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罗斯用尽全身力气在挤压着,几乎发出了响亮的呻吟。
她不是在生孩子,她是在……洗手间里。
饶是安娜·罗斯这般的美人儿,也一样会被排便不通畅困扰——尤其是最近她的生活规律改变了很多,更是全身都需要去重新适应,所以总是到处的不对头。
安娜昨天连着参加了三场文艺界的派对,凌晨一点才回家,而现在是早晨七点,她又已经起床准备今天的第一个活动:去跟一位出版业大佬面谈。
安娜起床之后先冲了个澡,然后把全身细细的拍满茉莉味的爽身粉,再然后开始对她来说必不可少的晨便——结果,这第三步遇到了困难。
安娜坐在抽水马桶上咬牙切齿。
突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是杰森·贝洛。
“杰森!”安娜尖声叫了起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在洗手间的时候进来之前要敲门!”
“哎哟,对不住,总是忘。”杰森漫不经心应了句,然后在水池子边洗起脸来。
“快出去快出去,用外面那个洗手间,我现在样子狼狈的很,你别看我。”安娜捂住脸命令着。
“哈哈……”杰森嬉皮笑脸的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娜娜,要不要我帮你涂点肥皂水?据说很管用。”
“你滚出去!否则以后连卧室都不准进!”安娜跺起脚来。
杰森面带笑容的溜走了,然而神奇的是,安娜这一跺脚不要紧,居然问题一下子奇迹般的解决了。
在行云流水般的完成这一切之后,安娜的心情陡然大好起来。
走出洗手间,安娜却讶异的发现丈夫杰森居然就仰面躺在床上。
“杰森!”安娜又喊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啊,你不去把孩子们叫醒么?上学会迟到的!”
杰森枕着胳膊,表情惬意的闭着眼睛说道:“娜娜,你都忙晕了啊。今天是方舟登陆纪念日,所有的学校都放假一天。”
“哎哟……把这个真的完全忘了。”安娜轻轻敲了敲前额。
“孩子们已经说好跟黑井家去动物园了。”杰森睁开了眼睛,看着略显疲惫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妻子。
“总是麻烦尤米他们照顾我们的孩子,真是过意不去。”安娜在床边坐下,审视着自己纤长的双脚,在犹豫该不该涂上指甲油。
“丽莎和夏先生似乎很谈得来,而且尤米也比我们两个都细心,孩子跟着他们家人活动比在自己家里还开心。而且嘛,其实也不算太麻烦尤米了,弗兰克这个小人精啊,在她家里是抢着帮忙干活的。”
“是哦……嗯……但下次我们得请尤米和夏先生到家里来好好吃顿饭。”安娜最终决定不给脚涂指甲油,因为她今天打算穿一双凉鞋,如果脚指甲红红的会看上去太招摇了。
于是安娜走到梳妆台前准备梳头。
“啊对了……”安娜突然回头说道:“知道么,尤米要跟夏先生订婚了。”
“预料之中嘛。他俩不都同居了么,那订婚还不是必然的。”杰森摇晃着左脚。
“没有同居,夏先生从来没有在黑井家过夜。”
“是么?那他们还够矜持的,又都不是从来都没结过婚的人。”杰森揉了揉鼻子,说道:“这个夏先生也真有意思,追求成田梦失败,就转而求其次跟尤米这样的普通女人交往了。”
“别胡说,你什么都不懂。”安娜呵斥道:“夏先生并没追求过成田梦,他们是纯粹的朋友。而且尤米一点也不普通,她只是有意的低调朴实。要知道,夏先生的前妻可是极端漂亮的,如果尤米真的很普通,夏先生怎么可能会感兴趣。”
“极端漂亮?多漂亮?”杰森一脸的不可置信。
“比我和成田梦都漂亮。”
“不可能。”杰森断然摇了摇头,然后补充道:“我的娜娜才永远都是世上第一美。”
“你就拉倒吧。”安娜嗤之以鼻。“我变得又胖又丑的那几年你怎么从来不说这种话?”
“我明明说过。我经常说。”杰森不服气的梗起脖子。
“你同意我以前又胖又丑对不对?”安娜一如既往,毫不留情的抓住了杰森话里的小辫子。
“干!”杰森哑口无言——这可是安娜的杀手锏。
“哼……呀……哈……”安娜本来是白了杰森一眼,但却突然指着杰森的身子笑了起来,说道:“你现在早晨还能支小帐篷啊?”
杰森得意洋洋的答道:“那不是自然的么?我又不是很老。”
安娜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两步窜到床边,一把将杰森的底裤拽了下来。
“干什么呀!”杰森下意识的缩起了身体。
“给我玩玩嘛。”安娜格格笑着,捉住了杰森挺立的阳具,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问道:“我们好几个月不能做‘那个’,难道你自己不需要解决一下?还是说你有其他办法?”
杰森霎时就出了一背冷汗,他赶忙否认:“我哪有其他办法……”
“所以嘛,那还不是要靠我。”安娜说完,直接低头将杰森含进了嘴里。
杰森如触电般的迅速从头抖到脚,然后他发出了一声代表极大欢愉的悠长“哦嗯”声。
杰森其实同时还在庆幸最近几天和格蕾丝的性爱次数较之从前大大减少了——否则,安娜忙活了好半天却只收获了一点点精液,他可就真不好解释了。
最近也不知是到底怎么了,杰森每天操格蕾丝的频率真是断崖式的下降——似乎是格蕾丝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散发出勾引杰森性欲的气息了,也可能是杰森对格蕾丝也终于失却了激情。
说实话,杰森细想起来,现在反倒像是逐渐摆脱了保持了十余年的各种禁忌的妻子安娜的各种新花样更让他着迷。
只是,杰森始终对安娜抱有一种敬意,或者说是怜爱,所以不舍得将她拿来当做发泄随意涌出的性欲的工具。
而格蕾丝就是个这样的工具。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杰森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却在心里明白他对格蕾丝这个小婊子是有着一种特殊的关切的。
倒是来得快去得快的贺莉·奥特佳现在几乎让杰森难以想起了。
贺莉肌肤的触感,在贺莉身体里进出的欢愉滋味,在杰森脑海中居然已经模糊到只剩下一片破碎的虚影。
甚至,杰森还怀疑与贺莉的一切不过完完全全是他的臆想。
也许,这是因为贺莉已经变成了冉冉升起的电影新星,已经跟杰森变成了分处两个世界的人。
安娜·罗斯自然看不透看上去正在放松全身享受的丈夫此时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正专注于该如何让技巧极其生疏的自己不要一不小心让丈夫的命根子撞上她的牙齿——有次她真的弄破了杰森命根子的外皮,杰森疼的要命,而她也搞得满嘴都是血。
杰森在走神,而安娜过于小心翼翼,所以过了好一阵子这对夫妻还没完事。
“我腮帮子都酸了,杰森……”安娜暂停了下来,撅起嘴看着丈夫。
“马上就好,娜娜,马上就好……”杰森可不敢说到此为止,因为那样安娜肯定会怀疑他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办法”。
“哦……”安娜又俯下头去,说道:“那就再帮你弄一会儿。”
杰森驱散了头脑中杂乱的念头,开始集中注意力——这非常奏效,下体传来的快感立即增强了数倍。
杰森开始喘着粗气,上身的燥热感逐渐腾起——以他的经验,一旦进入了这种状态,射精也就是在一分钟之内。
“真的马上就要……呃,很快了……娜娜……马上就好了……”杰森气喘吁吁的说道。
“唔……嗯……”安娜用含混的喉音回应。
“快了,快了,快了……”杰森闭上眼睛,上身后仰。
“唔……唔……”安娜发出的声音意为:我准备好了。
可就在这关口般的时刻,贝洛夫妇的卧室门被敲响了,儿子弗兰克的声音响起:“爸、妈、你们醒了没?丽莎不见了!”
“什么!”杰森和安娜同时喊出了这两个字。
安娜为了说话自然必须吐出杰森的阳具,而杰森的确也到达了触发点,结果在夫妻俩异口同声之后,杰森无法抑制的喷薄而出。
位置正好的安娜被杰森喷了满头满脸的白色浆体。
“啊啊啊啊……我要去重新洗澡。”安娜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洗手间。
杰森无可推脱,裹了被单打开了卧室房门。
“爸爸,丽莎不见了!”弗兰克眼中含着泪说道。
“你确定?检查了家里所有地方了?”杰森其实怀疑孩子们是听见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所以故意串通一气来干扰父母的好事——儿童从来就爱这么干。
“确定!爸爸,丽莎真的没了!”弗兰克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看来他的确不是在恶作剧。
杰森七手八脚的迅速套上衣服。
“真的找过家里所有的地方了?”杰森又提出了这个问题。
“真的,真的,我对上帝发誓。”弗兰克的牙齿因为紧张和恐惧叩击的格格作响。
“我再看看。”杰森开始了翻箱倒柜式的搜索——他总是怀有希望:弗兰克这个十岁孩子就算再聪颖细心,也总会有所遗漏。
但事实证明弗兰克是对的,丽莎的确消失了。
杰森甚至把各种瓶瓶罐罐都翻了个遍,似乎女儿丽莎突然拥有了魔力可以将自己身体变小似的。
“怎么办啊爸爸,怎么办啊……”弗兰克嚎啕大哭起来。“我不会再也见不到丽莎了吧……我可不能少了她呀……”
弗兰克的话让杰森更加心焦,却也带来了一丝宽慰——原本杰森认为这对总是相互斗嘴个不停的孪生兄妹是天造的冤家,现在却明白始终乐于吐槽丽莎的弗兰克对妹妹的感情有多深。
“不会的不会的,丽莎可能醒得早,自己跑出门玩了,我肯定会把她找回来,别急。”杰森单膝跪下,把儿子紧紧抱进怀里,然后让大脑飞速运行起来,企图能为如何找到丽莎生成个清晰的思路。
思路还没有任何踪迹,杰森公寓的门却开了,穿着全套上学时的衣裙,背着书包的丽莎现身于门口。
“为什么没人提醒我今天学校放假?”丽莎把书包咚的扔在地上,翻起了白眼。
“你去楼门口等校车了?你为什么要自己去等校车?”杰森又惊又喜又气的吼着。
丽莎板起脸往沙发上一倒,说道:“我以为你们都睡过头了呢。反正我去吵醒哪一个都会被说是在作怪,所以还不如自己洗漱干净了干自己该干的事情。结果倒是千香在阳台上看到我在街边站着就赶紧跑下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我说啊,你们这群人就都是些废物!”
杰森还没来得及开口,弗兰克就从他的臂弯里滑出,跳到妹妹面前吼道:“还责怪起我们来了?你自己糊涂,害的全家人担心你走失,现在就倒打一耙了?”
“嘿。”丽莎冷笑了一声,说道:“走失?谁走失了?妈妈才是走失的那位吧!昨晚上我都从梦里醒过来两次了妈妈还没回家,她是不是跟人跑了?”
“胡说什么鬼丫头!”弗兰克挥舞着拳头说道:“妈妈是半夜回家的,她现在就在家里。你以为妈妈是你,只要有人说你有什么绘画天赋你就忘乎所以了?”
“滚开,弗兰克。”丽莎使劲推了把哥哥。“你嘴里没几句实话,你看爸爸都没出声,说明妈妈的确没回家。”
“我在,我在,我在……”没来得及洗澡却只能把头脸上杰森的精液大体清理干净的安娜奔了出来。
“哦。”丽莎把头扭向一边,嘴唇撅得老高,说道:“我看你连续那么多天,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我还以为你肯定是外面有男人了。”
“我……我……”在应对自己女儿的毒舌上向来站下风的安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可怜巴巴的看了眼丈夫杰森。
“丽莎。”杰森严肃的说道:“妈妈那不叫花枝招展,那是现在出去社交的正常装束,而社交是为了给我们所有人更好的生活。”
“那为什么以前不去社交,甚至穿的长得都像个厨娘似的?”
弗兰克抢先答道:“那时候我们两个都还小,还需要很多的照顾,妈妈哪顾得上做别的?”
“可也没见她把我们照顾的多好。此外,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非常可疑。”丽莎抬头皱眉,盯着头发湿漉漉的安娜。
“嗯?什么?”安娜疑惑的问道。
“妈妈现在说话腔调都变了。以前很明显的外省口音,现在却是一口顺滑的马丁波利斯中城腔,嗓音变软了,语速却快了很多。”
“诶?真的?”安娜睁大了眼睛。“我自己都没发现。”
“好像的确是这样……”杰森挠了挠脑袋。
“所以……”丽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觉得这可能根本不是我的妈妈,这是另外一个女人,爸爸找来了一个长得像年轻时妈妈的马丁波利斯本地女人,我们的真妈妈已经被他赶走了抛弃了。”
“噗……”杰森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娜表情尴尬的愣了一阵子之后也掩嘴粲然。
“你爸爸倒是巴不得你说的是真的呢,丽莎。”安娜瞟了眼杰森。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杰森赶忙决然否认。
“不管你怎么想,丽莎……”安娜把女儿拉到自己怀里,说道:“你的妈妈还是以前的那个妈妈,但我为了我们保有好生活,现在就必须要去做我以前懒得做的事情。希望你理解,到你大了以后,你也就懂了。”
“嘶……”丽莎深吸了一口气,把头靠在母亲胸前说道:“我现在确定这的确还是真的妈妈,因为你身上的味道一点都没变。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没有忘记今天学校放假,我们要跟黑井家去动物园。我刚才那么做就是故意作怪,因为我以为妈妈不要我们,走了。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孩子。”安娜轻抚着女儿的头顶。“下回别这么干了就好,还是挺危险的。妈妈也永远不会离开你们。”
时钟此时敲响了八下,安娜赶忙松开了怀抱,捧起丽莎的脸说道:“妈妈上午要有重要的事情做,现在需要去收拾下自己。爸爸负责给你们做早餐,然后今天乖乖的跟黑井一家游玩,好么?”
“好。”丽莎表情很是认真。
安娜返回了卧室,准备重新冲个澡。
她脱光之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凝视了好一阵子,喃喃自语道:“我说话的腔调变了很多?真的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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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上“乌雀”——罗杰·沈——的车,安娜就问道:“罗杰,我现在说话腔调是不是跟以前很不一样?”
“怎么说呢……嗯,的确跟以前你在出版社时有很大的不同。”
“具体是什么?”
“那时候你一张嘴别人就知道你是外省来的,现在你听上去却比马丁波利斯人还像马丁波利斯人——这很正常,首都口音很有传染性,在这里生活超过十年的人大多数都会变成一嘴马丁波利斯腔。”
“想来跟我最近几个月参加了太多的聚会有关系吧,不由自主的就在模仿他们说话。几个月以前我应该还是带着明显的上加勒比口音。”
乌雀耸耸肩说道:“这事也时常发生。之前吧,在南珍轩海港区分店有个女招待跟我比较熟。她入职第一天的第一单恰好就是我的桌子,后来我去南珍轩十次有八次都是她在给我服务。这姑娘刚开始时那个梅德泰伦口音叫一个重啊,可一两个月以后她听上去完全是个海港区本地女孩儿了。”
“哦?是我们上次去南珍轩吃饭给我们服务的那个姑娘?”
