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蓝天泽一时语塞。
主要是他的视觉得到了冲击。
谁能想到，一桌充满梦幻少女心、散发着粉红泡泡的甜品，竟然会出现在一个满是阴森气息的小屋里。
而小屋里的人，还用那种期待的眼神凝视着他。
最让他诧异的是，明明感受到这份违和感，他居然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反而心里有一道冰墙逐渐被不知从何来的暖阳融化中。
“哥哥，你快吃！你瘦了！”旁边的蓝天明默默吞咽了口水，怂恿哥哥接受深夜的卡路里炮弹。
蓝天明的提醒，让他想起了弟弟的情况，“弟弟？如今过得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刚脱口而出，蓝天泽猛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二十年过去了，弟弟仿佛没长大般，依旧是记忆里小不点。唯一不同的是，胖嘟嘟的身体瘦成仅剩骨头，白嫩嫩的肌肤长满了清晰可见的淤青和伤痕。
这番模样，不难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哥哥，我早就死了。”蓝天明垂眸，想掩盖眸底一闪而过的悲痛。
纵然蓝天泽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些年来的杳无音讯，让他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死讯真切地由弟弟说出口，他仍旧一时间无法缓过神来，“弟弟......你怎么死的？还记得坏人的样子吗？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报仇！”
逝去的光阴，带走了无辜的生命，却没能带走伤痛。
当蓝天明忆起那一段黑暗的往事时，依旧不由自主地颤抖，“我被坏人抓住，关在一个很黑的地方。里面有很多人，我还认识了小芳和大华。可是，我们过得很不好，每天都有蒙着脸的人用藤鞭打我们，不给我们吃东西，还一直拿针刺我们......”
说到这里，蓝天明眼眶泛泪，鼻头一酸，“有一天，小芳再也没醒过来。然后，那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最后轮到我......”
“弟弟......对不起......”残忍的一幕从天真的小孩的口里说出，蓝天泽听见心房里传来摔得粉碎的声音。尖锐的玻璃碎片化为刀刃，不断扎进血淋淋的深处，仿佛这样，他就可以代替弟弟承受曾经的痛苦。
都怪他，没能保护好弟弟。
如果当时不松手，弟弟就不会遭遇这些惨不人道的事情了。
“哥哥，你别哭，我不怪你。我也才知道，原来哥哥为了我，当了警察，捉了很多坏人！哥哥，你很棒，不要怪自己了......”
“而且，这么多年来，不止你一直在找我，我也一直想找你。”
“今天，终于见到了！”
“哥哥......”
一连串煽情的话传到蓝天泽的耳里，成了眼泪的催化剂。
顷刻间，他哭得忘乎所以、哭得天花乱坠、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泣不成声，像是个把自己压抑很久的大男孩，终于找到一个情绪释放的出口。
也是这一刻，一道锁链被骤然切断，他终于解放了自己，赎回了自由的心灵。
面对哥哥的情绪失控，蓝天明不知所措，向看戏的俩人抛出求救的小眼神。
安然得令，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纸巾塞进了蓝天泽的手里，“再不吃，你弟弟的心意就没了。”
蓝天泽接过纸巾，狠狠地往脸上擦拭，只觉得今夜的自己格外丢人。
却不知，堂堂警察最丢人的一面已被人间外的十几万魂魄尽收眼帘，甚至因为这一幕，突破了冥界app的最高收视率。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刻，当情绪得到宣泄后，蓝天泽恢复了理智，把目光投放在一桌的甜品上。
他拿起了草莓冰淇淋甜筒，递给了弟弟，“弟弟，这是迟了二十年的草莓冰淇淋，你吃吧！”
不想，蓝天明摇摇头，“哥哥，这是我为你点的，我希望你每次吃的时候都会想起我。你忘了吗？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蓝天泽一怔，随即扯起了嘴角，“好。”
他含了一口冰淇淋，冰凉清爽又酸甜可口的滋味倏地淹没他的舌尖，再一点点地融入口腔里，化为一地难言的苦涩。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味道，那是属于他和弟弟的味道。
......
“你们到底是谁?”
望着远去的弟弟踏上了离开人间的那道阴路，蓝天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今夜他所经历的一切，已经颠覆了三十多年以来所建立起的认知。
如若他的弟弟成为孤魂，他恐怕此生都不相信，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既然有鬼，那么神，是否也真的存在？
虚老板感受到蓝天泽探究的目光，“我们不过是专供宵夜的膳坊罢了。今夜有缘与食客相聚，全是因为你弟弟的委托。如今他已放下执念，也但愿你莫执着于过去。”
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蓝天泽早有意料所以也未放在心上，倒是警察的DNA狠狠地动了，“我知道你们是在帮助人间的孤魂野鬼。不如这样吧，我们交换联络方式，若你们需要警察帮忙，我们一定鼎力相助。反之，若你们掌握了我们没有的线索，我也希望你们能配合警方的工作。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对于蓝天泽的想法，安然心里一惊。
这是想让罪恶膳坊发展成警方线人的节奏？
“有意思。”虚老板呵呵一笑，“可惜连你都不相信警方的司法公正，我们又如何相信警察？”
蓝天泽的心猛地一抽，一股阴寒之气从脚趾头油然而生，蔓延至全身上下。
不仅仅是因为虚老板一阵见血的言论，更是因为，他们居然知道他的经历！
或者说，那一场时空之旅，本身就是他们制造的！
“如果有缘，我们会再相见。祝福你早日完成改变世界的大业。”
耳畔响起虚老板的话语，他已没了继续深究的意思，只觉得眼皮很沉，沉得如当年弟弟被拖入深渊般，下一秒已是一片黑暗。
感同身受的，还有屏幕前的观众。
“感谢你收看罪恶膳坊的第四天——救赎之夜。明天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