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风过去,好像小白伞的蒲公英种子散落在各个角落。
方一鸣和哲凯芳俩人在园林里牵着手,一边低头走路,一边寻找着蒲公英的落脚踪迹。
这么奇怪的任务,肯定是哲凯芳的鬼主意啦!
"一鸣,蒲公英有它自己的意思,你知道吗?"哲凯芳突然问起仍然低着头,在草地上认真寻迹的方一鸣。
"意思?什么意思?"他不太明白她的问题,反问道。
"就是花语呀!"
"花语?呃......"被这么一问,方一鸣头里的脑子顿时当机了。
"嗯!"不等他的答案,哲凯芳直接说:"是留不住或无法停留的爱!"
"无法停留的...爱?"方一鸣顿了顿,它被无法停留这四个字眼给愣住了。
无法停留?那是代表什么?是再也无法挽回了吗?
"是呀!"哲凯芳犹如专家般,解释道:"可是,你千万别以为蒲公英就是代表消极哟!其实它充满了朝气、还有会翩翩飞舞的美丽身姿!"
说着,哲凯芳提起脚尖,模仿蒲公英的样子,摆出芭蕾舞的姿态,在原地旋转了好几个圈。
"呼......"她停下旋转,长呼了一口气,突然眼神里都是感慨。"蒲公英它告诉了我们,爱...无法停留,是因为它要继续寻找那更值得的爱,还有真正去爱对方的另一个方式。所以,蒲公英其实是代表开朗、自由的!嘻嘻......"
哲凯芳觉得自己像个专家,还得意地笑了。
"无法停留...是为了寻找真正爱对方的另一个方式?"这两句话一直在方一鸣的头脑里不断地打转。
"一鸣..."哲凯芳突然神情重重,望着方一鸣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的忧伤。"要是有一天,我们不再爱了,或是不能再爱了,那...你会怎样?"
方一鸣听了,好久都给不出答案。
就像现在的他们,已经没理由再爱下去,但就是不捨得放开彼此,一拖再拖的,就已经十七年了。
他知道哲凯芳想要的答案,可他不想...不想她离开自己。
就算无法再爱了,他还是会尽全力,努力的挽留。
"你要放我走!"见方一鸣迟迟还给不出答案,她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懂吗?"
"...放妳走?"他迟疑着,这句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何等的挣扎。
"嗯!"哲凯芳的眼神里都是坚定。"既然在一起已经没希望了,那何必还要死死地扣着对方的脖子不放呢?该放开手让对方去寻找真正的爱、真正的自由、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
眼前的哲凯芳还把手伸长,朝向天空就像要冲上天去一样。
方一鸣觉得这画面好熟悉,模糊的记忆中里翻出了这画面。
"原来...妳曾经说过这番话呀?"方一鸣轻声地说。
"吓?曾经说过?"
"没...没什么,妳说得对!"眼前的哲凯芳又怎么会明白,他是刚从十七年后回来的呢?
"嘻嘻...当然!"哲凯芳认为自己年纪轻轻,就能说出这么有哲学的话是件了不起的事。
她得意地继续说:"就像蒲公英那样,要离开本来的舒适圈,才能找到属于自己开花结果的地方。你看,多漂亮!"
方一鸣随着哲凯芳手指的方向望去......
哇!果然漂亮极了!
一片黄色的蒲公英,铺满着整个草原。
"所以哪..."哲凯芳牵起方一鸣的手,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着信任。"不管事情有多难,我相信只要能够勇敢地跳出舒适圈,去寻找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坚持到底,一定会成功。我会支持你的!懂了吗?"
方一鸣还记得这句话...虽然过了好多年,但他从未忘记。
当时,是因为哲凯芳担心他会感到自卑,鼓励他的一番话。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他勇于新的尝试,最后还成了杰出青年的大赢家。
可没想到...到最后他竟然......
"喂!"哲凯芳在他眼前挥挥手。"我在跟你说话,你竟然在发梦?"
哲凯芳的语气很是不满,嘟起小嘴,皱了皱眉。
"啊...没有!"方一鸣立刻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认为妳说得很有道..."
噔...噔噔...
哲凯芳的信息铃声打断了方一鸣的话。
"抱歉一鸣,我得走了!"哲凯芳松开他的手说:"我已经出来好久了,今晚还要准备艺术社团的庆功会,大家都在催了!"
"嗯!自己小心点!"方一鸣点点头,轻轻地拨开她前额的刘海,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嗯...我会的,回家后再打给你!"哲凯芳红粉着脸,甜甜的笑着。"真的迟到了!拜拜!"
