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拘留室,南箐染伫立在周言均面前,用食指轻挑起他的下巴,目光直视着他略有些浑浊的眼眸。
“你的灵魂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南箐染右眼陡然泛起幽幽红光直透过他的眼睛照入灵魂,旋即周言均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强制抽离出身体,那股撕裂的感觉瞬间让他神志一震,低压的呻吟全被哽在了喉头。
而后,周言均只觉浑身一轻,前方躺着他双眸紧闭已然猝死的尸体。
南箐染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周遭的一切逐渐被燃烧殆尽,妖冶的彼岸花在火光中盛开。再睁眼,周言均的灵魂已随着南箐染回到了他们最开始交易的那家食馆中。
周言均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对面的南箐染双指持着一支女式垂着流苏的烟斗,袅袅升起的白烟让人有点看不清她的面容。
“按照契约,你的灵魂将会献祭给我,永世都无法投胎。你可愿意?”南箐染小吸了一口烟,眸底闪过一丝饥渴。
脱离了那具沉重疲惫不堪的肉身后,周言均恢复了清醒。面上带着几分解脱道:“投胎有什么好的。”他自嘲一笑。“投胎为人后又再一次过着这样的人生吗?”
“被人一声又一声地高喊着废物,从没有一刻被人期望看得起过,这样的人生根本毫无意义!”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而一笑。“我这辈子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大概就是飘荡到你这家古怪的食馆与你进行了交易吧。”周言均眉眼皆是自信。“即便我死了,即便灵魂不复存在这世上,那又如何?我和我的小说也会被流传在世上,我给他们创造的阴影都留在了每个人的心中,让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我!”
南箐染看着他那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自娱自乐,不禁嗤笑一声。“不对哦,言均......”她轻吸了口烟,凑近周言均缓缓吐息在他的耳边。“你现在......被所有人唾弃呢。”
周言均猛地转头。“不可能!你胡说!”
南箐染眼神忽的一凛,抬手紧箍着他的下巴。“言均......你在杀人的时候,他们也像你现在这般只能任人为所欲为吧?”
“现在,就是你要承受的因果哦......”
南箐染一点一点地凑近他,双唇停在离周言均嘴角还剩不到几公分的位置。她一双纯净的眸子对准他的眼睛,泛着幽幽红光,眸中却带着一丝毫不在意的笑,在周言均的眼里看来更是鄙夷也是轻蔑。
仿佛只要南箐染想,他便能立即死在她的手中。
南箐染微微张开红润柔软的双唇,周言均在那句她未说明白的话中带着愤恨不甘的情绪,一双眸子瞪得极大,灵魂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化成了一缕黑色的烟缓缓被她吸进嘴里吞噬殆尽。
吸食完毕,南箐染舔了舔唇角,似是在回味着周言均灵魂的余温般。“多谢款待。”
不多时,她下腹霍然升起一股暖流,那属于南箐染的邪神之力似又增强了几分。
猛然,一道凌厉的光晕破风袭来。
熟悉的雪松香沁入鼻息间,下一秒江淮岁的身影便霍然出现在她面前。
恢复了大半力量的南箐染虽依旧不敌他手,但却足以能与之周旋一二。“神明大人深夜来访,莫不是想成为我这食馆的客人?”
江淮岁四处审视了一番后并未见有其他人的身影,瞬息便了然南箐染已把那恶灵给吞入腹中。“南箐染,你又为自己添上了一笔恶账。”
南箐染微微歪着头,故作思考。“嗯?恶的是我吗?”她掐起一诀,双指一甩,半空中瞬息间便显现出一抹镜像,其中便是周言均在现实世界中死后所发生的后续。
画面里出现了一栋老旧的楼宇,那是周言均好多年都未曾回去过的家,屋内仅有花甲之年的父母在相伴终老。
门外,一群自诩正义的网民通过网络世界将此处给人肉出来后放出大量消息,以至于围堵了好大一群人。其中有的是凶杀案受害者的亲戚朋友,以及一些看不过眼的网友。他们脸上皆是恨意,手里拿了好多鸡蛋菜叶,有些人甚至还提着一桶漆油。
“杀人犯!”
“你们全家都是杀人犯!”
“别以为你儿子死了案子就结了!我们绝不会让杀人犯的父母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杀人的父母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人!”
