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洛一家足足在路上开了九个小时才到达了山中小镇拜德福德。
孩子们起先对于乘坐小型蒸汽车出游非常新鲜,但后来他们因为无聊变得躁动吵闹起来。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次跟丽兹姐姐他们去的那个玉米地里的别墅不是挺好么?为什么不再去那里?我不要去外面的旅馆,我要回家。”丽莎在把十个指头的指甲全部咬秃之后终于发出了抗议。
“那是J伯伯管他的朋友借来的,我们家又不认识他的那个朋友,怎么可能再去那里。”强迫自己不要闹得太凶的弗兰克替父母回答着妹妹。
“爸爸让怀特先生帮他去借不就好了?他们不是朋友么?”丽莎尖声说道。
“怀特先生是副总统……要选举了,他最近忙得很, 你不看报纸当然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是选举么?”弗兰克的语气中颇有些卖弄——他在暗讽妹妹看不懂大人的报纸。
“是妈妈嫉妒丽兹姐姐比她年轻漂亮,所以不理他们了。”
“丽莎,别胡说!”弗兰克吓了一跳,一边呵斥妹妹一边偷眼看妈妈什么反应。
安娜·罗斯假装没听见,但眼皮子一阵乱跳。
专心让小车在狭窄的石子路上不会碰撞到异物的杰森递给身旁的妻子一个眼神。
安娜自然明白丈夫在跟她说:别在乎孩子们叨叨些什么。
安娜是个很爱为小事生气的人,所以她笃定这对儿女对她也不怎么喜欢——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因其实无关紧要的琐事对弗兰克和丽莎发了多少火。她甚至还动手打过丽莎。
没错,小事会让安娜怒火中烧,但大事其实……她反倒是并不那么真的在意。
包括八年前,上次杰森在她提交了离婚申请之后出去找的那个女人。
杰森一直说,那是他的第一个正式女友,但安娜不准备相信。她不觉得杰森这样松松垮垮的人会在分手十年之后还保有异性对他的感情。
不过,虽然安娜在吵架时会经常把这事拎出来证明杰森的三心二意,但其实她至今连那个女人姓甚名谁,长得是扁是圆都不知道。
安娜对这女人的唯一认知就是某次她心血来潮的挖掘起来,杰森不得不把一张一群人的五寸合影翻出,在上面指给她看哪个是她的第一任女友。
面目模糊的像是鬼影,但似乎长相也并不差——当然无法跟安娜相提并论。
安娜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她才懒得去细问嘞,反正当年她一跟丈夫说她亲自撤回了离婚申请,杰森就立即长达半年除了上班根本不离家,且对她卑躬屈膝的像个奴仆。这就够了。
安娜觉得自己真是个奇怪的人,她会因为杰森上床前不刷牙而大发雷霆,但杰森如果有了情人,她反而也没那么生气。当然,她肯定会不高兴,但只要杰森对她说几句甜言蜜语,充分的表达亲密,她就会最终忽略这种严重的出轨行为——不过前提是不要让她亲眼见到丈夫和情人在一起。
而前不久的这次婚姻危机,虽然看似是从安娜怀疑杰森有情人起始,但实际上的确只是因为安娜对于未来迎接她的光鲜新生活颇为恐惧。
安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格,她完全不懂自己。
她当年莫名其妙的爱上了一个年长的有妇之夫,又莫名其妙的对杰森这种大混子感兴趣;嫁给杰森多少还是莫名其妙,然后莫名其妙的想跟他离婚,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自己主动和好——相隔八年,这害人害己的把戏搞了两次。
安娜觉得自己大概是内心没长大。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她是个稳重严肃的母亲,但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没儿子弗兰克懂事。
这可就真遗传父亲了——这位固执的老人风风火火的活了一辈子,说话做事却还像个中学生。
当然,这也不耽误老罗斯先生成为上加勒比省圣克里斯托弗市的名流——虽然并不非常有钱。
安娜在出行之前为到底该穿什么衣服费了些神。
她其实最近买了不少时髦的短裙子,但她犹豫该不该把这样的东西穿出去。
社会发展的可真快,夏天之前,女人要想显得正经必须得保证裙边接近脚踝,还一定得穿束腰。
可三个月之后的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周前的《淑女》画报刊登了电影明星成田梦的全幅照片,而这让安娜大有触动。
微卷的齐耳短发,裙摆在膝盖之上,上身是睡衣式样的肩带,笔直的锁骨一览无余,甚至连这纤瘦的演员浅浅的乳沟都现出了一两寸。
安娜对着照片看了很久,她发现这就是她喜欢的风格。
但她还不敢真的这么穿。
而且她不理解照片上那个花体大字“Paraper”是什么意思。
当妈妈的,衣服不能这么露,但头发至少可以剪短吧——安娜思量着。
这头披肩的栗色长发她已经拥有了三十年了,该改变了。
杰森会愿意么?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安娜一边帮丈夫杰森看着道边有没有会损坏车身的大石一边下定了决心:这次回去就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
哦,顺便说一句,安娜·贝拉·罗斯女士最终选定的裙子还是相对时髦的款式,而且她还稍稍化了妆。她决心要让自己成为毫无疑问的山坳小镇第一美。
可安娜的丈夫杰森·贝洛还顾不上欣赏妻子的容颜。
还没出城就被拦下若干次——虽然只是随便问问就放行,但这也让他心烦意乱。
然后就是糟糕的路况。
马车的轮子尺寸大,在石子路上虽然跑不快但总归不用担心车体受到伤害。
小型蒸汽车可就不一样了,看上去精巧可人,但一路上叮叮当当石子击打底盘的响声让杰森心惊胆战。
“别担心,杰森,这车子还很新,如果坏了是免费修的。”妻子安娜安慰着他。
“我怕抛锚。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可怎么办?“杰森·贝洛简直是在后悔他提出要去拜德福德度假。
不过……一切顺利,当这辆极为显眼的深蓝色小车停靠在那家木屋旅馆的门前时,还并不到吃晚餐的时间。
门童的瞠目结舌让杰森极为自得的明白:他可是第一个驾驶“胜利726”来到此处的人。
周围的群山海拔并不高,但却把这个镇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拜德福德小镇应有尽有自给自足。
这里甚至有个发电站。
所以,现在的木屋旅馆也基本彻底电力化了。
“看来外省也不是真的就那么一成不变啊。”杰森一踏进旅馆就感叹道。
“爱德华兰省是总统特批的电力试验区,近两年发展很快。但西边的那些省份就不行了。”为贝洛一家提行李的门童搭着杰森的话。
“哦?以前的概念是爱德华兰省是首都的大粮仓,现在不一样了?”杰森问道。
“不,爱德华兰省大部分地区还是以农业为主,但他们在本省北边,沿着绘石河建立了一个新的工业城市,取名拉尔斯堡。”
“好家伙,专门以总统命名的?”
“那倒不是,先生。这是巧合,那里原本就叫拉尔斯堡。现在是把那个小镇扩建成了大城市,据说很有几分首都的模样嘞,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门童眼中满是向往的说道。
“厉害。有趣。你去过首都?”
“没有,画报上看过。很美,很壮观,我太羡慕您们这样住在首都的人啦……”
门童一连声的称赞马丁波利斯,把杰森说的很高兴,便大方的赏了五个便士的小费。
门童千恩万谢,又详尽的跟杰森说了拜德福德最近添了哪些值得一去的饭店和酒吧。
杰森并没认真听,因为他觉得这种乡下的酒吧实在不是该带安娜去的地方——她现在太显眼了,容易惹乱子。
但安娜可不这么认为,她很留意门童的信息,她准备约丈夫像谈恋爱般的出去喝喝酒跳跳舞。
孩子们可以让旅馆代为照管,她想跟杰森独处,她想重温年轻时的浪漫——这不就是暂时离开马丁波利斯的意义所在么?
杰森开车累了,想在开晚饭前打个盹。
安娜嘱咐弗兰克看好妹妹,然后她要去小镇街上转转——其实跟上次一样,她得去杂货铺为全家买袜子,她每次出门都会忘记帮杰森和孩子们带上袜子。
虽然只比马丁波利斯靠北了两三百里,处在山中的拜德福德的秋天都要鲜明的多。
叶子都已经开始变红了,风很凉爽,空气干干的。
安娜突然心情很好——她再次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了。明明前天看到那份签了字的离婚申请之后她恨不能死掉,现在她却兴高采烈的像是新婚。
当然,成功的把眼看就要掉下悬崖摔得粉碎的婚姻救了回来,可不就跟新婚差不多。
五年前买过袜子的杂货铺丝毫没有改变,连窗户上贴着的招贴画都没换过——成田梦的卷烟广告。
店主是个眼尖且记性很好的人,她居然认出了安娜。
“夫人,您是不是以前来过?”店主问道。
“是啊,五年前啦。”安娜轻快的答着。
“乖乖。您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吧!”店主艳羡的说道——她彻底记起了当时这个连她都被惊艳的美人儿。
“还是……年纪大啦。”安娜自谦着。其实她很想说:“我还是变了,比五年前更年轻了。”
五年前她应该已经开始容貌在走下坡路了。
安娜在店主带着几分仰慕的目光中挑选着袜子,付账之后她拎着纸袋子走回了街上。
“安娜,亲爱的,过来。”突然附近有人说道。
安娜吓坏了,她赶忙四下查看,却没发现她认识的人。
“安娜!来啊,你干什么呢?”说话的是个安娜从未见过的男人,长相倒是不错。
安娜慌乱起来——难不成这是她忘记的某个熟人?
