的繃帶沒了。拍拍著阿杠的肩膀,抬高嗓門,厲聲問道 :阿杠,搞啥子?咋個把繃帶拆了?

阿杠獃滯地看著熊老師,神思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回到現實。臉色煞白,雙眼茫然的樣子嚇壞了熊老師。

熊老師拉著阿杠的手,焦急地問:阿杠,咋個了?

阿杠聽得見卻說不出話。父親拉起阿杠繞過門影壁,穿過花木茂盛鵝卵石鋪就的小院,進了堂屋。

堂屋裡 春日傍晚

外婆坐在餐桌前縫補衣服,熊老師問:媽,咋個把阿杠的繃帶拆了?不是說再等幾個月,開學時再拆嗎?

外婆看著阿杠父子倆,感到奇怪,回答道:沒有呀。我沒拆他的繃帶。上午讓他去打兩斤白酒,做豆腐乳,我這會才見到他呢。你媽出去找你,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阿杠這時間才如大夢初醒,也許父親的大手很溫暖,也許外婆的話語很溫和。

熊老師不解的望著阿杠。

阿杠心神歸位,忐忑不安地把白天看見槍斃死刑犯的事情說了出來:外婆讓我去打兩斤白酒,出門就看見槍斃人的汽車,我好奇,就跟著跑到刑場,回來路上又碰見一個小女孩摔倒,滿腿是血,我沒有辦法,只好解開一隻繃帶給她包紮,天又下起小雨,我只好背著她回來,打酒的錢,給她付了治療費,情況就這樣。

熊老師坐在餐桌前耐心聽完兒子的講述,驚詫地看著兒子,將信將疑地問:這麼說,你今天跑到了袁家山,然後又跑了回來?

阿杠:嗯。

啪——熊老師雙手拍桌,興奮地站起來,大聲叫道:往返十多公里?媽——娃兒的腿好了!娃兒的腿——好了!能跑遠路了!還救了個小朋友。

阿杠:我不用綁腿了?

熊老師說完,一把將兒子拉進懷裡,愛憐地揉揉著兒子零亂的頭髮,隨即又把阿杠推遠,從頭到腳打量,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兒子,你今天雖然錯了,可是你救人又是件大好事。

阿杠:都是外婆教我的,外婆你給的一塊錢,給女孩交了治療費。

外婆:一塊錢,不要了,做了善事,就好。

熊老師:媽,兒子的教育讓你操了不少心,你辛苦了。

外婆:看把你高興的。

熊老師看著兒子依然慘白的臉,再次愛憐地把兒子拉進懷裡,輕輕拍著兒子稚弱的後背,溫柔地對兒子說:阿杠,記住了。公安專門抓壞蛋殺壞蛋。那個壞人殺了人,所以要被槍斃。別怕別怕,以後你長大了,不要幹壞事,公安只會保護你,不會抓你。」

阿杠點點頭「嗯。」。

熊老師突然轉變了語氣:你剛才說,救的女孩,槍斃的就是她爸爸?

阿杠:是啊,她就叫他爸爸。

熊老師壓低聲音:兒子,救女孩的事情,不要再對外人講,畢竟她爸爸是反革命殺人犯呀!

阿杠:反革命?

熊老師:是呀,我們這種家庭,只能吃補藥,不能吃打葯,離她遠遠的。

阿杠不解地搖搖頭:補藥,打葯?忘掉她,忘掉她!

外婆:孩子還小,別嚇著他。

字幕:死刑,血淋淋槍決,駐進阿杠幼小心靈。對公安、對法律,他就從那時心生敬畏。二十多年後,阿杠參加律師資格考試,讀過貝卡利亞《論犯罪與刑罰》譯本,他雖然贊同貝氏反對酷刑的學說,但並不反對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