“不不不……”乌雀不住的摇头。“不是她,我说的那个外省姑娘早就离开南珍轩了。不过上次我们去吃饭,我居然听别的女招待说,她嫁给了南珍轩以前的老板,现在过得有滋有味。如果是真的,那这女孩子可真不简单——想想也是,那么快的就彻底改变了口音,而且当时穿着跟子超高的皮鞋还步速如飞,做事也伶俐的很,还总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这必定不简单。”
“哈……”安娜眨了眨眼说道:“罗杰,我猜你是不是对她有点好感?”
“这我不否认。这女孩的长相和声音都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她的聪颖和教育程度也明显比其他女招待要好,不过我对她从未有过什么过分的想法。如果她真的嫁给了南珍轩以前那个王老板,我倒是真的替她高兴。”
“我感兴趣的是啊,你说的这姑娘,到底长什么样。我这可是第一次听你明说这是你喜欢的类型。”安娜似笑非笑的看着乌雀。
乌雀的脸微微一红,答道:“就是嘛……个子非常娇小,似乎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似得——当然,她并不干瘪,脸还有点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有个俏皮的翘鼻子,樱桃小嘴。安娜,你知道,我自己个子也不算高,我也就更喜欢娇小的女孩……此外,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细嫩——啊,对了,上次船上的聚会,你见过观步家的二小姐对吧?”
“是,我跟她聊过几句。”
“观步二小姐的嗓音已经算是娇嫩了,但我说的这姑娘啊,声音还要再细弱一些。”
“哦……”安娜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明白了,你喜欢小女孩啊?”
“不不不!”乌雀使劲摇了摇头。“真的小女孩我是不感兴趣的,那是犯罪。我喜欢的是明明有着成年人的谈吐和身姿,却还带着小女孩气质的姑娘。”
“哦……”安娜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直单身,你说的这种女孩可不多见。”
“远东人里有不少这样的女孩,但她们大多数都是外省人,马丁波利斯的远东人女孩的确很少有这样的。而我呢,也不是个会专门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而全国跑的人,所以……就凭运气咯,如果一直不能自然的遇到的话,那我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什么。”
“是啊……”安娜叹了口气说道:“人的确未必一定需要结婚,尤其是男人。”
“呃……这个……对了……”乌雀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安娜,我得事先提醒你一件事。”
“说吧。”
“一会儿要见的这位安纳达·赛司先生虽然是个正直的好人,也非常够朋友,但却是个好色之徒——不过别担心,他虽然好色,但很有原则,并不会对已婚女士下手;然而,见到安娜你这样的美人儿,他明显的失态你可别觉得奇怪。”
“只要别有过分的、露骨的言语和行为我都可以忍受——所以,这就是你最先没有把我的小说推荐给他的原因?”
“倒也不是这样。”乌雀清了清嗓子,说道:“主要因为他其实是位文化圈和出版界的长辈,我跟他的关系没有很近,我实在没什么把握他会愿意接受你的书稿。就像刚才我提到的,他虽好色,但却又很正直,所以并不会因为作者是美人儿就同意给你出版书——他只会愿意跟你交朋友。但现在我才知道你还有另外一点对他的极大吸引力……”
“是什么?”
“你和副总统夫人是朋友而赛司先生对副总统夫妻俩都极为的仰慕……”
“我说过了……”安娜瞪起了眼睛。“我和怀特夫人只是稍有点交情而已。”
“呵……”乌雀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和她说话的时候,我都看在眼里呢,那不像是仅仅点头之交的状态。安娜,我是诚心要帮你,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好了。”
“呃……呃……”安娜支吾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承认说:“大概确实算是朋友吧。我们两家一起出游过好几次,曾经几乎每周都会碰面,我女儿和怀特夫人很亲近。”
“那就很了不起了,这对夫妇是以清高闻名的。”
“可这又如何?要我在那位赛司先生面前对我跟怀特夫人的交情大吹特吹么?这未免太急功近利且猥琐了些,我做不到。”安娜断然把头扭转,望向窗外。
“不不,不需要吹嘘。你就照实叙述就好,这就足够让赛司先生对你另眼相看了,外加你还这么漂亮。如此一来——他愿意接下你书稿的可能性增加到了九成。”
“但……”安娜本想说“但我还是不想提我跟怀特夫人认识”,但转念她就想到了自己背上的巨大债务,最终只能无奈的改口道:“行吧,如果他问起,我就跟他照实说。”
“对,完全照实说,既不需隐瞒,也不要夸大。”
“明白……”安娜微微叹了口气。
此后两人便闲聊了起来,不再提将要见面的那位出版业前辈。
车子驶入了广场区,乌雀说道:“再过会就到了。”
然而几分钟之后,乌雀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而跟在他后面的那辆旧式大块头“进取牌”愤怒的鸣响了喇叭,然后喷着黑烟从乌雀左侧超车扬长而去。
安娜被吓了一跳,她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把手问道:“怎么了?车坏了么?”
“不……不是。”乌雀的声音在抖动。“不可思议,我居然看见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位南珍轩女招待了……”
“所以你……呀……”
安娜一声惊呼,因为乌雀猛地转起了方向盘,小车一个猛子扎向路边,几乎冲上了人行道。
乌雀熄灭了引擎,丢下句“失陪片刻”就开门窜了出去。
安娜透过车窗看到,乌雀那壮实的身影向着一处名为“伊恩卡画廊”的地方飞奔而去。
而那个画廊的门口,一位身穿嫩黄色连衣裙、身段极为娇小玲珑的姑娘正在指挥着几个男人把什么东西搬来搬去。
“哦……原来罗杰这小子喜欢的女孩长这样。”安娜自言自语,然后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她可不想窥探朋友的隐私。
十几分钟之后,罗杰回来了。
安娜决定一字不提刚才的小插曲,而罗杰自己却立即开口说道:“真没想到她的确跟那个王老板结婚了,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夫妇俩现在居然是在开画廊。那个王老板居然会有这样的雅兴。”
“有钱人的消遣嘛。”
“也许吧……但她却跟我说她们现在其实经济上也没多宽裕。”
“你们远东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瘦死的大象比马大。”安娜努力让自己的秦语字正腔圆。
“哈……”乌雀笑了起来,说道:“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的老祖宗对骆驼比较熟悉。”
“反正一个意思嘛……”
“总之,安心了,我之前还担心她从南珍轩辞职——有人说是被开除的——之后会生活的很艰难,现在看来是不用替她发愁了。而且看她指挥工人干活的气势,她明显也不是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就很好。”乌雀此时不由得又转头看了眼那画廊。
“你还真是挺喜欢她的……”
“也不是啦……”乌雀发动了引擎,小车开始慢慢前移。
乌雀说道:“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在意她,否则其实我可以向格洛莉亚打听王老板是不是真的娶了她——格洛莉亚和王老板也有一些交情。但我却从未问过。我只是感慨这巧合——我刚刚跟你提到过她,居然马上就见到了她。”
“马丁波利斯虽然是个大都市,有着这么多的人,但其实只是个小世界,人们很轻易的就会被同一根线连上。或者说……突然想要提起一个长久不见的人,本身就是一种超自然的迹象,证明这人马上就要跟你重逢了。我见到你之前不久也是刚刚跟杰森谈起过你。”
“像你这么说的话……看来以后我说话可要小心点,因为有些人长久不见是真的因为我不想见,如果我冷不丁的提他们,岂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哈……”安娜戏谑的说道:“有意不想见的人是不是包括我啊。”
“说实话……”乌雀扶了扶眼镜。“曾经有一阵子真的是怨恨你,的确想着这辈子绝不再见你了。”
“为什么怨恨我?”安娜大为讶异。
“你想想啊,安娜,你是出版社最漂亮可爱的姑娘,而我是社里跟你关系最亲近的男人,旁人都以为我们是情侣,我甚至一度也以为自己在跟你谈恋爱——结果呢,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闯进来把你给娶走了。我肯定心里很是不甘啊,就感觉好像已经捧在手里的宝贝被一个路人一把抢走似的,所以我就怨恨你,怨恨你什么呢……就是说,既然你那么轻易的就会被别人娶走,那么你必定一直对我也没什么感情,那既然没有感情,那你跟我那么熟络做什么?让我空欢喜一场,这不是那我耍着玩么?”
“呃……”安娜表情尴尬的解释说:“我的确没考虑过你心里会怎么想,当时其实在跟你打交道的时候我没把自己当做个女人,也没把你当做个男人,完全是忽略性别的友谊。”
“现在我是明白了。而当时呢,怨恨了好一阵子,尤其是你突然辞职且再也不与社里任何人联系之后。我甚至一度觉得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不过后来在战场上,有一天我突然顿悟了。你并不是我真正喜欢的类型,刚才你也知道了会让我心动的女孩是什么样儿的。但因为你太漂亮了,所以就算实际上我的兴趣没那么大,我也会非常想跟你接近。而如此一来,既然我不可能真正的爱上你,那我有何资格要对你的离去耿耿于怀呢?仅仅因为美貌就希望一个自己不会爱的女人永远在自己身边,这是不道德的占有。你选择了杰森,那必然是因为你们互相都真心爱着,我应该替你高兴而不是怨恨你——于是,那天以后,我豁然开朗,怨念一扫而空。所以现在我再次见到你非常的高兴,而亲眼看见你们夫妻俩还恩爱和睦时,我简直更是喜出望外。安娜,我也希望你原谅我曾经对你的误解……以及当时背地里对你的所有腹诽。”
安娜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脸色阴晴不定,眼圈在默默泛红。
“对不起,安娜,刚才好像我又因为情绪化而多嘴了……我这个毛病就是改不掉……”乌雀连连的叹着气。
“罗杰,你知道么……”安娜擦了擦眼角即将落下的泪珠,说道:“最近我恶补了你的集子,我再次确认,人如其文。我看过对你的评论文章,那文章对你的文笔本身颇为挑剔,但却也说从你的散文内容里可以看出你‘拥有深远厚重的家国情怀和社会责任感,也是个当世不多见的具有脚踏实地真实感的仁人君子’——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评价太到位了。”
“都是谬赞……”乌雀淡然说道:“不是我有意谦虚,我现在做过的和能做的,离我希望自己可以做到的,还隔着一整座新阿尔卑斯山呢。”
“但不管你自己怎么看自己,我为我拥有你这样的朋友而自豪——可不是因为你在帮我出版小说我才这么说。如果你现在跟我说,让我立即下车,小说的事免提,以后我们也绝不再见,我依然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安娜颇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样啊……那我干脆掉头回去好了。”乌雀真的转动了方向盘。
“没问题。我正好也不需要为面对一个好色老头儿而紧张了。”安娜抬了抬眉毛。
“得嘞。”
乌雀把小车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自然又引来一片抗议的喇叭声。他泰然自若的哼着歌在与目的地相反的方向飞驰。
安娜把全身放松了下来,靠在座椅背上打起了盹。
就在安娜真的将要进入梦乡时,车身的剧烈甩动一下子就把她彻底惊醒了。
乌雀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干什么?”安娜揉了揉眼睛。
“行了,安娜,咱俩都别跟中学生一样的装英雄了。回到正轨,安娜,醒醒,精神抖擞的去见安纳达·赛司。放心,这老家伙如果敢做过分的事情,我才不管他的辈分,我会直接把他揍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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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栋旧帝国风格的建筑虽然宏伟,但已明显颓败。
旧帝国的京城跟现在的共和国首都体量相去甚远——具体说来,当时的马丁波利斯市只包含现在的整个海港区、半个宪法区、三分之一个广场区,三分之一个皇子区外加四分之一个希纳多区。
在这个老京城的四周,当时有着清水市、圣彼得市、帕拉布兰市和圣马丁市这四个“京畿特别辖区”。
而现在呢,马丁波利斯把原先的所有“京畿辖区”都纳入到了共和国首都的行政范围内,甚至还有谣言称,爱德华兰省或梅德泰伦省迟早也会被不断扩张的首都吃掉一半甚至全部。
爱德华兰省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不但马丁波利斯飞艇站位于爱德华兰省,而且据传言,国家也正在爱德华兰广袤的农田中秘密建设着全新的“第二首都”。
不过,不管怎么说,广场区南部的这栋文物级别的老楼必定是早年旧帝国京城的残躯。
安娜·罗斯站在这外观宛如历史书上那上古沙漠神庙的建筑物跟前,说什么也鼓不起勇气多迈出一步——既然乌雀跟她说过今天要见的这人很好色,那么这宏伟却衰败的砖石造物就像是个魔王的洞穴一般,如果乌雀不跟着一起的话,安娜想想就胆怯。
乌雀是去找停车的地方了。
这栋楼里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都是些看上去稀松平常的普通人,而他们也并未对安娜报以过多的关注。
当然,必定有不少人还是会忍不住多看这位身段窈窕的美貌少妇几眼,但也就仅限于此。
安娜在盘算一会见了那个“老色狼”该如何应对,但思来想去发觉也只能见机行事。
乌雀终于回来了,他黝黑的额头上有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在这地方找个能够允许停车超过半个小时的位置可真难。”乌雀有些气喘吁吁。
“辛苦了。”安娜递上了个温柔的微笑。
“不需要跟我客气,安娜。一会见到赛司先生,你要尽量显得轻松一些,拿出一副交朋友的态度。我看你现在全身都是紧绷着的,像是只准备御敌的豹子。”
“我……我不由自主的嘛,说实话这么多年我还真的没有跟一个特别好色的男人近距离接触过……”
“也许我不该说他是个好色之徒……其实他只是从不掩饰自己对漂亮女人的强烈兴趣而已。其他人未必不比他好色,但只是善于隐藏……总之,自信点,别紧张,我们该进去了。”
两人迈步走进了眼前这栋古建筑。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在长长的走廊里行进了十分钟之后,安娜环视着周遭平日里不常见的风物,好奇的问道。
“旧帝国时期的帕拉布兰市政厅,现在是一栋综合办公楼,里面有很多律师事务所,还有各种商会和社团的办公室。”
“那赛司先生是……”
“喏,已经到了。你看。”乌雀指了指右前方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全国出版业联合会?”安娜读着门上钉着的铜牌。
“对。赛司先生是会长。”乌雀扶了扶眼镜。
“我的上帝……”安娜掩嘴惊呼道:“这个联合会居然藏在这里。不是说他们的权力比文宣部或者内务部文宣司还大么?”
“联合会没有任何行政权力,他们只是手段比较强,影响力也很大。但因为并不是政府部门,所以只在这里租一间办公室作为总部也是非常正常的。”
“哦……天哪,我要直接去见联合会的会长……这下我更紧张了……”安娜开始局促不安的绞着双手。
“别怕,安娜。”乌雀微微一笑。“记住,第一,他极度喜欢漂亮女人;第二,他敬慕怀特夫妇;此外,他是长辈,见到你这对他来说还是个小姑娘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当面为难你。”
“他很老了么?”