结果十几秒以后,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男人呼唤的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叫安娜的女人。
唉,安娜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常见了。安娜中学时曾想改名克里斯汀娜,但由于父母的强烈反对只能作罢——因为按照家族规矩,长女的名字必须是安娜。
这女人个子很高,大概得有五尺八寸,纯种盎格鲁人,她白皙的脸和臂膀很丰满却不显得胖,一双亮闪闪、目光鲜活的眼睛大的很,嘴唇红彤彤的很是娇艳。
“安娜,我亲爱的,我差点以为把你丢了。”男人搂住了这一位高个子安娜的腰,满面爱慕的说道。
“我个头这么大,你丢不了我的。”高个子安娜挽住了男人,对她嫣然一笑。
而这笑容暴露了一件事:她应该并不算很年轻,她笑的时候,眼角的几条纹路一直延伸了出去。
高个子安娜发现了不远处的安娜·罗斯,她本就大的眼睛这下更是扩张了一圈,她讶异的盯着安娜·罗斯目不转睛。
安娜·罗斯赶忙转身准备离去,她知道大概是她的容貌让这另一位安娜惊艳了,心里有些得意。
此时安娜·罗斯又听到那男人深情的说道:“安娜,亲爱的,只要一秒钟看不到你我就觉得六神无主,我太爱你了。”
安娜·罗斯脸红了,因为这感觉就像是在对她说着情话——这种话杰森不是没说过,但他那始终懒洋洋的腔调根本没有这男人沉稳结实的嗓音诚恳,所以安娜每次都感觉杰森像是在敷衍。
“安娜,小心点,这里路上的砖缝太大了。”那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安娜·罗斯赶紧逃离了,因为她发现这男人每次呼唤安娜,她的心都要使劲的砰砰跳几下——这可不太道德。
返回旅馆,杰森已经醒了,正在拼命对付闹做一团的儿女。
弗兰克吵着今天吃完晚饭就去林子里给兔子下套,这样明天一早可能就有猎物了。但疲惫的杰森坚决不同意。
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弗兰克就选择用跟妹妹斗嘴来打发时间,而这快把杰森烦死了。
不过妈妈安娜一出现,弗兰克偃旗息鼓了,他最怕妈妈冷若冰霜的瞪他。
虽然平时安娜尽可能的把自己懒得去做的育儿事务丢给杰森,但要真想让孩子们安静下来,还是得靠妈妈出手。
“好了,下楼去吃饭!”杰森命令着。
在外面吃饭必然会遇到一件头疼的事情:挑剔的丽莎大多数情况下会拒绝进食。
安娜早有准备,所以带着一包黄油饼干。
果然,这山区旅馆的饭食一点都不能引起丽莎的兴趣,她勉为其难的吸进一根面条然后就宣布不吃了。
安娜把饼干塞给丽莎,说道:“就只有这个,不吃就一直饿着。”
黄油饼干也不是丽莎最喜欢的零食,但却最容易携带,丽莎像对待仇人似的把饼干掰碎,然后才开始吃它们。
杰森饿了,吃的很是粗鲁难看,弗兰克说这里的牛奶一股怪味,所以不准备喝下去,却用吸管吹着泡泡,结果把奶溅的到处都是,引来了父亲的呵斥。
安娜有些心神不宁,她生怕那个一声声呼唤“安娜”的男人的声音又在附近响起。
那对男女看样子也不是本地人,万一他们也住这家旅馆呢?
但好在他们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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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帆和碧安卡·黄再过三天就要离开这家棕榈城最好的旅馆,前往梅德泰伦省的首府布朗斯维尔了——既然说要去“探望岳父岳母”,王一帆也得把戏做足。
反正就是带妻子在这个她读过两年书的城市游玩一圈就好。
在棕榈城的这段日子里,王一帆越发觉得自己和碧安卡有着某种默契,简直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这可太神奇了。
昨晚上他还带碧安卡去参加了一场当地名流的舞会,这位娇小可人的新媳妇获得了一致好评——碧安卡的容貌也真是神奇,化了妆之后居然会那么美。
当然,王一帆本人还是喜欢他的阿碧不施粉黛的样子——虽然那就只能算中等偏上,但对他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今天王一帆夫妇按照规矩回请外祖父。他们在棕榈城没有家,所以回请的场所就在他们下榻的旅馆——这里还是很气派的,附带一家水平接近南珍轩的餐厅,所以接待老将军并不丢份儿。
旅馆的餐厅包房装修的有些俗气,但还算豪华。偌大的房间里只坐了外祖父胡文杰、贝克小姐和王一帆夫妇四人——老将军不喜欢不相干的人作陪。
胡文杰还是跟之前一样,很少说话,偶然遇到感兴趣的话题,会开腔用西岛秦语跟孙媳妇碧安卡聊几句。
贝克小姐虽然已知骨子里对碧安卡并不友好,但表现的却还是一副亲热的样子,阿碧前阿碧后的叫个不停。
碧安卡自然也是驾轻就熟的表演着和外公的情人无话不谈。
王一帆其实一直在支着耳朵听碧安卡和贝克小姐的聊天内容,他发现他的娇妻可真是厉害,到了现在,完完全全是碧安卡占据着主动,还要时不时的引得贝克小姐说出些有疑点的话来。
其实,根据碧安卡的分析,贝克小姐话里不真实的部分跟她所编造的如出一辙:年龄、生活经历、家庭状况。
但碧安卡现在已经可以讲述的毫无破绽,而贝克小姐却开始漏洞百出了。
不过碧安卡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当贝克小姐说出可疑的事情之后,她还会帮她把话说圆——这可就让贝克小姐欠她人情了。
一直到到二十五岁都是处女却性欲旺盛;从未接触过复杂的生活环境却在与人打交道时精明的很;渴望被保护但同时又颇有胆量——王一帆再次觉得碧安卡真是个上帝奇妙的造物。
这次回请宴席的主要目的只是完成传统的礼节,并不是为了真的大吃大喝;而且近百岁的老人也不好长期在这里呆着,因为他每天睡得很早。所以尽管上了满满一桌子菜,四个人随便吃了些之后,王一帆就知趣的宣布撤席,该是陪外祖父回家的时候了。
胡文杰却并没有立即就走,他缓缓的用干枯的声音说道:“女人们出去走走,我跟一帆单独聊聊。”
碧安卡赶紧携着贝克小姐像对姐妹般的退场。她们去了离旅馆两条街远的咖啡厅。
当确定贝克小姐和碧安卡已经离开旅馆时,王一帆紧紧关上了包房的大门,以士兵对长官的态度问道:“姥爷,有什么吩咐?”
王一帆知道戎马半生的外祖父最喜欢的就是军营里的气氛,而他跟外祖父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有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军人——当然,他的确也曾是个军人。
“我问你,是不是觉得带个乖巧的老婆回来,就能让我满意了?你别的事情我就可以不用过问了?”胡文杰口齿清晰的说道,而且用的是日耳曼语。
看来,老将军那口慢悠悠、口音极重的秦语完全是他的伪装色。
“是这么打算的来着。姥爷,我终于又结婚了,还找到个这么好的姑娘当老婆,我觉得之后再奋斗些什么都是为我的家庭了,至于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姥爷您也知道都是些没影儿的东西,我觉得我的妻子,我的家庭,更能让我有动力再做出番事业。”王一帆这是毫无掩饰的答案,因为他知道在极为精明强干的外祖父跟前,掩饰是毫无作用的,虚浮的漂亮话只能起到反作用。
“虚头巴脑的事情?你指什么?那幅画?”胡文杰把拐杖那光亮的头子在手里摩挲着。
“是。很难买下来。而且,姥爷,如果您是思念姥姥的话……阿碧不就在眼前么?她跟姥姥很像的对吧。有个活生生的姑娘可以陪您开心,那幅只是同名的古画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我不思念她。我甚至都不爱她。”
外祖父的答案让王一帆目瞪口呆——难道他的计划出了极大的偏差?
“你如果是为了讨好我而娶的阿碧,我劝你早点收手,别害了人家姑娘。”胡文杰原本有些昏聩的眼睛现在发出了摄人的光芒。
“不,不,姥爷。我爱阿碧,我是到了您这里才突然意识到,她和姥姥有些地方很像。这可以说是无意中的一举两得吧。”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但作为你的亲姥爷,我希望你不要走我和你姥姥的老路。”胡文杰有些怅然的说道。
“呃?”王一帆再次目瞪口呆。他印象中外祖父长达数十年的留恋着五十来岁就早逝的外祖母西蒙内搭·佩雷斯。
“我失去了一个爱人,然后你姥姥出现了,她漂亮,又很聪明。然后我被她征服了。而你呢,想想你自己。失去了阿珍,迎来了阿碧。阿碧聪明的很,我看的出来,你若不是在利用她的话,可也千万不能被她利用。”
“姥爷,我发誓,我和阿碧互相爱着。我确认当年我爱阿珍都没这么深。”王一帆真诚的说道——他没有扯谎,他的确这辈子没有像爱碧安卡这样爱过一个女人,而且这份爱情还越来越在生长、加固。
“那你的丽丽怎么办?就就这么把她丢下了?”
“丽丽志向远大,我配不上她。她现在已经跟高官订婚了,总比我强。”王一帆苦笑了一下。
“唉。”胡文杰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到近前拍了拍王一帆的肩头,说道:“小子,不管外人怎么看,咱爷俩可是互相明白,你跟我一样也是个会被真性情所误的人。阿碧很好,如果你真爱她她也真爱你,姥爷我愿意天天替你们祈福。”
“谢了,姥爷。”王一帆眼圈有些湿润了,他像对待同龄朋友似的站起拥抱了外祖父的一把老骨头。
任何外人看到祖孙俩用这种方式交谈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大家都会觉得,外祖父胡文杰是个手里握着大笔钱财的威权长辈,而王一帆是个需要摇尾乞怜好换取几个赏钱的卑微孙子。
但事实上,王一帆能够成为胡文杰最喜欢的孙辈的原因就是他们两个可以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你本就是个富贵闲人的命,但可惜你老爸不思上进,拒绝我给与的帮助,累得现在你却要跟我当年一样开疆裂土。难为你了。”胡文杰说道。
“还是不能跟您相提并论,您那是上战场真刀真枪的战斗,我不过就是耍弄下钞票而已。”
“好吧……钞票可不那么容易耍弄,换我,我宁愿去打仗。而且,你不也一样上过战场么?一帆,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老将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洗耳恭听。”王一帆立正站好。
“我也时日无多了,心里的话除了跟你透一透也没别人可以说。刚才已经引出了话头,我索性把它说完吧。我并不是真的爱你的西蒙内塔姥姥,我此生真正的爱的女人名叫安娜。”
“诶……哦……”王一帆起先还是惊讶,但马上他就觉得这有迹可循——小时候就知道姥爷最喜欢听的音乐是一首叫做《安娜,我亲爱的》的民谣。
“我敬重西蒙内塔,她是个无法被替代的完美妻子,但我始终没有真正爱她。”胡文杰盯着面前茶杯里黄绿色的液体。
“那……那位安娜,她……”
“她失踪于帝国崩溃时首都的混乱之中。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回了上加勒比省的故乡。我不知道,我查不出来。也许她在有意躲避我。我深爱着她,她太漂亮了,人又温柔聪慧,但因为我要跟着国父打天下,我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因为当时我是帝国的通缉犯,我不配拥有家庭。”胡文杰平静而沉痛的叙述着。
“姥爷,我要不帮你找一下这位安娜的下落?她现在未必还在人世,但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当年她的归宿。”王一帆这不是在故意讨好外祖父,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的这位忘年交老人可以在与世长辞之前知晓他挚爱的女人的下落。
“不必啦,好孩子。”胡文杰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这空中晃了晃。
“她当年曾经跟我说过,她不在意我是不是性命都朝不保夕,她依然愿意嫁给我。但我拒绝了她。我永远失却我的最爱那是我自作自受。她是个很有主意且坚强的女孩子,她如果在帝国被我们搞垮之后还活着,必定已经建立了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我们不该去生生干扰他人的生活。”
“我明白。”王一帆简短而笃定的应着。
“你肯定明白我,一帆。沧海桑田,我往日追随国父所创下的功绩时至今日早就被所有人所遗忘了。他们都以为帝国崩塌的理所应当,但其实那个时候女皇的新政策受万人拥戴,全民对君主制的支持空前高涨。但我们依然逆势前行,我们致力于不顾成本的让一个共和国诞生。没有世袭,没有特权,众生平等——但看看现在?平等?笑话。上个月我知道他们把《吾之国,汝为尊》列为非法宣传,我操他们的姥姥!”
