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要很久才会来接你,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游戏?
当时,点头回应的他只是想要打发无聊的等车时间。
最初的几个游戏都非常简单,在不违反学校规则之下的棋类和卡牌游戏很快就被他摸到了诀窍,所以常常一起游戏的四个人中他赢得最多。
每次他赢了之后,老师和年长的另一位哥哥会适当地给他一些奖励,大部分时候是食物和饮料,偶尔会满足他一些要求。
老师也在无数次游戏之后告诉他,他与其他小孩很不一样。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普通性的他开始观察,最终正视一直以来回避着的异常。
从家庭、到所谓学习的校园、以及父母为了填满无法陪伴他的时间为他报读的补习班……他尽力不要让自己把无聊表现在脸上,把其他同龄人需要比他还要多好几倍的时间弄懂老师说的事情归咎于每个人的都有各自感兴趣的科目。
计程车在校园门口遇到抽查的辅警,停止行驶。
季嘉禾偏着头,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学生。”
辅警的检查不会太严格,确认计程车执照后很快就放行了。
“到了哦。”
季嘉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钞递给前方司机,不等司机找零便开门下车,来到了宿舍大楼入口。
他无视后面司机开窗喊他找钱,凭借记忆快步向前走。
和老师他们的游戏随着老师知道了他的程度后不断添加难度。他们开始玩解密和寻宝,为自己一个人量身定做的游戏刺激又有趣,他每一天都期待着新的谜题,那些枯燥的上课和作业都变得没所谓,他沉浸在游戏的挑战中,不可自拔。
放学后的候车时间也不会再在意老师们的白眼,他可以跟着提示行走在校园各个角落,解开一层一层的谜题找到最终目的地。
然后老师就会很高兴,笑着说要提升游戏等戏,还会和他讨论每一个谜题背后的用心。
他一直以为这些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
因为那时候自己还很小,天真的那部分只会注视眼前的东西,所以他完全不在意周围和其他人,只有老师和朋友们才会带给他有去的体验。
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他三步并作一步急急地爬上楼梯,登上三楼走到上次来过的友人宿舍门前。
只要再踏出三步就能进入夏仲月的宿舍门,可是他面前那扇门已经被人撬开,半遮半掩的仿佛在催促他快点把门大大打开。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很粗重,他想要说服自己是因为刚刚跑步才会这样,但是大脑不受控制地播放童年时候再学校食堂被人抱走之前的那个画面。他试图摆脱那些不断重复的记忆,可是它们却像定格住了一样,无法消失。
季嘉禾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那些其实一直深深刻在心里的记忆仿佛在嘲笑着他,笑他无能为力、一事无成、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白费心机!
身后忽然传来某人的脚步声,和熟悉的称赞——
“你果然好厉害,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男人轻松欢快的语气打破空气中的凝重。
“我其实是想早一点过来和你打招呼的,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就耽搁了。你不会怪我吧?”
季嘉禾慢慢转过头,看见的是褪去稚嫩、变得更加成熟,五官也更加立体的男人。
尽管跟现在的男人对着季嘉禾笑脸盈盈的,但是他脖子上的纹身依旧给他添加了一层不好惹的滤镜,
“听那个只有脸的家伙说你最近在查失踪的那些人?那么看来你说失忆都是骗人的吧?居然在我们见过之后就说失忆,我好伤心啊。”
季嘉禾倒是希望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无知地问他是谁。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像在老师面前那样对这个人露出笑容。
“你不用想太复杂的,下面的人只是误解了我的意思甚至还以此为乐,我也因为他们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才那么迟找你。虽然隔了好久,不过比起上一次算快了,对吧?”男人笑着眼睛里却不带丝毫笑意,他只是做一个笑的表情,然后用着温柔的语气,“不过我看你最近过得挺开心的,和‘朋友’一起,好玩吗?”
季嘉禾不想意会对方话语背后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从空白一片的脑海里挤出来一句话,“……那你呢?杀死自己的妹妹,好玩吗?”
他在十五年前就知道真相。
他什么都没忘记过。
友人那种荒谬的死、三个月前的绑架……他记得一切。
“你居然这么和我说话,果然生气了啊,拿过来吧。”男人伸出手,不知道什么时侯来了黑色卫衣男就把一个箱子交到他手上,“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他们会砸了你的琴,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男人捧着一个有质感的琴盒,示意季嘉禾亲手打开。
但是季嘉禾做不到,他现在就连抬起手都费劲,浑身颤抖着,脑海里控制不住冒出糟糕的预感。
“预估错误,明明你每次都很期待奖品的。”男人等不到季嘉禾动手,不耐烦地自己打开,“锵锵!”
琴盒里不单单只是躺着琴身和弓,还有两根左手的拇指。
好想吐,真的好想吐。
“我……不需要。”
季嘉禾压下不断涌出来的恐惧,踉跄地倒退两步,却意外地撞开了门。
他胸口一紧,脚下粘稠的触感让他下意识低下头,血色蔓延到脚边,扩散开来。
他就是不想面对这些。
季嘉禾抱着头,他的思维陷入了一片混乱,大力呼吸时候无法忽视的血腥味刺激着他,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昏过去。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撑不住,所以一直一直回避着。不想让身边人担心,也不想让自己迎来像此刻一样的失控,他像洗脑一样笑着和所有人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那天食堂外的警戒线、那天地上都是血……他故意视而不见,他其实知道他的朋友就在柜子下。
就如同现在,他知道他朋友在他的身后。
被拒绝的男人不恼不怒,单手亲昵地搭载季嘉禾发颤的肩膀上,“嘉禾,你这样不行啊,要和‘朋友’好好打招呼。”
季嘉禾被强迫转过身面对。
全身是血的夏仲月坐在那天他守着自己睡觉时候坐的那张椅子上,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失去意识的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辉。
男人放开季嘉禾,踏着血走进房间里,然后拽着夏仲月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啊,还有呼吸,看来你又赢了。”
听到男人这么说,季嘉禾立刻飞奔过去,摸着夏仲月的身体找伤口在哪里要止血,然后一把抄起书桌上充着电的手机旁若无人地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看着季嘉禾慌慌张张的样子,好笑地勾起唇,他微微倾过身凑近季嘉禾,嘴巴一张一和,无声地传递着什么。
季嘉禾被忽然靠近的男人吓得不敢动,耳边是接线员通知他止血的事项,而眼前,男人张张合合的唇没有发出声音,可是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
“提问,另一个人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