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庞大的国家来说,到底在走下坡路还是在持续发展,有时候很难从普通城市的居民生活看出端倪来。
甚至,越是危机在前,人们还会活的更加兴高采烈——因为往往一切的崩溃就源于太多人倾向于用一个太平盛世模样的社会把危机压制住而不是真正解决危机。
城市有新,有旧。旧的如马丁波利斯,新的如梅德泰伦省的首府布朗斯维尔。
不过,在这片大陆上,城市无论新旧,它们形成的原因都是为了满足某种功能。
数百年前,一个讨厌冬天的皇帝要把首都迁到全年都是夏季的南方海滨,于是马丁波利斯诞生了。
数十年前,帝国末期的某位商业领袖发现出售瓶装淡水是个一本万利的行当,于是布朗斯维尔诞生了。
布朗斯维尔临着森目海——其实不是海,只是个巨大的淡水湖。
这个湖得名于早年离了方舟直接南下在此安家的远东人族群——湖的轮廓像个眼睛,围绕着湖有着密集的森林。(注:“森目海”拼作“Morime Sea”)
森目海水质优良,距离首都不远,所以那位商业领袖的眼光很好。
从一间工厂发展到一座城市只用了十八年。
然后……时代变了,自来水开始普及,瓶装淡水市场风光不再。
但人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们盯上了森目海里的生物。
森目海的各种鱼似乎是永远不会枯竭的,而国内的远东人宴席餐桌上的主菜永远都是一条肥美的淡水鱼——海鱼绝对不行,因为远东人坚信海鱼吃多了伤身体。
所以,直到现在,布朗斯维尔的街巷上还弥漫着腥味——淡水渔业依然是这座城市的支柱。
而这让王一帆很是难受。他天生极度讨厌鱼腥气。
但王一帆的新婚妻子碧安卡·黄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布朗斯维尔是她的地盘。
这鱼腥让她感到仿佛回到了故乡——那个没人听说过的熊洞镇也是靠捕鱼为生的。
碧安卡的舅舅就是经营渔场的,碧安卡可以说对各种淡水鱼了如指掌。
王一帆有些后悔真的带碧安卡来了布伦斯维尔这破地方,要是早知道这城市是这种味道,那他还不如让碧安卡说父母现在住在另外一个城市——反正都是对外公撒谎,说什么都一样。
不过,到了这夫妇俩下榻的旅馆,王一帆心情好了一些,因为这里鱼味儿淡了很多,接近可以忽略的程度。
旅馆大堂里有个租车公司的柜台,王一帆眼睛一亮,拉着碧安卡走了过去。
王一帆是很喜欢自己开车的,然而他那辆破旧的蒸汽卡车已经坏掉,他已经十几天没有摸过方向舵了。
所以,一看到租车公司,王一帆就觉得手痒。
不过,运气不好,这家公司的车型全部都是“胜利725”,这型号王一帆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开。
“对不起先生,就在一周前,我们把所有的“进取一号”都给淘汰了。但我向你保证,胜利725可比那种轰隆隆的老家伙开起来舒服多了。”租车公司办事员笑容可掬的说道。
“进取一号不过也就是七八年前出来的,就已经变‘老家伙’了?”王一帆觉得这办事员有些夸张。
“在我们这个行当来看,的确已经老了。再过不几年,最新的胜利725甚至726也会被称为老家伙,因为……到时候蒸汽引擎会被内燃机取代,一切都不一样啦。”
“嘿……”王一帆不以为然的蔑笑一声,争辩道:“内燃机怎么可能取代蒸汽机,取代蒸汽车的该是电力车,现在总统可是大力推广电力化。首都的公共蒸汽车都在逐渐变成公共电车了。”
碧安卡这时候插了句嘴,说道:“小型电力车不现实的,因为你不可能像公共电车一样拖着两根辫子到处跑,而现在的电池技术也不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电池都很难有巨大进步,装电池的车子时速无法超过二十里。但内燃机其实已经很成熟了,只是因为国家政策的原因并没有大规模使用。但现在国家已经批准车辆制造厂可以纯私营,那么不受交通部指挥的私营企业会很快就开始使用内燃机的。”
“太对了,这位年轻的小姐说的一点没错儿。”办事员竖起了大拇指。
王一帆惊讶的看着妻子,问道:“丫头,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这是广播里说的啊,那天我听收音机的时候你就在我旁边坐着,你没听见?”碧安卡也有些意外。
“呃……”王一帆挠了挠头说道:“还真是没注意,我肯定当时正在看报纸。”
“你当时……呃,对,看报纸……”碧安卡脸红了红,因为那时候王一帆并没有看报纸,而是在抚摸她的大腿——几分钟后就把她脱光摁在了沙发上。
“所以……”王一帆又转向了办事员,再次问道:“真的找不到进取一号了?”
“真的,先生,全部运回马丁波利斯的工厂了。而我们是本市唯一的租车公司,也就是说,进取一号哪里也租不到了。”办事员摊着双手说道。
“好吧……”王一帆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那就胜利725吧。”
“先生,如果您不知道如何操作的话,我可以让公司给您派一位教练……”
“不需要,我驾龄二十年,是全国最早拿到驾驶执照的那批人,我会搞定的。”王一帆断然拒绝了。
接下来,王一帆迅速的签了租车合同,缴纳了费用,说定明天一早在旅馆门口取车。
办妥之后,夫妇两人来到了他们的套间客房。
碧安卡一进门就踢掉了昨天刚买的高跟鞋,忙不迭的四仰八叉倒在那弹性极好的大床上——她的脚酸痛的要命,适应新鞋的过程永远都是痛苦的。
于是碧安卡伸出一只套着肉色丝袜的腿,说道:“老公,给我揉揉。”
王一帆却没动,要在以前,碧安卡一开口他就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碧安卡支起上半身,疑惑的看着丈夫问道:“你怎么了?”
王一帆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他赶紧跑到床边,捧起了碧安卡的纤足揉捏,然后笑着说道:“我被你的学识震惊了,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我哪有什么学识,知道了点粗浅的东西现学现卖而已。”碧安卡微微闭起了眼——丈夫的足部按摩永远都是那么让她惬意,简直爽过做爱。
“要不……我真的让你变成大学生吧。我的阿碧这么聪明,拿个博士都轻轻松松。”王一帆吻了下妻子的脚尖。
碧安卡又坐了起来,两眼圆睁,断然说道:“不!我不再去上学了。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做事。”
“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啊……上上学可以打发时间。”
王一帆的这句话一下子把碧安卡惹恼了,她把脚猛力的从丈夫手中扯出来,眼泪刷的流下,尖声说道:“你嫌弃我没读过大学,你嫌弃我在家呆着无所事事!”
王一帆笑了笑,坐到了床上,搂住的妻子娇小的身躯——碧安卡这样的小脾气他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他认为这也正是这姑娘的可爱之处。
“哼。”碧安卡噘着嘴把脸扭向一边,但身子却未脱离丈夫的怀抱。
“真想做事?”王一帆笑嘻嘻的问道。
“想啊。让我再去教幼稚园都可以,我可不想变成一个附在你王老板身上的寄生虫。”碧安卡说完却也笑了,然后软软的依偎在王一帆怀里——其实,碧安卡觉得,当个寄生虫也不错,但寄生虫最后肯定会被宿主处理掉的,她可不能迎来这样一个结局。
“那……我如果开个画廊,你愿意去管理么?”
“画廊?”碧安卡两眼圆睁——她可觉得丈夫这位“王厨子”跟画廊八竿子打不着。
“对……我之前乱七八糟的买了很多艺术品,我得把它们卖出去,换笔钱回来看看还能做些什么其他的。而卖画如果想要卖出个好价钱需要有个地方陈列。”
“姥爷不资助你了么?”
“他要资助,但现在他愿意拿出的钱很有限,因为我把南珍轩丢了。他现在还愿意给钱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的面子上?我不就是个什么都很一般的小丫头么?”碧安卡完全是难以相信丈夫的话。
“姥爷认定你比我靠谱。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根本不该去打江山的‘富贵闲人’,而你却不一样。”
“嗯……”碧安卡苦笑着说道:“对,我一点都不富贵,那么就该我受累是么?”
“不不……阿碧,我亲爱的……”王一帆赶忙解释道:“不是让你受累,只是按照马丁波利斯的惯例,私人画廊的主管都是美女……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事得话,我就打消这个念头好了。”
“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雇个美女当主管啊。”碧安卡轻轻松松的说道——其实她的真正的心声是:王一帆,如果你跟我以外的漂亮姑娘关系亲密,我就会杀了我自己。
“没有人比你更美。忘掉这事吧,我不开画廊了,那些破玩意直接拿去拍卖也少不了几个钱。”王一帆此时自然不会给出错误的回应——无论以后的计划是什么,自己的夫妻关系总之是不能出现嫌隙。
“不,你开,我愿意去管理。”碧安卡笃定的说道。
“但画廊基本都开在广场区……”
“回马丁波利斯你就教我开车,以后我自己开车去上班。”碧安卡说完这话就有点恐慌了。她可真不是个女强人,她盼望时时刻刻被丈夫呵护,但是,她更清醒的明白,面对王一帆和他的姥爷,只当个花瓶是绝对不行的——况且,碧安卡认为自己连当花瓶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回去再说。明天我得先学会怎么操作那个‘胜利725’,然后我才能教你。”王一帆笑嘻嘻的把手插进了妻子的裙摆。
“你这家伙,坐了这么久火车,不累么,还摸我。”碧安卡表面斥责丈夫的轻薄,但其实已经把连衣裙的肩带褪了下来。
在嫩黄色的高档胸衣的托举下,碧安卡那对尺寸不大却浑圆的乳房看上去更可爱了。
于是王一帆把头埋在了妻子胸前,来回磨蹭着。
王一帆在性事上的表现是让碧安卡惊喜的。从小她就听邻里的阿姨们说男人过了三十五根本就硬不起来,但她自己的丈夫却彻底推翻了这样的认知。
王一帆总是在尽量满足妻子的需求,当碧安卡随口说了句“今天必须超过一小时”之后,王一帆真的做到了。
不过那次之后,碧安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被抽插了四十分钟之后就会产生抵抗反应——很简单,就是不再分泌爱液。
所以,超过一小时的那次,碧安卡流血了。
王一帆被吓着了,不停的道歉,说自己太用力;而碧安卡一直安慰丈夫——她惧怕从此以后丈夫再也不敢碰她,而守活寡还不如死了算了,她极度需要性快感。
就像现在一样。
碧安卡对王一帆的恨其实并未全然消逝。虽然碧安卡百分之九十九的爱王一帆,但那百分之一的恨就像癌细胞一样,虽然绝对数量少但却很可能毁灭性巨大。
王一帆带给她的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安稳舒适?这是自然,但想要持续拥有这一切,碧安卡必须不停的撒谎,用牺牲良心换取物质财富。
撒谎本身并不严重,只要你不是统御宇宙的造物主,你为了让生活可以平顺的继续、你为了保护你关心的人们不受伤害,你不得不撒谎。
人们天天都在撒谎——当两个熟人清晨、早餐后,或者任何时刻在街头相遇时,寒暄起来总是这个程序:“你好么?”“我很好,你呢?”“我也很好。”
可真的都好么?