近百岁的老人用手杖猛击着材料厚实的木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王一帆其实觉得外祖父有些自我矛盾。他无比看重旧帝国的各种爵位,但同时又在宣扬所谓平等——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也是好事。如果不是外祖父敬慕贵族的话,就不会把他的女儿嫁给王一帆父亲那个除了男爵头衔就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姥爷,您别太动肝火。国父的功绩是不会真的被忘掉的。”王一帆安慰着情绪激动的外祖父。
“唉……”胡文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并不真在乎这些了。甚至……有时候半夜醒来,我还会想,当年如果国父没有起事的话,我肯定跟安娜结婚了——当然,那样也就没有你了。不过……也许安娜并不会是个好妻子,她太漂亮而我太平凡,她未必会一直爱我。”
“可想而知这位安娜是位绝色佳人。”
“可不是么。她娇小苗条,一头栗色的长发跟紫铜丝似的闪闪发亮。最让人着迷的是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就像是被晨光辉映的大海。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胡文杰眼中满是爱意的说着。
“这么说……是个盎格鲁人?”王一帆问道。
“对。她是个大学生。那个时候从外省来首都读书的女孩子很少,她就是其中之一。那时候我是个上尉,正在军校受训,准备把一生献给军队,根本就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逢场作戏的女人自然很多,但我谁也不想娶,直到我在一次舞会上认识了安娜。”
“姥爷,有句话并不是恭维……我真心觉得,如果您能跟这位安娜共度一生的话,我宁愿我自己不存在。”王一帆也有些动情的说道——他最近陷入了热恋,所以他极为尊敬深情的人。
“我刚才说过,我不认为我们能够长久。但如烟火般灿烂却转瞬即逝的爱有时候才让人最难以忘记。”
“那……姥爷,我觉得那副古画真的没有意义了,与其劳神费力的把它买到手,还不如我替您去找一找安娜。”王一帆终于又找到了机会说服外祖父撤销那个买下《美人西蒙内塔》的艰难任务——他可以偷可以抢,这都容易得多,但老将军要求他必须通过合法途径把画买下来。
胡文杰眯起眼睛,坐回了原先的位置,把手杖抓的紧紧的,收起了方才的深情款款。
“你带阿碧回来,你刚才陪我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个,对吧。”
“是……姥爷。”王一帆在外祖父凌厉目光注视下可不敢撒谎。
“你过来。我跟你说清楚为什么我要那幅画。我是为了你,为了大家的未来。那不是只因为画上的人跟你姥姥同名。”胡文杰对外孙招了招手。
王一帆又惊又疑的走到外公近前,胡文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王一帆张大了嘴,好半天之后才说道:“这……这听上去有点荒诞不经啊姥爷。”
“这是当年最顶级的预言师给出的信息。他的预言并不是都准,但万一这条准了呢?”胡文杰又开始摩挲着光滑的手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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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罗斯摩挲着丈夫杰森毛发浓密的肚腹。
他们好一阵子没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杰森搂着妻子,口中说道:“今天开车久了,很疲劳,如果硬来的话,可能没法让你满意。”
安娜轻笑了起来,嗔道:“我随便摸摸你,你就想到那上面去了。你也过于好色了。”
“是不是又要进行到到底是娶美女的人好色还是娶丑女的人好色的讨论了?”杰森吻着妻子。
“你不管娶美女还是娶丑女,你都是好色。你就是好色男人的代表。如果别人说‘什么样的男人是好色的男人’,把你杰森·贝洛展示一番就好了。“
“瞧你说的……”杰森知道妻子是在开玩笑,但他暗中也在无奈的苦笑。
安娜的话也不是太过于夸张,杰森知道自己的确很好色,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好色且性欲旺盛,婚后也“仅仅”跟安娜以外的三个女人发生过性关系——那个安娜上次提出离婚时的搭上的“初恋”其实都不能算在内,那么,其实只有两个。
不过,以杰森父母严肃保守的性格,如果知道他跟任何女人发生婚外情,都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甚至断绝关系。
“记得上次我们来拜德福德发生了什么嘛?”杰森改变了话题。
“什么?我不记得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啊,我全部精力都在照顾两个孩子身上。”
“你救了一个人的命啊。有个人快淹死了,你把他救上来的。”
“这……我还真忘了……哦不,我记起来了。好狼狈啊那次,人倒是救了,但我衣服全湿透了。”
“然后我们找了个没人且阳光好的地方,你脱光了躺着,晒衣服,晒身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不是你让我这么干的么。羞死人了。”安娜给了丈夫一记粉拳。
“然后我们还来了一次……那次你都高潮了呢,你说感觉地动山摇的。”杰森笑着说道。
“杰森!”安娜厉声低吼。“你什么别的都不记得,专门记这样的事情。那次我很生气你不知道么?我是你老婆啊,我是你孩子的妈妈。你让我在那种地方脱光,还非要跟我……那是运气好真的附近没人。如果被人看到,我只能自杀了。”
“呃……”杰森愕然,然后大为后悔提了这件他觉得颇有情趣的事情。不过他辩解道:“你当时可是告诉我你很快活啊,毕竟高潮一次不容易……”
“可是后来我越想越气。我当时甚至又想跟你离婚了。你一点都不尊重我,你把我当做个外面勾搭来的骚货随意玩弄!”
安娜越说越激动,她干脆霍的一声坐了起来,眉头紧皱的盯着杰森说道:“你是不是还是不想跟我过了?好不容易才和好,你就用这种事情来再次惹恼我。我明天一早就去借台打字机,重新写一遍离婚申请。”
杰森吓坏了,简直堪称魂飞魄散,他滚下床,双膝跪地,结结巴巴的哀求着:“娜娜……娜娜女王,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一直以为你觉得那事很……很有趣……我错了,我以后绝不再提。我也对那次我不负责任的妄为道歉。”
安娜长叹了一声,扭过头,淡淡的说道:“你起来吧,上来睡觉。别用这么夸张的态度,假的不行。”
“请接受我的道歉,娜娜,否则我不起来,我跪死在这里。”杰森现在就差没用远东人的传统大礼给妻子磕几个头了。
“我叫你上床你就上床。你不听话?那你明天等着签离婚申请吧。”安娜瞪起了眼睛。
“听话,听话……”杰森一骨碌翻身上床,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妻子其实不会再要求离婚了。
杰森想抱抱安娜,但安娜却躲开了,她背对着杰森说道:“我今天严肃的跟你说清楚一件事。”
“娜娜女王请训话。”杰森嗅着妻子散发着薄荷气息的栗色长发,语气谦卑的说道。
“你做的很多事情,说的很多话都让我极为生气,但我并不是每回都会把火发出来,因为之前我一心扑在写小说上,我不想让跟你吵架打扰我。所以,你可不要以为胡乱做事说话我都无所谓。而且现在我小说完成了,我可有大把的时间跟你仔细掰持每件事了。你如果够聪明的话,以后说话小心点,尤其不要提可能惹我生气的旧事。”安娜语气平缓却态度肃然的说道。
“明白,明白!我肯定会很小心。”杰森答应的痛快,但心里却在犯愁:他可怎么保证永远不说任何惹安娜生气的话啊,他知道自己这张嘴是很难严实起来的。
也就是说,以后可能跟妻子的争吵会变多——天哪,这可太让人头疼了。
杰森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心一软就吃掉了那签好字的离婚申请——如果好好留着的话,今天他就是自由之身,再也不用担心被妻子抓住某句话吵个不停。
不过瞬间他又确定:那不是心软,那是爱。再让他做一万次选择,他都会毁掉离婚申请。
于是杰森忍不住说出了口:“娜娜,我亲爱的女王,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所以我一定尽全力不让我再惹恼你,我得把你伺候的高高兴兴的。”
“假,腻味。睡觉吧。”安娜冷冷的回了句,但却在偷笑。
杰森依然听上去没有那么的深情,但安娜听在耳朵里还是十分的幸福。她知道,自己对杰森的爱和杰森对自己的爱,肯定是起起伏伏,时强时弱——强的时候浓烈如初恋,弱的时候薄如蝉翼一触即灭。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的爱还一直顽强的生存着。
几分钟过去了,安娜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她已经睡着了。
杰森依然嗅着妻子的头发,却是辗转反侧。
忙碌完毕,一切都安静下来,贺莉·奥特佳——他那个“疯狂的小东西”——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这还是今天杰森第一次想起贺莉。
杰森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和贺莉长期相处,度过刚刚建立关系的甜蜜期之后,贺莉会不会也要跟他争吵呢?
贺莉现在自然表现的无比温驯,真的像是把杰森当做主宰她一切的主人,但是……回想起来,安娜在跟杰森相恋的前两年里不也是这样么?