“七十多岁了。”
“哎呀……”安娜吐了吐舌头。“真的是长辈了,比我爸还大了十岁。”
“所以,我们开始行动。如果赛司先生真的做了说了什么让你无法忍受的话——可能性不大,你大不了直接离开,后面的事情让我来处理。”
“明白。”安娜举起了右手。
“诶?你这是干什么?”乌雀满脸的好奇。
“击掌啊,就像十几年前在出版社的时候,我们一起完成了一项极繁琐的任务之后那样。”安娜活泼的晃了晃肩膀。
“呵……”乌雀脸上微微的泛红,然后举手啪的拍在了安娜那还依然挂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但却形状秀美——的右掌上。
乌雀敲响了全国出版业联合会的木门,而十秒之后门就开了。
一位装束和气质都很朴实但相貌和身段都非常不错的混血姑娘站在门口。
“沈先生和罗斯小姐对吧?”姑娘的嗓音柔和的像是新鲜打出的奶油。
“是我们。”乌雀点了点头。
“请进吧,稍等片刻,会长先生正在接听一个重要的电话。哦对了,我叫格蕾丝,格蕾丝·高。”姑娘妩媚的笑了笑——两个酒窝煞是可人。
乌雀的脸又红了。
这间办公室看上去活像个医师诊所——一进门是个大约二百尺的前厅,有着一张接待员使用的桌子和一打给来宾准备的木椅。
前厅左右两侧都是挂着各种门牌的单间——也像极了诊所里的诊室。
有着两个酒窝的姑娘回到接待员桌子后坐下,而乌雀和安娜也各自寻了把椅子。
乌雀有些讶异的发现,接待员姑娘身后的高脚木台上放着一台唱机,而唱机正用低微的音量播放着曲调悠扬且活泼的音乐。
“呃……”倾听了几秒钟之后,乌雀问道:“高小姐,你喜欢这首《是谁在敲我的门?》?”
“是呀。”这位高小姐微微歪着头面带微笑的答道:“我原本是不知道这首歌的,可看了《假日大师》之后就觉得这首主题曲可真好听呀。然后我就订购了这首歌的单曲唱片。原本会长先生不同意我反复播放同一首歌的,可后来他也妥协了呢。”
“这首歌很棒,反复听也不会觉得腻烦……对了,高小姐,我跟这首歌的作者是朋友,我可以说是这首歌的头一个听众。”
“哦?真的?”高小姐原本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现在却认真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这首歌的演唱和作曲是同一个人……”
“安娜·布什?”
“对,就是她。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原本对这首歌没有信心,是我在听完她的弹唱之后鼓励她去大胆发布这首歌的。”
“哦。沈先生,你的朋友很厉害。”高小姐敷衍式的抛下这句话,然后就埋头翻阅起桌上的文件。
安娜忍俊不禁,使劲捂住嘴,对乌雀使劲眨眼。
乌雀只当没看见安娜揶揄的眼神,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又开口说道:“高小姐,你这套播放设备是霍夫曼电声公司的吧?”
“嗯,嗯……是的。”高小姐根本就懒得抬起头来。
“我猜,肯定是德鲁·朱来帮你们装配的。”
“诶?”高小姐这下不再敷衍了,她盯着乌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HEA现在就靠他南征北战了,而且,他也是我的朋友。”
“呀!”高小姐立即就丢下了手里一直捏着的文件,眼巴巴的问道:“德……朱先生是不是最近很忙?”
“他什么时候能不忙?他会一直忙的,他必须得养家啊。”乌雀面带同情的说道。
“嗯……嗯,是的,是的……”高小姐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如果你们的机器出了问题,他还是会随叫随到,所以……”
“没有,没有。”高小姐断然否定说:“机器没任何问题,不必麻烦他。”
“但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他服务的,只要打个电话,不管再忙,他都会赶到的。”
“没有,真的没有。”高小姐有些慌乱的摇起了头。“霍夫曼的机器质量很好。”
“但你的这款唱机如果每天连续不停的播放唱片的话,马达会很快就出问题。”
“马达?这里面有马达?”高小姐满脸的懵懂。
“你瞧,HEA的机器都是用电的,跟以前手摇的唱机不一样。它里面不是个上发条的机芯而是个小型马达在转动唱片。这个马达要每分钟转七十八次——想想看,你从早听到晚,它需要总归转多少圈?”
“诶?让我算算。”高小姐认认真真的俯下身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了一番之后,抬头答道:“我大概一天听四个小时,那么就是一万八千七百二十次……哇,这么多啊!”
“对咯。”乌雀双掌一拍。“知道你这个H210的马达设计寿命是多少么?三百万转。”
“哦老天……”高小姐又思索了几秒之后赶紧去把唱机给关掉了,然后说道:“也就是说我这么一直听唱片,这机器只能支持不到一年?”
“实话说,不止。”乌雀扶了扶眼镜。“设计寿命是三百万转,但实际上这马达可以撑到大约接近五百万转,不过只要超过了五百万转,马达就会迅速劣化,你会听到音乐速度快慢不均,跟喝醉了酒一样。然后,某一天,马达会在完全不给你通知的情况下暴毙,到时候唱机就变成了废铁——更换一个新马达跟你重新买一台唱机价钱差不多,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一次了。”
“啊,这……”高小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还有啊,不光是马达,这唱机内置放大器使用的真空管寿命也有限。设计寿命是一千小时,最多可以撑到三千小时,然后就随时可能砰的一声爆掉;而其实五百小时以后真空管就会开始劣化,会让音乐变得难听。”
“这……这什么管子……贵么?”高小姐简直是在瑟瑟发抖。
“比马达便宜,但也还是价格不菲。”
“哦,哦……我的老天,我的老天……”高小姐面色变得惨白,她僵直的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放松,放松,高小姐……这些机器总也不需要你花钱吧。”乌雀站了起来。
“可如果是被我弄坏的,那就……”
“格蕾丝!”此时从某扇紧闭的木门中传出了响亮的吼声:“沈先生和罗斯小姐还没到么?”
“到了,到了,已经等了一阵子了。”高小姐转头高声回应着。
“叫他们进来啊!”
高小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夸张的挥起了手,压低声音说道:“四号办公室,四号办公室……”
然后,高小姐转头喊着:“他们已经进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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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躯瘦小却毛发浓密的小老头。
小老头的脸上架着一副尺寸巨大的圆框眼镜,而他本人的五官却又生的细小,所以远远望去宛如一尊装着灰白色假发却面目全然空白的假人儿模特。
“来了啊,罗杰。”小老头儿随口问候着,但却还是在专注于他桌面上的那堆文件。
“赛司先生,我们没有打扰你吧?”乌雀看上去也有点紧张。
“说完全没有那是假话,我现在其实并无闲工夫接待访客。但给你们十几分钟的时间还是可以的。”安纳达·赛司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那罗斯小姐的小说摘要你应该看过了吧?”
“你的是哪个罗斯小姐来着?”
“安娜·罗斯。”
“哦。”赛司先生一连签署了好几份文件之后才轻描淡写的说道:“《逸离群岛》是吧,故事不错,但从摘取的段落看,文风落伍了。我建议这位罗斯小姐别写小说了,电影公司剧本需要的那种短故事更适合她。”
“可……”乌雀挠了挠头说道:“我觉得我的文风跟罗斯小姐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并没有人说我落伍啊。”
“你的读者是男性为主,而男读者并不在意文风是否时髦;但《逸离群岛》明显是写给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看的,她们可不愿意接受不够跟的上潮流的文风……对了,这个罗斯小姐亲自来了对么?”
“是的。”乌雀答道。
有些灰心的安娜也站在乌雀身后轻声说了句:“赛司先生,我在。”
赛司先生听到了安娜的声音,终于这才把头抬了起来,然后一瞬间脸上原本几乎看不清的五官全部变得轮廓明晰起来。
赛司先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小跑到门口,呵斥着乌雀:“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进来应该先让女士坐下啊,怎么还站着。”
还没等乌雀做出反应,赛司先生就自己忙不迭的搬了把软椅放到了办公桌跟前,然后夸张了行了个旧式绅士礼,说道:“罗斯小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请坐,请坐。”
穿了三寸高跟鞋的安娜比赛司先生个头还要高一点,这让安娜心里起先的惶恐减弱了不少。
赛司先生似乎完全不关心乌雀是站是坐,乌雀倒也不在意,因为他早就料到安纳达·赛司只要一看到安娜就会忘记他的存在。
赛司先生绕着安娜转了一圈,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声音,似乎在仔细欣赏一尊精美的雕塑。
安娜自然感到浑身不自在,但因为预先有了心理准备,却也可以硬着头皮不作出任何反应。
赛司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微微后仰,一股对刚尝过的美酒意犹未尽的模样。
“马洛尼·乔的茉莉白檀香水,我没说错吧?”赛司先生眯起了眼睛。
“啊……是的。”安娜此时心里说道:这赛司先生还真是个跟女人打交道的老手。
“但其实罗斯小姐你可以尝试一些味道不这么素净的香水,那样其实跟你的外貌和气质——尤其是你的发色更配,如果你喜欢马洛尼·乔这个牌子的话,他们家那款黑醋栗大麦更适合你。”
“哦……多谢提醒,但茉莉白檀我从十几岁就开始用,已经习惯了。”安娜彬彬有礼的回应着——她可不准备听取赛司先生的意见。
“也好,也好,茉莉白檀能增加罗斯小姐你的书卷气,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也贴切。”
“真是不敢自称作家了。”安娜轻叹一声,说道:“并没有出版过任何作品,而且看上去也不会有人愿意出版我的小说。”
“其实……”赛司先生把双臂搁在办公桌上说道:“我知道《逸离群岛》曾经被韩森-佩提尔签下来过。”
“哦?”安娜和乌雀异口同声的发出了讶异的惊呼。
“您和韩森-佩提尔夫人认识么?”安娜问道。
“呵呵……”赛司先生把那副奇大的眼镜摘下放在桌上,说道:“何止认识,三十多年前我们两个当过一阵子情侣。那时候的韩森-佩提尔夫人可是作家圈里万人迷的巧克力美人儿,只可惜她结婚以后就跟吹气球一样的彻底变了形。”
“那……那她是不是要一直坐监狱?她有可能被放出来么?”安娜颇为关切的问道。
“放出来?我来透露个信息吧,她的案子会在大选结束后进行审理,而且内务部已经给她定好了罪名,她会被判十年徒刑。”
“十年?仅仅因为一部小说?这太过分了吧。”安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捏起了拳头。
“当然不止因为一部小说……我相信罗斯小姐你肯定不知情,拉娅——哦,也就是韩森-佩提尔夫人,手底下的出版机构可不仅仅是韩森-佩提尔书局。事实上,她运营着遍布全国的若干家非法地下出版社,而这些非法出版社的产品几乎都在挑动国家动荡。你说,这样的一个危险分子,十年牢狱并不算是非常严厉的惩罚吧?”
“我还是认为韩森-佩提尔夫人是被冤枉的。”安娜不管不顾的说道:“我也跟她打了很久交道,她有些唯利是图,但绝不像是个会给人带来危险的人。”
“哈……我可爱的罗斯小姐。”赛司先生一笑起来五官更像是全然消失不见。
“姑娘,你跟她打交道的时间还是过于短暂。”赛司先生说道:“我跟她当了两年情侣,之后又做了近二十年的敌人,我甚至比她那个死掉的丈夫都更了解她。”
“敌人?”
“没错,敌人。”赛司先生又仔细端详起安娜来,然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上帝,罗斯小姐你可真漂亮!我是个文人却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我只能不停的说,漂亮,漂亮,漂亮……”
“呃……多谢……”安娜脸红了——她陡然发现,这小老头的确是好色,但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很是可爱而不是恶心。
还一直站着的乌雀掩嘴偷笑。
“哎呀我的上帝,怎么能造出这么精妙的人儿来。长相、身段、声音和气质都如此的……呃,我还是只能说,漂亮……”赛司先生看上去快要融化在他那宽大的座椅中了。
“声音?我说话声音很平凡呀……”安娜这丝毫不是在谦虚,她此生从未觉得自己嗓音有任何的独到之处,甚至还一直觉得自己听上去干巴巴的很是无趣——她暗中希望自己可以拥有杰茜卡·观步那种陈酒般迷人的声线。
然而赛司先生却带着陶醉的神情说道:“罗斯小姐,你的语声沉稳、雅致、完全没有杂音,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琥珀。初听上去啊,你说话有一种军人般的坚毅,但其实呢,却内含着令人极度舒适的温暖——我大胆的猜测一下,罗斯小姐,你应该是位母亲。”
“是的。”安娜有意的举起了戴着婚戒的左手,说道:“我其实该被称为贝洛夫人,我结婚十几年了,我有一儿一女。我真的是位母亲。”
“妙极了!”赛司先生双目射出了奇异的光芒。“一颗已经彻底成熟,籽粒满腹的果子却能让人尝到初熟时的清冽爽脆——神奇的造物。”
安娜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赛司先生的评价可以说是既露骨却又满是文雅的诗意——关键是,安娜认为赛司先生所描述的状况的确是完完全全的到位。
赛司先生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至于为什么说拉娅又是我的敌人呢?这还要从她变成寡妇那年说起——总也有二十年了。她从丈夫手里继承了一间小书局,主要做儿童读物,而那年出版界出了次不大不小的风波。当时有一本作者不明的书,叫做《奋斗与复兴》,一夜之间在马丁波利斯流行开来,年轻人都在读。后来呢,却有大量的文化人公开批评这本书的内容,我那时候已经是联合会的会长了,我找来一本一读,发现果然有大问题。于是我找到了发行那本书的出版社,严厉要求他们以后不能再印刷《奋斗与复兴》且要把还没卖出去的书都收回销毁。那家出版社一开始肯定不愿意,但我威胁说如果不照我说的做,那么全国的书店都不会再销售他们出版的任何书籍。最终他们妥协了,而《奋斗与复兴》原本第一版印量就不大,这样一来,这本书也就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被人们忘记了。结果呢,我这么做却惹恼了拉娅,她在报纸上刊登公开信抨击我是玩弄霸权,已经变成了跟政府部门没有区别的官僚,而联合会也变成了‘暴力执法机构’公然干涉言论自由,她号召出版业同行抵制联合会。我知道她的脾气,所以也不意外,但我也没有公开回应,因为那个时候她本人和她的书局实在是没有任何影响力,所以她的公开信完全可以忽略——而且的确也没激起什么水花。结果,没过多久,她的书局被查封了,她以为是我干的,是为了惩罚她的公开信。她找上门跟我吵架,但这跟我真的一点关系没有。我替她去内务部和文宣部都打听过了,发现查封的实际原因是他们出版旧帝国时期撰写的儿童插图故事书时完全不修改,结果里面有大量美化旧帝国贬低宪政者的内容。我跟她说明了原因,可她不接受,还是认定是我搞得鬼。我无可奈何,只能说由她去。她的书局被查封之后,她好像在很多杂志社工作过,十二三年前,她卷土重来,重新创办了一家韩森-佩提尔书局。新书局很是成功,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就全国知名,然后她开始发动‘独立出版社’运动。‘独立出版社’就是绝不加入我这个联合会的出版社,这次居然响应者众多,尤其是新成立的出版社,一多半都拒绝加入联合会。”
赛司先生说到这里暂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真没想到……”安娜颇为意外的说道:“韩森-佩提尔夫人居然是个这样的硬茬。”
“但结果最终不是旧事重演,书局再次被查封了么……我想拉娅现在估计又在咬牙切齿的说这又是我这个死老头子搞的鬼了。”赛司先生摇头苦笑着。
“我倒是相信绝不是您在故意跟她过不去。”安娜说道。
“啊……罗斯小姐,你可真是个天使一般的人物……太美了,太美了……”赛司先生冷不丁的脸上又挂满了痴迷的表情。
“呃……”安娜再次无言以对。
“对了……”赛司先生瞬间回到了正常的状态,问道:“韩森-佩提尔夫人跟罗斯小姐你是怎么谈的稿酬版税之类的事情的?现在书局已经没有了,我想这已经不是机密,可以跟我透露一下了吧。”
“就是……”安娜稍稍犹豫了一下,答道:“书局一次性付给了我五百简尼,后面不再另加版税。”
“这么多?就只一本小说?”赛司先生吓了一跳。
“呃……”安娜脸微微红了红。“其实不光只是小说,韩森-佩提尔夫人说……说要把我打造成‘明星作家’,我需要接受很多采访,给杂志写专栏,拍照片,还有各种各样的公开活动……”
“哈……哈哈……”赛司先生站了起来,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拉娅可真是善于异想天开……明星作家,哈哈……不过,罗斯小姐,你的确够得上当个大明星的,可拉娅这么干却像是把你当成件珍宝巡回展览了。”
“我知道……但一次性付给我五百简尼,我真的很难拒绝这样的诱惑;况且我也非常希望我的小说可以出版……”安娜微微低下了头。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拉娅愿意给你那么多钱。首先啊,一旦你有了名气,凭你的外貌,你每次公开接见读者,拉娅都会收取门票的,而且还不会便宜。可男人们是情愿为了跟美人儿近距离见面而付出大价钱的。甚至,拉娅还会安排你跟人一对一的会谈或者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什么的,当然对方需要支付一大笔钱……这是电影公司已经玩熟了的把戏,拉娅现在把它用在了你这个作家身上。这么一来,五百简尼轻轻松松的就赚回来了。”
“呃……”安娜瞠目结舌的说道:“这岂不是把我当成陪酒女了?”
