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每一年,我都陪着你在这鹊桥上赏星,可好?】
【此约,不死便不毁。】
“考虑得如何?时空之门即将关闭,你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了!”江栀雅人在现代,身上却穿着古代样式的襦裙。她耳边那道机械音不停在催促她做出决定。“难道你就不想继续履行你们之间七夕的承诺吗?!你就不想再救他一次吗!”
“没时间了,江栀雅!”
双眸了无生气的江栀雅闻见这话,眸中蓦然一亮,像是有了一丝希望般,颤抖着开口。“我回去。”
她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就将她给包围,下一秒江栀雅便消失了,仅余一台寂寥的电视正播放着《鹊朝史记》。
七月初七,七夕。
江栀雅回到了鹊朝,回到了他们命定初见的那一天。
就让她再贪心一回吧。
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只要让她再见他一面,江栀雅就会终生不再出宫门,只想留在有他的朝代静静地看着他本该辉煌的一生。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她,所有灾难的开始都是因为凌溪年爱上了不属于这个朝代的她,才会改变了他在史书上的命运。
只要凌溪年从未爱上她,他的结局就会改写。
鹊朝中七夕最人潮汹涌的地方莫过于鹊桥了,百姓们都相信只要在这一日向天上正在相会的牛郎织女祈愿,就能觅得如意郎君。
江栀雅提好字的孔明灯还没来得及放,便被一股强烈的风给吹到了树上,可她却没有丝毫着急,只立于树下,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一道身影融着夜色破风而来。他三俩步飞到树上,将孔明灯拿在手中,双眼不经意看见了上面所提的字,又看了眼树下少女,而后迈开双腿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少年将手中孔明灯递给江栀雅,嘴角勾着清浅的笑意,低声道,“今日七夕,祝愿姑娘早日寻得有情人。”
听着那无比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鼻头不禁一酸,低头抿着唇抬手将孔明灯接过。江栀雅也曾在去年写下同一句词,祈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时候的她刚穿越来到这个朝代,写下这句话是想寻一位如意郎君在此处安居。如今,她再次穿越回来写下这句话,是心有所向,意有所指。
江栀雅抬眸,看着眉眼温润的凌溪年,不自觉就红了眼眶。他仍旧是那副俊逸好看的模样,待人温和有礼,从不与人红脸,可就是这么一位温柔的少年郎,竟是鹊朝中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
他屡屡立下战功,就连陛下都对他赏识有加。如果没有她,他或许还会是那名留史书上的战神凌溪年。可他却因为她,死在了皇帝的算计之下,改变了原本的历史。
是她的到来,打乱了这一切,让所有人的结局都因她而发生改变。史书上,凌溪年终身未娶,一生都在为家国山河拼命,直到死在战场上被封为战神。是因她的穿越,才让史书上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将一切变成了未知。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凌溪年,我们......再会。
“多谢公子。”她软软开口,嗓音有些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眉眼温柔,看向她的眸中闪着一片柔软的光,他作辑,“姑娘再会。”
察觉他离开后,江栀雅连忙转身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泪续满了眼眶。
他刚刚所说,皆与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候一般无二。
直至暮色四合,江栀雅才回到了皇宫中。
殿内,气氛肃穆,所有宫女太监皆跪在地上。主位上,本阖着双眼转动着佛珠的皇后霍然睁眼,语气冰冷,刺得她心下一疼。“舍得回来了?”