除了在性生活上安娜没有贺莉那样放得开,其实生活的其他方方面面安娜可是比有些疯疯癫癫的贺莉温柔贤惠的多。
贺莉什么都不会,杰森问过她,她说她不会做饭,不分缝纫,不会打毛线,不会收拾家。那套租来的豪华公寓每三天有个佣人上门打扫——如果没人帮忙,可能很快就变成垃圾堆了。换句话说,贺莉的确像个认为仅凭自己年轻的身体和床上的无限服从就能获得男人宠爱的无知少女。
安娜当时可是把他和杰森的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杰森的衣服如果破了,安娜会补得天衣无缝;他们居住的小小两居室从来都是一尘不染;而杰森当时有着好几顶毛线手套——虽然用不上,但都是安娜的手艺。
那时候安娜做饭还稍显生疏,但却在尽力的学习——当然,爱护妻子皮肤的杰森当年亲自下厨的时候也很多。
安娜给杰森带来的肉体刺激肯定不如贺莉多,更别提职业就是跟人性交的应召女郎格蕾丝了,但……如果不刺激却还能长久保持感情的话,那才是真爱吧。
杰森用耳语般的声音的说了句:“娜娜,我的爱,晚安。”
然后他睡去了。还是在妻子身边入睡最为安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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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冬夜这一夜都没睡好。
因为他不小心瞥见了莫妮卡·纳斯涅布的秘密活动。
好吧,可能都不算“不小心”,当他睡了一小觉出来上厕所却发现莫妮卡卧室的房门没关严而且里面还开着灯的时候,他大可不必蹑手蹑脚的过去从门缝里看一眼。
莫妮卡一丝不挂的仰卧在床上,闭着眼,左手捏着自己的乳头,右手置于股间。
她发出着被强力压抑的低声呻吟,身子在轻轻抖动。
岚冬夜脸红了,他明白莫妮卡这是在做什么。
他赶紧逃回自己卧室,连厕所都不敢上了。
那么这泡尿就憋得他根本睡不着。
岚冬夜一直忍着,直到感觉膀胱要爆裂了这才不得不又出了卧室。
好在莫妮卡屋里的灯已经熄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她肯定是已经睡了。
岚冬夜畅快淋漓的排空了尿液,却发现自己依然勃起着。
他当然晓得原因是什么。
若问他想不想跟莫妮卡上床,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莫妮卡虽说长相不算美艳动人,但总归也是个漂亮姑娘,而且她的身材实在是太能勾动男人的欲火了。
但岚冬夜说什么也不敢且不好意思跟莫妮卡走到那一步。
岚冬夜叹了口气,自己握住了阳具——不释放出来肯定根本睡不着了。
这简直像个硬编出来的矫情悲剧浪漫故事:一对青年男女,彼此都有好感,生活在一起,平时几乎无话不谈,但就是需要各自用手解决问题。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不合逻辑。
其实上次参加那个船上的派对回来,两个人几乎已经接近了最终的那一步了。回家的时候,喝了些酒的莫妮卡没再驾驶她那辆卡车,而是叫了辆出租马车。两人在车厢里手握着手,相互依偎着。莫妮卡笑里含情的看着岚冬夜,而岚冬夜一直轻抚着莫妮卡棕色的短发,时不时的还吻上一下。他们没有说什么情话,因为不好意思让马车夫听见,但他们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
但一踏进岚冬夜公寓的大门,也许是基于长久以来的习惯,他们迅速分开了,像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互道晚安之后各回各屋。
而第二天,一切彻底恢复如常,两个人又变成了“真朋友”,昨晚上马车上无需开口、心有灵犀的浓情蜜意像是从未发生过。
闹钟响了,岚冬夜必须收敛乱七八糟的思绪,拖着困顿的身躯去上班。
走之前,他还给莫妮卡煎了蛋倒了牛奶——他很明白,再过十五分钟莫妮卡就会睡眼惺忪的冲到饭厅。
今天得到的第一个消息让岚冬夜很是欣慰。
莉莲母亲的骨灰已经被发还了——这是他去湖滨区法医所交涉的结果,他不得不撒了谎,说这位奥利维亚·美香·陈是他的姨母。
那么现在还有个问题需要解决:找个人去把莉莲从“福寿营”赎出来。
这让岚冬夜很犯愁,他可没有关系这么铁的朋友——也许某几个中学同学会愿意帮忙,但他们现在都结婚了,让他们去赎个妓女那肯定得给他们的家庭生活惹大麻烦了。
那么这个可以先放一放,毕竟每周去装模作样的光顾两次莉莲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
接近着,那位内务部文化宣传司傲慢的处长再次亲自登门了,说的还是岚冬夜辖区内各出版社的事情,他要求岚冬夜抓典型,杀鸡给猴看,一定得控制住这些极欲“挖掘事实”的文化人。
岚冬夜对这事并未懈怠,他仔细阅览了辖区内十八家出版社最近刊行的所有印刷品,除了有家书局最新的小说里面有着太多色情描写之外,真的没有其他问题了。
今天,他就把那本有问题的小说呈交,静待批示。
但处长很不满意,他把小说随便翻翻就丢在桌上,咄咄逼人的说道:“现在我们可没时间管这些下流东西,我们要你揪出那些跟国家唱反调的人。”
“暂时真的没有。”岚冬夜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结论。
“没有也得抓个典型!”处长拍起了桌子。
“您是说……硬找出一个?”岚冬夜内心此时已经对之前觉得几乎等于不存在的内务部文化宣传司厌恶至极:这明摆着是要诬陷好人。
“逐字逐句的深挖,看言论背后的意思……岚科长,恕我直言,你文化程度不高吧。”处长极其轻蔑的说道。
“是,我只是中学毕业外加三年的宪兵学校培训。”岚冬夜并未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在宪兵这个群体中,他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教育水平了。
“请个有文化的助手?或者别的什么办法,总之——别看字面意思,那些文人擅长绵里藏针。”
岚冬夜的心脏微微的被刺痛了,他不得不想起了不辞而别的未婚妻莉娅·蔡——这位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曾经就是他的“有文化的助手”。
这位哪哪都不让岚冬夜舒适的处长在又训导了一番之后匆匆离去了,岚冬夜开始痛苦的思念起莉娅。
他曾是那么的把一腔的爱意都倾注在她身上,他已经准备好包容她婚后一切的过错。
但她还是走了。
岚冬夜至今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她算进自己那数目惊人的失恋史当中。
岚冬夜苦着脸拿出那些收集来的报刊书籍,开始按照那位处长的指示“深挖字面背后的意思”。
一个中士冷不丁的奔了进来,敬了军礼之后站的笔直的说道:“科长!我们又在大街上截获了一个流浪者,您要亲自去讯问么?”
“不。“岚冬夜眼睛没有离开那些文字,没好气的回应着——他哪有闲情逸致还去讯问一个普通的流浪汉。
不过马上他就改了口,说道:“算了,我去看看。”
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很简单,他看那满篇的文字已经晕头转向了,他想换换心情。
这看上去像团垃圾的流浪汉居然是个女人。
岚冬夜有点意外,因为女性再不济也能投身风月行当,总不至于去流浪。
“姓名。”岚冬夜程式化的问着。
“浅山安娜。”这女人虽然看上去糟糕至极,但嗓音居然还是清脆的。
然后岚冬夜像被暴雷劈中一般僵住了。
“浅山安娜?”
“是哦,浅山安娜。”
“你……”岚冬夜的喉咙立即像被人一把捏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那女流浪汉抬起头,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宪兵军官。
然后她惊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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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冬夜让女流浪汉去治安所的内部浴室洗个澡。
洗干净的女流浪汉居然看上去还挺白净,但面貌显得有些苍老了。
“真的是你么?冬夜?”名叫浅山安娜的妇人战战兢兢的问着。
“是我,安娜。你到底怎么了?”岚冬夜痛惜的问着。
岚冬夜有过十八位女友,面前的浅山安娜是第四位。
这位女友长相平平,性格普通,只跟岚冬夜谈了两个月恋爱,但岚冬夜对她的印象很深,因为这是十八位女友里唯一跟他完全是同一种族的,他们两个可以用纯粹的东岛秦语交流。
“我怎么了?时运不济呗……投资证券失败,像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浅山安娜麻木不仁的笑了笑。
“需要帮助么?呃……瞧我这问题问的,你肯定需要帮助吧。”
“你可以不用管我,我浪费掉了所有的积蓄,我自作自受。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把我抛下了,你没有责任帮助我。谢谢你让我洗了个澡,我可以走了么?”浅山安娜已经站了起来。
“不用跟我见外,我至少带你买一身干净衣服。”
“好吧,但干净衣服又有什么意义?我还不是要住在街上,很快就又脏了。”
“呃……”岚冬夜思索了几秒之后说道:“你可以先在我家暂住一阵子,我帮你想想办法,你总不能一直流浪。”
“你想睡我?如果是你的话,冬夜,这倒是可以。不过你没结婚么?”
“不不不!”岚冬夜赶忙摆手,说道:“就是纯粹帮你,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栖身的话。我还有一套空置的公寓,你在我家暂居一两天,我帮你布置下那空房子,你就可以自己去住在那里。”
“呵呵……“浅山安娜想要妩媚的笑,但那只有二十多岁却沧桑如中年妇人的面孔让这个笑容看上去很是惨淡。
“听上去……你是要金屋藏娇么?当然,我早就算不得娇了。”浅山安娜盯着自己那满是伤痕的小臂说道。
“真的别误会,咱们好歹也算是旧相识,我必须得帮你。”岚冬夜有些紧张的解释着。
“好啦……冬夜,我还不知道你,我是跟你开玩笑呢。如果你肯给我个地方住,那当然帮助很大。我在等外省的亲戚回信,也许我可以去投奔他们。我只是不能回家了而已,被我糟蹋光钱的丈夫会杀了我的。”
“哦哦,那好,午休时间到了,我先带你去买衣服。”岚冬夜一边看钟表一边说道。
但是他的计划落空了,因为有人来通知他中午有个紧急会议。
岚冬夜灵机一动,给家里那层的电话房打了电话,让电话员通知莫妮卡来接。
“现在打电话?是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么?”莫妮卡听上去活像个家庭主妇。
“不不,我有个老朋友,现在遇到了困难无家可归,我不能离开单位,请你来带她买身干净衣服然后把她带回家。她会暂时住在我们家一两天。”
“她?女的?你以前的女朋友?呵呵呵……”莫妮卡语气中带着戏谑。
“我不否认,的确是。但六年没见过面了,她现在在街上流浪,我得帮帮她。”
“没问题!我这就来。”莫妮卡豪爽的应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岚冬夜长出了口气,心想有莫妮卡在可真好。如果他结婚了,冷不丁的把前女友带回家肯定会引起一场战争;而如果他独居,把浅山安娜带回家又会显得很暧昧。
那么有莫妮卡这个既跟他没有实质性的男女关系却又跟他同住的姑娘在,浅山安娜接受帮助应该坦然的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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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纳斯涅布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岚冬夜的这位前前前前……前女友。
浅山安娜看上去像是比莫妮卡老了十几岁。
莫妮卡是大摇大摆走进治安所的,因为她之前来过一次,给门卫出示了她的特卫队中尉证件和总统府通行证。她跟门卫说,她是总统直接派来执行秘密任务的,不要暴露她的身份。那之后门卫可就不敢拦她了。
“走吧,我带你买衣服去。出去上车吧。”莫妮卡招呼着浅山安娜。
浅山安娜出门之后目瞪口呆——岚冬夜叫来的这女人怎么这样?她不是在打猎却一身猎装还穿着军靴,而且她开的车居然是个军用卡车。
浅山安娜自己曾有一辆“进取”牌小型蒸汽车,不过因为股市失利,已经卖掉了。
“浅山小姐,六年没见过岚冬夜了?”莫妮卡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嗯。”浅山安娜不敢多说话,她摸不透这位“米丝蒂小姐”的底细。
“六年前他看上去跟现在一样这么老么?”莫妮卡乐呵呵的问着。
“他……好吧,六年前他看上去也不年轻了。那时候我跟他走在一起,经常开玩笑叫他叔叔。不过……现在,调转了。他该叫我阿姨了。”浅山安娜惨然笑着。
“你长得还是不错,好好保养一下应该会有很多改善。哎,我待会再带你去买些霜啊油啊什么的,往脸上抹抹能好很多。”
“多谢了。”
“别客气,岚冬夜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当是他在直接帮你就好。”
“米丝蒂小姐……你……”浅山安娜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是冬夜的女朋友吧?”