“比陪酒女面对的客户要高端的多,价钱也更贵……”赛司先生耸了耸肩,接着说道:“而且,你最终真正能够留在手里的也不会有五百简尼。拉娅会给你安排极为密集的活动,而你总不能一年到头一次病都不生吧。你一生病,有些活动不能参加,拉娅就会扣钱。这样到头来说不定你真正到手的收入也就是两三百简尼最多,最极端的情况会变成你被罚的倒欠她几百简尼,然后你必须要用更卖力的工作去偿还。”
“我的上帝……”安娜微微惊呼。
“这就是拉娅·韩森-佩提尔,一方面像是个刚直不阿的战士,另一方面又是个精明狡诈的吸血鬼。罗斯小姐,也许你该庆幸她的书局关门,让你免于被她榨干用尽。”
“也许吧……”安娜开始后怕起来——如果真的是像赛司先生所说的这样,那她说不好会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压榨和屈辱而干脆自杀的。
“不见怪的话,我再多问一句……那五百简尼,他们兑现了么?”
“给了张支票,但需要等几个月才能正式入账;可还没等入账书局就被查封了,书局的银行账户被冻结,支票作废,结果……”安娜迟疑了片刻,说道:“结果我们自己倒背上了两百多简尼的债务。”
“什么!”乌雀惊诧万分的插嘴道:“安娜,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欠了那么多钱?”
“难以启齿,而且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在寻求他人的可怜。”安娜轻轻握了握拳头。
“瞧瞧。”赛司先生摇着头说道:“这就是跟拉娅打交道的结果。她其实已经祸害了好几位同行了。有三四家出版社就是听从了她的‘独立’理论,拒绝加入联合会也拒绝我们无偿对他们提供帮助,结果在政府找他们麻烦的时候完全孤立无援,要么被罚巨款,要么直接关门。那么,话说回来……”赛司先生停顿了片刻,续道:“罗斯小姐,你是真的美,我跟你这样面对面啊,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就明说,今晚上睡觉我肯定梦见你。但是……咱们一码归一码,饶是你美不胜收,我很想跟你做朋友,饶是你现在遇到了经济上的困难,我还是要说,你的小说并不适合出版——除非你肯在文本和篇幅上进行大幅度的修改。我不是拉娅,我不会把你本人当做赚钱的工具,如果小说本身是没有前途的,作者再是罗斯小姐你这样的大美人儿我也不会让我们会里的成员机构把它接下来……请见谅。如果罗斯小姐愿意交我这个朋友的话,我愿意用私人身份借给你几十简尼应急,但出版小说……我再重申一次,我爱莫能助。”
赛司先生的话让安娜瞬间就怒火上涌,她霍的一声站了起来,板着脸说道:“既然如此,那很抱歉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我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我想我可以告辞了。”
乌雀在一旁急的恨不能跺脚,他赶忙插嘴道:“安娜,你跟怀特夫人的约会不是还早着么,跟赛司先生再多聊两句没什么的。”
“怀特夫人?哪个怀特夫人?”赛司先生两眼一亮。
“伊丽莎白·怀特,雅各布·怀特的妻子。”乌雀故作轻描淡写。
“副总统夫人?”赛司先生也站了起来。
“是的,是她。罗斯小姐跟怀特夫人是朋友。”
“什么朋友。”安娜没好气的说道:“不过就是曾经经常一起游玩而已。”
安娜甚至还想揭穿乌雀的谎言——她今天没有跟伊丽莎白约好见面,乌雀这是故意找机会告诉赛司先生她和伊丽莎白的关系。
但安娜总还不至于如此莽撞,毕竟在车上已经跟乌雀说好了今天的策略,而就算这策略没用,她也不能自己给乌雀拆台。
“经常一起游玩还不算朋友?”赛司先生盯着安娜。
“伊丽莎白也许把我当朋友,可我却不敢自认是她的朋友。人家是副总统夫人,我是个背了一身债的普通主妇,地位悬殊。”安娜也盯着赛司先生。
“请坐,请坐,罗斯小姐,能否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怀特夫人的?”
安娜并没有坐下,她站着回答道:“就是在一次弥撒上偶然遇到了怀特先生夫妇,莫名其妙的彼此投缘,我丈夫跟怀特先生打了场保龄球。那之后我们两家就时常会面,一起喝咖啡吃饭什么的,还去过一个乡间别墅度假,还在一条船上玩过。就这样,我个人觉得也没多么亲密。”
“船?叫什么名字?”
“光彩号。”
“哇哦!”赛司先生惊喜的说道:“光彩号虽然不是怀特先生的私人产业,但却一向是他招待密友的场所。怀特先生担任副总统十年来应邀登上过光彩号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一打——而你们是全家都去了?”
“是的,一家四口……”
“啊……这可真是……”赛司先生出了好一阵子神,才接着说道:“这可真是令人羡慕的浑身发痒啊……罗斯小姐,都说怀特夫人非常平易近人,是真的么?”
“是真的,她几乎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人,而且似乎从来不会生气。我女儿没大没小的管她叫姐姐,她也都欣然接受。”说到这里,安娜自己心里突然生起了一阵悲凉——好像女儿丽莎总是更愿意亲近母亲以外的长辈。
“哦……哦……嗬……嗬……”赛司先生眼神发直,嘴里响动着不明所以的声音。
乌雀此时对安娜抬了抬眉毛,意为今天很可能有戏。
安娜虽然还是觉得有种难为情,但却也希望抬出跟伊丽莎白的关系可以让这次跟这个“色老头儿”的会面不至于白费力气。
赛司先生仰在座椅上,始终处于失神状态,安娜终于忍不住问道:“赛司先生,您还好吧?”
“啊!”赛司先生像是屁股下面突然被点着了一把火似的蹦了起来,随即又坐了回去,像是宿醉未醒似的回答说:“还好,还好,没事……”
“如果今天该谈的都谈完了,我们还是告辞。”安娜这是叫欲擒故纵——饶是安娜再性格刚直,女人必要的手段她还是很懂的。
“告辞?好……好……路上小心……再见……”似乎安娜并没有得逞,但赛司先生旋即就改口道:“呃……稍等片刻。”
“有何见教?”安娜表面淡然,其实她的心脏突然砰砰的猛跳起来——她热切盼望赛司先生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她想听到的。
“请照实跟我说,罗斯小姐,目前对你来说,是出版小说最重要,还是赚钱解决债务最重要?”赛司先生方才那种醉酒似的颓态霎时一扫而空,两眼变得精光四射。
“赚钱最重要。”安娜毫不犹豫的答道。“原本我是不甘心这写了七八年的小说就此石沉大海,但仔细想想,经过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小说能不能出版都不重要了,我首要必须解决的就是目前的经济困境。如果能让我赚钱——当然前提是不需要我出卖自己的色相,小说不出版也罢。”
“好。”赛司先生伸出了大拇指,说道:“我的大美人儿罗斯小姐,我喜欢你的坦率。既然小说是否出版对你来说实际上无所谓,那我就再重复一次,这东西没法出版,打消这个念头吧。”
安娜立时气的浑身发抖,她确定这个色老头儿是在耍弄她。安娜一跺脚,丢下句“多谢,打扰了”转身就朝办公室大门走去。
乌雀想拉住安娜,却又不好意思触碰她的身体,于是左脚迈出半步就僵在当地手足无措。
赛司先生却像个年轻人一样身躯轻盈的几个箭步冲到了安娜身前,说道:“罗斯小姐,我话都没说完,你这就生气了?”
安娜白了这小老头一眼,昂着头说道:“我不想跟外人提我的债务,我更不想跟外人说我和伊丽莎白是朋友,但为了我的家庭,我今天说了很多难以启齿的话,可您始终都是‘爱莫能助’。我虽然不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但我的父母却也从未教过我该如何用跟人软磨硬套来获取好处,所以,我尽了全力了。我没生您的气,赛司先生,我是怨我自己不懂事、不争气。”
“哎哟,哎哟,你说你……罗斯小姐,你这就……”赛司先生此时简直是满脸的惶恐了,看上去他恨不能直接给安娜跪下。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把安娜给吓呆了:赛司先生居然左右开弓使劲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他一边抽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叫你说话不一次说完,结果惹恼了大美人儿。你这老不死的还活着干什么?你怎么不去跳马丁波利斯湾呢?”
安娜瞠目结舌,乌雀赶忙冲上前捉住了赛司先生的右臂。
“放手啊,罗杰,放手……”赛司先生老泪纵横的说道:“我一向以‘护花骑士’自居,但今天罗斯小姐此般国色天香驾临,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怠慢她,我真觉得我不该苟活于人世了,可我身上又有着非同一般的责任,无论我再怎么倾心于罗斯小姐,我也不能把责任扔在一边啊!但我真的有办法解决罗斯小姐的现实问题,但罗斯小姐却不肯再听我唠叨了……”
这下换乌雀左右为难了:他一方面得尽力阻止赛司先生自残,另一方面却又不敢真的用力压制而弄疼了这位老前辈。
乌雀不得不对呆立的安娜发出了求助的眼神。
安娜原本一直怒火炽燃,但看到安纳达·赛司这位年龄差不多可以当他祖父的长辈涕泪横流之后,她的心不得不软化了下来。
安娜想到了她自己的外祖父劳伦特老先生。
劳伦特老先生没那么老的时候总是吹嘘自己是上加勒比省的第一批海军陆战队成员,在旧帝国礼崩乐坏的末年,几个南方蛮荒王国以为有机可乘北上劫掠,但却被虽然失去了中央政府指挥却还骁勇善战的陆战队打的丢盔卸甲。
外祖父对于战役的叙述是混乱的,因为他刚刚五十岁就已经失智,但那些多讲一次就更加玄幻不合理的剧情却让年幼的安娜·罗斯觉得兴趣盎然。别人家的长辈讲故事是同样的剧情无限制的重复而劳伦特家的老头子却能不停的创新——而创新的要点就是不断加入各种各样跟劳伦特老先生有过风流韵事的美女。
眼前的赛司先生肯定没有失智,甚至安娜基本可以确定,赛司先生所表现出的夸张不合理情绪只是为了引起她这位年轻美人儿的关注。
因而,安娜·罗斯鼓起勇气握住了赛司先生的右腕——自从跟杰森·贝洛结婚以来,安娜从未主动触碰过杰森以外成年男性的肌肤。
安娜柔声说道:“赛司先生,既然话没说完,那就继续说呗。我就在这里洗耳恭听呢。”
赛司先生仿佛是在沙漠中看到了甘泉,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罗斯小姐,我肯定惊吓到你了。咱们都坐下好么?我这次把事情说清楚。”赛司先生对着安娜刚才坐过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娜虽然还怀疑这老头儿又会搞什么花招,但还是耐着性子坐下了。
赛司先生踱回到办公桌后面,长出了口气,问道:“罗斯小姐,我再确认一下,你真的现在能够赚钱是第一位么?”
安娜觉得赛司先生又在绕圈子,脸色瞬间就再次冷了下来,硬邦邦的回答说:“还债是第一位,我不想再重复一次了。赛司先生,如果您这回问过之后又说爱莫能助,我不管您接下来做什么都绝对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可不敢再说爱莫能助了。”赛司先生诚惶诚恐的说道:“想要出版我自然没法帮忙,但赚钱我却有门道。记得我最先跟罗斯小姐你说过的么?我从你的摘要里看出你是个很会写故事的作者……”
“记得,但文笔一塌糊涂。”安娜没好气的回应着。
“不是一塌糊涂啦,只是不够时髦……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会写故事,而我也说过,电影公司的剧本需要大量这样的故事……”
“所以?”
“所以……我的侄子纳温就开了家专门给电影公司写故事的公司,罗斯小姐你是否愿意成为他们的签约写手?一篇故事底价是一简尼,如果被电影公司采用,那么报酬就会追加到三简尼,而如果根据这故事改编的剧本真的被拍成了电影,你又会得到额外的二简尼奖励——那就是一篇成功的故事可以总共获得五简尼。如果你的故事连续被采用,成为了电影公司认可的写手,那么故事的底价就提升到了五简尼,后续依然会有追加报酬,差不多能总共拿到十五至二十简尼。而接下来,如果从你的故事改编的剧本拍成的电影大热,那你就可以直接从电影公司拿到票房收入的分红——运气好的话,可以一夜暴富了。所以,罗斯小姐,你意下如何?”
安娜被赛司先生口中流出的一串数字弄得有些发晕,但却也听明白了这应该是一项好差事,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剧本需要的故事该怎么写,但我会学习。”
“这么说,罗斯小姐你愿意做这份工作?”赛司先生看上去如蒙大赦。
“试试看咯。”安娜耸耸肩说道:“反正没人愿意出版我的小说,我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
“小说可以修改嘛……而且如果你给电影写故事写出了名,自然你的小说就会有出版社感兴趣,到时候他们主动来找你,可比我强迫他们给你出版稳妥一百倍……那么,再确定一下,罗斯小姐,你愿意成为我侄子公司的签约写手?”
“我愿意。”安娜郑重的回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失陪片刻,我出去给我侄子打个电话。我怕电话铃吵,所以办公室里没有装电话……失陪,失陪……”
赛司先生像是个替皇帝传信的太监般的迈着迅捷的碎步奔出了办公室。
安娜和乌雀相视无语。
“这不是我们预想的结果,但好像……也不差,对么?”乌雀做了个鬼脸。
“我只是希望赛司先生的侄子不是个他这样充满戏剧性的人。”安娜吐了吐舌头。
“纳温·赛司我有点印象,是个踏实的同龄人。”
“但愿如此。”
“总之,安娜,还是恭喜你,我也听说过现在给电影公司的剧本写故事很是赚钱。”乌雀现出了微笑。
“我还不一定能胜任呢……”安娜轻叹一声,说道:“而且我直觉觉得,一旦入了这一行,小说写作也就得彻底搁下了——可我大概也别无选择了。”
“呃……”乌雀犹豫了几秒之后续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好意思问……”
“有什么话就直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吞吞吐吐。”安娜瞪了乌雀一眼。
“呃,那个,就是,家庭的债务不是应该由男方负责么?为什么杰森不去筹钱而是安娜你在忙活?”