不可能的,上帝不会让凡间的人们事事如意的。
原因?很简单,如果凡间都这么美好,天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所以,上帝统御下的凡间,必定恒久是充满苦痛的。
现世不足够苦痛,人们如何还会终身祈祷上天堂,然后还会企盼审判日之后的复活?
恐惧。
恐惧是所有生物得以服从指令的必须条件。
但如果没有恐惧,我何必要服从?
回到我们的碧安卡·黄小姐身上……她恐惧的事情多不胜数。
贫穷、失爱、孤独、谎言被识破,以及……没人愿意兢兢业业的给她揉脚。
但她为揉脚付出的代价就是——用身体取悦那个男人。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她理应去取悦的人。
“老公,要不要试试我在杂志上刚学到的办法……”碧安卡抬起一只脚,触碰着王一帆的裆部。
王一帆当然明白碧安卡是什么意思,因为丽丽时常如此侍奉他。
当然,丽丽肯定也用同样的方式侍奉了不知多少其他男人。
“这样最后会弄脏你的袜子的。”王一帆把裤子脱了下来。
“我袜子多得很呢。”碧安卡开始用脚尖磨蹭着王一帆已经昂首的阳具。
“是很多,你带着三十多条呢吧,那可值不少钱,记得在火车站检查箱子的宪兵看到那么多丝袜是什么眼神么?”
“他像是看到了一满箱钞票。”
“没错。”王一帆仰面躺在了床上。
碧安卡笑了笑,坐在了王一帆脚跟处,然后用两只细小的脚把王一帆的阳具夹住,上下动着。
“我不熟练啊,如果不舒服一定告诉我。”碧安卡说道。
“很舒服,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射,你这个姿势久了会累的。”王一帆在惬意的欣赏妻子那精巧可爱的双腿。
“不怕累,我会一直弄到你出来。老公,安心享受你的阿碧的服务就好。”碧安卡满面妩媚的说道。
王一帆花样玩过不少,但足交并没体验过多少次。而丽丽的脚尺码较大,骨节也粗,在视觉上给王一帆带来的愉悦不如现在碧安卡的服务多。
其实王一帆觉得这样并不如进入碧安卡体内舒服,但毕竟新奇的性交方式会让他觉得有趣,所以他现在很是兴奋快活。
十几分钟之后,王一帆喷薄而出,碧安卡的脚上立即就沾满了白色的液体。
“成功啦。”碧安卡高兴的喊了出来。
“是啊,阿碧真厉害。”王一帆从衬衣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着碧安卡足尖上的精液。
“老公,我发现我让你出来的话,我自己也有快感呢。我……我下面好湿……”碧安卡脸色微红的说着。
“五分钟,五分钟以后我就可以来让你真正快活啦。”王一帆说完就扑向自己的娇妻,把她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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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送到的“胜利725”的操作方式远比王一帆想象中陌生,但他昨天已经拒绝了找个教练的建议,今天可不好意思打自己的脸,于是他硬着头皮坐了进去,发动了引擎。
结果,由于倒车档的位置跟他之前开过的旧式蒸汽车不一样,他挂错了档,一脚加速踏板踩下去之后,车子急速后退,哐当一声撞上了铸铁灯柱。
站在旅馆门口观望的碧安卡吓坏了,赶忙奔了过来。
“我操。”王一帆慌张的骂了一声,钻出驾驶室。
好在车的尾端是备胎所在的位置, 这一撞应该没有对车体造成严重的伤害,但漆掉了,金属壳瘪了。
王一帆气急败坏的冲进旅馆大堂,把租车公司的业务员叫出来,让他看了事故现场,问他该怎么办。
业务员耸了耸肩说道:“那就只能再等等,我让公司再送辆车过来。不过这一辆的维修您得出笔钱。”
“赔钱好说。赶紧再送一辆来。”王一帆面红耳赤的说道。他倒是不可惜钱,他是觉得这办事员肯定会笑话他昨天吹嘘自己是最早拿到驾照的那批人。
第二辆“胜利725”半个小时后到了,在把钥匙交给王一帆之前,办事员提醒说:“您今天可不能再出事故了,因为按照本公司的规定,如果一天内连续出两次事故,我们会中止租车合约,三个月内也不会再把车租给您。”
王一帆这次小心翼翼的发动,挂档,用较慢的速度绕着旅馆所在的街区转了两圈。
没出任何事情,王一帆觉得自己已经摸熟了这辆车了,于是他回到旅馆,让等在大堂里的碧安卡坐上了车。
王一帆虽然讨厌布伦斯维尔的气味,但他却想看看妻子当年走过的街道、吃过的馆子、买过东西的商店。
碧安卡自信满满的给丈夫指引着道路——市容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这些外省城市可真是数十年如一日。
他们接连造访了两个公园和全城唯一的百货商场——这都是碧安卡当年时常流连的地方。
结果意外发生了,在百货商场里,碧安卡看到曾经跟他关系暧昧的男人——幼教学校的副校长——迎面走来。
很多年过去了,这位曾经是运动员的年轻副校长胖了些,留起了胡子,穿着更像是位知识分子了——但碧安卡还是立即认出了他。
碧安卡侧过头,找了个话题跟丈夫聊着——她笃定自己化过妆的侧颜对副校长来说来说非常陌生。
运气很好,这位教授模样的年轻人只是瞟了一眼碧安卡那过高的鞋跟就头也不回的走远。
碧安卡松了口气,赶紧拖着王一帆离开这百货商店,她的理由是她饿坏了。
的确,已经下午一点半,·早餐只吃了半个煎蛋的碧安卡肯定会腹内空空。
碧安卡吃这么少的原因是旅馆餐厅做的煎蛋过于溏心,而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软乎乎水唧唧的口感。
碧安卡提出要去一家她当年特别喜欢的饭馆吃午饭,王一帆自然毫无异议的答应。
不过,意外再次发生:碧安卡记忆中的路线路况发生了改变,有条小街居然变成了死胡同。
王一帆只能一路倒出去,结果他还是未能完全驯服的“胜利725”闹了脾气,右后灯蹭了下墙,留下了一道印子。
“我操,我操,我操!”王一帆遏制不住的怒吼起来。
“不过就是掉了一点点漆,似乎也没什么吧……”碧安卡试图安抚丈夫。
“怎么没什么,如果那个该死的租车公司必然认定这算是今天的第二起事故,我不得不买下这破车了。”王一帆拍着方向盘吼道。
“怪我。我带错了路。”碧安卡面若冰霜的拽着车门把手。
“你干什么?”王一帆拽住了妻子的胳膊。
“我走啊,我祸害了你。你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回马丁波利斯好了。”碧安卡使劲的向下掰那把手,却没有奏效——亏了这样的新式小型蒸汽车有着驾驶员可以全盘操控的门锁。
王一帆一把将妻子拉进怀中,歉然说道:“对不起,阿碧,我刚才不该发脾气。我没怪你,是我不熟悉这车。”
碧安卡冷冷的应着:“总之还是怪我,如果我真在布朗斯维尔有个家,哪会惹上这些事?王大老板,男爵先生,我配不上你。你让我走吧。”
“胡说!你忘了我有多爱你了?”王一帆抱得更紧了。
“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不想因为你对我的爱而拖累了你。为了我,你不得不去欺骗你的姥爷。我是配合的很好,但我心里非常不安,如此对待长辈是不应该的!”碧安卡说着说着就抽泣了起来——不是装模作样,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亲人就是自己的爷爷奶奶,所以她真心觉得对这些老年至亲满嘴谎言是极其恶劣的做法。
“以后我再说起这些事情,阿碧,你可以一言不发。一切的谎言都由我来负责,而我撒谎也是为了保卫我和你的爱情。为了爱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包括欺骗世人我就是现世的弥赛亚,我就是耶稣再临。”王一帆语气庄重的说道。
“太夸张啦,老公。”碧安卡带着泪珠笑了起来。
“不夸张,为了你我的爱,我愿意付出一切……所以,现在能说句爱我么?”王一帆捧起了娇妻不比他的手掌大太多的脸庞。
“我爱你,我爱你,我永远爱你。”碧安卡热烈的吻着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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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你妻子,你妻子也很爱你,这我看的出来,可八年前为什么你们要闹那么一出?”安娜·佩里问着站在她身旁的杰森·贝洛。
两个人现在正处在卡洛斯·弗朗哥的豪华别墅的某处僻静的露台上。
“她只要心血来潮,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包括会让她后悔终身的事情——比如,嫁给我。”捏着香槟酒杯的杰森苦笑着。
“看不出她哪里后悔了。她跟我聊天,十句里一多半都是在说你是个多么好的丈夫和父亲。”
“还是因为她倔强,她坚持了那么多年,不过就是为了给所有人展示: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嗯。所以我不倔强反倒是害了自己。”安娜·佩里幽怨的说道。
杰森不吭声了,他知道这位前女友话里的含义。
“不过当时我也不后悔。”安娜·佩里接着说道:“但过去这好几年,我回想起来经常觉得不对头,我曾认为你骗了我,你弄了张不知哪找来的绝色美人照片给我看,让我自惭形秽,只能选择无条件放弃你。但你的娜娜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终于……彻底的……认输了。亏了当年我不固执,否则我这辈子都得跟个每时每刻都想着前妻的男人纠缠了。”
杰森依然无言以对。
“而且你的娜娜又很大度,我说要跟你单独出来聊聊,她居然一口答应。换做是我,我绝不允许这样。杰森啊杰森……”安娜·佩里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转过头问道:“你到底是撞到了什么样的运气,居然会征服这样的女性?”
”因为她固执和自尊啊。我自然是配不上她的,但她不能让外人嘲笑她选错了人。刚才我不是说过么?就是这个原因。我可没征服她,她不可能被任何男人征服。”杰森举起价值不菲的酒杯,而那被切割出几十个斜面的水晶扭曲的视觉如果被凝视的话,是会呈现惊心动魄的美丽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有她美。”安娜·佩里居然直接把被喝空的水晶杯奋力掷向露台所面对的树林。
“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是想拆散我和娜娜?这是不可能的,我这就回去,我告诉她你是谁,我说清楚你的阴谋。她肯定会怨我对她隐瞒,但她也必然会非常恨你!”杰森死死的盯着安娜·佩里,而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狠狠的把酒杯往花岗岩扶栏上使劲一放。
叮当一声,酒杯并未破碎,但安娜·佩里已经被吓着了。
杰森自己其实也吓了一跳。
安娜·佩里哭了,她哽咽着说道:“杰森,你之前可从来没对我这么说过话。我为什么要拆散你们?真正爱一个人是要成全他而不是占有他。你离开我的那天我什么都没说,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明白,我明白……对不起……”杰森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使劲撞向那坚硬的扶栏。
“你明白我一直爱着你么?”安娜·佩里咬了咬下唇。
“不可能的。我不值得被一直爱着。”杰森摇了摇头。
“你不值得,但爱情是盲目的。你更不值得被你的娜娜爱,但她还不是也一直爱你。”
“她这人一根筋……”
“难道我就不一根筋?八年前你找到我时,我快三十岁了还单身着,就是因为无论跟任何男人交往我都无法投入感情,我心里一直就只有你杰森·贝洛这个混蛋。”
“但现在不一样了吧,你有卡洛斯了。我看你对他的态度可比当年对我亲密温柔多了,那你必然是爱他的。”
“呵……”安娜·佩里轻笑了一声,说道:“是,我是爱他。满意了么?”