“哈!”莫妮卡忍俊不禁,然后利落的否认道:“不是,谁给这个闷葫芦当女友啊。”
不过一秒钟之后莫妮卡眼珠子转了转,有了别的念头,于是她又说道:“我自然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我是他老婆。”
“啊?哦……”浅山安娜微微有些惊讶,但也并不意外。
“不过别紧张别见外,浅山小姐,我不是小气的女人。我很乐意帮助我丈夫的前女友。”莫妮卡正儿八经的说着,心里却在暗笑。
“哦……你比我宽宏大量多了。我当年跟冬夜分手就是发现他在帮助他的上一任女友。”浅山安娜颇为神伤的说道——她在离开岚冬夜之后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干净”的男人,但结果婚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她去摆弄股票也是因为丈夫天天骂她就知道呆在家里,一点都不为家庭做出贡献;结果投资失败之后又被丈夫赶出家门。
“我啊……怎么说呢,如果没跟他结婚的话,我还是会嫉妒的,但现在反而很心安,反正他甭想打别的女人的主意。”莫妮卡说完险些直接笑了出来,她连忙用假咳掩饰了过去——看来演技还得提高啊。
“你这么漂亮,他不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的……”浅山安娜幽幽的说道——她在哀怨自己过早失去的青春,她才只有二十六岁。
“他啊,他对那个电影明星成田梦感兴趣,不过人家当然看不上他咯。”莫妮卡说完在心里悄悄念叨着:成田梦,你是个洒脱的人,你肯定不会在意我拿你打趣。
“哦……是啊,我也记得。他好像挺喜欢那个演员的。不过,男人也都会喜欢些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美人儿吧。”
“嘿,我可是带他去摸了摸成田梦的。”莫妮卡看上去得意洋洋的,仿佛这是一桩巨大的功绩——的确也是功绩,虽然莫妮卡曾因为看到岚冬夜果然敬慕成田梦而嫉妒的怒火中烧,但当她发现成田梦和岚冬夜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之后,她又为自己帮助岚冬夜见到了他的偶像而自豪。
“什么?摸……摸了摸……成田梦?”浅山安娜可是完全不能相信她听到的话。
“啊,是……摸了摸。他们应该搂搂抱抱过一阵子。”
“我的上帝……”浅山安娜几乎要哭了。她一直觉得岚冬夜是个不足一提的男人,所以当时才放弃的那么干脆,可现在他有了漂亮而且看上去本事很大的老婆,还跟电影明星有了接触——这完全是在嘲弄她是个笨蛋。
莫妮卡发现她好像搞得这位本来已经很悲惨的浅山小姐更难受了,心中一阵歉然,她赶忙换了个话题,问道:“我跟岚冬夜不过认识了三四个月,对他以前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他六年前在做什么呀?”
“那时候他是个二级探员,但我……不知道他每天具体都在怎么工作。他从不跟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
“哦……他不爱说话吧。”莫妮卡面子上态度平淡,其实心里现在美滋滋的,岚冬夜可是每天都把治安所里遇到的有趣事情对她通报的——她至少比岚冬夜的某个前女友得到的关注多好多倍吧。
“嗯,如果我不主动开口,他都不怎么理我……他现在还是这样么?”浅山安娜问道。
“他……”莫妮卡本想说“他现在挺健谈的”,但一想这又是给浅山小姐伤疤上撒盐,于是故作愤慨的说道:“他也不理我。气死我了。所以我说他是个闷葫芦。”
“唉……怎么还这样……都是娶了老婆的人了。”
“娶的不情不愿呗。我逼他娶我的。”莫妮卡的确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能跟岚冬夜结婚的话,那必然是她逼迫他的。
“他……他这么受欢迎了么?你这么漂亮还得逼他娶你?”浅山安娜完全是不敢相信。
“他可一点都不觉得我漂亮。他喜欢那种个子小小的,说话嗲里嗲气的娇媚姑娘。我啊,在他看来可能都不像个女人。”莫妮卡撅起了嘴。她有几分真实的愤慨,她总觉得见过一面的那个娇滴滴的碧安卡·黄才是岚冬夜一直喜欢的女孩。
“哦……也许吧。这也怪不得当年他对我冷淡。我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浅山安娜很是怅然。
是啊,这位浅山小姐个子不算娇小,说话更跟嗲里嗲气挨不上边。
“就是,坏死了。都结婚了,还不怎么愿意碰我。大坏蛋一个。”莫妮卡这句骂的全然是出自真实感受了。她现在隔三差五的就得自慰一次,而每次完事了都要哭一场并在心里大骂自己是傻瓜,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了陪伴岚冬夜而折磨自己。但很快她又会再次确定她还要坚持下去——原本只计划住一两个月,但现在她决定只要不是必须回到总统身边,她就一直不走了。至于一直不走的结果会是什么,她懒得去想。
浅山安娜看着莫妮卡笑了起来,她低声说道:“难道就没想过,他这个人功能不行?所以就……躲着你。当初我也觉得他对我一点欲望都没有。”
“才不是!”莫妮卡对浅山安娜生气了。她可不喜欢听到别的女人诋毁岚冬夜的性能力——尽管她也不知道这个傻大个到底行不行。
“哦……对不起,我多嘴了。”浅山安娜迅速把笑容从脸上移除——她后悔了,她知道万万不该在一个妻子面前说她的丈夫没有性能力。
“他很厉害的,轻轻松松的坚持一个多小时。”莫妮卡替岚冬夜吹嘘着。
“真的?”浅山安娜又不敢相信了。
“当然是真的。”莫妮卡严肃的回答着。
“哦……”浅山安娜又黯然神伤了——她的丈夫是不怎么行的那一类,每次能够挺过五分钟都非常不容易。她找过一个情人,可那家伙吹的凶,实际也好不哪去。
两个女人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莫妮卡开口了,问了个不疼不痒的问题:为什么浅山安娜的姓名是这个顺序而不是叫安娜·浅山。
“哦……安娜也是个远东东岛名字,虽然来自于盎格鲁人的安娜,但并不等同。类似的还有缇娜,玛利亚,萝拉,茱莉亚等等……哦,莫妮卡也是其中之一。”
“有趣,那我可以叫自己岚莫妮卡咯。”
“那当然是可以的,米丝蒂小……哦不,叫你岚夫人更正确吧?”
“还是叫我米丝蒂小姐吧,我还年轻,不想太早就被称为某某夫人。”
“这跟我做法一样,我一直没改夫姓,对外也一直自称浅山小姐。为了这个,我可是被打了很多次。但……我丈夫的姓氏实在太糟糕了啊。他姓舒伊特,念快了听上去像是‘屎’……这怎么可能让我拿来当姓氏嘛。”(注:“舒伊特”是“Schiett”)
“哈哈哈……”莫妮卡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心情变得极好。
然后两个女人开始大聊起她们所见的古怪姓氏,一齐笑的前仰后合。
到了抵达服装店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宛如一对闺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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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罗斯有些思念她新得的闺蜜黑井夫人。
于是安娜给黑井夫人打了个电话,告知贝洛一家已经安顿好了,杰森一早就带着孩子们去钓鱼,而她自己因为有些头疼而留在了旅馆休息。
“贝洛先生可真是个好父亲。现在的男人很少有愿意陪孩子玩耍的。”黑井夫人颇为感慨的说着。
“他呀,算了吧,我只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别只带回一个孩子。”安娜其实心里赞同黑井夫人的话,但总归也不好在个寡妇跟前夸赞自己的丈夫。
“呵呵……”黑井夫人轻轻的笑着说道:“我觉得贝洛先生不会的。他啊,根据安娜你的描述,我觉得应该被称作‘疏而不漏’。不会出大岔子的。”
“嘿,尤米,你这么看好他,我走,你嫁给他好了。”安娜开着玩笑。
“你欺负我,安娜。你家先生根本懒得正眼看我,我跟你比起来完全就是个老妈子。”
“他这个人啊,看女人都是偷偷的用余光瞟,以为我发现不了,但我可没那么好忽悠。”安娜说完就捂住话筒笑了两声——别的不敢说,她现在倒是确定杰森不可能对容貌跟自己相差甚多的黑井夫人有什么想法。
“余光?诶,他可是连余光都不肯给我的……哦对了,安娜,上次我们吃饭时遇到的那位夏先生,你觉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诶?”安娜一片茫然,她几乎都忘了夏先生是谁。
“哦……没说过几句话,我觉得还行吧,但不太容易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安娜实话实说。
“嗯,我也这么认为。但我不也就是这种不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人么……”
“呀!”安娜一下就明白了好友的意图,她轻笑着问道:“你看上他了?”
“没有没有!”黑井夫人带着少女般的娇羞否认着。“其实有个人在猛追我呢。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夏先生能不能继续当朋友。”
“嗯……让我想想。”安娜认真的分析了起来,但她毫无头绪。
“我……对不起……我真的对他没有印象。那你……你觉得他呢?”安娜把话题推给了另外一边。
“嗯……好像……不太有感觉。无法理解他跟成田梦是怎么当上朋友的。”
“同意……”安娜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她其实真实的感受是:真正的美人儿在对朋友和恋人的选择上是很随意的,否则她自己怎么会嫁给杰森·贝洛这个连夏先生都不如的混子。
但安娜可不能把这想法直陈,因为这肯定会刺痛黑井夫人——等于告诉她,她根本不算美人儿。
黑井夫人还是沉默了。
半分钟之后,黑井夫人说道:“先挂了啊,安娜。孩子们在闹腾。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放下话筒,安娜长吁短叹——她可生怕刚才哪句没说对结果惹恼了黑井夫人。十五岁以后,安娜·罗斯可是受所有同龄女性排斥的。
安娜在十七岁时曾有个疯狂的念头:她要毁容,她要长到二百磅,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得到朋友。
但她最终还是对自己下不了手。
那个新闻专科学校的选美比赛完全就是讨厌安娜的女孩子们的诡计。安娜根本没有报名,但比赛当天那大喇叭却喊着她的名字。
她只穿着普通的、遮的严严实实的校服上了台,并且一点没有化妆。
结果,她还是得了第一名。
这是安娜·罗斯此生第一次确认,她长得出众的美丽。
可安娜讨厌自己打眼的外表,她羡慕那些普通偏上姿色的女同学——这样的女孩子可是无论异性同性都吃得开的。
安娜头疼减弱了,她决定去吃饭。
结果,旅馆的厨房出了问题,餐厅暂时关闭了。
安娜真是不想一个人去大街上找饭馆,但她很饿,这事不得不做。
她记得昨天门童说过步行十五分钟有家新开的加勒比风味馆子不错,于是她决定去吃一吃家乡菜。
馆子里客人不是很多,较为安静,菜其实做的马马虎虎,差安娜母亲的手艺一大截子,但也不难吃。
安娜点了黑豆鸡肉饭——上加勒比省最有名的美食,以及咖啡。
饭菜一般,但咖啡安娜一闻就知道是正宗的家乡产品,于是在吃完之后她又要了一杯,悠闲的细品起来。
“安娜,小心点,这里有个台阶。”那个让安娜·罗斯心慌意乱的男声突然出现了。
安娜紧张的看了看,果然是那个英俊的男人挽着那位高个子安娜走进了饭馆。
安娜顾不上第二杯咖啡只喝了不到四分之一,她准备夺路而逃。
但出门的路必须经过那对刚刚坐下的男女,安娜决定硬着头皮走过去。
结果,高个子安娜搭话了。她说道:“小姐,你是马丁波利斯来的吧?”