那些聚集在门外的人嘴里不断大声辱骂,手里动作不停地往门板扔着臭了的鸡蛋与烂掉的菜叶子,走廊很快便一片狼藉。
门外谩骂声不绝于耳,年迈且手无寸铁的夫妻俩只能紧闭着大门,将自己反锁在房中掩面哭泣。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也将在这一刻因儿子的死去变得糟乱,甚至在仅剩的余生中还要背负着儿子周言均所犯下的罪孽度过。
江淮岁神情流露出一丝悲悯,似是在同情这对无辜受累的老人。
“你贪一己之私,害了无辜之人。这般罪孽,你可有想过日后该如何偿还?”
南箐染走上前去,纤细的手指轻抚上江淮岁的衣袖,继而搭在他的肩头,小声缱绻喃道:“别急啊,先继续看完嘛。”
江淮岁不作一语,却还是将视线放回那镜像中。
画面一转,只见周言均在网站连载的所有小说都被读者举报下架并封杀掉了,从此周言均的名字与他所写的小说都将从此无从查询。
就连之前接受他稿件的编辑也出了一则声明表示不会将此文出版,并表示十分懊悔曾经有过一丝欣赏这部作品的念头。
周言均在一夜之间没了姓名,只成了每个人口中连名字都不配被提起的禽兽。
“神明大人你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周言均杀人所引起。他种下的因,总要有人来为此承受其恶果。”南箐染用食指勾起他垂落在肩上的发丝。“这和我,显然就没有分毫的关系啊......”
江淮岁退开一步,从容道:“你错了。”他丝毫没有被南箐染所惑,脸上并无其他情绪。“一切的因皆是你擅改了那封接受邮件所引发,是你起了贪欲将他陷入恶道,亦是你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将他们置于炼狱之中,受尽折磨。”
他语气忽而一沉。“这果,该是由你来受。”
南箐染的眸光在面前男人身上逡巡了一番,勾魂的眼眸微动,唇角露出一丝娇魅的笑意。“明明是周言均自己做出的选择,现在却来怪我?”南箐染纯净的眼眸正无辜地看着他,语气却森冷无度。“一念之差,他被心中的欲望所控,才会随之生出恶念。”
“我不过就是为他打开了一条分岔路,怎么走却是在周言均的选择之中。而杀人,则是他为自己鸣不平的方式,与我何干?成善或是堕恶,仅在一念之间。”
南箐染嗤笑着,晕了桃红色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长桌上敲着,语气满是漫不经心。“真没让我失望啊,这世上果然没有一个人会在分岔路口选择成善。”
她轻舔嘴角。“只有恶灵才能有幸成为我的盘中餐。”
南箐染以为,江淮岁会辩驳她这番言论,再不济也会露出恼怒的情绪。然,他眸中一丝波澜也无,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不染凡尘的模样。她心头一闷,有种用尽全力挥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当——当——”
一轮浅褐色古老的罗马大钟高挂于墙上,时针与分针一点点在挪动着,终在踏正午夜2点的时候,悦耳陈厚的钟声响起。
南箐染抬眸看了一眼大钟,有些慵懒地眯了咪眼睛,惫态十足。“到点关门了呢。”激不着江淮岁,她也没了与他多费唇舌的心思,径直下逐客令。“神明大人还是请回吧,这儿还招待不起您。”
异空间是南箐染邪力的源泉地,江淮岁本就没有存来此抓捕她的心思,不过就是想尽一尽人事看能否救下那恶灵将其度化。
既已无济于事,确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江淮岁转身拂袖与来时一般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晕离去,仅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
她挥手一扬,将敞开的大门给关上,不禁喃道:“要营业与现实世界时间不一的食馆可真耗邪力啊。现实世界三天才等于异空间食馆的两个小时,我在现实世界耗费的邪神之力支撑重生却用了将近一半的邪力呢......”
“不吃恶灵可不行啊,力量都会流逝光的。”
南箐染抬脚往楼上走了两步,身上陡然被一阵光晕所围,下一秒她身上的旗袍便换成了一套光滑的真丝睡裙。
“要好好睡一觉才行呐~明晚12点,食馆又要营业了呢。”
“捕食恶灵,自始至终都从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