杰森保持沉默,他现在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很想从安娜·佩里身边逃跑,同时他又很想多跟这位前女友说说话。
“你是不是很烦我?”安娜·佩里问道。
“没有。跟以前一样,我很喜欢跟你聊天,但能不能聊点别的?”杰森实在希望安娜·佩里可以换个话题,不要总是提过去的事情或者哀怨的说她还爱着他。
“别的?可以。聊聊你的其他女人吧。”
“我哪有什么其他女人。”杰森自然得口风把紧,因为安娜·佩里很可能把他说的话告诉他妻子。
“那你听我聊聊我的其他男人?”安娜·佩里笑了笑。
“随你。”杰森还真有些好奇安娜·佩里这么多年以来的私生活——既然他对这个主题感兴趣,那也就说明他现在心里没有这位前女友了。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这个你不怀疑吧?”
“不,这事你没必要骗我。”
“跟你分开到再跟你在一起的那十几年里,我跟谁交往过我也都跟你说过,没必要再重复了吧。”
“是的。你那时候很坦诚。”杰森有些怅然——是啊,其实妻子安娜·罗斯对跟他交往前的情事从来都是遮遮掩掩,而安娜·佩里对他却一直都是毫无保留。
“那就从我前夫开始说吧。你离开之后,我病了一场。有个医师对我非常关照,而后求了婚,我答应了。他之前离过婚,但我一个已经快三十岁的女人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我们很快有了孩子,但孩子从四五个月开始就不对头,我们做父母的都不能抱他,因为任何人一抱他,他就尖叫咬人。我前夫请教了学儿科的同行,他们说这孩子得了没法医治的先天精神疾病,一辈子都不会正常。前夫崩溃了,开始责怪我生出个怪物来。后来他开始打我,而由于他自己是医师,所以知道打我身体的什么位置可以让我非常疼却不致命而外人又看不出来。我忍受着,因为我没有放弃我的儿子,我需要前夫的钱来给他找医师治疗。我请过魔法医疗使,但没有奏效,我甚至都想过偷渡去北方邦联去找更好的魔法治疗手段,但……没能成功。”
“后来,我遇到个科学家,他说他可以用电疗来医治我儿子。但费用很贵,我前夫不愿意支付。科学家对我说,如果我跟他交往,他就免费治疗。我不想搞婚外情,而且我也想结束这痛苦的婚姻,于是我迅速跟丈夫离了婚,然后搬去和科学家同住。结果我发现这是个骗子,每次电疗完之后我儿子看上去平静很多只是因为他都偷偷给孩子喂了镇静剂。”
“我不得不立即离开他,然后我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的确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愈我的儿子,我必须就这样把他养大。”
“既然不需要再花钱治病,我那份资料员的工作也就足够养活我和儿子了。我有好一阵子对男人失去了兴趣,我想这辈子就跟儿子相依为命好了。但这个时候一个年长的教授出现了,他比我大快二十岁,妻子死了。教授很喜欢我,热情的追求。我动心了,跟他开始约会。几个月后他求婚,我同意了,然后我决定带他见见我的儿子,因为总不能结婚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要给什么样的孩子当父亲。结果我儿子疯癫的状态把他吓坏了,他当时落荒而逃,几天后差人来找我讨要订婚戒指。”
“我一点都不意外,我儿子可能除了我自己,谁都没法忍受。我再次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自己过。然后我遇到了卡洛斯。那天下着倾盆大雨,跟杰森你离开我时一样。卡洛斯湿漉漉的跑来我的办公室,请我帮他找圣彼得区铁路总站的建筑图纸……然后,一来二往,我们熟悉了,决定在一起。卡洛斯一点都没嫌弃我的儿子,他雇了两个佣人来照顾我儿子,我只需要耐心教他说话写字就好……然后,我感觉我自己又变成了个年轻人。 ”
安娜·佩里讲述完了,她微微侧身看着杰森·贝洛。
“卡洛斯的确是个接近完美的男人。但你当时如果遇到那么大的困难,你可以让我帮助你啊!”杰森躲避着安娜·佩里的目光。
“你?你没有想过我再次出现在你生命中,那会发生什么嘛?”
“可你现在不还是再次出现了?”
“所以你让我消失?”
“不……没有。”杰森犹豫了一阵,终于说出了心底的实话:“我更希望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你——没别的意思,至少我们是互相了解的老朋友,不是么?”
“你是想要个情人吧。你的娜娜说你现在是什么国立大学的校董,这样地位的男人怎能没有情人?我不是不能当你的情人,但你得认认真真的对我求爱,不要认为我曾当过你的女人你就可以对我予取予求。”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杰森使劲摇头摆手。
“所以你其实已经有情人了,所以不需要我?嘿。”安娜·佩里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安娜,你误会了。”
“嘿。”
沉默。
这对曾经相亲相爱山盟海誓的男女双双无话可说。
安娜·佩里的恋人卡洛斯·弗朗哥出现了。
“午餐已经备好了,你们两个不饿么?”卡洛斯热忱的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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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吃午饭!”莫妮卡·纳斯涅布对埋头查阅文件的岚冬夜吼着。
“你自己去食堂吃吧。我得加班。”岚冬夜揉着酸痛的眼睛说道。
“那你得带我去。我的工作证他们还没给我呢,没有证件去食堂他们不卖给我饭。哼,你也不催催他们。”莫妮卡撅起了嘴。
“马上马上,我打个电话给人事科。”岚冬夜不得不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拿起了电话听筒说道:“接线员,请转人事科。”
对方很快就接听了电话,岚冬夜客客气气的问道:“你好,我是侦缉科科长,我就想问一下,我们科新来的打字员米丝蒂小姐的工作证什么时候可以发给她?”
打字员?
没错,就是打字员。莫妮卡厌倦了天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日子,她想跟岚冬夜一起上班。
此外,莫妮卡也不想跟岚冬夜的前女友浅山安娜单独相处太久。浅山安娜本是要搬去岚冬夜在圣彼得区的旧公寓,但那栋楼外墙出现了巨大的裂缝,所有居民都被疏散,现在正在等待市政部门的评估看是修复还是直接拆除——所以,浅山安娜就只能一直住在岚冬夜圣汤玛斯区的军官公寓里了。
浅山安娜是个随和的人,莫妮卡很跟她谈得来,但浅山安娜太爱打听莫妮卡的隐私了——最要命的是,浅山安娜住进来的那天,莫妮卡跟她说自己是岚冬夜的妻子。
莫妮卡这么说当然不是心血来潮,她是用这种方式阻止浅山安娜和岚冬夜旧情复燃。
岚冬夜那天回家之后被浅山安娜恭喜他喜得娇妻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他赶忙把莫妮卡拉到一边问是怎么回事。
莫妮卡解释完缘由之后,岚冬夜哭笑不得。
莫妮卡说服了岚冬夜要继续伪装夫妻,因为这样会让浅山安娜更安心。岚冬夜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表示同意。
结果莫妮卡终于跟岚冬夜住在了一个房间里。不过……岚冬夜打死也不上床睡觉。
这没什么,莫妮卡并不着急跟岚冬夜睡一起,她是担心岚冬夜总睡地板会身体吃不消。于是两人达成了协议,星期一三五岚冬夜睡床莫妮卡打地铺,而每周其他的日子倒过来。
不过浅山安娜不是个迟钝的人,她很快就发现岚冬夜“夫妇俩”有些不正常。她开始有意无意的从莫妮卡嘴里套话。
莫妮卡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她并不擅长一直说谎——在身份上蒙蔽岚冬夜除外,因为这傻大个实在太好忽悠了;因而莫妮卡决心要躲着浅山安娜。
其实把浅山安娜赶出去是最简单的办法,但莫妮卡可不忍心如此对待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而岚冬夜也不会同意这么做。
岚冬夜也觉得不能一直让浅山安娜住在自己家里,他想给她找个旅馆暂时栖身,但却被告知自从暴乱发生以后,住旅馆必须要出生证明或者选民证,而浅山安娜根本就没把这些带在身上,她又不敢回家去取。
结果莫妮卡想了办法,她让岚冬夜给她在治安所里找个工作,天天上班就可以避开跟浅山安娜独处——其实她早就想跟岚冬夜一起工作,只是没有理由的话这个死板的宪兵上尉肯定不答应。
岚冬夜觉得莫妮卡简直是异想天开,哪有一个黑市杀手到治安所工作的。但在莫妮卡的软磨硬泡下,他只得去找人事科打听,结果果然需要招聘一名打字员,而且就在他的侦缉科。
这倒也好,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岚冬夜就不怕莫妮卡乱来了。
莫妮卡·纳斯涅布在治安所里继续使用莫妮卡·米丝蒂这个名字——因为是岚科长介绍来的人,又是无关紧要的职位,人事科连证件都没查。
岚冬夜让莫妮卡不要在治安所表现的跟他很熟,莫妮卡答应的很好,但实际却每天都要跟岚冬夜一起去吃午饭——不跟他去也不行,没有工作证,必须要岚冬夜给她买饭。
这简直是莫妮卡梦寐以求的日子:和岚冬夜住在一起,和他在同一个地方上班。
岚冬夜打给人事科的电话没有什么效用,对方懒洋洋的打着官腔。
岚冬夜只得无奈的挂了电话,对莫妮卡耸了耸肩,说道:“他们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做好你的工作证,那你等我一会吧,我看完这些资料就带你去食堂。”
“还有多久?”莫妮卡皱起了眉头。
“一个小时吧。”
“什么?我会饿死的。而且一个小时后食堂里只剩下凯撒沙拉了,我讨厌那玩意。不行,我直接去找人事科。”莫妮卡刷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岚冬夜的办公室。
“你去找他们,他们也不会理会的啊。”岚冬夜真是不理解莫妮卡为什么在治安所里还是经常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那你就等着瞧。”莫妮卡对岚冬夜眨了眨眼睛。
莫妮卡来到人事科的时候,正遇到科长走出办公室准备去吃午餐。她直接拦下了那个颇有几分娘娘腔的秃顶中年人。
“你是谁?”人事科长眯起眼问道。
“新来的打字员莫妮卡·米丝蒂。你欠我一张工作证。”莫妮卡伸出了右手。
“小姐,照章办事,现在我在午休,不该处理公事。”人事科长准备绕开莫妮卡继续向前走。
“那瞧瞧这些。”莫妮卡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宪兵中尉徽记、特卫队工作证和总统府出入证都掏了出来,展示在人事科长面前。
人事科长瞟了一眼,傲慢的说道:“小姐,你是要找我自首你伪造证件么?”