“你忘了?这债务是我惹出来的啊。”安娜苦着脸说道:“是我弄来了那五百简尼的支票,也是我不停的买这买那结果支票还没真正入账就花掉了两百多简尼。人是要有责任心的,无论男女,我惹的事我就有义务解决,总不能全部推给杰森。更何况,杰森现在也是每天都在拼命挣钱,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其实没有给家庭做出过什么实际贡献,一切都是靠他,我就只在家里一直写小说,连照顾孩子很多时候都是扔给他。现在困局当前,就算不是我惹出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了。”
乌雀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感叹道:“安娜,你可真是个好女人。”
“一点都不好。”安娜使劲摇起了头。“脾气暴躁,没有耐心,一度放任自己变老变胖,为了出版一本谁也不喜欢的小说把自己丈夫折腾的筋疲力尽还背上了一身债,可以说谁娶了我谁倒霉。要说谁是好女人?伊丽莎白·怀特才是真正的好女人。”
“不……不,安娜你……”
乌雀的话被一阵风般冲进办公室的安纳达·赛司打断了。
赛司先生邀功般的在安娜跟前说道:“都办妥了,我侄子纳温说罗斯小姐你随时可以签约开始工作。”
这矮小的老人又跑到书桌前,在一张便签纸上刷刷的写了个号码,然后递给了安娜,说道:“这是纳温的号码,罗斯小姐你什么时候准备去工作了就给他打个电话。”
安娜现在心里各种滋味都有——兴奋、紧张、惶恐、气愤、沮丧等等等等,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在脸上挂上什么样的表情,所以干脆她就面无表情的接过了赛司先生递来的纸条,然后冷冷的说了句:“谢谢。”
“我们以后还是会见面的是吧。”赛司先生满怀期待的看着安娜。
“我想是的。”安娜接着又补充道:“但如果我这份写手的工作做的太差,我可就不好意思来见您了。”
安娜实际上的意思是:如果你给我找的这份工作里也有什么猫腻,但我就根本不会再见你了。
赛司先生又变成了迷醉般的状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出安娜话里有话,只不停的说:“你可以的,你可以的,罗斯小姐,你可以的……啊,你太漂亮了……”
安娜无奈的长出一口气,起身说道:“我这下真的要告辞了。”
“好……好……希望能够再见……我送你出去罗斯小姐。”
安娜坚决拒绝说:“不必了,赛司先生,您年事已高,还是别劳累了。”
赛司先生乖乖的坐着没动,只是保持着痴迷的眼神目送安娜和乌雀走出办公室。
安娜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她现在更是觉得这位安纳达·赛司先生是滑稽多于好色,虽然那副恨不能贴在她身上的嘴脸总归让她觉得不舒适,但在赛司小丑般的“表演”下,她却彻底并不觉得恶心而是觉得逗乐了。
乌雀也在无声的笑着——他是真没料到在出版界叱咤风云的联合会会长居然见了大美人儿是这副模样。
他们回到了前厅,乌雀看到那位叫格蕾丝·高的接待员正在给唱机蒙上一张带着刺绣花边的白方巾。
“高小姐,你在干什么呢!”乌雀急火火的喊了起来。
高小姐吓了一跳,手一抖把方巾掉在了地上,她怯生生的问道:“沈先生?怎么了?”
“这才关机了多久啊,蒙上布会减缓机器散热——记住,这是用电的,有电就会发热,尤其是马达和真空管,都必须要彻底凉下来,否则寿命又会减少。这种机器关机之后至少要冷却两个小时,尤其是你刚才一直在放唱片。”
“啊……”高小姐呆了一阵子,俯身去拣那张方巾,裙子一下子绷紧,把她柔顺的腰部线条完完全全的展现了出来。
乌雀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
“就……关机两个小时以后再盖上布对么……”高小姐拎着方巾认真的问道。
“对,至少两个小时。此外,我看你这放唱机的台子四脚都没平啊,这样不行,这样机器是斜着的,既伤唱片又伤唱针——此外,你这机器是插在墙上的还是用的电池?”
“电池要额外花钱……我没让朱先生配上。”
“这机器的电池不过就两简尼而已,电用光之后可以送去HEA充满,一块电池的寿命至少也有个两年——除非你一直用最大音量放音乐。使用电池可以让机器出来的声音更加纯净动听。”
“哦……知道了,这东西里面学问这么多啊……朱先生并没有跟我提到过这些。”
“德鲁太忙了,如果你不使劲问的话,他一般不会跟你说这么多。”
“我……”高小姐稍稍低下头,飞红着脸说道:“我不好意思多问他什么。”
“啊,总之使用这台机器需要注意的细节我也都跟你说了,你不去问他也没什么了。这个型号的唱机是我买的第一台HEA产品,我当时可是把它研究了个底朝天,说不定我比德鲁都更熟悉它。”乌雀微微一笑。
“哦……太感谢了。”
“那好,高小姐,我们和赛司先生的会谈结束了,多谢你的接待。我想日后也许我们还能见面。”
“希望能够再会……对了,叫我格蕾丝就好。”高小姐给出了个朱唇微启的笑容,露出了一对可爱的虎牙。
“嗯,格蕾丝,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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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小婊子……”杰森·贝洛暂停了腰部运动,使劲拍了一把格蕾丝窄窄的臀部,皱起眉头说道:“你这屁股太硬了,撞得我小肚子疼。你怎么就不多吃一点,让屁股上多点肉呢?”
趴在杰森小车后座上的格蕾丝喘息着说道:“没用啊,无论我怎么多吃,肉总是只往胸脯上长。”
“你的客户就没抱怨过?”杰森恢复起了抽插。
“他们没你这么喜欢从后面使劲操我,是你太用力了吧……”
“我看是你的客户们都是胖子,肚子上肉多,所以不怕被你撞。”
“谁说的……有比我还瘦的呢……啊……你瞧,就是你太用力啦……”格蕾丝的脑袋的确险些被顶的撞在车门上。
“不是你喜欢被我使劲操么?”杰森又抽打了一下格蕾丝的臀部。
“我是喜欢啊,但你不是抱怨说被我骨头膈得疼么……”
“我还不能抱怨了?”杰森俯下身,掐住了格蕾丝细长的脖子。
“能……能……求你别使劲掐,有红印子一会客户看的出来的……”格蕾丝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我什么时候耽误过你的生意……哦呃呃……”杰森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快好了?”格蕾丝增大了呻吟的音量。
“废话……”杰森把原本掐住格蕾丝脖子的双手拿开,放回到她的双臀上,紧紧抠住她臀部的肌肉,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格蕾丝知趣的越叫越起劲越婉转,杰森在进进出出了四五十次之后突然整个拔出。
格蕾丝立即翻过身来含住了杰森的阳具。
杰森身子一抖,长出了几口气,格蕾丝嗓子眼里又发出了杰森熟悉的“格格”声。
半分钟之后,杰森敲了敲格蕾丝的头顶,格蕾丝就把他缓缓吐了出来。
杰森坐倒在座椅上,擦起了额头上的汗珠。而格蕾丝摇开车窗把嘴里的液体噗的一声吐了出去。
两人并排坐着,身上挂着汗水,你一口我一口的抽着同一支卷烟。
“大叔啊……”格蕾丝突然说道:“我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操我的时候,是有滋有味的玩我、享用我……可现在总觉得你跟完成任务似的敷衍了事……”
“还说我,你这小婊子。”杰森立即反唇相讥。“你以前还不是爱变着法的勾引我,现在可好,就往那一趴,屁股一撅,随便叫唤两声就把我对付过去了。而且,你刚才什么意思?把我的精液全吐掉了,怎么不吞下去?嫌弃我?”
“哎呀大叔……”格蕾丝倚在杰森身上,把头靠在他胸前说道:“精液这事……别误会,我是因为身体问题。前段时间我发现我吞进去太多精液会胃非常不舒服,能好多天一点食欲都没有。”
“太多精液?我没射给你多少。”杰森捏着格蕾丝似乎比以前更饱满的乳房。
“客户也会让我吞吃啊……有时候就会一天吞下去好多好多……搞得我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哦,客户的以后你也不吞了?”
“这个……吞吃他们的他们会额外给钱的……”
“所以我不给钱,你就选择单单不吞我的?”杰森佯装恼怒。
格蕾丝可怜巴巴的说道:“这……这总要有个计划么,而且我又不是永远不吞你的。哪天如果要我的客户都不是有这种要求的,我就把你的全吞下去,一滴都不剩,可今天这两位……他们都是要……呃……所以,我就少吞一点算一点吧……大叔,别生气好么……”
“好啦……”杰森笑了起来,抚摸着格蕾丝微卷的发梢说道:“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能为这事生气?格蕾丝,你也是够不容易的,你还是要保护好你的身体。”
“我知道啦……大叔最好了。”格蕾丝夸张的嗲里嗲气。
“别爱上我哦。”杰森弹了弹格蕾丝还处在勃起状态的乳头。
“不会的哦,别担心。我就算爱上安娜也不会爱上你的,大叔。”
“这叫什么胡话。”杰森胳肢起格蕾丝来。
格蕾丝瞬间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求饶说:“停手啦,大叔,我们得准备出发了。”
“啊,也对。”杰森赶忙整理起衣服来。
这对熟练于在小型蒸汽车后座上性爱的男女迅速就收拾停当,然后回到了车前厢。
深蓝色的“胜利726”缓缓驶出这条人迹罕至的窄巷,然后在大马路上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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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在一个街角下了车,直奔她客户的居所,而杰森沿着大街继续前行——反正等待格蕾丝的时候也闲极无聊,他打算去逛逛广场区的这些商店。
前面就是著名的马氏百货公司——里面不但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酒吧、咖啡厅和餐馆,甚至再过几个月还会有一家电影院。杰森决定把这里当做打发时间的场所。
他把车停下,正准备打开车门,但手却僵住了——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妻子安娜·罗斯和著名作家乌雀——罗杰·沈。
杰森当然知道安娜今天会和乌雀在一起,因为安娜跟他说过今天要和乌雀去见一位出版业大佬,而且杰森是亲眼看着妻子上了罗杰的车。
但杰森却没料到这两人居然会在百货公司门口出现——而且他们在亲密的交谈,脸上双双带着喜悦和难以名状的兴奋。
“他妈的你俩是在谈恋爱么?”杰森咬着牙骂了起来——带着这样的表情逛街,可真的很像是在谈恋爱。
杰森甚至想打开车门冲出去质问他们,但马上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首先他自己就无法解释为什么现在他会在广场区游荡。
而且,他现在身上沾着的格蕾丝的爱液还没干透呢,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自己的妻子?
更何况,杰森还是相信安娜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可这两人为什么会一同来百货公司?
杰森很快就替自己找到了个解释:一定是今天的事情办的不错,他们要用这种方式庆祝一下。
虽然杰森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和这个当年与她关系亲密的男人逛街,但如果乌雀真的帮了大忙,安娜跟他游玩一下却也无可厚非。
而且,杰森注意到,虽然他们两个容光焕发的谈笑风生,但其实身体却保持着不短的距离——这说明至少现在肯定还没到谈恋爱的那一步。
杰森眼睁睁的看着安娜和乌雀走进了百货公司大门,然后叹了口气,重新发动了引擎。
杰森甚至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先到一步,否则如果在百货公司里迎面碰上安娜和乌雀,那不知道该多尴尬。
杰森彻底打消了逛商店的念头,他决定去“十一月十三日”广场附近找个树荫乘凉打盹。
合适的位置找到了,杰森先下了车,点起一支烟慢慢的抽着。
他尽量让自己不在脑海中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原本并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如果翻来覆去的想着的话就会变得严重起来。
“啊,先生,又遇到您了。”
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
杰森一看,正是数天前发给他舞蹈表演传单的那位丰满少女。
“真巧。”杰森把烟丢在地上碾死。
“又有新的传单了?”杰森问道。
“不,先生,这次是免费的报纸。”少女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份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印刷品。
“嚯,报纸都免费了啊。让我看看是什么报。”杰森伸出了右手。
少女双手把报纸递上,杰森看了一眼就哑然失笑。
“这报纸有什么问题么?”少女呼扇着一双睫毛长长的圆眼睛。
“没问题,这是一份好报纸,因为……”杰森扬了扬报纸,说道:“瞧《自由青年报》,知道么,这报纸排版时我可是出了力的。”
“呀……”少女好奇的看着杰森问道:“先生,您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我……”杰森突然想逗逗这姑娘,于是板起脸说道:“我是个宪兵。你在这里当街发传单申请了许可了么?没有的话上车跟我去治安所走一趟。”
“许可?有的有的。”少女不慌不忙的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说道:“办许可需要花钱,很多人就选择不办,但我却不怕花这个钱,以防万一嘛。”
杰森拿过那张卡片看了看,见果然写着是什么“公共区域户外零售许可证”,而持证者姓名是“艾达·温特”。杰森看不出真假来,但似乎上面杰森熟悉无比的内务部那蓝色的大印并不是伪造的。
杰森把许可证还给了少女,说道:“既然是零售许可证,你为什么不摆摊卖点东西?那样收入也比发传单高吧。”
少女撅起嘴说道:“摆摊需要本钱嘛,我哪有。”
“好吧。”杰森点上了另一根烟,问道:“你多大了?”
“十五岁。”
“嚯,你这身段看上去跟十八九的姑娘差不多啦。”杰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少女。
少女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后退一步,但却并没逃走,而是说道:“先生,我真的只是发传单、广告或者免费报纸的,别的生意我不做。”
“那如果我给足够多的钱呢?”杰森其实是在继续逗这个女孩玩。
“就……就……那个……”少女支吾了好一阵子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一先令,我可以脱光了让你随便看,但……但……不能碰我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杰森仰天大笑起来。
“呃……”少女掩住了面孔,带着哭腔说道:“先生,您能不能就当没听见我刚才说过的话?我后悔了,我不做这个。”
“我笑是因为……哎哟我的好上帝……”杰森连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接着说道:“你完全不知道行情对吧?一先令诶,就只看看你?你当我没见过女人的裸体?跟你说,一先令啊,福寿营里的有证姑娘都能来一次了。”
“我……我……”少女恨不能钻进地里去,她鞠了个躬说道:“请真的就当我没说过什么,先生,我得走了……”
少女转身正准备逃开,杰森却说道:“行,按你开的价,一先令,只看不碰。愿意的话上车。”
少女停住了脚步,僵了足足有两分钟,然后默默的走向杰森的“胜利726”,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杰森眉开眼笑的也上了车,然后立即牵动拉杆哗啦一声把车门全部锁上。
少女惊得浑身一抖。
“别怕。”杰森发动了引擎,说道:“我们换个地方。”
“去……去哪?”少女继续抖着。
“到了就知道了,反正不是更偏僻的地方。我对上帝发誓,我真的就只看不摸。”杰森咬着卷烟,转动着方向盘。
“我……我有点胖,可能不那么好看。”少女使劲垂着头。
“这叫丰腴,像你这般年龄的丰腴姑娘是最美的。”杰森说完这话自己都险些笑出来——他不否认自己好色,但这么对一个未成年的良家女性说话也并不是他的习惯。
“谢……谢谢……”少女脸上还真的有几分感激的表情。
“就是,你可得好好谢我。我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啊,现在居然愿意花一个先令瞧瞧你这都没长熟的身体。我这是白送钱给你呢。”
“就……就……”少女用手指使劲绞着裙带说道:“就一会儿如果你不满意,请不要嘲笑我。”
“我不会嘲笑你,我只会怀疑你。”
“怀疑?怀疑我什么?”