哲凯芳虽然有些不捨,但还是转身离开。
而方一鸣同样也是不捨,可也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离去。
••••••••••••
咯...咯咯......
"喂...先生?先生!"
晕眩感逐渐退去,方一鸣在模糊中听见有人在叫他。
"你还好吧?"方一鸣趴睡在桌上,崔奕星在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先生...先生?"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崔奕星的大脸在他眼前,近在咫尺。
"嗯?"他震惊了一下,两手扶着桌子坐了上来。
"你回来了!"顾乐仍坐在他对面。
"什么?"方一鸣依然怀疑着刚才所发生的只不过是场梦,可他说"你回来了",难道自己真的回到过去?
"刚才...我...我..."方一鸣还没回过神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刚刚真的是有回到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崔奕星望了望顾乐。
崔奕星也觉得奇怪,前两次明明都是回去后再也没回来的,可是这次却列外。
模糊地影子不断地闪烁后,最后又变回原型了。
"凡事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重生不一定要改变过去。"顾乐淡淡的说着,收拾着桌上的器具。"看来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回去吧!我们也要关门了!"
"嗯!谢谢你们。"方一鸣道过谢后,便直接朝向大门走了。
崔奕星满是疑问,可要开口时却又被顾乐叫去洗杯子。
没办法,谁叫他是自己的师傅兼老板,有话唯有留到下次再说吧!
••••••••••••
方一鸣回到家,只见哲凯芳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做该做的事。
回家的路上,他反复地回想从前与哲凯芳的日子,当然也包括了刚才回到过去的画面。
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幂幂如新。
要不是刚才重回当天,看来他是永远也找不到与哲凯芳的解决办法的。
原来早在初相识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自己不愿意而已。
咯咯!
方一鸣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见没有动静,门也没上锁,便小心翼翼地把它推开。
看到眼前的一幕,方一鸣的心也暖了,嘴角微微翘起。
哲凯芳就像小女孩般地睡在一张铺满五颜六色彩带的床上,手里还抓着摺到一半的粉色蝴蝶结。
他轻声地走到她身边,想要抽出她手里的蝴蝶结,然后再为她盖上被子。
可蝴蝶结还未抽到一半,哲凯芳却突然被他惊醒了。
"唔...?回来...啦?"睡到模模糊糊的她,揉着眼睛,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对他丝丝的关心。
这也是平时被她埋藏在最深处的关心,只有在打盹时才能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的自然反应。
"嗯!抱歉,吵醒妳啦?"他轻柔地撩开贴在她脸上的碎发。
可他这样的动作,很快地又把哲凯芳给惹起来了。她立即甩了甩头,避开他,还沉住了脸。
"没事的话,就出去吧!"哲凯芳不想理睬方一鸣。"我可忙得很呢!"
"儿童院的礼物,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怎么还在忙这个呢?"
"有一部分的礼物被我弄湿了,已经从新包好..."想起刚才发那么大的脾气,扔杯子的时候也不管里面还有水,结果弄得水沾到了放在一旁的礼物上。"总之,礼物就是要有蝴蝶结才算是礼物,行了吧?"
从以前到现在,她还是那么喜欢做这些小手作,顺便等他回家。可是,不知道现在她会是等他回来吗?
"我知道,可妳也得早点休息才行呀!"方一鸣坐在床边,拿起一条彩带。"来......让我来帮忙!"
"不用了!"哲凯芳一手抢回方一鸣手上的彩带,一脸嫌弃。"别碰我的东西,也不知道到过什么地方,脏死了!"
方一鸣低眸着看她,心里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多的心疼。
心疼她的猜疑,心疼她的厌恨,心疼她的不幸,更心疼她被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完全失去真正自由的困锁。
"呃...嗯!"方一鸣带着颤抖的声音,轻柔地说:"凯芳,一直以来我都未曾真正地向妳道过歉,对不起!"
哲凯芳惊讶地瞪大着眼看他,满脸都是疑惑,没有打算开口,只等着方一鸣继续说下去。
"呼!"方一鸣吐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一直没有那样做,是因为我认为道歉...根本不能弥补我对妳的伤害。我以为只要我对妳好上千倍、万倍,妳就会比别人幸福!可是...原来...我错了!"
他有些激动,眼眶开始红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着她一边的脸颊,压抑不住内心的深情对上她的眼。
"凯芳,我想...只要我把妳留在身边,照顾妳、爱护妳,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他顿了顿,把泪水忍回肚子里去。"然而,命运不允许我们重回过去!"