“嘿……”莫妮卡冷笑道:“大叔,你会因为这句话丢掉饭碗的。”
“你不就是岚冬夜介绍来的么?你威胁我丢饭碗?你脑子坏了吧。赶紧闪开,要不丢饭碗的是你。”人事科长推了把莫妮卡的肩膀。
接下去这中年人眼前一花,一柄手枪就已经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回你的办公室,我要打个电话,然后你就明白是不是你会丢饭碗。”握着手枪的莫妮卡微笑着说道。
人事科长吓得魂飞魄散,他虽然穿着宪兵制服,但只是个从来只坐办公室的普通官员。他抖抖索索的打开办公室的门,举着双手走了进去。
莫妮卡一边继续用枪指着人事科长,一边说道:“拨打宪法区1409。”
人事科长继续抖着,拿起听筒结结巴巴的说道:“接线员,请接宪法区1409。”
几声嘟嘟之后,话筒那一端的话让人事科长险些没直接坐到地上,因为他听到的是:“你好,共和国总统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打电话骚扰总统府可不是个很容易逃脱的罪名,但脑门上的枪却也更不吃素,人事科长感觉自己要尿裤子了。
“告诉她,让她转总统办公室,纳斯涅布中尉要跟总统说话。”莫妮卡命令着,嘴边挂着轻蔑的笑容。
“请……请转总统办公室,纳斯涅布中尉要跟总统说话……”人事科长抖的牙齿格格响。
电话真的转过去了,一个热情的中年男声响起:“这是谁?纳斯涅布中尉在哪呢,叫她出来说话。”
人事科长彻底瘫软了,他在广播里听过总统的发言,就是这个声音。他把听筒捧在手里,仿佛丢掉了说话和思考的能力。
莫妮卡把听筒从人事科长手里夺过来,说道:“我在这儿呢,比尔曼老头儿。我在个治安所里。这是他们的人事科。”
“治安所?你又闹事被抓了?呵呵呵……”总统笑了起来。
“没有啦,我最近乖得很。我来这治安所当打字员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会玩?怎么想起来当打字员?”总统很是意外。
“我就是想当嘛,别问我为什么。”莫妮卡有些撒娇的说道。
“行,当吧,别被上司训斥两句就拿枪给人家脑袋开洞就行。”
“我的上司……”莫妮卡脸红了红,然后说道:“他不会训斥我的,因为我工作的非常勤恳。”
岚冬夜自然不会训斥莫妮卡,平日里只有莫妮卡训斥他。
“所以,专门打电话找我是为了啥?不是就只是单纯要跟你家老头子聊聊天吧?”
“这个人事科总是拖延我的工作证,不就张纸片么,就是不发给我。没有工作证我不能在食堂买饭,每次都得让我的科长请我吃饭,麻烦死了。”
“刚才打电话过来的就是人事科的人?”
“没错,人事科长。”
“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正拿枪指着他呢吧。”
“哈哈……你可真了解我,比尔曼老头儿。”莫妮卡格格的笑了起来。
“把枪放下,让他接电话。”
莫妮卡照做,把听筒递给人事科长,然后又迅速把手枪塞回了大腿上绑着的皮套里。
人事科长像侍奉圣物似的拿着听筒,脸上的表情惊惧与喜悦并存——毕竟能够亲自跟总统通话是他这个小官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人事科长点头如鸡啄米,最后立正,恭敬且谄媚的说了句:“请放心,总统先生,纳斯涅布中尉随时随地可以差遣我。”
通话结束了,人事科长掏出手帕擦干净了汗津津的额头,点头哈腰的对莫妮卡说道:“纳斯涅布中尉……我马上给您弄工作证。”
“叫我米丝蒂小姐,在所里不要提纳斯涅布这个姓。不要公开我的身份,否则你就只能提前住进罗斯林100号了。”
罗斯林100号是马丁波利斯宪兵公墓的代名词,人事科长自然明白这位米丝蒂小姐的意思,他几乎恨不能跪在地上表示他一定惟命是从。
人事科长打开了一个上了锁的文件柜,从里面的盒子里拿出一张空白的工作证,迅速填写好了姓名年龄,签了字,双手递给了莫妮卡。
“这不就是两分钟的事情么?为什么拖了我那么久?”莫妮卡又想用枪指着人事科长了,不过她把这股气憋了回去——闹腾的太厉害,如果被岚冬夜知道,肯定得把她从治安所赶出去了。
人事科长冷汗又刷的流下,抖着说道:“我……我……我……处处处理别的事情太……太忙……”
“行了,你滚吧。”莫妮卡在人事科长屁股上踢了一脚,他忙不迭的就溜之大吉了。
看着崭新的工作证,莫妮卡心中有了股从未体验过的成就感——这真的是一份可以动手做事的工作了。
虽然莫妮卡十六岁就加入了宪兵特卫队,但除了接受特卫队顶级教官的一对一训练之外,她一分钟都没在特卫队真正上过班。她的工作就是住在总统府,陪在总统身边,有时候会参与一些案件的调查,但也只是被当做个会杀人的花瓶。
而现在这份意外开始的打字员工作虽然低微,但却让莫妮卡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工作而不是手里抓着特权却终日无所事事的“总统的小宝贝儿”。
莫妮卡把工作证装好,笑嘻嘻的奔回岚冬夜的办公室,想要对他炫耀她言出必行,说能要来工作证就一定能要来。
莫妮卡直接推门而入,却发现里面多了个人,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
阴沉的男人狠狠瞪了眼莫妮卡,然后严厉的对岚冬夜说道:“这是什么人?你的办公室随便就能闯进来?”
岚冬夜赶忙解释说:“她是我科里的打字员,肯定是有事情要汇报,处长请别见怪。”
莫妮卡被那一眼瞪的很是不愉快,这就想掏枪喝问那男人是什么人,但她旋即也明白,自己这么做就是给岚冬夜难堪,岚冬夜会生气,又得说些什么“你本事太大我怕你”之类的话。
于是莫妮卡强压了怒火,假装温驯的说道:“我就是问问科长能不能去吃午饭,我文件还没打完……可我饿了。”
“去吧去吧。”岚冬夜知道莫妮卡来找他肯定不是为了这个,但现在让她赶紧离开是第一位的。
莫妮卡鞠了个躬,转身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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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岚冬夜办公室里的这位脸色阴沉的男人还是内务部的那位处长。他每见岚冬夜一次,脸色就更铁青一分。
莫妮卡的突然闯入让司长更加恼怒了。莫妮卡一出门,他就站起猛地拍了下岚冬夜的办公桌,声音不高却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如何约束下属的?堂堂侦缉科长的办公室,一个女孩子门都不敲就直接进来,怪不得你办事如此不利,你根本就没做这份工作的能力。”
岚冬夜虽然脾气温和,但面对处长这样的态度他也生气了。他真的已经殚精竭力的在查阅监督辖区内所有的出版物,但从来没有发现过问题,而且他也不想按照处长上次说的“深挖文字背后的含义”因为岚冬夜坚信如果这么做肯定会冤枉无辜的人。
但再生气,岚冬夜能够表现的也只是据理力争,他再次告知处长他把该做的事情都做遍了,真是不能强行揪出个所谓反动典型来。
“嘿……”听完岚冬夜的叙述,处长坐了回去,冷笑了一声,说道:“本来还说给你个主动立大功的机会,但看来你抓不住了。手边的鸭子不捉,那我直接塞给你一只斑鸠吧,但你能吃到嘴的肉就少了很多。来,看看这个。”
处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杂志扔到了岚冬夜桌上。
岚冬夜拿起一看,发现是《都会之光》——一份面向年轻人的半月刊,莫妮卡经常买回来看,岚冬夜也翻过几期。
“第三十七页,读一读。”处长翘起了二郎腿。
岚冬夜翻到那一页,发现是连载的长篇小说《赤土》。
这小说岚冬夜曾经随便看过几眼,但因为觉得就是部给姑娘们看的有点无病呻吟的言情小说,所以也没留意。
这一章的内容是男女主角回忆他们首次认识的经过——男主角当时刚刚从小城市来到一个虚构的大都会,结果一下火车就遇上了政变,政府军和叛军以及民兵打的乱作一团,整个城市子弹乱飞。男主角不顾一切的逃命,后来躲进了一栋公寓楼,结果就遇到了住在此地的女主角,两人一见钟情。
小说的文风还是那么的浮华油腻,岚冬夜看得直皱眉头。
读完之后,岚冬夜不解的问道:“这有问题么?这就是爱情小说啊。”
“真是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这个职位的,你脑袋里缺根筋么?”处长又拍起了桌子。
“到底怎么回事,请见教。”岚冬夜倒是不在意被人说笨,反正从小就听习惯了。
“这写的是什么?是一场暴乱啊,这就是在偷偷描述湖滨区的那档子事。”处长额头青筋直冒。
“呃……我是湖滨区暴乱的亲历者,其实和小说里写的政变很不一样的,没这么的血腥,也不至于子弹到处飞……”
“这是有意的在夸张你看不出来么?让读者产生联想,以为湖滨区暴乱也有这么的致命,这比完全再现事实更恶劣!你也太迟钝了吧,还是说你在装傻?这里写政府军调来机关枪扫射民兵,读者会想到什么?读者会以为在湖滨区你们宪兵也这样对待的游行工人。”
“这……”岚冬夜挠了挠头,他的确认为处长的话有点道理,但却还是觉得好像还是在生拉硬套,结果他发愁该如何表态了。
“如果文字内容还不够说服你的话,看看小说的标题。”
“呃……赤土,这个更看不出有什么了吧。”岚冬夜茫然的应道。
“你们这些他妈的基层宪兵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糊涂蛋,就是你们这副德行才能让湖滨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处长看上去怒不可遏了,他一脚踢飞了刚才自己坐着的椅子。
“我……我真……”岚冬夜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不疼不痒的标题会有什么问题。
“那让我告诉你。内务部最新的情报显示,那些给第一共和国招魂的家伙给自己起的绰号是‘陶土’,因为约瑟夫·李在被封爵之前是个瓷器匠人;而红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流血,意味着暴力革命。‘赤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号召他们的同党用更极端的方式闹事!这小说如果再写下去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这是极端危险的反动宣传材料。”(注:《赤土》即为 “red clay”,而“clay”就有陶土的意思。)
“呃?”岚冬夜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虽然他还是觉得有点牵强附会,但却也必须得重视了。
他再次拿起那本杂志,却发现出版方地址是在清水区。
“处长先生,我基本同意您的观点,但……这杂志并不是我辖区内出版的啊,我以为我只需要细心监督我辖区内的书局……”岚冬夜又迷惑了,这位处长让他仔细读一份清水区的杂志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刚才说……”处长掏出一支烟点着,喷了几口白雾,接着说道:“手边的鸭子不捉,我塞给你一只斑鸠。而这只斑鸠如果你再让它飞了,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请细说好么?我能做什么?清水区的事情真的我没法过问啊。”岚冬夜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有情报说,这小说的作者是圣汤玛斯区某个书局的高层,你来搞清楚这作者是谁。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还是办事不力,我想内务部会找另外个人来接替你的职位。”
这位处长是不知道,如果他试图把岚冬夜从侦缉科长位置上移除的话,丢工作的会是他自己。
当然岚冬夜也不知道,在他的“打字员”莫妮卡面前,这位处长甚至整个内务部都不值一提。
所以对手中的权力过度自信的处长得意洋洋的确认自己的威胁肯定奏效;而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后站着何等强大的保护者的岚冬夜诚惶诚恐的表示绝对尽快查清《赤土》的作者到底是谁。
岚冬夜可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因为现在他要养活三个成年人:他自己,莫妮卡和浅山安娜。
莫妮卡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一天可以花掉多少钱——当然,岚冬夜觉得这很合理,黑市向来是视金钱如粪土的。
超过两天没吃掉的食材就直接扔掉,不合身的衣裙不去退换就只随便一丢,标价签上的数字令岚冬夜目瞪口呆的各种护肤品用不了三分之一瓶就又要买最新鲜的,而且莫妮卡还在筹划下个月买辆新潮的“胜利726”小型蒸汽车——这一切的花销都由岚冬夜支持。莫妮卡口口声声的说以后加倍奉还,但岚冬夜明白自己到时候绝对不会接受她的还款。
岚冬夜倒是没有怨言,他之前存了不少钱,一时半会也花不完,但看着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比令他舒适的速度快了三四倍的减少,他还是颇有危机感,所以他必须尽全力保障自己不再被降级了。
内务部的处长离开了,岚冬夜长出了口气。他打算赶紧奔向食堂,说不定莫妮卡还没吃完——岚冬夜喜欢跟莫妮卡一起吃午饭,尽管同僚会指指点点,但岚冬夜可真是觉得跟莫妮卡边吃边聊是这么多年来最让他惬意的事情。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岚冬夜抓起话筒,接线员问道:“岚科长,有位浅山小姐要跟你通话,是否接通?”