“怀疑你是处心积虑的要接近我,勾引我。你一直欲擒故从……”
“呃,先生……那是‘欲擒故纵’……”少女居然纠正起杰森的标准秦语来。
“好家伙,你比我还懂得多啊。”杰森回过头挤眉弄眼的对少女笑着。
“我……我……我在学校里一直秦语成绩很好的。而且先生,我真的没有处心积虑……”
“那怎么这次我给了你足够多的钱你就愿意做些‘其他’事情了?”
“因为……”少女的眼神从惶恐变作了黯然,低声答道:“我爸爸保命的药一夜之间价格涨了五倍。我现在有两份工作,每天辛勤劳动勉强可以支付爸爸的医药费,但人嘛……总是容易被更省力的道路吸引,所以我刚才就鬼迷心窍似的说先生您可以花一个先令看我的身子。但我现在后悔的要死……”
“后悔也没用了,你已经上了我的车。”杰森在努力的扮演着一个无赖——还是一个谎称自己是宪兵的无赖。
“我知道后悔也没用了,我只是希望先生您履行您的承诺。”
“必须的,只看不摸。咱们说好了的。”杰森脸上全是淫邪的笑意,但心中却酸楚了起来。
少女不再吭声,只低着头不停的拧着手指头。
杰森的小车戛然停下,少女讶异的问道:“到了?”
“到了。”杰森彻底熄灭了那目前全国最先进的小型蒸汽引擎。“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广场?1113广场?!”少女尖声惊呼。
“对哦,我跟你说了不去偏僻的地方,我说到做到。那么咱们现在身处如此热闹的广场,是不是更刺激了呢?”杰森用舌尖迅速舔舐了一圈已经起了干皮的双唇。
“这……先生……我……”少女手足无措,将身体紧紧缩起。
“怕什么。”杰森堆起了不明所以的笑容。“又不是让你下车在广场上脱。你就原地不动,就在我车里展现你这鲜嫩多汁的躯体就好……记住哦,必须脱光,一点遮蔽都不能留下。而且要全无遗漏的让我看你的所有地方。”
“能不能给我点预付款?”少女的目光很坚毅,但语声却既微弱又断断续续。
“这不废话么。”杰森掏出六枚银色硬币搁在少女手上,然后说道:“先付一半,你让我满意了之后再给你剩下的一半。”
“嗯……”少女把那六枚硬币小心翼翼的放进边角都已经磨毛了的挎包,然后开始解起衬衣扣子。
一个扣子,两个扣子,三个扣子……少女旧式裹胸的边缘已经清晰可见——这在杰森的意料之中:如此穷困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买的起胸衣。
“停停停停!停下!立即!”杰森举起双手使劲晃着。
“诶?怎么了?”少女倒是一头雾水。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什么样漂亮女人的裸体我没见过,我老婆长得跟仙女一样,我何必要花钱看你这小丫头没长开的身子?你赶紧穿好衣服该干嘛干嘛去,我马上把剩下的钱付给你。记住,如果你真的不想做任何形式的皮肉生意,那就坚持到底,别一看男人愿意花钱就屈从。”
“啊?”少女这下反倒更惶恐了,她握紧领口说道:“宪兵先生,您这才是在欲擒故纵吧……您是不是想让我感激您,对您产生好感,以后如果您提出更多的要求我就会心甘情愿的答应您……”
“我的上帝……”杰森苦笑不得。“孩子,你的思想未免也太复杂了些。”
“我的有个邻居家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被人勾引上的……结果怀了孕之后就被那男人抛弃了……这种事情在我们厂区很多的。这样比直接去卖身更惨……”
“好吧……”杰森无奈的说道:“那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欲擒故纵。”
“我不知道……我不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我也想不清楚。”少女低下了头,把刚才解开的扣子一颗颗的重新扣上。
“我至少是肯定不明白,先生您为什么要平白给我钱。上次见您,您就给过我钱,这次您又要给,而且是要给我一整个先令……这总要有个理由吧。”少女说道。
“理由……”杰森想了想,举起手中的报纸说道:“就当我买了份你的报纸好了。”
“可这报纸就算不免费也值不了一先令啊……”
“对我来说可以值一个先令,因为我和我的朋友都对这份报纸的出版出了力,这第一期就当是个纪念。”
“啊……这么说来……好像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少女微微点头。
“而且啊,小丫头,我也不是宪兵。刚才呢,我心情有些不好,觉得你很可爱就逗你玩了玩,也是让自己放松一下。”
“啊!那先生您现在心情好了?”
“好多啦……对了,赶紧把剩下的六便士给你,否则话说多了我就忘了。”
于是杰森又递给了少女六枚银色硬币,然后把车门锁全部打开。
杰森笑了笑说道:“你可以下车了。”
“谢谢。”少女立即打开了车门蹦了出去。
少女疾行了几步之后突然又转身返回到杰森车边。
“怎么了?把什么东西忘在车上了?”杰森问道。
“不……我就是来跟先生您说一声,这份报纸我看过,内容很好,比市面上其他的报纸有趣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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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坐在她的打字机跟前,肠胃中一阵阵的泛起难以描述的不适感。
尽管把杰森的精液吐掉了,但后面的客户却又让她吞吃下了很多,结果少吃进去杰森的那一点等于于事无补了。
格蕾丝懊恼自己早晨做的这无用功——不但无用,而且可能还惹恼了杰森大叔。
杰森载着格蕾丝前往社会党竞选总部的一路上沉默寡言,格蕾丝认为他是在生她的气。
要知道,如果她敢当着客户的面吐掉他们的精液的话,那可是会立即收获几个耳光的。
不过杰森倒是从未真正打过她,无论她做了什么。
格蕾丝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养父——他那鞭子的滋味可真是终身难忘。
钟表指向五点,打字室里又只剩下格蕾丝一人。
杰森出现在门口,手上还挂着些油墨。他问道:“格蕾丝,我要回家了,你还继续工作?”
“嗯,大叔。”格蕾丝伸了个懒腰说道:“我要在这里给报纸写稿子,这里比我家更容易让我专心。我自己想办法回去就好。”
“本杰明会送你吧。”
“不……不要他送,他忙得很。我叫辆出租车就好,跟以前一样。大叔,不用管我,你回家好了。”
“行。明天见。”杰森挥挥手,转身准备离去。
格蕾丝眼珠转了转,起身说道:“大叔,等一下。”
杰森把身子转了回来,好奇的问道:“小……格蕾丝,你有什么花样不成?”
“你过来嘛,大叔。哦……把门关上。”格蕾丝抿嘴笑着。
“这是干什么……”杰森照做了。
“请坐,请坐。”格蕾丝指着自己的椅子。
“哈?”杰森懵懂的坐下了。
“嘿嘿……”格蕾丝娇笑着钻进了桌底。
“你?……”
“重温下六便士咖啡厅的服务嘛。”格蕾丝开始解着杰森裤子的纽扣。
“果然是有花样啊……可在这里……”杰森有些紧张的左右张望着。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接近打字室的……放心。”格蕾丝已经把杰森的阳具掏了出来,用手握住轻轻的上下抚弄着。
“我这都要准备走了,你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做这个呢……”杰森微微眯起了眼睛——格蕾丝的手法还是很舒服的。
“早晨吐掉了你的精液,心中很过意不去,而且我只都觉得如果没有吞下去就像是心里少了点什么,所以……请再喂给我一些吧,我保证全都吃进去。”
“我说过我不在意啊,而且你的肠胃……”
“大叔你不在意我在意嘛,感觉重要的事情没做完。而且我今天肠胃还好啦……”就在这说话的当口,格蕾丝肚腹之中又翻起一阵不适,她咬了咬牙给忍了下去。
“格蕾丝,你这丫头可真有趣。”杰森把手伸到桌下摸了摸格蕾丝的头发说道:“有时候像是在故意气我,可有时候却又乖的不得了。”
“我嘛……就是这样。有时候就不想听你的话,但有时候却又恨不能像个奴隶一样的服从你逢迎你。我都说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就是这样……啊,大叔……”格蕾丝舔了舔杰森的阳具顶端,说道:“已经完全硬了,我要开始了哦,咱们话说多了会耽误你时间的对吧。”
“开始吧。”杰森吸了口气,把身子放松,开始准备享受。
杰森目光一转,发现格蕾丝的打字机旁就放着份《自由青年报》。于是杰森把报纸拿了起来,准备阅读——完全复制当时在六便士咖啡厅的场景。
“格蕾丝,这个《假日大师影评》是你写的对吧。”
“唔……嗯……”已经把杰森的阳具整个吞进嘴里的格蕾丝模糊的回答着。
“那我就先看看这个。”
接下来的七八分钟里,打字室里就只有报纸颤动的沙沙声,钟表指针的滴答声以及格蕾丝在桌底发出的宛如猫咪喝水的潺潺声。
杰森突然把报纸放下,脖颈后仰,喘着气说道:“格蕾丝,准备好,差不多了。”
“嗯……嗯……”格蕾丝开始了像喝饮料似的吮吸——她知道杰森快要达到顶点时她这么做会增强他的快感。
杰森喷薄而出——因为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所以量不大,格蕾丝得以立即毫不费力的全然咽下。
这之后,格蕾丝又用舌尖细致的舔食着杰森在第一股之后的阵阵余波,直到再也没有任何液体从杰森身体里涌出这才爬出了桌底。
格蕾丝舔了圈自己的嘴唇,笑嘻嘻的看着杰森说道:“大叔,瞧,我说到做到,一滴都没漏掉哦。”
“技术进步太多了。”杰森整理着自己的裤子。
“这下值六便士了吧。”格蕾丝坐到了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勉强值吧。”杰森掐了把格蕾丝肌肤紧实的大腿。
“那给钱哦,大叔,六便士。”格蕾丝伸出了右掌。
“搞什么?”杰森讶异的问道:“怎么这次管我要钱了?”
“不是重温六便士咖啡厅么?戏要做足才好玩嘛……啊对了……”格蕾丝掩嘴笑道:“大叔,我突然想起来了,我那次做你的生意都没挣到六便士啊。你硬不起来,最后就给了我四便士。”
“妈的,硬不起来还不是怪你技术太差。”杰森自己也笑了。
“那今天才是我第一次给你正式提供六便士服务哦,所以,给钱嘛……”
“你这让人头疼的小婊子……”杰森一边笑骂着一边摸着口袋。
结果,零钱没有了,因为全部给了那个发报纸的少女。杰森只得拿出一张一先令的钞票塞进格蕾丝的胸口,摆出一副慷慨的表情说道:“不用找钱了,下回再接再厉。”
“哎哟,谢谢老板。”格蕾丝微微俯身,在杰森的唇上吻了一记。
“那我真的走了,安娜大概已经在家里了。”
“安娜今天晚上没有活动了?”
“没有,她也不至于天天参加聚会啊。”
“你们要做爱么?”
“不关你事,小婊子。我走了。”
杰森急匆匆的离开,格蕾丝坐回到打字机跟前,但却不知为何脑海里开始畅想杰森和安娜在翻云覆雨的景象,结果下身很快湿透。
格蕾丝像往常一样赶忙冲向女厕所,把自己关在单间里快速的自慰了一次。
把手洗干净之后,格蕾丝回到了打字室,结果被吓了一跳——本杰明正在那里等着她。
“啊,本,你来了。”格蕾丝表面看上去平静,心脏却差点冲出口腔——她在恐慌本杰明会不会看出刚才这打字室里发生过什么。
“格蕾丝,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我在洗手间。”
“有空去见一下我父亲么?你报纸上的两篇文章都大受好评,他想当面夸你几句。”本杰明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当然有空当然有空……受宠若惊啊。”格蕾丝赶忙整理起仪容来。
社会党的总统候选人以撒·姆旺噶对格蕾丝一如既往的表现出长辈特有的慈爱。
在好一阵子热情却不浮夸的表扬之后,以撒话锋一转,问道:“格蕾丝,对于你的亲生父母,你还有什么印象么?如果有印象的话,我可以帮你寻找一下。帮助分离的亲骨肉重逢可是会非常让上帝欢喜的事情。”
“没有,完全没有。”格蕾丝摇摇头说道:“我出生不过几天就被养父领走了。”
“那……你养父跟你说过你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么?”
“他也不知道,我和我姐姐都是当年被遗弃在国立医科大学门口的,听我养父说二十多年前经常有人把不想要的孩子扔在那里。”
“呃……”以撒若有所思的说道:“国立医科大学……你叫格蕾丝……那我猜你的姐姐是不是叫梅尔熙?”(注:梅尔熙是“Mercy”)
“啊?您怎么知道的?”格蕾丝惊诧的险些蹦起来。
“医科大学当年有两栋著名建筑,一为‘慈悯殿’,另一为‘惠雅殿’。你瞧……是不是恰好是你姐妹俩的名字。”(注:慈悯殿是Palace of Mercy,而惠雅殿是Palace of Grace)
“啊,这……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格蕾丝目瞪口呆。
“也许是巧合,但我觉得更像是有意而为之。不过……如果真的是路边的弃婴的话,很遗憾格蕾丝你的亲生父母大概我是没有能力找到了。”
“没事,没事。”格蕾丝淡然说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找他们。有时候找到遗弃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更对我造成更大的伤害,还不如永远不见。”
“你的话有道理,格蕾丝,你最知道你自己希望什么。”以撒望了望窗外说道:“似乎快到了晚餐的时间了,本,你带格蕾丝去吃点东西吧。”
“你不一起么,父亲?”本杰明问道。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一会约翰会把晚餐给我送到办公室来。你们两个去吧。”以撒戴上了眼镜,开始埋头于桌上的文件。
格蕾丝和本杰明一走出以撒的办公室,本杰明就问道:“格蕾丝,晚饭后有空么?”
“嗯?又要看电影么?”格蕾丝脸色微微红了下。
“不……去一个特殊的地方,我想要给下一期报纸拍些照片。我需要一个打闪光灯的助手,你愿意帮我么?上次你帮我打灯效果很好。”
“可以呀。”格蕾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好像比看电影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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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上,本杰明·姆旺噶的旧式小型蒸汽车沿着海滨公路疾驰,马丁波利斯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本,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啊?这已经到了梅德泰伦省了吧。”刚才一直醉心于傍晚湾岸之美景的格蕾丝这才意识到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这的确已经是梅德泰伦省。我们要去的地方被称为‘小圣域’,距离首都五十多里。”
“小圣域?是个像伯利恒区一样的地方?”
“正相反,那其实是个穷困程度你可能无法想象的贫民窟。”
“贫民窟?那为什么还会被叫做小圣域?”