“呃,呃,对……”安娜·罗斯低着头应着。
“不介意我请你喝杯咖啡吧,我也是马丁波利斯人。”高个子安娜笑容可掬的问着。
“我……”安娜本想拒绝,但却突然觉得显得这么害怕他们肯定会令人生疑,于是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安娜·佩里,圣彼得区的。这是我男朋友,卡洛斯·弗朗哥。”高个子安娜极为友好的自我介绍着,而那名叫卡洛斯的男人对安娜·罗斯点头致意。
“呃,我……我是安娜·罗斯。幸会。”安娜觉得太尴尬了,她最怕跟自己同名的人聊天。
“原来你也叫安娜呀!这可真有缘,罗斯小姐,你是位演员么?”安娜·佩里大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不……我就是普通家庭妇女。”安娜·罗斯尽力让自己语气平和。
“可一点都不像,你这么漂亮,我和卡洛斯都以为你是演员。”
“是啊,我们两个昨天在街上惊鸿一瞥,都被罗斯小姐你的容貌震惊了。”卡洛斯虽也是在赞美,倒是没有安娜·佩里的态度那么的热情。
“呃,呵呵……过奖……”安娜·罗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腼腆的笑了笑——她发现只要这位卡洛斯不是一声声的呼唤“安娜”这个名字,她其实也还不至于心里发慌。
“我是个图书馆资料员,也等于不怎么工作,卡洛斯就比较厉害了,他是铁路工程师,现在正负责着大项目呢。”安娜·佩里满面妩媚的看着自己的男友。
“哦……厉害……”安娜·罗斯此时心想:怪不得这人看上去稳重,原来果然不是杰森那种不学无术的人。
“应该说负责大项目的一部分。安娜,你得说清楚,否则别人以为我是吹嘘自己是总工程师啦。”卡洛斯表情谦虚的说道。
安娜·罗斯心又忙乱的跳了几下,脸都红了起来。
卡洛斯大概也发现了另外这位安娜的状况,赶忙对女友说道:“亲爱的,以后罗斯小姐在场的时候,我也叫你佩里小姐好了,否则……容易听混。”
“叫我的中名啊,你不会忘了吧?”安娜·佩里佯装不悦。
“怎么可能忘,我的玛尔达。”卡洛斯微笑着,额头现出几道恰到好处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更稳重,更绅士了。
安娜·罗斯松了口气——这下可以不会被那一声声的“安娜”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了。而且,从卡洛斯话里的意思来看,他们俩想要跟自己结交。
那该不该跟他们当朋友呢?安娜·罗斯犹豫不决。这两个人看上去倒肯定不像坏人,但安娜怕杰森知道她单独认识了个帅气的男人而起疑心。
不过好在这是一对儿男女,如果总是他们一起出现的话——应该没有什么疑点吧。而且,其实安娜·罗斯现在对安娜·佩里有了些好感,因为这位佩里小姐安娜越看越觉得漂亮,而且她给人的感觉是既妩媚又豪爽,安娜喜欢这样的同性。
果然,安娜·佩里接下去就提出了交朋友的申请,她说道:“在这小镇上遇到一同来自首都的人不容易,我们打算今天晚上请罗斯小姐吃饭。”
“我……”安娜·罗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法说定,我得跟我丈夫商量商量。他带孩子们钓鱼去了,半下午应该就会回来。我问过他之后,给你们打电话好么——你们应该是可以用电话联系的吧。”
安娜·罗斯的话让安娜·佩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她激动的说道:“罗斯小姐,你居然已婚还有孩子?完全看不出来啊!你看上去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哪里……哪里……”安娜·罗斯觉得安娜·佩里太夸张了,她知道自己看上去年轻,但也不至于年轻到大学刚毕业的年纪。
安娜·罗斯接着说道:“我都已经三十五岁了,佩里小姐,你真是过誉啦。”
安娜·佩里瞠目结舌的跟同样讶异的卡洛斯迅速对望了一眼,然后说道:“那就更不得了啦。你只比我小了一岁啊!三十五岁看上去如此年轻,这真是只有那些明星演员才能做到的——罗斯小姐,你其实真的就是个演员吧?你是在故意低调对不对?”
“不不……我真的只是家庭妇女,结婚十几年都没有出去做过事。”
“玛尔达,应该称呼人家罗斯夫人了。”卡洛斯提醒着女友。
“对对对,不好意思,罗斯夫人……”
“呃……其实不是罗斯夫人,我丈夫姓贝洛,我没改姓。”安娜·罗斯有些后悔当初不改姓了,结果弄得现在每次都要跟别人解释她不是罗斯夫人。其实当年没有改夫姓也并不是真的由于安娜要做个“新女性”,她只是觉得全名变成安娜·贝拉·贝洛听上去有些滑稽,而且缩写“ABB”跟一款避孕套的牌子一模一样。
“哎哟,那还是继续叫你罗斯小姐吧,我觉得你也应该更喜欢这个称呼吧?”安娜·佩里说道。
“嗯……其实叫我贝洛夫人也行,但罗斯小姐我的确也喜欢。”
“还是罗斯小姐这个称呼跟你外表最搭。你是怎么做到的,完全看不出已婚已育的痕迹呀!太厉害了!”安娜·佩里慨叹着。
“呃?我不至于看上去还是未婚吧,我觉得我一看就像是个妈妈呀。”安娜·罗斯认为如果说看不出已婚的话,那可能伊丽莎白·怀特还差不多,而她自己可没有伊丽莎白的少女感。
“不不,真的看不出。首先,瞧瞧罗斯小姐你的腰身,这么苗条,这哪像生过孩子。再看看我……”安娜·佩里挺了挺身子,接着说道:“我也生过孩子,但我的腰就肉唧唧的再也回不到年轻时的状态了。”
卡洛斯此时插了话,他揽住女友的腰肢,温柔的说道:“你的腰很完美啊。”
“好啦,马屁精,呵呵……”安娜·佩里有些娇羞的笑了笑,然后又对安娜·罗斯说道:“然后呢,罗斯小姐,你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未婚女性才有的青涩腼腆,这完全让人看不出你是位夫人。”
“哦?这我自己都没发现……”安娜·罗斯认为自己的眼睛里应该是家庭妇女特有的疲惫和漠然才对啊……不过,也不好说,所以她决定一会回去好好照照镜子。
“有时候得旁人才能看得出来,自己就是发现不了……对了,孩子多大了啊?”安娜·佩里说起孩子,眼睛里又出现了光芒。
“都是九岁,快十岁了。是双胞胎。”
“哇哦,厉害……我有一个儿子,才七岁。我结婚晚。”
“哦……哦……”安娜·罗斯敷衍着,有些疑惑的看了安娜·佩里一眼,她心里嘀咕着:“佩里小姐已婚,却还有男朋友,如果他们是那种鬼混的情人关系,那这朋友就不能当了。”
安娜·佩里似乎看穿了安娜·罗斯的疑虑,于是立即就补充道:“我结婚晚,却离婚快。孩子不到一岁我就离开了让我痛苦的丈夫。然后我就遇到了卡洛斯,我生命中的阳光。”
“你也是我生命中的阳光。”卡洛斯握住了女友的手,动情的说道。
“哦……弗朗哥先生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会让你很幸福,佩里小姐。”安娜·罗斯再次松了口气——半口气,至少这对男女是婚外情人的可能性小了一半。谁知道这位卡洛斯·弗朗哥是不是已婚呢?
不过他没有戴着婚戒。
可杰森不也从来不戴么——安娜自己也不戴。
然后安娜·佩里也发现了婚戒的问题,她对安娜·罗斯说道:“罗斯小姐,你刚才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你没有戴戒指啊,你肯定没结婚。你最多二十多岁。”
“我……我和我丈夫都不习惯戴的,因为拍丢掉。”安娜·罗斯此时决心回家之后就命令杰森天天戴戒指,她自己也戴,否则又是个每次都得对人解释的麻烦事。
“呵呵……”安娜·佩里笑了起来。“直到亲眼见到你的丈夫之前,我不准备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所以今天晚上一定赏光哦。”
“我确实得问过我丈夫才能决定……”
“那我们就敬候佳音。哦对了,卡洛斯喜欢安静,所以我们没有装电话。不过罗斯小姐你可以写封短信让旅馆门童给我们送来。你就叫他送去弗朗哥别墅就好,他知道在哪,全城人都知道在哪。”
“啊?你们住在这镇上?”安娜·罗斯大为意外,她以为这对情侣也是游客。
“我喜欢这个镇,所以我在这里买了栋房子。这两三年以来,每年我都带安……玛尔达来住上一阵子。”卡洛斯说道。
“哦……”安娜·罗斯点了点头。
“今晚上就在我们的别墅里请罗斯小姐夫妇吃饭,这镇上的餐馆啊,晚上客人太多,嘈杂的很,还是家里安静舒适。我们的两个厨师手艺也还是不错的,虽然他们只精通马丁波利斯和新高卢口味的菜肴。”
安娜·佩里上面的话让安娜·罗斯有些自卑——她听出来了,既然还能专门有两个厨师,那这个别墅一定很豪华。这位弗朗哥先生肯定是上流社会的一员。
安娜·罗斯心里又乱了起来,她敷衍了几句就告辞回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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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安卡·黄心里很乱,因为丈夫王一帆跟她说,外公很喜欢她,所以外公要来首都参加他们的婚礼,但外公现在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得等他的消息,他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就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碧安卡意识到这样的话她一直企盼的婚礼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真可就遥遥无期了——原先说好了这次回了马丁波利斯就开始操办的。
而且她怀疑王一帆在骗她——外公都快一百岁了,弱不禁风,还能有什么事情可做?