“接通,接通……”岚冬夜觉得十分蹊跷:浅山安娜怎么会此时突然打电话过来。
“嘿,冬夜,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浅山安娜轻快的说道。
“两个消息一起说了吧。”
“哦。其实是同一个消息的两个侧面。外省的亲戚回信了,她可以接纳我,但条件是我要去给她丈夫六十岁的堂兄当填房。这没什么,有男人愿意要我我就很满足了……所以这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就是……我和你应该此生就不会再见了。这对你是个坏消息么?可能也是第二个好消息吧。”
“不不不,千万为你自己考虑清楚,别因为我和莫妮卡而做出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决定。我们两个都对你一直住下来没有意见的。”
“‘你和莫妮卡’,‘你们两个’……我何必非要亲眼目睹你们的恩恩爱爱?我走了,我现在已经在火车站,谢谢你帮了我,冬夜,好好爱你的妻子好么,你对她不够热情你知道么,莫妮卡是个非常好的姑娘,你捡到了此生最珍贵的宝贝你知道么?我挂了,我没钱打太久电话……”
嘟嘟声。
岚冬夜抓着听筒愣了几秒之后飞奔去治安所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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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丝蒂小姐——莫妮卡·纳斯涅布——完全是治安所的万人迷。
她得意洋洋的凭借新鲜出炉的工作证买来午餐之后,拿着托盘一坐下,立即就有一群年轻且自以为英俊的宪兵借着各种理由将她环绕起来。
岚冬夜不想干扰莫妮卡享受被众多男人追捧的快乐,于是他悄无声息的在一个远离莫妮卡的角落落座。
但岚冬夜怎么可能逃脱莫妮卡敏锐的目光。
她跟一群年轻异性说说笑笑也是因为她确认其中没任何人会让她产生一星半点的兴趣。
岚冬夜来的迟了,果然只剩下凯撒沙拉。他倒是不挑剔,要了一份埋头吃着。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莫妮卡虽然是个比男人还手脚利落的“黑市杀手”,但她却同时要花一大笔钱在穿着打扮上。她虽然并不描眉画眼,但她抹在身上脸上的各种脂膏外加一天喷五次的香水可都是店里最贵的。
而极为昂贵的护肤品所散发出的香气可都是会让岚冬夜过鼻不忘。
“干嘛躲着我?你以前可没这样。”莫妮卡敲了下岚冬夜的前额。
“不想打扰你啊。我看你跟他们聊的那么开心,我可不能搅局。”
“吃醋了?”莫妮卡轻声笑着。
“我吃什么醋,你丢下他们跑来我跟前,他们才是使劲吃醋的一群人吧。”岚冬夜自己也笑了起来——这种没心没肺的话可也就只能跟莫妮卡说了。
“坏蛋……坏蛋!坏死了!”莫妮卡拖着长腔说道——这是十分明显的娇嗔,动不动就拔枪射杀外人的宪兵特卫队中尉莫妮卡·纳斯涅布可只对岚冬夜展现这样的真实自我。
“你吃饱了没有啊,可别只顾着聊天——等会,你拿到工作证了?”岚冬夜发现了关键问题。
“瞧。”莫妮卡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展开,在岚冬夜面前晃着。
“果然是神通广大。”岚冬夜心里其实有些担忧:难道宪兵系统都被黑市渗透了?所以莫妮卡才能手到擒来。
“以后干活更有积极性了。岚科长你交给的文件我保证以最快速度打出来。”莫妮卡捧着脸对着岚冬夜笑着。
“但莫妮卡你答应我,不要把所里了解到的消息通报给黑市。”岚冬夜认为必须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还能害了你?黑市不需要我来打探情报,他们自有他们的眼线。我只负责杀人。”
“行,我相信你。”岚冬夜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菜叶子之后又说道:“对了,安娜走了,她去外省投奔亲戚去了。”
这个消息让莫妮卡耷拉下了脸,她撅起嘴说道:“你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让我辞职了?她不在我就不需要离开家了。”
“不啊,没有打算让你辞职。我很高兴你跟我当同事。不过安娜走了你就不用装作我老婆了,这不是很好么?”
“哎呀……”莫妮卡捂住了嘴,有些慌张的说道:“我刚才跟那些家伙说了我是你老婆了,怎么办?”
“什么?”岚冬夜险些把叉子吞进肚子里。
“为了防止他们打我的主意啊。没人敢动侦缉科长的老婆吧?”
“好吧……”岚冬夜无可奈何的说道。
“骗你的。”莫妮卡调皮的笑着。
“什么?”
“我没说我是你老婆,我要是说了,他们可不敢像刚才那样接近我了。”
“呼……”岚冬夜长出了口气,又开始大嚼菜叶子。
“说不定我还能在里面选个男朋友呢对吧,这样我就不用缠着你了。”莫妮卡转头看了一眼那些小伙子们,随便对其中某一个嫣然一笑。
“嗯……”岚冬夜知道如果莫妮卡真的跟某个年轻宪兵谈恋爱的话,他会心里很不舒服,但他觉得自己没资格阻止她。
“嗯?你承认我是硬要缠着你?”莫妮卡瞪起了眼睛。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觉得的。但我就偏要缠着你。就算我有男友了,就算我结婚了,我都会缠着。”
“别,千万别。我会是你永远的好朋友,但如果你结婚了,还是不要跟异性关系太密切为好。”岚冬夜认认真真的对莫妮卡说道。
“放心吧,我想结婚可没那么容易,所以……我还得缠你好一阵子呢。”莫妮卡抓起岚冬夜盛满柠檬水的玻璃杯,大口的喝着——这句话她说的既心酸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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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结婚比我想象中容易得多。”碧安卡·黄突然对全神贯注驾驶租来的“胜利725”的王一帆说道。午饭后,他们的目的地是布朗斯维尔城南的一处著名的室内植物园,那里门票很贵,碧安卡上学的时候从来没舍得去过,这次她终于有财力见识下这个号称比首都的吴俊植物园还要美不胜收的又一座“水晶宫”了。
“哦?是哦。本来也没多难。”王一帆有些紧张的盯着路面,因为布朗斯维尔大街上的自行车实在太多了,而横冲直撞的它们仿佛才是马路的主人。
“对我来说很难。要全心全意的爱上一个人,还需要这个人愿意娶我,娶了我之后我还得应对不擅长的家务事……真是没想到,我一向认为极为复杂的婚姻居然这么快就让我置身其中了,我还是感觉像在做梦。”碧安卡凝视着车窗上自己的镜像,感觉这张面孔有些陌生。
“不后悔就好。”王一帆侧过头对妻子笑了笑。
“我肯定不后悔,因为我全心全意的爱你。”碧安卡迅速的吻了丈夫的面颊。
王一帆踩了刹车,因为面前的交通灯红了。
“城市不大,十字路口却不少。而且这地方怎么不跟马丁波利斯一样严管自行车?”王一帆有些烦躁的抱怨着。
开蒸汽车、驾驶马车的得遵守交通规则,而骑自行车的却自行其是。
一个人拼命踩着车蹬子,飞速冲过路口,结果一声脆响,王一帆这辆车的左后视镜被这人碰掉了。
王一帆怒火中烧,下车狂吼,但那骑自行车的人是不可能回来道歉的。
“得!”王一帆回到车上之后猛力拍着方向盘说道:“这算是次事故吧,我们可真的必须得把这辆该死的车买下来了!”