“这是个反讽的绰号,那片区域没有正式的名称。也有人称其为‘地狱里的伯利恒区’,因为聚居在那里的人们都是黑皮肤的,这倒是跟伯利恒区一模一样。”
“黑皮肤?都是努比亚人?为什么努比亚人还会聚居在贫民窟里?”格蕾丝全然不解的问道。
“努比亚人以及努比亚人的混血。他们是因为违反了各种戒律而被逐出伯利恒区的前神职人员及他们的后代;而那些混血儿则是无法在其他任何地方正常生存所以才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定居——当然,人数很少,因为混血努比亚人在‘小圣域’也会受到纯血努比亚人的排挤。”
“我的上帝……”格蕾丝惊呼道:“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我以为纯种努比亚人都是活在人间天堂里。”
“教会和政府自然都回避提及‘小圣域’的存在,而我却要在报纸上刊登关于它的文章,让人们了解这些悲惨的人们的遭遇——想想看,这里离首都不过一个小时路程啊,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地狱里的伯利恒区’是毫不夸张的描述。”
“有那么糟糕么?贫民窟我是见过也住过的——我在帕拉布兰区最穷的街区住过,我想那已经很糟糕了吧。”
“比那还糟糕的多。希纳多区有个‘皇家绯宫’你知道么?”
“知道,我还去过……呃,的确,那是个可怕的地方,比帕拉布兰区可怕。”格蕾丝一说起绯宫就不由自主的脸色发白——那天所遭遇的暴力简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她怀疑现在精液吞吃多了就会不舒服就是因为那天她的胃被拳头打坏了。
“跟‘小圣域’比起来,皇家绯宫都像是个豪华公寓了——毕竟绯宫的人还是住在正经房子里,而‘小圣域’的同胞们头顶通常只有一张帆布。”
“天哪……”格蕾丝捂住了下半边脸。
“快到了,马上你就知道我完全没有夸张。”
在一个岔路口,本杰明把车拐进了一条崎岖的小道。
大概五百尺开外的地方出现了点点火光和一些模糊的立方体轮廓。
本杰明指着那火光说道:“这就是‘小圣域’、‘地狱里的伯利恒区’。”
此时突然两道手电筒的白色光柱射来,格蕾丝不得不掩住了眼睛。
“这是什么呀?”格蕾丝皱起眉头问道。
“宪兵。”
“宪兵?这里为什么会有宪兵?”格蕾丝紧张了起来——作为私娼的她,尽管身上带着一张选民证,但对于突然出现的宪兵还是不得不极为的恐惧。
“不准里面的人出去,也不准外面的人进来——大部分人吧,有政府的许可是能进入‘小圣域’的。而我手上就有许可,所以别怕。”
本杰明说完,握了握格蕾丝满是冷汗的手。格蕾丝的身子抖了一下,脸暗暗的红了起来。
来者是四名荷枪实弹的宪兵,领头的拍着本杰明蒸汽车的引擎盖凶狠的说道:“滚回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本杰明不卑不亢的高声回应说:“我是以撒-金柏丽慈善基金会的,我有内务部签发的特殊许可。”
“妈的,干嘛天黑了才来?”领头的宪兵继续拍着引擎盖。
“白天不是都在垃圾场和海上么?晚上来才能看到此地居民的真实生活状况。”本杰明耐心的解释着。
“妈的,一群恶棍流氓小偷强奸犯有什么可看的。把你的证件都拿出来。”领头的宪兵用白花花的手电筒在本杰明的脸上晃来晃去。
本杰明下了车,将自己的选民证、驾驶执照和许可证都交了出去。领头的宪兵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之后,又把手电筒射向了格蕾丝。
“这个妞儿是谁?”宪兵色眯眯的盯着格蕾丝裸露出的肩头——因为今天很热,她穿的是一件吊带连衣裙。
“我的助理。”本杰明答道。
“助理?妈的,瞧她这模样,怕不是从这屎堆里逃出去的。你小子别是当了冤大头,带这婊子来找她留在屎堆里的男人的吧。”
“我男人不就在这里么,你没看出来?”格蕾丝望了眼本杰明,然后笑眯眯的说道。
“我操。”领头的宪兵上下打量着本杰明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啊,这妞瘦是瘦,但奶子可不小。”
本杰明又急又气,但却又不想跟宪兵争吵,于是强忍着怒火说道:“证件看完了吧?没问题吧?没问题就请让我们过去。”
“你的没问题。”领头宪兵把本杰明的证件甩在引擎盖上,然后却指着格蕾丝说道:“这个妞儿的证件也必须给我看看。”
格蕾丝不慌不忙的也下了车,把自己崭新的选民证递上。
“哟,最新版的,还带照片的。”领头宪兵接着比对照片的机会用长了钩子似的眼睛把格蕾丝从上到下细细瞧了个遍,然后又让她转过身去接着打量。
“妈的……别都还好,可惜屁股不够大。”领头宪兵小声嘟囔着。
格蕾丝只当没听见,伸出手去说道:“老总,我的证件也没问题吧。”
领头宪兵突然眼一瞪,把格蕾丝的选民证往自己制服上衣兜里一塞,声音提高了半个八度说道:“怎么没问题。当然有问题。这男的,你可以进去了,大奶子瘦妞儿,你跟我们走一趟。”
本杰明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宪兵吼道:“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清楚她的选民证有什么问题?”
“我就是觉得有问题,这是执法者的直觉。”领头宪兵把双手背在身后,高高昂起了脑袋。
“我再说一次,把你觉得有问题的地方一一说清楚!否则我会直接向内务部举报你们!”本杰明握起了拳头。
“哎哟我操,你小子还威胁起我来了。”领头宪兵用食指指着本杰明的鼻子说道:“你也是个长得黑黢黢的家伙,我现在连你也怀疑上了。你再跟我吵吵我连你一起抓回去。”
领头宪兵说完打了个响指,其他三名宪兵立即掏出配枪对准了本杰明。
“我们所有证件都齐全,你这是藐视法律!”本杰明眼珠子开始泛红了。
“我即是法律。挑战法律者你信不信我敢当场击毙?”领头宪兵再次昂起了头,其他三名宪兵咔哒一声按下了配枪的击锤。
“你……!”不善争吵的本杰明脖子上青筋直冒。
格蕾丝此时柔声说道:“老总啊,证件到底是否合格自然是你说了算……这里面也有我的问题,我也有一张特别许可证呢,刚才忘了给你了。麻烦你来拿一下好么?”
“哟?妞儿,你不错诶,主动配合执法那才是好公民。”
“当然啦……”格蕾丝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了杰森几个小时前给她的“嫖资”——那张一先令纸币,迎着海风晃了晃。
领头宪兵借着手电筒和车灯开清楚了这是张绿色的钞票,当下两眼放光的奔上两步,一把捏住了纸币的前端。
“有这个证件就够了吧?”格蕾丝媚笑着问道。
“够了……妈的,还是这东西更好使,早拿出来不就好了。”领头宪兵似乎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忘了嘛……这样那样的证件这么多……”格蕾丝松开了手,钞票呲溜一声就滑进了宪兵的手里——可他还顺便摸了把格蕾丝的小臂。
领头宪兵把一先令往裤兜里一塞,将格蕾丝的选民证甩了出来,然后满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往前走吧。我难听的说到前头,在这屎堆里遇到任何危险可都是你们自己负责。”
宪兵散去,本杰明和格蕾丝返回了车上。
继续前行了几分钟之后,本杰明肃然说道:“格蕾丝,你这么做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了?事情不是解决了么?见了这种蓝皮狗,我要么乖乖被揩油,要么就是花钱消灾。我可从来不想被这样的混蛋触碰,所以给钱永远是我的选择。”格蕾丝这话说完却后悔了——她在心里嘀咕着:“该不会这就让本杰明猜到我其实是个私娼了吧……那可就糟了天下之大糕。”
而本杰明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我们两个都证件齐备啊。许可证上是有你的名字的,你不需要任何额外证件!我们没有违法任何法律法规,这群宪兵就没有理由刁难我们。你选择花钱消灾,我选择花钱消灾,千千万万的人都选择花钱消灾——这就把宪兵惯坏了,最后的结果是即便你手续齐全却还举步维艰。”
“那你说怎么办嘛……”格蕾丝两手一摊。“你有办法什么都不做,就只靠不停的出示你的证件就说服他们放行?”
“我……我……我……唉……”本杰明支吾了好一阵子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啊……你瞧,其实你平时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对不对。”
“是的……在马丁波利斯只要有证件就畅通无阻。”
“可证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拿到——不提这个,你现在知道了,出了马丁波利斯,就算所有证件齐全你依然会被刁难,对不对?”
“没错……”本杰明明显变得沮丧起来。
“所以嘛……你……”格蕾丝本想再多教训本杰明几句不知人世疾苦的大话,但当看到他那副败军之将的表情之后,格蕾丝陡然心中生起了一股怜爱之情,于是她改口道:“你的许可证上有我的名字,那就是你一早就想让我陪你来这里啦?”
“呃……这个……这个……”本杰明的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说实话嘛。”格蕾丝鼓励着本杰明。
“是……是的……我就没想过会跟别人来这种地方。”本杰明恨不能一头扎进车子的方向舵里去了。
“那你算是想对了。”格蕾丝拍着胸脯说道:“我怕很多东西,但我唯一从来不怕的就是贫民窟。”
“我……我……我……”本杰明的声音抖个不停。
“哎呀!小心!有人!”格蕾丝突然惊叫起来。
的确有人——一群人,一群孩子。
个个看上去像是纯粹的努比亚人,在黑夜里晃眼只能看到似乎浮在空中的白生生的眼睛和牙齿。
十余名孩童用各式各样的目光凝视着本杰明的蒸汽车——惊恐、好奇、疑惑、兴奋、贪婪……等等等等。
本杰明把脑袋探出车窗,用斯瓦西里语问道:“我要找神父,他在哪?”
一个个子较高一些的孩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也用斯瓦西里语回应了几个字:“看那个大十字架。”
“多谢。”本杰明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色彩斑斓的糖果随手一撒,孩童们立即像是狼群看到陷入泥泞无法动弹般的羊群似的一拥而上。
前行的道路自然也就没有阻碍了。
“呃……”格蕾丝说道:“我斯瓦西里语就一般般,但……本,我听懂了,你要找这里的神父?”
“没错。”
“教会还专门给这里派驻了神父?”
“怎么可能。”本杰明轻笑道:“教会的努比亚人比任何其他种族都仇视‘小圣域’的居民,恨不能他们哪天被海啸一窝端的消灭。这里的神父肤色很浅,大概是盎格鲁和远东还有伊比利亚的混血。”
“肤色浅?白皮肤的罪人也能当神父?这是违背《圣经》教义的吧。”格蕾丝此时的心情简直等同于有人告诉她耶稣和撒旦是同一个神。
“当然不是正经的神父,他是不被教会认可的。但他的神学知识很渊博,又自愿来到这里帮助咱们的同胞们聆听和理解上帝的教诲,所以即便他是罪人后裔,这里的努比亚人还是很认可他的。”
“难以想象……”格蕾丝虽然现在身处马丁波利斯的社会阶层底端,但总还有些时候会用“我是神圣的黑色努比亚人”这样的言论来鼓舞自我——甚至当她被要求格外残忍的客户凌辱之后,她也会在心里说:“汝等白皮罪人如此对待圣民,必然会下地狱”。
但无论地狱或是天堂,格蕾丝目前是全然连虚影都瞧不着的。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何必……啊!”本杰明打断了自己,兴高采烈的说道:“他来了,‘小圣域’唯一的神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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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圣域”的神父看上去完全不像个神父。
齐整的黑色道袍自然是没有的,他穿的像个码头工人,裤子的双膝都是烂的,脚上蹬着一双草编的拖鞋。
“格蕾丝,这就是了不起的马修神父。”本杰明如此介绍着。
“还是叫马修兄弟吧,毕竟我也不是真正的神父。”这满脸络腮胡子的混血浅色皮肤年轻人声如洪钟。
“以后会成为真的神父的,奉耶稣基督之名,一切不公正都必将改变。”本杰明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哈哈……希望我能活到那一天。上个星期得了痢疾,险些丢了命。”马修豪爽的笑了起来——这气质更像是个江湖豪杰而不是神职人员。
本杰明眺望了一下不远处,问道:“马修兄弟,我还正想去你的教堂呢,可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马修答道:“我就在靠边的棚子里讲经,看到你们的车灯了。而且你们也不能再往前开了,那路全是石头,车过去不的。”他看了眼格蕾丝,又说道:“这位小姐,我建议你把鞋脱了,否则你肯定会断跟崴脚。”
“好……”格蕾丝干脆利落的把高跟鞋脱下扔进车厢,然后说道:“我叫格蕾丝,马修兄弟你好。”
“嗯,格蕾丝小姐,我刚才听到本叫你的名字了……所以,你们两个是……”
“呃……”本杰明赶忙打断了马修,说道:“格蕾丝是我们竞选总部的同事,今天是我的灯光助理。”
“明白了。”马修挥了挥手说道:“咱们往前走吧,小心脚底下。”
在本杰明把笨重的照相机和闪光灯搬下车之后,三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行,格蕾丝终于慢慢的看清楚了眼前的风物——一望无际的由几根歪歪斜斜的木杆和破破烂烂的帆布搭乘的窝棚。
然后她闻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刺鼻气味——集酸、臭、腥于一体。
格蕾丝掩住了口鼻,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
“垃圾场咯。”马修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旁边就是清水区和圣彼得区倾倒生活垃圾的地方,垃圾每天是从早到晚一船船的运来。”
“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格蕾丝本就因为吞吃精液而肠胃不适,现在更是感觉要吐出来了。
马修答道:“在你们看来这是臭不可闻的垃圾,但在‘小圣域’村民眼中这就是天降的吗哪。他们吃饭穿衣可都全靠这垃圾场——事实上,就是因为有这个垃圾场,他们才会慢慢的形成这样一个大村子。”
“吃饭靠垃圾?”格蕾丝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垃圾里当然可以找到食物啊。清水区那么多远东人富豪的公馆,经常村民们还能翻出珍馐美味来呢——比如,只切掉了肚子上的肉的整头烤猪。”
“不是听说还能捕鱼么?”本杰明插了句嘴。
“捕鱼没那么容易。这里的海域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暗礁很多。况且还加上海军的炮艇经常以撞翻村民的小船作乐。所以,捕鱼造成的死伤很频繁,因而只有胆子大的少数人才有能力从海里寻找食物,大多数普通村民还是选择翻垃圾堆。”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格蕾丝不住的惊呼。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社会的缸底,但没想到眼前的“小圣域”还没真正进入就已经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
本杰明倒很淡然,因为他虽然是第一次来“小圣域”,但之前却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这个努比亚人贫民窟的大体情况。
“小圣域”越来越近了,格蕾丝已经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黑皮肤村民的面孔。
然后她又闻到了不寻常的气味——不是垃圾的味道了,倒像是附近有家烤肉店。
“是不是有人在做晚饭?”格蕾丝问道。
“晚饭?这里的人不吃晚饭。”马修摇了摇头。
“那这种烧烤的味道是……”
“哦……这个啊。”马修指了指右前方,说道:“看那个火堆。”
格蕾丝顺着马修的指点望去,果然看到有堆火在灰烟滚滚的熊熊燃烧。
“这是在做什么?”