但她不敢去质问王一帆,她琐事上会发发小脾气、执拗一下——那是一种撒娇,但在大事上,她并不敢违逆丈夫。
结果她失眠了,她担心了一夜她跟王一帆的婚姻会出现问题。
既然王一帆能那么快弄到结婚证明,那么他如果想离婚也会办理的很迅速吧。
碧安卡太怕失去丈夫了,她知道这人跟正人君子四个字差的很远,但他对她保护的很好,他也可以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反观岚冬夜,他倒是个正人君子,可他做了些什么!碧安卡认定,岚冬夜一直都在伤害她,也从未保护过她。
碧安卡此时赶紧提醒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木讷的小军官。
现在碧安卡坐在棕榈城一栋豪华别墅的客厅里,尽管困顿至极,但还是尽力保持着活力青春的状态应付着那几位阔太太。
王一帆又在拜访他那些半熟不熟的商人朋友们,现在男人们去打桌球,而太太们聚在一起喝茶闲聊。
这些太太们个个珠光宝气,但没有一个长相过得去的。妆容精致的碧安卡被她们衬托的更像是个绝色佳丽了。
碧安卡在心里嘀咕,这些女人皮相如此糟糕,却还跟有钱的男人结婚,那她们的丈夫必定都有情人。
好吧,都不需要碧安卡暗中猜测了,闲聊又继续进行了一阵子之后,碧安卡听到那几位太太自己都说了丈夫和情人的事情,但似乎她们的确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人称赞丈夫眼光好,挑的情人都是又漂亮又老实的好姑娘,从来没有跟那些来路不明的骚货搞在一起。
另一位太太接着又发表了高论:男人反正是闲不住的,找情人那还是正道,要不得的是那些整天出去嫖的,不但乱七八糟,而且还容易得病。
大家一致同意,碧安卡也只得跟着点头。
“当然咯。”发表高论的太太专门对碧安卡说道:“王夫人,你是个小美人儿,又年轻又漂亮,这个我们不能比,所以你应该至少能拴住你老公十年。”
“啊,嗯……是吧,呵呵……”碧安卡勉强的笑着,心里却很是生气——难道十年后她也得像这些太太一样对丈夫玩着一大把情人听之任之了?这可不行,碧安卡确定,如果王一帆有固定情人的话,她会想死。
碧安卡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客厅,去外面露台上透透气,让自己暂时脱离这种既油腻又绝望的气氛。
结果,恰好她看到丈夫也在露台上抽烟。
碧安卡笑了,奔了过去,一头扎进王一帆的怀抱。
“慢点跑啊丫头,你这鞋跟这么高,你会摔倒的。”王一帆爱怜的抚摸着娇妻的秀发。
“我早就修炼出来啦。我敢跟你保证,我穿着高跟鞋跑上几百米绝对不会摔倒一次。”碧安卡可没吹牛,这五寸的鞋现在已经跟她融为一体了,除了脚会酸痛之外,运用这件武器她娴熟无比。
“好嘛,我的阿碧本事很大。”王一帆捧起碧安卡的小脸吻了吻。
“你为什么不打桌球了?”碧安卡双臂环住了丈夫的脖颈。
“别提了,那些人声音太大,我耳朵都快聋了。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越来越不能忍受小地方暴发户的聒噪了……那你呢,阿碧,你为什么也逃出来了?”
“我怕被那些善良却愚笨的夫人们带坏,以后可以无限容忍你的三心二意。”
“切,这些婆子,自己婚姻一团糟,却还来给你灌输糟粕。”王一帆很是愤慨的说着。
“可你难道跟她们的丈夫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么?你最终还是会抛下我去莺莺燕燕。她们替我估算了,我最多也就只有十年时间,十年,十年算什么,一晃就过去了。”碧安卡说完就止不住的流起泪来——她当然没有嚎啕大哭,她不想让丈夫丢脸,但心中的悲戚真的不能让她保持平静了。
“这群该死的傻逼婆子!”王一帆把半截卷烟使劲扔到地上,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现在就走,晚饭不跟他们吃了。”
“别……老公,我还可以应对她们……别耽误你的正事。”
“别勉强,反正这些人也未必真的有用。一个个的都是只会吹牛皮。小地方的生意人没什么正经事。”王一帆愤愤的说道。
“哦……但也要保持礼貌不是么?”碧安卡后悔给丈夫告状了,她生怕王一帆现在为了她抛弃了生意,日后却又要怨恨。
“礼貌他妹。这些人对我可没什么礼貌。阿碧,你想离开这里么?”
“我……”碧安卡为难了,她可真是害怕丈夫现在为了讨好她而犯了错误。
“说实话,我的爱,你现在是不是想走?不用顾虑任何事,我也受不了这里啦。”王一帆托着碧安卡精巧的下巴问道。
“嗯,走吧!”碧安卡吻了丈夫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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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帆夫妇奔跑在柔软的沙滩上。
他们都脱了鞋子,碧安卡欢笑着,大喊着:“追上我呀!追上我呀!”
王一帆气喘吁吁,最近大量发胖的他可真是不如年轻的娇妻跑得快。
看着碧安卡那纤巧活泼的背影,王一帆心中的爱意欲燃愈烈啦。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此生最爱的就是碧安卡这样纯洁娇俏的少女,而那个一直萦绕的阿珍——他可能只是感激外加责任心作祟。
但他不能因为有了碧安卡就把阿珍驱逐出自己的脑海,毕竟阿珍为他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王一帆感伤了,他不再追逐碧安卡,他喘息着,低头看着沙滩,不住的自责——姥爷说的是对的,他就是个富贵闲人的脾气,却还一心想要靠自己出人头地,结果其实始终都是他的女人们在为他劳碌着。
心境如此,别说不能驱除阿珍了,现在连丽丽——吴思齐——都再度降临。
王一帆几乎要直接跪倒在沙滩上了。他曾经是真的爱着丽丽,他们两个也有动人的山盟海誓,但为了那开业之后半年都门客罗雀的南珍轩不至于关门大吉,丽丽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碧安卡发现了丈夫的异样,忙奔了回来,扶住王一帆的身子关切的问道:“老公,你没事吧?我跑的太快了是不是?”
“没事,没事,我老啦,可真是追不上你。”王一帆举起手挥了挥,看似驱赶蚊蝇,实际是在想让他对阿珍和丽丽的情思消散。
“你啊,老什么老,床上一把好手,跟我赛跑却这么不中用。你就是懒得跟我一样幼稚,一把年纪了还要追跑打闹。”碧安卡紧紧的抱住了王一帆。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嘛,我得在床上伺候好你,自然就跑不动啦。”王一帆吻着碧安卡的额头。
“谁伺候谁啊。不是我伺候你么?你当我真的那么喜欢那事啊,我是要让你满足。我不就这方面有些优势么?我不让你满足,你很快就要抛下我啦。”碧安卡撅起了红彤彤的嘴唇。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胡说!照你这么说,你一点都不想跟我做爱?”王一帆眉头紧皱,故作愤怒状。
“谁想啊,跟男人做爱是痛苦的你明白么?你要使劲捏我的胸部,你要用力撞我的屁股,我经常很疼的你知不知道……真该让你们男人变成女人,体验下这种滋味。”
“明白。那我以后不碰你了。”王一帆把妻子推离怀抱,然后点上了又一根烟。
碧安卡吓坏了,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说这些东西——这不是真心的,王一帆对她已经很温柔了,她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疼痛——包括那次他们夫妻俩双双想遗忘的强奸;她就是想撒娇,让这位王老板更疼爱她,然后顺便出出婚礼不能如期举行的气。碧安卡六神无主了一阵子之后决心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选择了主动出击。
“不碰我!你已经有情人了是么?你求之不得对么?你一直有情人是不是。抱歉!我是个贱人,我是个骚货,我硬缠上你,我费尽心思的变成你的女人,但我算个屁,我配不上你男爵大人,我早就该去内务部申请一张橙纸。”
碧安卡觉得话语还不够有力,所以她把脖颈上那条昂贵的珍珠项链扯掉,一把抓起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大吼道:“我不过就是你王大老板看上的随便一个婊子!”
碧安卡跪倒在沙滩上,捂住脸痛哭流涕。
王一帆僵住了。
能如何辩解?王一帆自然现在没有情人,但碧安卡会相信么?他强奸过碧安卡,所以这姑娘怎么会把他当做好人?结婚也不会改变任何。
“你不爱我,你从来只是恨我,你现在这样只是想彻底毁掉我。我说对了么?”王一帆死死的盯着妻子的眼睛。他也不是永远都当个只会取悦妻子的软脚虾。
碧安卡哭了——丈夫的话可太伤人了,她的确恨过王一帆,但现在她可是在尽全力的爱着这个混蛋啊!
既然尽全力的爱他,那就……顺服他吧。
于是碧安卡再次急奔扎入丈夫的怀抱,泣不成声的说道:“你知道我一着急就管不住嘴,你对我生气了,我不说对不起,那很见外,但你如果不爱我,你就赶我走!你把我扔在棕榈城自己回首都吧。”
王一帆刚才的些许怒气立即荡然无存,他赶忙抱紧碧安卡,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婚礼延后生气,但有姥爷亲自到场的婚礼不是更有意义么?他可是现在唯一活着的第一共和国开国元老。”
“知道啦,老公,我是因为这事心情不愉快,但我现在想通了,早一点晚一点都没问题,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仪式只是个补充而已。”碧安卡抬起头,给了丈夫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
“那……再跟我说一遍,你喜不喜欢和我做爱?”王一帆捏了捏碧安卡的鼻尖。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信。”碧安卡热切的回应着。
“那还等什么呢?”王一帆把妻子拦腰抱起,向不远处那排白色的小木屋走去——这是所谓“休息室”,但其实全然是为在海边突然来了兴致的情侣们准备的欢爱之地。
碧安卡有些紧张,她缩在王一帆怀里问道:“这些木屋真的能行?上次我总感觉外面一直有人偷听。”
“哈,怕什么,我们是合法夫妻,随时随地享受生活天经地义。”
“我享受的太多了,我怕这是场梦。一个月前我还是个因为得到一个微薄的职位而高兴的跳起来的穷困小妞呢。”
“啧,你在抱怨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微薄。”
“小学代课老师啊,难道不微薄?”
“可你的工资会是我来发啊,比那个校长还多两倍,这微薄么?职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挣到多少钱。”
“好啦!你就显摆吧,掌控我生命的变态,但我就是爱你,我要你一直把我掌控下去。”
“我情愿是我被你掌控,我亲爱的阿碧。”王一帆使劲的吻着妻子娇嫩红艳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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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罗斯坐在镜子跟前,仔细看着自己。
她不是又要迎来一次精神崩溃,她只是想看清楚自己眼睛里有没有安娜·佩里所说的“青涩、腼腆”。
好像有,也好像没有。安娜觉得自己都不懂自己。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内心沧桑的像个老妪,而更多的时候,她的确认为自己跟个中学生一样没有长大。
对孩子不够有耐心,对丈夫不是随意发脾气就是全然忽略,再加上有那么好几年完全放弃对外表的经营而变得像个大妈——也许还得提一句最近突然又决心变回年轻时的自己。
这真不像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该做的事情——这个年龄的女人应该稳重,而安娜觉得自己却从来都是跳跃性的。
安娜·罗斯的特点就是无论对任何事做出决定都是使用所谓“一拍脑袋”的方法,她可不想深思熟虑。
她曾对杰森自我检讨过,但杰森跟她说:家庭良好相貌美丽的女性都是这样。
想起这句话,安娜立即生气了——以前没仔细想过,但杰森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经历过很多“家庭良好相貌美丽”的女性?