“可这并不是你肇事啊,我觉得你可以跟那租车公司讲讲道理,这事故不能算在你头上。”碧安卡说道。
“你懂什么,这些公司才不会跟你讲理。”王一帆依然怒气冲冲,猛地踩下加速踏板,险些又撞上另外一辆自行车。
“嗯,我当然什么都不懂。”碧安卡的脸色沉了下来,她转头看着车窗外那熟悉的街景,一直没有开口。
“你懂什么”这四个字让碧安卡非常的恼怒——这让她觉得王一帆还是把她当做一个脑袋空空的玩物。
碧安卡生了好一阵子闷气之后,还是决定主动缓和下来,于是她说道:“老公,去吃个下午茶吧。植物园开放到很晚,我们不急着去。”
“也好。去哪吃,你带路。”王一帆现在也想喝一杯冰咖啡好让自己烦躁的像是着了火的心安宁下来。
碧安卡总记得这附近有家很好的咖啡厅,但她指引着王一帆在这些街区绕了好多圈都没找到,最终只得放弃,她让王一帆看见任何能提供吃喝的店子就直接停下。
正好眼前就有一家咖啡厅,看上去也还不错。王一帆赶紧把车停在路边——这里前前后后有很多辆跟王一帆一样的黑色“胜利725“。
这家店的门头很新,装修和很时髦,侍者态度很好,但唯一出了问题的就是饮食的质量:装在漂亮玻璃杯里的冰咖啡王一帆一喝就知道是最廉价的咖啡豆煮出来的,而且还加了能够增加香气的一种树皮粉末——这东西当年南珍轩刚开业的时候王一帆也用过,他最知道这种粉末对身体有害。于是他一点触碰的兴趣都没有了。
碧安卡点了加奶的柠檬红茶,似乎还过得去,但她要的小吃——红雪面包布丁——却出了大岔子。
碧安卡本来想切上一块布丁给丈夫尝尝这梅德泰伦省的标志性传统甜点,但一刀下去却手感不对头。她赶忙拨开布丁一看,里面赫然卧着一只跟她食指一样长的大蟑螂。
碧安卡惊叫了起来,起身向后躲去,结果把她装红茶的杯子和装糖块的小瓶推下了桌子,摔得粉碎。
王一帆凑过来一看,安慰了妻子两句之后立即亲自端着那盘布丁向柜台走去。
过了一会,一个侍者跑过来,看了眼碧安卡的桌子,又急匆匆的走了。
再几分钟之后,王一帆脸色不佳的回来了。
“我们走,离开这该死的地方。”王一帆咬着牙说道。
“怎么回事?关于那蟑螂他们怎么说?”碧安卡问着。
“他们退了布丁的钱,但阿碧你知道么,你打碎的两件瓷器很贵,结果最后我还得倒赔他们钱。行了,快走吧,真他妈的倒了霉了。”
“他们这样不对!我去找他们说理去。”碧安卡霍的站了起来。
“行了!你觉得今天我还不够烦么?还要再去给我添些麻烦?”王一帆把桌子使劲一拍,他心中本就没被熄灭的野火立即就爆燃了——其实今天的事情虽然不顺,但也不至于让王一帆如此没耐心,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他本以为已经逃脱的麻烦任务外祖父依然要求他必须完成。
碧安卡先是被吓着了,身体缩了起来,而几秒之后,她瞪了王一帆一眼,然后面若冰霜默然不语的疾步离开。
王一帆马上就对刚才自己的态度极为懊恼,他颓然倒在椅子上。他以为碧安卡是亲自找这家店的经理交涉去了,但他转头一看窗外,却发现自己妻子那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娇弱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街上。
王一帆连忙飞奔而出,却被三个侍者拦下。他们告知王一帆:刚才只是结了布丁和瓷器的账,他还得给他自己的冰咖啡和碧安卡的柠檬奶茶交钱。
王一帆随便从钱包里摸了张票子扔给他们,都懒得在意到底是绿的还是黄的。
被他们这么一耽误,王一帆冲出咖啡厅大门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碧安卡了。
“阿碧!阿碧!”王一帆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但没有回应。
他慌乱的东奔西走,悔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立即跟上妻子。他没有去问路人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淡蓝色裙子的娇小女孩,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越问越混乱。
不过很幸运,王一帆很快就看见了自己的新婚娇妻。
碧安卡手里拎着块不知哪里捡来的残砖,盯着停在街边那一长串黑色“胜利725”,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处于迷惑之中。
王一帆飞奔而去,把碧安卡精巧的身躯紧紧箍住。
“宪兵么?逮捕我么?可我什么都没做……还没来得及做。”碧安卡两眼发直的喃喃说道。
“我是你老公,阿碧,你在干什么啊!你怎么了?”
“我……”碧安卡把手里的砖块丢在地上,泪水涟涟梨花带雨的说着:“老公?我想砸了你的车,因为你说我很烦……可我找不到你的车在哪里,这些车看上去完全一模一样……”
“呵……”王一帆的满腹躁怒瞬间就被对娇妻的爱怜取代了,他托起碧安卡巴掌大的小脸微笑着说道:“傻妞儿,你找没了左后视镜的那辆啊。”
“诶?”碧安卡抽了抽鼻子说道:“我怎么没想到,我看来的确好傻。”
“还砸么?要砸我们一起砸。反正这车也得买下来了。”王一帆开始四处寻着有没有更多的砖块。
“不砸了……我知道我这不懂事又急躁的丫头让你很烦,但别丢掉我好么?你如果在这里丢掉我,我只能回去那个可悲的熊洞镇了。那些坏人会继续骚扰我,我爸爸会继续毒打我……当然,忍忍也就过去了。”碧安卡此时已经全然泣不成声。
“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我发誓。”王一帆真是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碧安卡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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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佩里和卡洛斯·弗朗哥这对情侣的恩爱让安娜·罗斯很有些嫉妒了。
他们这一下午互相说“你是我最爱的人”多达二十三次,而杰森·贝洛呢,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正经、诚恳、深情的对妻子说过“我爱你”。
当然,杰森也不是全然没有说过,但他往往只是在妻子生气的时候用这三个字当做镇静剂。
孩子们很喜欢这座弗朗哥别墅,因为里面房间很多,拿来捉迷藏其乐无穷。
丽莎少有的一直保持开朗,这让安娜·罗斯不得不自责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给过儿女们足够的活动空间才导致丽莎性格如此的孤僻。
而杰森现在又让安娜·罗斯生气了,因为他喝的大醉。
没人强迫他喝酒,但他自顾自的一杯杯白兰地灌个不停,现在拉着卡洛斯说些完全不着边际没有逻辑的胡话。
卡洛斯很有耐心,杰森的胡话他并未敷衍,还都耐心的回应着。
安娜·罗斯可真想把丈夫的嘴封上,因为他在大谈什么政府不作为,放任暴乱发生,事后还想隐瞒现实——这可太危险了。他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安娜·罗斯也不想责怪丈夫,毕竟他就是暴乱的受害者之一。
她只是希望丈夫不要说的太过火。
然后她如愿了,杰森口齿越来越不清晰,最终一头载倒。
卡洛斯赶紧叫来佣人把杰森扶去客房休息。
安娜·罗斯不得不去替丈夫道歉,她说道:“对不起,弗朗哥先生,杰森他酒量不怎么样,但从来都是不知深浅的喜欢乱喝。”
“杰森真性情,我就喜欢跟这样的人当朋友。”卡洛斯亲自动手收拾着桌上的酒具和食物残渣。
“我来吧,弗朗哥先生,这是女人该做的事情。”安娜·罗斯看着那些被醉酒的丈夫丢的到处都是的花生壳脸都红了一半——可真丢人。
“没有什么事情是女人一定要做的……放着我来就好,罗斯小姐,别忘了你是客人。”卡洛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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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罗斯在找寻着安娜·佩里,她的新朋友,但问了好几个佣人都说没看到佩里小姐。
不但安娜·佩里消失了,弗兰克和丽莎也不见了踪影。
安娜·罗斯慌张了,心脏狂跳的她奔回会客厅,恰好看到把餐具送回厨房的卡洛斯·弗朗哥刚刚返回。
安娜·罗斯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她急切的问道:“弗朗哥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孩子们了么……哦,还有佩里小姐,他们都不见了。”
卡洛斯·弗朗哥不紧不慢的应道:“玛尔达跟孩子们一起捉迷藏呢,我刚才还撞见弗兰克躲在厨房柜子里。他们吩咐了佣人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们的位置,所以我想这就是你找不到他们的原因。”
安娜·罗斯松了口气,但突然一阵眩晕——刚才实在太紧张了。
“罗斯小姐,你脸色很不好,去花园里透透气?”卡洛斯已经推开了会客堂通往后花园的玻璃门。
清新的空气丝丝缕缕的飘进安娜·罗斯的鼻腔,她的确觉得好受不少,于是她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这花园可维护的真好,植物葱郁茂盛、修剪的一丝不苟;而所有的雕塑和石凳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安娜·罗斯想起了自己在上加勒比省圣克里斯托弗市的娘家宅子。那里也有个不小的花园,但却总是一副被遗弃的样子。有次父亲心血来潮想要打理花园,就给每个孩子分配了工作,而长女安娜所负责的是清除所有雕塑身上的苔藓。
安娜·罗斯哪有耐心完成这项费时费力的任务,她只做完了半个雕塑就罢工了。父亲自然要责备她,而安娜跟父亲大吵特吵,最后拿女儿没办法的老罗斯先生只得就此作罢。
也不知道家里的花园现在什么样了——安娜·罗斯突然有些想家了。跟父母断绝联系十几年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情,她时常希望父亲可以来封信承认杰森·贝洛是他的女婿,这样一切都解决了;但她也明白,老罗斯先生的倔起来可是十头鲸鱼都拉不转方向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置身在绿荫从中,安娜·罗斯还是极为惬意的。她看到一丛蓝花丹开的极是可爱,就忍不住摘了一朵,拈在手里把玩着。
但她一转头就发现卡洛斯·弗朗哥就在十余步之外,一下子就臊了个大红脸——她可不觉得摘花玩的举动像是两个孩子的妈该有的。
“呵……呵呵,这个……好蓝。比以前我家里的蓝多了。”安娜·罗斯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让土壤碱性强一些就好了。还没请教过罗斯小姐你是什么地方的人。杰森只跟我说过你不是在马丁波利斯出生的。”卡洛斯自己也摘了朵蓝花丹,插在了上衣胸袋里。
“上加勒比省。我快二十岁才到首都。”虽然丽莎总嘲笑妈妈冷不丁就会冒出来的外省口音,但安娜还是以故乡为荣的。
“肥沃之地,远洋之始——我没记错吧。”卡洛斯说的这是上加勒比省徽上的格言。
“没错。你……去过上加勒比?”安娜·罗斯虽然觉得自己不该跟卡洛斯单独说太多话,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的嗓音。
“很小的时候,跟父亲去过几次,住过几个月。他在那里设计了一栋大楼……我想想啊,好像是什么船务中心。”
“哈?那是你父亲设计的?那可是我们圣克里斯托弗市的地标!”安娜兴奋了起来——她曾跟杰森说过上加勒比船务中心离她家不远,很是恢宏漂亮,可杰森似乎全然不感兴趣;然而今天居然知道这伟大建筑的设计者的儿子就在面前,安娜·罗斯可真是抑制不住的喜出望外。
“那也是家父最满意的作品。应该说,是全国新文艺复兴主义建筑的巅峰。家父希望我能继承家业,但很可惜我在艺术上天赋平平,最后只能去当个铁路工程师了。”卡洛斯表情非常谦逊的说道。
“家父也希望我能继承家业,当一名会计师,但我在计算数字上天赋平平,最后只能去当个……家庭主妇了。”安娜微微一笑——她不是在自嘲,她觉得当会计师还不如在家照顾孩子有趣呢。
“你是名作家,不是个简单的主妇,我没说错吧?”卡洛斯向前走了两步。
“当作品并没有被读者接受的时候,还不能称自己为作家。就像家畜在没被宰杀之前也不能被称为食物一样。”
“哈哈哈……”卡洛斯爽朗而矜持的笑了起来,鼓起掌说道:“这样精妙的类比的确只有出色的作家才能想的出来。我这样思维死板的理工男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一根钢筋和一只蝴蝶建立起逻辑上的联系。”
“那……”安娜·罗斯想了想,耸了耸肩说道:“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两种东西编出一段话来。看来我也不是个出色的作家。”
“不是你不出色,是我随口说的这个题目太刁钻古怪了……啊对了……”卡洛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罗斯小姐,你是圣克里斯托弗市人,你父亲是个会计师,那他不会是叫做伊曼努尔·卢克·罗斯吧?”
“哈?”安娜吓了一跳,问道:“就是他,你认识他?”