江栀雅早有预料,定了定心神,呼出一口浊气,连忙跪下。“给母后请罪。”
皇后猛拍桌子,“你还记得你的身份是公主么?!偷跑出宫,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请母后恕罪,是儿臣一时贪玩,往后断不会再犯。”
见她认错,皇后满腔滔天的怒火才消融了些许,只是仍旧没有轻易就饶过江栀雅。“明日起,你便在自己寝宫里抄一百遍法华经,什么时候抄完便什么时候出来。”
这罚,江栀雅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俯下身子低声道,“儿臣自知此次犯下大错,愿到普云寺抄写法华经,静思己过。”
上次的穿越,她正是在寝殿中抄经,才恰巧撞上进宫面见皇帝的凌溪年,才会有了后面他们相爱的发生。这一次,她要在一切情意都尚未萌芽之时,斩断根源。
翌日天刚蒙亮,江栀雅便已收拾好行囊在殿外等着送行的马车。
一小队人很快便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尤为惹眼的是那走在队伍前头执着剑的少年。与平日谦逊有礼的他不同,穿着一身锃亮的铠甲稳步前行,眉宇间没有半分温柔。
江栀雅呼吸一窒,连脚步都挪动不开。
凌溪年身穿铠甲的身姿,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模样。察觉到他愈发走近,江栀雅才连忙别过头去。
上次的穿越并没有发生她要去普云寺的事,他们的再遇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凌溪年走到面前,作辑一礼,“臣凌溪年奉皇上之命前来护送公主到普云寺,且会负责公主在普云寺的安全。”
闻言,江栀雅猛地攥紧了衣带,面露愁色。
她实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此刻她进退不得。江栀雅无权让皇上收回成命,更无法收回要去普云寺的决定,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顺势而为。
江栀雅有意避开凌溪年,面上装得毫无波澜,“那便有劳将军。”
他亲自为她拉开轿布,随后便骑上马一路稳稳地走到普云寺。有他在,去往普云寺的路上格外安稳,一路上也无甚颠簸。只是心中却愈发沉重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织于网中,如何也挣脱不开。
普云寺住持早已为江栀雅准备好一间禅房,门外设有小花园,再隔一道廊便是住持安排给凌溪年的厢房,余下的侍卫则宿在另一侧的厢房,以免冲撞了贵人。
平日里住持与余下僧人皆不会到这儿来,以免扰了江栀雅清修,饭菜都由凌溪年去取回来。
交代好一切后,江栀雅便在禅房中安顿下来,凌溪年也到附近布防,第一晚也悄然过去。
清晨,天色尚未清明,江栀雅便被一阵又一阵的钟鸣声给吵醒。她也不再赖床,径直起身洗漱梳妆。刚走到门外就见凌溪年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常服,手上拎着食盒候在不远处。
“臣给公主请安。”他将手中食盒举起,“这是公主的早膳。”
江栀雅身旁的宫女上前接过。
江栀雅呼吸变得有些紊乱,指尖也有些发僵,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她依旧见不得他对她弯膝,还是不住道,“此处不是皇宫,将军无需讲究这些虚礼。”
闻言,凌溪年神色微愣,心中一暖,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温煦一笑。“好。”
没穿铠甲的他,宛若又变回了那个待人温和的少年,眸光温柔.江栀雅忽的就乱了心神,脸色陀红,鬼使神差地便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将军......为何今日换上了常服?”
凌溪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眉心微动,“那铠甲血腥气太重,不好惊扰了寺中的修行之人。”他顿了一会,才继续道:“上回七夕臣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不知者不罪,何况是将军帮了我一个忙,理应是我该道谢才是。”
吃完了早膳后,江栀雅便开始在禅房中抄写经文,直至午膳的鸣钟响起,她才停笔揉了揉酸软的手腕。抬眼就瞧见那伫立在窗台处的挺拔身姿,他垂眸似是在阖眼静修,又似在思考着什么。
她心中慌乱,理智不断在告诉着自己,不能再接近他了。可她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追寻着他,一刻都无法挪开眼。
这天清晨,江栀雅因夜里睡得不好,起得早了些。在房中,她便依稀闻见有人在练剑的声响,她心中微动,拢紧衣裳便打开了房门。
果然,只见凌溪年正在花园中里舞剑,一剑一式,招招封喉。
听见脚步声,凌溪年也停下了手中动作,转头看向江栀雅。“公主今日起早了。”
她立于门前,“嗯,昨夜有些睡不好。”
见她眸光一直离不开自己手中的剑,他不由得一笑,“公主想拿在手里看看吗?”