理性告诉她,杰森在结婚前到底有过多少女朋友是不应在意的,但安娜不准备搭理“理性”这位满嘴大话的天使。
安娜坐不住了,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在筹划该怎么让杰森说实话。
然后杰森来了,领着两个孩子。
“妈妈,妈妈,我们今天收获很多!两条鲈鱼三条鳟鱼,都是大个儿的!”弗兰克兴高采烈的像个看到香蕉树的猴子。
“都交给旅馆后厨了,他们收拾干净之后会把这些鱼做成咱们的晚餐。”头发杂乱,衣服脏兮兮的杰森·贝洛补充着。
“我不想吃鱼!”丽莎吼了句。
“可你喜欢钓鱼!”弗兰克也高声回敬妹妹。
安娜笑了,她忘掉了之前的计划——无论她现在是否看上去像是个已婚妇人,她都永远把家庭当做她最珍贵的东西。
“今天恐怕不能吃鱼啦。”安娜说道。
“什么?你不是喜欢吃烤鲈鱼么?”杰森一头雾水。
“今天有人想请我们俩吃晚饭。”
“谁?你在这里遇到了朋友?”杰森极为讶异的问道。
“新朋友,一对情侣,也是马丁波利斯来的。”
“呃?都是什么人?”杰森又高兴又担忧:高兴是因为妻子又自己交到了朋友;担忧是因为他不放心多年自我隔绝的安娜对外人品行的鉴别能力。
“女的也叫安娜——安娜·佩里,是个图书馆资料员。男的呢……叫卡洛斯·弗朗哥,是个铁路工程师——杰森,你有没有恰好认识他们?”
杰森皱起眉头仔细想了好一阵子,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都不认识。”
“所以,去赴宴么?我们两个去,孩子们交给旅馆照看。”
“妈妈,我今天钓的鱼吃不到了。”弗兰克垂头丧气。
“不吃鱼,真好!”丽莎快活的跳了起来。
“去!”杰森干脆利落的应道:“跟体面人社交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老爸,我想吃鱼。”弗兰克嘟起了嘴。
“旅馆后厨有冰箱,明天再吃一样鲜美。”杰森拍了拍儿子的头顶。
“真的去?”安娜生怕自己听错了丈夫的意见,所以不得不重复。
“去啊!我得去给那些体面人好好炫耀一下我这美丽绝顶的老婆。”
“闭嘴,当着孩子说这些……”安娜脸红了,她斥责着丈夫,但脸上的笑容却难以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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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罗斯和杰森·贝洛夫妇两人专门穿上了足以应对上流派对的服饰。
安娜简直要觉得自己未卜先知了——当杰森说进山之后随便穿时,她还坚持要带体面的礼服。是啊,礼服带着,袜子却忘掉了。
穿了礼服的杰森自然还是不如卡洛斯·弗朗哥英俊,但总也不是很差。
结果这个“弗朗哥别墅”把贝洛夫妇吓呆了。
“确定是这里?”杰森慌慌张张的问着妻子——这宅子也太豪华了。
“我……我不知道,我去问问门房。”虽然安娜之前就预测过所谓镇上众人皆知的弗朗哥别墅肯定不一般,但她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华丽。
“别,我去问。”杰森·贝洛的戒备心瞬间变成了最高级别——他已经预备好马上就有一个英俊又多金的男人简单直接的告诉他:我爱上了你那美丽的妻子,你可以滚了。
结果,出来迎接贝洛夫妇的人让杰森更加心神不宁了。
她妩媚的笑着,说道:“欢迎,罗斯小姐和贝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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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晚餐的气氛总体还是和蔼的。
甚至,餐后卡洛斯和杰森聊的难舍难分。
卡洛斯告诉杰森,他现在的工作就是负责水星号快车在希纳多区的轨道,而工程目前还是顺利,就是为了绕过那个受保护的文物建筑“皇家绯宫”而不得不多花了很多钱。
“名字堂皇,什么‘皇家’,但其实那里是个贫民窟。就算是为了保护文物,那也该把里面住的人先搬出去再说啊。以后水星号通过那一截的时候,乘客们都会看到‘皇家绯宫’那猪圈一样的德行,这不是有碍观瞻么?”卡洛斯摇着头说道。
“我觉得政府最终会做好的。想想看,之前国家遇到的所有问题,政府不都解决了?”杰森自然是选择无限信任政府——这是他在内务部工作了十几年养成的习惯。
“杰森,恕我直言……”卡洛斯拍了拍新朋友的胳膊说道:“你是政府的官员,你自然选择相信政府,而我是个看事情非黑即白的工程师,我认为政府面子上做得好,但实际把很多问题只是压制隐藏了而已,根本没去解决。”
“压制隐藏,也是一种解决,是一种不会引起动荡的解决方式。我理解你的想法,卡洛斯,但行政不是科学,不能真的只按照‘最正确’的路线来行事。”杰森这是肺腑之言,他很喜欢卡洛斯·弗朗哥这位优雅温和的工程师,所以他决定跟卡洛斯说话也尽量诚恳,并不保持平时跟同事打交道时的玩世不恭和油滑。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卡洛斯一口气喝下了三分之一杯波本威士忌。
“总归……铁路肯定会通的对吧。”杰森酒量没有卡洛斯好,所以只微微沾了一小口。
“是啊,肯定会通,必须得通。明年总统的就职典礼的献礼之一就是它了。”
“为总统干杯。”杰森轻轻的跟卡洛斯碰了杯,叮当的脆响让人听了很是惬意。
“万一……总统不再是总统了呢?这个国家是不是就得天翻地覆了?另一边的候选人可是个努比亚人。一个神职人员如果当了总统,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切都会改变的吧。”卡洛斯又喝掉了三分之一杯,然后眉头紧皱。
“总统不会输的。”杰森笃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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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不会输的。”安娜·佩里对安娜·罗斯说道。她们两个都坐在豪华的弗朗哥别墅的露台上。
“可我看很多杂志都在明里暗里的支持社会党那个努比亚人神父……上次大选可不是这样的。”安娜·罗斯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罗斯小姐,你是学新闻的,你难道不知道报刊杂志的运营原则?吸引眼球增大销量是第一位的,文章都没在说真心话。等到真正邻近选举日,保证全部口风一转支持现在的总统。”安娜·佩里微微歪着头,轻松的微笑着。
“但愿如此吧。社会动荡可真是要不得,尤其是对孩子们来说。”
“同意。想想我们小的时候,因为第一共和国倒台,我们经历了什么?”
“太可怕了,不敢回忆。”安娜·罗斯使劲摇了摇头。
“呵……对不起,罗斯小姐,是我把话题给转到这让人揪心的大选上了。这样,我去跟卡洛斯换换,让他给你讲点轻松的事情。我想你不反感我跟你丈夫聊聊吧……你自然没必要反感,你比我美十倍,贝洛先生肯定连正眼都不会给我一个。”安娜·佩里拉了拉安娜·罗斯的手。
“佩里小姐,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啊……你去吧。”安娜·罗斯表现出极为的宽宏大量,但其实她还是很自信的知道自己比安娜·佩里看上去年轻漂亮的多,所以她不准备担心丈夫跟安娜·佩里打交道会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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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现在冷汗满额。
不是因为担心总统选举,而是因为单独面对安娜·佩里。
“谢谢你没有对我说,你从来不认识我。”安娜·佩里手中握着盛满香槟的高脚杯,态度有些懒散的说着。
“安娜!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为什么用假姓氏?为了骗我到这里?”杰森几乎吼了起来。
“我骗你到这里?你配么?你以为我还要费尽心机的见你?如果我是这种人,你的婚姻还在么?我用的不是假姓氏,佩里是我前夫的姓,我没有改,这有问题么?”安娜·佩里嘴边挂着嘲讽的笑容。
“好吧!谢谢你,多谢你没有拆散我跟娜娜。”杰森微微低头,把手掌放在前额上。
“娜娜,嘿,娜娜。这可真是个甜蜜的昵称。我理解,你的娜娜是个绝色美人,所以你永远选择她!她可是主动要跟你离婚的,这样对你薄情的女人你还死皮赖脸的追回来,然后把我就像包垃圾一样的丢下。嘿,我的贝洛先生,你可真是好色。”安娜·佩里带着鄙夷的表情点着了一根卷烟。
“但第一次可是你甩的我,你敢否认?”杰森抬起了头,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眼睛泛着红。
“哦。没错,那个时候我需要钱,你却选择去做一份收入低的工作,你要我怎么办?”安娜·佩里波澜不惊的说着,同时在审视自己涂的通红的十个手指甲。
“所以第二次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不那么穷了?”杰森斗胆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然后把酒杯重重一顿。
“是啊。没错啊。但现在你跟我的卡洛斯比起来,依然是个穷人。你现在身处的这别墅,你买得起么?”安娜·佩里语气中的揶揄更甚了。
“你就是个只看钱的俗物。”杰森恨恨的咬牙切齿。
“我俗,没错。可你不俗么?你只看女人的皮相!”一直平静的安娜·佩里站了起来,突然极为情绪化的接着说道:“你的娜娜,安娜·罗斯,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别的么?我跟她聊了一阵子,我看出来她对家庭对孩子对你都只是马马虎虎,她只关心她自己的事情,她只在意她自己的感受!她最终一定会抛弃你的,因为她想要的,你完全都做不到。她喜欢有教养、有才学、诚实、有上进心还性格和顺的男人,你完全不符合你知道么杰森·贝洛!我的贝洛先生,除了我这种也只想随波逐流的女人,谁还会真的爱你!”
安娜·佩里说完就开始痛哭流涕,杰森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难以决定该如何回应。
是啊,太难了。
安娜·佩里就是杰森的第一个正式女朋友,也是八年前安娜·罗斯闹离婚时他短暂交往过的女人。
安娜·罗斯性格有些急躁、容易情绪崩溃、没有耐心、对于家务事能不管就不管;而安娜·佩里温柔可人,对杰森照顾的无微不至。
那为什么八年前安娜·罗斯通知杰森她亲自去撤回了离婚申请之后,杰森就立即丢下安娜·佩里——那个时候其实还不姓佩里而是尼尔斯——回到了妻子身边。
难道真是因为妻子安娜·罗斯比第一任正式女友安娜·佩里漂亮很多?
杰森搞不清楚,他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脸。
“知道为什么我让卡洛斯在拜德福德买下一栋房子么?那是因为这是我和你当年来过的地方,我喜欢这里,我喜欢你。可你做了什么?我都回到你身边了,你又把我一脚踢开。我那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了,那之后我不得不随便嫁了个人,给他生了儿子,然后他带给了我一身的伤痕,我只能离婚。你怎么看?杰森·贝洛先生!我不配拥有你的爱,因为你恨我第一次跟你的分手,你有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杰森低头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他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理由。
“安娜,我知道你当时爱我,那时候你可能一直爱我,但我有家庭,有孩子,所以当我在知道我妻子跟我只是误会之后我只能回到他们身边。这不仅仅是爱不爱的问题,这是责任。”杰森说完之后自己也哭了——这不是瞎编的理由,这的确是他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根本原因。
“好吧。”安娜·佩里坐了回去,不停的咬着自己的下唇。
“你现在的卡洛斯比我好一百倍,你应该为此高兴。而我的老婆只能跟我这种渣滓厮守。你是赢家啊安娜,你应该庆幸。”杰森说完这话,心里一阵刺痛——让男人自陈不如他的朋友可真是要了命了。
“嗯。”安娜·佩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的娜娜也比你好一百倍,所以我们都想跟她当朋友。你别从中作梗,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给罗斯小姐捅出你跟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你如果阻止我们,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极为想跟你的漂亮妻子当朋友,所以如果你阻挠,我会彻底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