“家父跟令尊打过交道,因为船务中心大楼的成本核算就是罗斯先生负责的。家父说他跟罗斯先生吵过很多架,因为家父总觉得那些数字有问题,而罗斯先生从来都坚称绝对不会错。最后呢,事实证明令尊是完全正确的,而这让我父亲非常佩服他。”
“呵……这倒的确像是我父亲做的事情。他最喜欢的就是跟人吵架。”
“那……船务中心大楼现在还好么?维护的细心么?我父亲在大楼竣工第二年就去世了,而我随父亲在圣克里斯托弗居住的时候都是整整三十年以前了,那时候大楼刚刚打了地基。”
“我也十几年没有回去了,但至少我可以告诉你,十五年以前那栋楼维护的非常好。我住在离它不远的街区,每周都可以看到工人仔细清洗外墙。”安娜此时心中一阵感慨——也不知道故乡的城市较之十五年前有没有什么发展,反正马丁波利斯的报刊杂志上很少提到它。
“我当年住的也离现在大楼的位置不远,我父亲去工地都是步行……嗯,让我想想,好像住的那条街叫做‘国王路’。”
“什么?我的上帝……”安娜·罗斯惊讶的几乎蹦了起来。“我家也在那条街上啊!你是几号,还记得吗?”安娜简直是在大喊大叫。
“这得仔细回忆下……”卡洛斯用指节轻轻敲着前额,过了十几秒以后说道:“不是四号就是五号。我记得是市政府某个雇员空置的宅子,我父亲和我以及他的整个设计小组都在里面暂住。”
“哈!”安娜又兴奋了起来,她笃定的说道:“那是四号,屋主来首都任职了,所以就一直空着。市政府租下了它,专门用它来招待首都下来的工作人员。我们那条街的孩子都知道这屋子大多数时间没人住,所以我们经常翻进四号的后院去摘柠檬。然后……我住在十二号,走路去四号不过十分钟……天哪,天哪……”安娜·罗斯轻轻掩住嘴,像个被过于丰盛的圣诞礼物惊呆的五岁小女孩一样愣了好半天才又开口:“难以置信,三十年前我们几乎是邻居啊,我们应该在街上遇见过。”
“三十年前罗斯小姐你还没出生吧。”卡洛斯又向前迈了一步——不过现在他距离安娜·罗斯还有十尺开外。
“弗朗哥先生!”安娜佯装恼怒的嗔着:“我跟你说过我三十五岁,不要没完没了的恭维我。”
“哈哈……”卡洛斯带着戏谑的表情行了个旧式绅士礼,然后说道:“但三十年前,五岁的女孩可不就跟没出生一样没有存在感。”
“那可不是。”安娜·罗斯认真的纠正着:“我存在感可强了。我那时候整天穿着男孩的衣服,带着一群小朋友翻墙爬树掏鸟。”
“孩子王?”
“差不多,邻居家的孩子直到小学才知道我是女的……哈哈……”安娜这些尘封的记忆已经十年懒得翻出来了,她觉得总跟丈夫说这些很是无聊,但今天再次回味,却还觉得兴趣盎然。
“那我自然是当时就算在街上看见你也没法把那个‘小男孩’跟眼前这位光彩照人的夫人联系起来……只可惜当时我父亲不允许我跟当地的孩子玩耍,否则,我大概都是你麾下的一员咯,罗斯将军!”卡洛斯对安娜煞有介事的敬了个军礼。
“呵呵呵……”安娜格格的笑了起来,说道:“所以这被称作‘缘分’?”
“缘分”这个词安娜是用秦语说出来的,因为她觉得用非本族语言去表达像是给自己罩了层壳,但她还是有些被自己的话语震惊了——为什么这样暧昧的词会不由自主的滑出她的嘴?
“我可不敢声称这就是缘分,我们称其为……巧合吧。”卡洛斯淡然应着。
安娜·罗斯之前非常怕卡洛斯拿“缘分”二字做文章,这样可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但现在听到他把“缘分”降级成了“巧合”,安娜松了口气,同时也在感谢卡洛斯贴心的不把尴尬加剧。
“啊,等下,罗斯小姐……”卡洛斯面带歉意的说道:“拉着你说了这么多话,居然忘了拿点饮料来。我去取两杯香槟好么?我这里的是真正按照古代法则酿造的真正可以被称为香槟的酒而不是现在随便可以买来的速成气泡酒。”
“香槟么……”安娜犹豫了一下,虽然一杯喝不醉,但毕竟这也是酒,跟丈夫以外的男人对饮怎么说也有些不妥,但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卡洛斯像个中学生一样蹦蹦跳跳的奔回宅子,安娜·罗斯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她明白,很多很多年没有体会过的那种微妙的情愫再次出现了——紧张,惶恐与喜悦的混合体。
安娜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卡洛斯拨动她心弦的原因不是他的容貌或财富,而只是因为她感觉到这位铁路工程师的灵魂与她的灵魂的距离较之杰森更近。
是该让一切戛然而止还是该走走看呢?安娜选择后者,因为她认为卡洛斯是个十足的绅士,肯定极能把握分寸;而她自己对于自己跟异性的交往也很有控制力。
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安娜·罗斯对自己说道。
水面被微风拂过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激起涟漪,但涟漪永远都是转瞬即逝的,所以没必要为了保持水面绝对的平静而禁止微风的存在。
卡洛斯手里端着两个三角形酒杯回来了。
安娜·罗斯致谢,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然后赞赏道:“确实是真正的香槟而不是气泡酒!”
“再仔细品一品,告诉我你有什么发现。”卡洛斯温柔的笑着——现在他的距离和安娜·罗斯已经只有六尺不到了。
安娜又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这是下加勒比出产的对不对?我父亲以前存着很多,但首都现在很难弄到的吧。”
“没错!那些分离主义者搞得我们连好香槟都没得喝啦。”卡洛斯叹了口气。
“下加勒比问题总会解决的对吧?小时候我们随便租条船就可以去度假,可现在他们不让我们入境了。”
“总统先生会解决的……我们不需要操心太多。那么……让咱们为下加勒比局势早日平定干杯。”卡洛斯举起了酒杯。
“干杯。”安娜也说道。
接下来,两人开始回忆圣克里斯托弗市的生活体验——这可让安娜·罗斯口若悬河了,她来马丁波利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对圣克里斯托弗有直接认知的人。
谈完故乡,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文学上。
安娜说对自己的小说一点信心都没有,因为她的笔法严肃朴实,完全落伍了。
而卡洛斯鼓励她说,不要被那些流行的通俗文学作品扰乱了思路,坚持发展自己的风格而不是追随潮流才能真正有成就。
然后卡洛斯又开起了玩笑,他说让个盲人去买本《都会之光》,那绝对不会买错。
安娜好奇的询问原因,卡洛斯说,那份杂志里有篇连载小说叫做《赤土》,其文字散发出的油脂和蜜糖混合香气腻腻歪歪的隔着十尺都能闻到,盲人当然不会认错。
安娜·罗斯忍俊不禁的说道:“《赤土》的作者可是业内有名的人呢,还是不要这样挖苦她吧。”
接下去卡洛斯又讲了很多跟文学有关的笑话,把安娜逗的格格笑个不停,简直把肚子都笑痛了。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卡洛斯突然如梦初醒的说道:“抱歉,又是只顾着说话了,香槟都喝完了,我再去拿两杯。”
“呃……给我柠檬水就好。”安娜·罗斯可不敢再喝第二杯了。
“如你所愿,罗斯小姐。”卡洛斯又奔回了宅子。
安娜现在喜悦大于紧张和惶恐了。
她很多年没跟人这样聊过天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一张嘴就只知道说些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标准中年妇人,但她现在却确认自己核心里那个活泼大胆的姑娘从未被日复一日的琐事所吞噬、同化——是的,安娜在外的形象一直都是严肃正直,但严肃正直可跟活泼可爱并不冲突。
她甚至彻底下定了决心,回去就立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最时髦的“帕拉波”——这股风潮的代表人物成田梦不也三四十岁了么,既然成田梦能时髦,为什么安娜·罗斯就不能时髦。
卡洛斯又回来了。
“罗斯小姐,怎么还站着?凳子很干净的,坐吧。”卡洛斯说道。
“嗯,好。”安娜拢了拢裙摆,坐在了洁白的石凳上。
卡洛斯却还依然立着,于是安娜客气的问了句:“弗朗哥先生,你不坐么?你也站了很久了。”
“叫我卡洛斯就好……”
“嗯,卡洛斯,请坐吧。”安娜笑了笑。
下一秒安娜·罗斯的心脏就猛烈的蹦跳起来——卡洛斯居然就紧挨着她坐下,两个人的臂膀几乎相触了,卡洛斯身上的气息安娜闻的清清楚楚:恰到好处的古龙水、洗衣皂的柠檬香和微微的汗味。
安娜想把身子挪远一些,但却无法指挥自己的四肢。
卡洛斯把柠檬水递给安娜,安娜接过,低头啜吸。
两个人各自不停的喝着饮料,很久都没说话。
卡洛斯打破了沉默,他看着脚前的石砖说道:“罗斯小姐,可以称呼你安娜了么?”
“呃……会跟你的安娜搞混的。”安娜·罗斯轻声答道。
“她在我这里已经不是安娜了,她叫玛尔达,因为……我心中的安娜只有唯一一个,那就是《首都城市画报》中插页上的栗色头发姑娘,安娜·罗斯。真正的安娜出现了,替代品安娜也就不是安娜了。”
“啊?”安娜·罗斯一阵头晕目眩——她觉得自己之前不选择戛然而止可能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但她依然不舍得让这带有几分负罪感的美好光点这么快就变成流星飞离自己那片漆黑的夜幕。
“那时候我在研究院读博士,随手翻同学的杂志,就看到了你的那张照片。那真是动人心魄的美丽,我实在不能想象世界上还有比这位罗斯小姐更漂亮的女人,我决心一定要找到她。我去询问过杂志社,但他们告诉我罗斯小姐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因为学业忙,加上母亲催促我跟她安排的未婚妻完婚,我只能把寻找安娜的使命暂时放下,而这一放就是整整十年,直到婚姻无法挽回的结束……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位安娜,但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娜肯定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我不应该再去寻找她。我彷徨了好多年,直到遇到了另一位安娜。我去借图纸的时候,看到她办公桌上的名牌写的是安娜·佩里,安娜这个名字本身就让我产生了兴趣,于是我跟她多说了几句话,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卡洛斯此时停了下来,端起酒杯一口口的喝着。
“很高兴最终你还是找到了属于你的安娜。你的安娜可比我这个安娜强太多了,她性格温柔,又很细心。但我呢……我脾气古怪的很,管家也粗枝大叶,你瞧孩子们都不喜欢我。”安娜·罗斯尽量平静的说着——其实刚才卡洛斯的那番话已经让她心里小鹿乱撞:哪个女人知道一个如此优秀的男性对自己念念不忘之后会心如止水的?
“但没有谁能取代你这个曾经让我日思夜想的安娜……再让我遇到一百个其他的安娜都不行。”卡洛斯说完彻底把香槟喝光。
“别这么说……你和佩里小姐爱的这么难舍难分,你要专心的对她好……”话虽如此,安娜·罗斯心里却有点酸溜溜的,她甚至有点后悔当时拒绝留给《首都城市画报》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那个时候卡洛斯就找到她了,也许……
安娜不敢再想下去了。
“爱的难舍难分是表面现象,就像好些表面平滑锃亮的工字钢,如果拉个横切面你会发现里面全是气泡和裂缝。事实上,越是这样的不合格产品,外表往往越处理的光鲜——就像我和玛尔达的关系一样。安娜,你说,我这个类比是不是可以媲美你的那段作家之于家畜的句子了?”