哲凯芳搂着男人的手臂,僵持在半空中想要反抗,却最终无力地垂落下来。
“一鸣,你是不是在同情我?施舍我?"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妳懂的!"方一鸣紧握着哲凯芳那垂落下来的手,神情紧张,似乎被冤枉似的。
"可是,你懂吗?"哲凯芳的泪水在眼里不住地打滚。"每一次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温柔,我都觉得你是在同情我,施舍我!"
她用力地挣脱被握紧的手,狠狠的盯住方一鸣。
"我痛恨你!"哲凯芳撕吼着,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在眼里打滚的泪水。打算压抑在内心多年的话,就趁现在说完吧!
"别人都说...你浪子回头,还说我有多幸运,有你这么一个好好先生来照顾我!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痛苦呢?我不想...不想因为你的不嫌弃,成就了你的伟大,而我还得感激你!...呜..."
明明就是眼前这人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理应把他当成仇人看待才对,可为什么还要感谢他呢?
哲凯芳忍不住地哭了,哭泣里的声音带着无数的委屈。
看着她哭红的眼眶,不断地在擦拭那仿佛无止境的眼泪,方一鸣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后脑,一句对不起,连续说了好几遍。
"...咳咳!"
哲凯芳哭得口也干了,咳了两声,方一鸣立即拿起床边的杯子,倒了杯水轻轻地递过去。
"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都想成为...更好的自己..."湿润了喉咙,哲凯芳低着眼眸,仍在抽泣,说话也断断续续地。"在...我最荣美的时候,你...你选择...被判了我...我明白,可能...是我...配不上你,可我现在...这个...卑微的样子,岂不是更...?现在...现在就连我也讨厌我自己!"
说到这里哲凯芳低下头,不断地抽泣。
方一鸣把她拥入怀里,让她在自己的怀抱中释放多年以来的委屈、压抑......而他,只能轻揉着她的后背,让她感受到他对她最扎实的爱护。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方一鸣的嗓子哑了,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徊响着。"你不应该讨厌自己...真的不应该,一直以来错的人只有我。我...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我的过错,但原来...原来我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他轻轻地在她耳背印着一个吻,呼出来的气让哲凯芳也感受到他的颤抖,逐渐地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
"......原来我的自私,加重了你这些年来的痛苦。抱歉!"方一鸣再一次亲吻着她的耳背,深吸了她秀发上那熟悉的香味,沉着声音地说:"请原谅我...原谅我想自私的将妳占有。接下来一切的痛苦寂寞,就让我一人来承受吧!只要...只要能换妳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对上她的脸,看着她那满脸疑问的样子,用指背为她擦拭泪痕,挤出几乎只剩下最后的一丝微笑。
"一鸣,你...?"哲凯芳抓紧他的手臂,微抖着。
看着他的眼神,哲凯芳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可是,为何这时刻真的要来时,心里会如此的不安呢?
是...一种对他的依赖吗?
"凯芳,妳不是一直以来都想资助儿童院扩展的吗?"
"呃...嗯!"哲凯芳仍瞪大着眼,等待着他把话说下去。
"我会用妳的名义开一个儿童扩展基金,到时候妳就是儿童院的理事之一了。"
方一鸣拿下仍抓着他手臂不放的手,轻拍着说:"放心!妳能做到!"
哲凯芳一脸惊讶,过了一会儿才问:"我行吗?"
"当然!"方一鸣微笑着,把手按在她的脸颊上。"我们的哲凯芳就像一朵蒲公英那样,要不停的旋转,才能飘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嘻...."哲凯芳终于笑了,可很快地便瞪着眼睛,好奇地问:"你还记得?这么无聊的事..."
"妳的事,没有一件是无聊的!"方一鸣眼神充满着坚定,对她说:"相信自己,离开本地之后,蒲公英才能开得更美!"
"...呃...嗯!"哲凯芳犹豫一下,很快地便吸了口气点头。
"我明天就会搬出去,妳就和桂姐留在这。"方一鸣忍着痛,把离婚的事宜交代。"我会找律师办手续,离婚后房子和我一半的产业都会归给妳,每月再固定地给妳赡养费。"
"一鸣,我......"哲凯芳此刻不知道要怎么反应,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可复杂得很。
哲凯芳知道能和方一鸣分开,绝对是因为他对她好,他的爱不自私,愿意尊重她的感受,为了她...宁愿自己忍受痛苦和折磨。
可是......
方一鸣撩开她脸上的头发到耳背,安抚她不安的心灵。
"放心!有什么事情可以立刻找我,我随传随到!"说完,在她的额头上,浅浅地印上最后一个吻,转身就走。
"一鸣!"哲凯芳把他叫住,方一鸣回过头,对上她的视线。"谢谢你!"
两人互相点点头,笑了。
谁说只有改变历史才能重生呢?
重生咖啡豆自有它的神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