“焚化死动物。死猫死狗死鸡死小孩。”
“死小孩?”格蕾丝吓得张大了嘴巴,而此时她正好看到有人拎起一个状如婴孩的物体扔进火堆。
“死小孩,没错。”马修耸了耸肩。“这里出生的孩子一多半活不过一个月。以前他们就是满地乱扔死婴,然后死婴又被猫狗啃得乱七八糟。我看不下去,就叫他们定期把死婴和病死的动物一起焚化——病死的动物必须焚化,否则会被人吃掉的,而人吃了肯定很快也得生病。人一生病就也很容易死,而人死了之后他们就浅浅的挖个坑随便一埋,没过多久又得被猫狗刨出来,而猫狗吃了病死的人肉很快也病,它们病死了人又去吃它们,然后人又病……总之,就是恶性循环,所以,病死的动物必须焚化。”
“呃哦……”格蕾丝这下真的吐了出来,本杰明赶忙给她轻轻的拍打着脊背。
此时四周响起一阵怪笑声,格蕾丝擦了擦嘴抬起头一看,发现至少二十多个各种年龄的男人用饿久了的人见到油脂丰富的牛排似的眼神盯着她——其中一多半的已经明显的勃起了。
马修高声呵斥道:“散了散了,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大家礼貌点。”
“神父,你要操这个婆娘不?”不知是谁叫了起来——立即又引起了更加放肆的怪笑。
“胡说八道,就不怕上帝让你的舌头掉了。快散了,谁不听话这周圣餐没份儿。”
马修的这句话非常见效,那两打男人不到半分钟就四散奔逃的无影无踪。
马修接下去说道:“格蕾丝小姐,别见怪,这些都是村子里的老光棍,其实也都不敢做什么——要是有胆子做什么,也就不会当老光棍了。”
“没事……没事……”格蕾丝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的客户——以及杰森大叔——天天跟他说露骨的粗话,而垃圾场的臭味可比这些污言秽语让她难受多了。
不过漂泊了十年的格蕾丝也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臭味刚开始熏得她头晕,但没过多久她却已经适应了。
格蕾丝的丝袜已经被满是异物的地面刮得满是破洞,但她却也并不在意,而且她对这个“地狱里的伯利恒区”的兴趣也逐渐浓厚起来。
马修虽然像是个导游,但其实他话不多,只是陪同本杰明和格蕾丝漫步在“小圣域”,用他自己的话解释就是“这村子也没什么值得介绍的,你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就好,我只是保证你们,尤其是格蕾丝小姐的人身安全不被侵犯”。
其实,虽然人们拥有的只是棚子和垃圾,但这里的村民看上去却也跟马丁波利斯城里其他区域的底层人生活状态没太大区别——有聚在一起谈笑的家庭,有躲在暗处卿卿我我的小情侣,有追猫逗狗的野孩子们,也有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男男女女。
当然,“小圣域”的村民还是要比城里的贫民显得更蛮荒一些:几乎所有人都不加遮蔽的随地便溺;有个男人在自家的棚子前高声喊着“一条鱼干我老婆一次,趁她还有口气儿赶紧来啊”;格蕾丝还看到一个壮硕的汉子跟一个站在街边无所事事的姑娘聊了几句并塞了给她什么东西之后,两人就靠着随便一个棚子交媾起来,而他们一下子就吸引了好几个本来在附近游逛的年轻人——年轻人开始围观,而后干脆统统把阳具掏出一边看活春宫一边手淫。
说到手淫,格蕾丝还目睹了有些滑稽的一幕——大约十余个青少年直勾勾的盯着挂在杆子上的一张杂志中插彩图,或坐或躺,手都在两腿间起劲的摩擦着;而借着火光格蕾丝发现这彩图上的泳装女郎居然是她曾经见过几面的雷山子爵夫人杰茜卡·观步。格蕾丝甚至在心里偷笑,因为子爵夫人向来对她很是不客气,现在发现她的照片居然成了贫民窟少年们发泄性欲的对象,这多少很让格蕾丝幸灾乐祸。
这些显得污秽的场面对于做皮肉生意的格蕾丝来说其实真的不值一提,但本杰明却始终眉头紧锁,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马修兄弟,他们这样……你就不制止么?”
“我没资格制止他们。”马修说道。“我只能多跟他们传达上帝说过的话,但能否听从全看他们自己了,我手中既没有神授予的权柄,也没有人给与的权力。”
马修又补充道:“其实我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在我的劝说下,情况有所改变。现在在村里当街干那这事的人比以前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改去海滩上快活了——顺便说一句,这里的海滩景色十分优美。”
本杰明不住的摇头叹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这种兽性行为非常反感,更多的是因为他还一直没有找到值得拍摄的场景。
格蕾丝其实也在纳闷为什么眼见了那么多足以令外人惊骇的画面之后,本杰明居然一次也没有举起照相机,于是她问道:“本,你为什么不拍照片?”
本杰明长出了一口气,答道:“我不想像展示怪物似的让外人参观‘小圣域’有多么的腌臜野蛮,我想让人们看到的是,尽管环境如此恶劣,这里的居民也从未放弃过希望,而只要是怀着希望的人,那无论从前犯过什么样的错、目前如何的蹉跎,也总是值得帮助的。”
“希望……哈,希望……”马修摸了摸下巴上杂乱的胡子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几个有希望的地方。”
他们的第一站是“图书馆”——其实就是个堆满了书籍和杂志的棚子。
“图书馆”的“馆长”是个五十多岁的混血努比亚人,他是从外面移居至此的。
本杰明指着那些书刊问道:“这些也都是垃圾场里找到的?”
“大部分吧。”“馆长”懒洋洋的回答:“也有我去城里找来的。”
“你能去城里?”本杰明很是意外。
马修解释说:“宪兵有时候会放馆长出去。”
“馆长”接着说道:“长期驻扎在这里的宪兵也很郁闷无聊,我可以帮他们弄来春宫图。然后我顺便就带回些书来。”
本杰明看了眼正在阅读的几个年轻人,又问道:“那这‘图书馆’里最受欢迎的书是哪一类?”
“色情小说。”“馆长”耸了耸肩。
“呃……”本杰明又皱起了眉头。
“别瞧不起色情小说,很多孩子就是为了能看懂这些玩意才跟我学的识字,差不多色情小说算是他们的语文课本了。在村里,识字要么靠《圣经》,要么靠色情小说,而后者更受欢迎。”“馆长”说道。
马修无奈的笑了,他赞同说:“的确如此。”
“好吧……”本杰明无言以对——但是这也诚然算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地方。
于是本杰明照了两张相片,而格蕾丝手里蓬蓬作响、冒出烟雾的闪光灯吓跑了围观的人们,他们甚至高喊:“女巫,来了个女巫。”
第二站是个哑巴少妇的家——她其实只是十八岁,但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现在还正怀着父亲不明的第三胎。
这个棚子里摆满了颜色亮丽做工精巧的布偶,格蕾丝认为品质不亚于广场区那些漂亮商店里的货品。
少妇无法开口说话,马修就替她介绍说,这些布偶都是她用垃圾场里找到的衣物残片缝制而成的,而她一直梦想有朝一日可以把这些堪称艺术品的布偶卖个好价钱——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卖,甚至她都不理解货币的意义。
在拍照之后,本杰明用一把“大老板”牛奶糖换来了一只布偶,然后他把布偶送给了格蕾丝。
格蕾丝看到了牛奶糖就笑个不停,打趣说本杰明离了这小孩子的零食就没法活。
本杰明吐了吐舌头,将一块牛奶糖塞给了格蕾丝——格蕾丝自然立即就剥开糖纸把那白生生的长方体送入了口中。
第三站的棚子里全是幅面大大小小的油画,其内容要么是《圣经》相关的,要么是在记录“小圣域”的风物——技法自然是显得笨拙粗糙,但这些画却看上去非常的生动有趣。
画面上的‘小圣域’色彩斑斓,充满童趣,人物虽然大多瘦骨嶙峋但脸上却都挂着纯真的笑容——这完全不是外人眼中的“地狱”景象。
油画堆里躺着个中年妇人,半睡不睡的。
“这是她画的?”本杰明问道。
“不。”马修回答说:“这些都是她丈夫的作品。”
马修又对那妇人喊道:“劳拉,你家男人呢?”
妇人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回答说:“去海滩了,最近跟西边那个丫头打的火热,天天晚上去海滩。”
“你该管管你家男人了。”马修摇了摇头。
“管他干什么,把他强留在家里他也不会操我啊。行了,我睡觉了,别打扰我。”妇人翻了个身,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马修叹了口气,转向本杰明和格蕾丝说道:“在村里,婚姻关系几乎没有意义——他们两个可是正经举行过婚礼的。”
“在外面还不是一样……”格蕾丝喃喃自语——她的客户里不少人已经十几年没碰过自己的妻子了。
而本杰明却凑近了一幅画,摸了摸又闻了闻,然后惊喜的说道:“这还真的是油画啊。这些颜料哪来的?油画颜料可是贵的很啊。”
“垃圾场里应有尽有。”马修说道:“可以找到你能想象到的任何‘宝贝’——当然,能翻出来的也不仅仅是宝贝。垃圾场里的常客还有人类尸体——完整的或被剁碎的。有次从垃圾里翻出的年轻女尸居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电影演员——不过这位可怜的姑娘倒险些被当做‘宝贝’享用,当时为了保护她的遗体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村子里差点发生内战。”
“享用?你指的是……”格蕾丝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的天……”格蕾丝又有些反胃了。
第四站是所谓的“青年俱乐部”。
其实就是一片临近海滩的空地,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的就着由燃烧垃圾的火堆所提供的照明进行着各类活动——完全不污秽的活动。
有人合着铁桶打出的节奏跳舞,有人在踢足球,有人在下棋打牌;最让本杰明和格蕾丝意外的,是有五六个青年围坐在一台旧式手摇唱机旁安静的聆听着音乐。
“听,本,这是什么曲子!”格蕾丝兴奋的扯了扯本杰明的衬衫袖子。
“《是谁在敲我的门》!”本杰明两眼发亮的说道:“哇哦,居然这里可以听到如此时新的曲目——唱片也是从垃圾场里找到的?”
正在听音乐的一个青年点了点头。
马修仔细聆听了一阵子,说道:“是还不错,但我对音乐不是很了解,这首歌最近很流行么?”
“是的!”本杰明说道:“是一部电影的主题曲,现在电影和这首歌都非常受欢迎。而且,这是格蕾丝现在最喜欢的歌,她经常哼唱呢。”
格蕾丝秋波流转,瞟着本杰明问道:“难道不也是你最喜欢的歌?”
本杰明脸色飞红的答道:“是……也是我最喜欢的……”
在本杰明给“青年俱乐部”拍摄了好多张照片之后,马修说道:“整个‘小圣域’我觉得可以看到希望的就是这几个地方了。你们还想去别处转转么?”
“我……”
本杰明只说出了一个字就被几个努比亚人青年的大呼小叫打断了。这些青年奔到马修身旁,眼光中含着渴求说道:“神父,你终于来了。给我们再读一读《约翰福音》好么?那里面的故事我们怎么都听不够。”
“呃……”马修犹豫着,然后转向本杰明和格蕾丝问道:“你们能等我大概半个小时么?他们的这个要求我实在不好拒绝。本杰明兄弟,我不陪着的话,你们别返回村子里,我建议你们去海滩上走走——哦,记得别打扰那些正在快活的人们就好。”
“海滩,这个……”本杰明看上去很是为难。
格蕾丝却爽快的说道:“好啊,我们就去海滩好了,不是说风景很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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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圣域”或“地狱里的伯利恒区”相邻的海滩其实说景色美不胜收肯定是过誉了——它只是静谧、潮声舒适、沙子细软而且垃圾味不那么浓重。
这海滩放在马丁波利斯城里只是普通水平,但在“小圣域”的对比下,的确像是天堂一般。
因为垃圾味减弱了很多,格蕾丝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新鲜空气让她心情陡然好了好几倍,于是她一边大声唱着《是谁在敲我的门》,一边张开双臂在柔弱的沙滩上奔跑。
本杰明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步履沉沉的跟在格蕾丝后面。
格蕾丝停了下来,折返跑到了本杰明身前,好奇的问道:“本,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本杰明看着远处平静的海面说道:“格蕾丝,拜访了‘小圣域’之后,你有没有意识到对努比亚人来说,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是什么?”
“你瞧,‘小圣域’里都是努比亚人,而他们现在活的像什么样?这说明离了教会,所谓高贵神圣的努比亚人在旁人眼里就完全是猪狗不如。甚至他们会因为教会所享有的特权而报复性的加倍欺辱这些不被教会接纳的努比亚人。”
“嗯……”格蕾丝低低的应了一声——其实本杰明所说的她很是深有体会:她作为一个应召女郎会非常受欢迎就是因为她看上去像是个纯种努比亚人,而她的客户几乎无一例外会因为能随意奸淫玩弄一个来自‘神圣种族’的女人而获得大量的额外快感。
本杰明自然不知道格蕾丝在想些什么,他有些激愤的接着说道:“可是教会能永远拥有特权么?这可未必。教会的特权也是国家和政府给与的,虽然这些特权也是基于对《圣经》的解读,但实际上如果政府把其他版本的《圣经》拿出来的话,就可以轻易的说我们的解读是完全错误的甚至还能诬陷我们篡改了《圣经》,如此一来,教会就很可能会被剥夺特权甚至彻底被取缔。如果教会没有了,所有的努比亚人都会被当做‘小圣域’居民一样的对待。”
“没那么严重吧……”格蕾丝其实不想再讨论这样让人心焦的话题了。
“未必不会。所以,一切必须改变,必须改变。教会,或者说正常的努比亚人,必须不能再把自己困在那个金灿灿的笼子里。我们要融入这个社会,我们要让其他种族把我们当做兄弟和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半神。越是高高在上,在半神光环消逝之后我们的下场越惨——‘小圣域’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是哦……是哦……是要改变。”格蕾丝敷衍着,然后微微弯腰屈腿,并提起了裙角。
“啊?你这是……”本杰明愣住了。
“哦,我得把袜子脱了。已经全烂了,穿着也没意义,还不舒服。”格蕾丝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熟练的把右腿上全是破洞的丝袜拽了下来。
本杰明赶忙把头扭到一边——盯着女士脱丝袜可是非常不礼貌的。
“呀!”格蕾丝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本杰明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结果发现格蕾丝因为单脚站立脱袜子而无法在柔软的沙滩上保持平衡,马上就要摔倒了。
本杰明本能的上前一步,张开了双臂。
格蕾丝也恰好真的倒下,直接栽进了本杰明的怀里。
格蕾丝的体味传进了本杰明的鼻子,他脑袋嗡嗡作响,鬼使神差的把格蕾丝清瘦的身子紧紧抱住了。
格蕾丝没有挣脱,只低声说了句:“好险。”
本杰明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就这么抱着格蕾丝,但他的双臂就像不听大脑指挥似的一直拒绝松开。
格蕾丝肌肤的柔滑触感和她那玫瑰香水与汗液的微妙混合气味让本杰明愈发的意乱情迷——本杰明这下连自己的嘴也控制不住了。
于是,一句“格蕾丝,我很喜欢你”难以抑制的从本杰明口中滑了出来。
“哟……呵呵……”格蕾丝伏在本杰明胸前,格格娇笑着说道:“选择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告白,可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呃……”本杰明这一瞬间仿佛被闪电劈中,浑身打了个激灵,然后迅速的松开了双臂,又后退了好几步,带着满面歉意的说道:“格蕾丝,对不起……我……我失态了。我不是要告白,我只是……只是告诉你我心里真实的感受。”
“知道,明白。”格蕾丝把刚才脱掉了一半的左腿丝袜彻底拉了下来,用力掷了出去,然后又在不过二十码外就有一对男女共赴巫山的沙滩上飞奔着——当然,《是谁在敲我的门》的歌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