“呵……”安娜·罗斯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她赶紧捂住了嘴——完全不该看上去像在赞同卡洛斯和安娜·佩里的恋情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坦率的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互相依赖,这是没错的。”卡洛斯对着空中使劲呼了口气,然后续道:“但喜欢与依赖产生化学反应并不一定能生成爱。我的真爱不是她,她的真爱也不是我,这个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我们更像是一对合作伙伴,相互抚慰,相互鼓励。我们之间那些外人听起来肉麻的甜言蜜语就像是大剂量的镇静剂,而缺了这些,我和她都不能用世人看上去正常的方式生活。想想看,如果是彼此付出真心的一对恋人,怎么可能同居四年还从未争执过?怎么可能女方会主动把一个比她有魅力多的同性邀请到家里来?我现在都不理解玛尔达为什么那么热切的要跟安娜你当朋友。”
“呃……呃呃……我也不知道……”安娜·罗斯的确不知道。回想这么多年以来,真心跟她交往的同性除了安娜·佩里也只有伊丽莎白·怀特,副总统夫人。而伊丽莎白可以接纳安娜的原因安娜自认为很清楚:地位悬殊外加当时伊丽莎白看上去更加年轻漂亮——尤其是伊丽莎白浑身散发的那股子少女气息,而这是安娜再努力恢复容颜体态的青春也是不可能再拥有的。
“所以,我得再次捡起之前被我扔掉的一个词了——‘缘分’。”卡洛斯把自己喝空的三角形酒樽轻轻搁在石凳上,然后伸手要替安娜·罗斯接过她那个只剩下冰块的杯子。
安娜没有章法的躲闪,但却恰恰把自己的纤纤十指送进了卡洛斯的掌中。
三十五岁的妇人通常来说手上都会有因劳作而生的茧子但安娜·罗斯却双手的任何部位都跟少女时无甚区别——没错,就当她那几年腰身肥圆、面容干瘪的低潮期时,她的手也都被保护的很好。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些她非常不喜欢的家庭事务都扔给了丈夫杰森,而杰森向来都是迅速完成,没有一个字的怨言。
只要杰森有空,处理孩子们的学校事务是杰森,打扫寓居是杰森,做饭还是杰森——而杰森有没有空实际是安娜决定的:杰森就是有公务要忙,安娜只要一声令下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出门,无论杰森面对的现实情况如何,他必定要巧舌如簧的说服上级准予他因家事而请假早退。
就在此时,杰森·贝洛原本像是地摊杂志上低俗讽刺画的形象在安娜·罗斯心中陡然伟岸起来——他不学无术,他好色猥琐,但他却承担了这个时代男性肩上该有的若干倍的家庭重担,而他却从未对此抱怨。
但想起这些就能一瞬间吹散让安娜沉浸而享受的香雾么?那是不行的。她放任卡洛斯握着自己的手。
“缘分就是……不可思议。”卡洛斯轻轻捏了捏安娜依然没有戴着婚戒的无名指,说道:“我怎么可能想到,居然是替代品安娜把我真正心里的安娜积极的带来了我身边。那天我一早就看见你了,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日思夜想的姑娘,我的心险些从嘴里飞出去,但我选择视而不见,就让这我企盼了一辈子的机会白白溜掉算了,因为我不想打扰他人的生活。但玛尔达却对你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别误会,我从未跟她说过我暗恋了你十几年。她坚持要跟你做朋友,我一开始是阻止过她的,但后来我突然想通了:这是上帝安排好的,我这辈子必定是要跟安娜·罗斯面对面的。上帝行事总是会用凡人意想不到的方法。”
“你……你已经打扰了……”安娜这句话如耳语一般,但已经把某件事说的很清楚了。
“所以……对不起,我们今天的谈话是不是该结束了?”卡洛斯终于把安娜的手松开了。
“哦,呃……我不知道……”安娜有些六神无主,她知道的确该结束了,现在这样就恰到好处,但她还是不舍得一下子就变回那个规规矩矩的贝洛夫人。
难道冥冥中……安娜·罗斯不改夫姓不戴婚戒就是为了等待着什么?而现在她所等待的终于到来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安娜,你一定明白这意思。我就是那逆流而上的小舟,如果你不说让我退回去,我就只能努力前进了。”卡洛斯突然站了起来。
置身迷雾中的安娜并没真正听进去卡洛斯在说什么,她只是以为卡洛斯要立即离开,于是她喃喃的说道:“再坐一会也没什么的……”
结果卡洛斯走到安娜身前单膝跪下,把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安娜·罗斯的世界飞速旋转了起来,而那个她这十几年所形成的灵魂核心抓住一切看似牢靠的东西,拼命的避免被甩的无影无踪。
安娜的灵魂核心是一直在变换、进化的:最先是个假小子,而后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再后是尽力隐藏自己美貌的妙龄少女,然后是出版社的万人迷,之后是年长优雅男性的情人,最终定型在了个不够称职但却忠于家庭的主妇上。
那么现在,是不是又该进化了?但进化成什么?为一个跟自己“缘分”很深且声称深爱自己的男人而背叛丈夫、背叛子女、背叛朋友的“浪漫女郎”?
但卡洛斯·弗朗哥……直说了吧,安娜·罗斯真是欲罢不能。
不过她很快还是做出了不算选择的选择:她使劲把卡洛斯推倒在地,沿着路径向外奔逃。很快她就看到一扇没有闩住的铁门,于是她推门继续用尽全力跑着。
安娜·罗斯听见卡洛斯在她背后拼命叫喊,但她选择忽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逃离一切,逃离她所面对的责任、诱惑和情感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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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贝洛虽然酒量一般,但他特有的一项特长就是醉的快醒的快。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醉卧了多久,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也就最多一个半小时。
虽然还是昏昏沉沉,头疼嗓子干,虽然基本记不起醉前自己说过做过些什么,杰森总归还是恢复基本清醒的神志。
这个房间很陌生,但从陈设看,他猜到这是弗朗哥别墅的客房。
床头柜上贴心的放着水瓶和杯子,杰森接连喝了两杯清水,然后走向窗户,准备把它们打开透透气。
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杰森发现位于二楼的自己正面对着别墅那极漂亮的后花园。
带着植物清新香味的新鲜空气又让杰森舒服很多,脑袋更加灵活起来。
结果,他看到一个身穿蓝灰色连衣裙的女人奔出了花园后门。
这身影好熟悉……杰森还稍稍有些糊涂的脑袋两秒钟以后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妻子么?
杰森顾不得多想,冲出客房,冲下楼梯,迎面碰上准备上楼探望他的佣人。佣人战战兢兢的问道:“贝洛先生,发生什么了?”
“她逃跑了……”杰森来不及解释,绕开她接着狂奔。
在花园后门外,杰森看到了茫然四顾的卡洛斯·弗朗哥。
“卡洛斯,怎么回事?”杰森一把抓住了自己新朋友的胳膊。
“我不知道……罗斯小姐说有些气闷,我带她来后花园散散步,结果突然她就打开后面窜了出去,一转眼就不知道去哪了。杰森,你来了正好,我们分头去找她。”
“嗯。多谢。”杰森点了点头,冲上了大街。
街上行人不多,杰森问每一个看上去清醒的行人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蓝灰色连衣裙和白色皮鞋的栗色头发漂亮女人。
他得到了一些相互矛盾的答案,也有很多人一看他满嘴酒气根本就不理他。
杰森毫无头绪,他决定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他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在火光燃起的一瞬间,他的心中也闪现了一点亮光:他记得安娜跟他说过,在故乡的时候,她经常因为跟父亲的争吵而从家中出逃;而这个时候她都会去附近的河边坐上一阵子。
而这镇上也是有条河的,上次和这次杰森都带全家在河上划过船,安娜应该还记得这河的位置。
所以,大概的目标有了。杰森直奔河边。
果然,安娜坐在一块大石上,表情倒是看上去很平静。
杰森没有像电影表现的那样冲过去把妻子紧紧抱住——他知道这种过激的感情表达在这种时候反而会让安娜厌恶。
所以杰森就稳步走了过去,挨着妻子坐了下来,搂住了她的腰,轻声问道:“娜娜,你这是玩的什么游戏?”
“我……”安娜·罗斯其实现在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事情外人看上去肯定很是古怪,但这就是她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的方法,而且很有效。
作为妻子和母亲的那个灵魂核心现在又稳稳的站在了中央位置,而且似乎更加强壮了。
卡洛斯说的没错,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安娜选择退到底。
但她决定必须要骗一骗杰森,必须要表演一番——为了杰森,为了孩子们,为了她自己。
于是安娜抽泣了起来,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弄丢了孩子们,我害怕。我到处找不到他们,弗朗哥先生说佩里小姐带着他们捉迷藏,但我怕这不是真的……”
“别担心,孩子们肯定就在别墅里藏着呢。卡洛斯没必要骗你,他的家也不是魔窟。”杰森安慰着妻子——尽管他自己也有些担忧,毕竟卡洛斯才只认识了两天,而安娜·佩里又是个特殊的人,她万一……
不过杰森也松了口气,他生怕妻子是因为知道了安娜·佩里到底是谁所以才奔逃。
“嗯。对不起,让你难堪了对么。”安娜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她为刚才的一切事情愧疚,尽管她知道日后她肯定会把罪过推到杰森身上——谁叫他喝的那么醉,如果他一直清醒着,刚才的事情任何一件都不会发生。
“哪里难堪,我为我家娜娜骄傲。你跑的可真快,卡洛斯说你一转眼就不见了。要不你去参加个运动会吧,肯定能得块金牌。”杰森拿出了标志性的嬉皮笑脸。
“呵呵……”安娜一如既往的被逗乐了,但她马上撅起嘴说道:“你这时候还能开得出玩笑,你就不担心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我心有灵犀的嘛,你去哪里了我心里感知的清清楚楚,所以,丢不了你的。你瞧,这不是很快就找到你了么。”杰森把妻子的手拉起吻着。
“谁跟你心有灵犀啊,不要脸。我事实上都跟你离过两次婚了,你说的跟我们情比金坚似的。”安娜看上去很生气——但这是故作姿态,她其实心里有股温暖的甜蜜。
她此时明白了一件事:卡洛斯那般的深情厚爱会瞬间让她的心产生剧烈的悸动和快感,但之后却也会给她带来更多的情感负担;然而面对什么都随随便便的杰森,她却也可以放任自己为所欲为的轻松对待两人的关系——而她更喜欢后一种感觉,因为她知道前一种如果没有成功的话,会给她带来多么大的伤痛。
“离了两次我们都还依然在一起,这不是情比金坚是什么?嘿嘿。”全然不知刚才自己险些永远失去妻子的杰森依然嘻嘻哈哈。
“不要脸。”安娜向丈夫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说道:“回去吧。”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先送你回旅馆,然后我去卡洛斯那里接孩子。”杰森下意识觉得妻子可能不喜欢那栋房间众多、如迷宫般的大宅子。
“不,回别墅,我得亲眼确定孩子们没有丢掉。”安娜现在才不怕再次面对卡洛斯,而她也确定卡洛斯绝不会说出刚才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