江栀雅眸光一亮,而后又迅速敛起,“不劳烦将军。”
凌溪年早已看见她眼中的那抹光亮,他抬步主动上前,将手中跟随他多年的剑径直放入她纤细宛若无骨的手中。
她上下端详着,时而在剑柄处小心翼翼摸上一模,时而又碰了碰有些冰凉的剑身,一副好奇的模样。他垂眸看她,眼底笑意分明,见她如此喜爱,又提议,“公主可想学上一招半式防身?”
怕她拒绝,凌溪年忙道,“出门在外,能学上一招半式,可在危难中自保。”
江栀雅垂眸沉思,想起上次穿越时的经历,还是应了下来,嗓音也不自觉放软,“那便有劳将军。”
凌溪年轻道一句,“冒犯。”后,便握住了江栀雅的手腕,与她一同挥舞起手中剑。每一个动作江栀雅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灼得她脸一烫,连带着心跳也控制不住地飞速跳动。
他们此时的距离极近,他的下颚几近碰到她的发顶,他的嗓音就在耳畔响起。她不住心神荡漾,心不断因他而沉沦着。
她控制不住地在妄想,倘若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看出江栀雅分心,凌溪年停下手中动作,柔声问,“公主可是觉得闷?”
她摇头,还沉浸在烦忧的苦闷中。
下一秒,便见凌溪年从怀中掏出一包酥糖放在她的手中,“早晨时外出看见卖糖的小贩,便想公主理应会喜欢,所以便买了些回来。”
江栀雅下意识接过,“你怎么知道......”
凌溪年垂头哑笑,柔和的目光悄然停驻在她脸上,“我见公主每次在抄经烦闷之时,都喜欢吃一块糖,便想着多买些让公主尝尝。”
她哑然,脸颊悄然绯红。
江栀雅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夜里,卯时。
江栀雅将刚抄写好的经文收好,便闻见一阵若有似无的敲门声。她蹙眉,还是上前将门拉开一道缝。瞧见门缝外那张凌溪年满是笑意的脸,她忽然只觉门上一烫,下意识抽回手。
凌溪年顺势将门给打开,“深夜冒犯公主。”他先是作辑赔礼,而后才道。“臣想公主随我去一个地方。”
没给江栀雅任何的时间犹豫,凌溪年径直抓起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出小院子。而后看了眼四周,确定渺无人影后,才轻道一句“得罪。”而后便径直将手虚扶在她的腰侧,用轻功将她整个人带起飞往竹林。
竹林中有一湖心亭,那儿可以看见天上最清澈明亮的星星。
凌溪年与她并肩坐在湖心亭中央,看着满天融晶的星辰,江栀雅心中一直被乌云掩盖的阴霾也退散了些。
“深夜唐突公主是臣冒犯。”他侧头看着她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的脸庞,眸光更暖。“只是臣想让公主也一睹这美景。”
今夜的月光很亮,将凌溪年的脸映照得无比清晰。他满目柔情,嘴角也泛起丝丝笑意。“当然,也想让公主正式看一看我。”
她讶异,侧头与他对上视线,神情有些疑惑。
“公主可知晓鹊朝的传说?”
她心鼓如雷,指尖发紧。鹊朝的传说远近闻名,她又怎会不知晓。
传说,鹊朝是牛郎织女曾在人间相爱时所居住的地方,虽后来织女被天庭抓了回去,可牛郎却仍然痴守在此地,每日看着星星,就仿若是在看着织女那般。
所以便得了一个,只要与心悦之人一同看漫天星辰,且送上一件定情信物,牛郎织女就会护佑这对有情人,白头偕老。
也因此得名鹊朝,其中还有一个鹊桥,每年的七夕都会有无数人慕名而至。
他不禁一笑,清俊的面容焕出淡淡的柔意,眉目舒展而开。凌溪年又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她。“打开瞧瞧?”
江栀雅接过锦盒,打开。只见一支比翼双飞的蝴蝶簪子栩栩如生地躺在其中,仿若稍一不留神,蝴蝶就会成真,挥着翅膀飞走。
“人间纵有百媚千红,却唯独你是情之所钟。”凌溪年取出那只蝴蝶发簪,放到她手中。“比翼双飞的蝴蝶是预示着你我二人,送你发簪的意思,便是我此生仅想娶你一人为我凌溪年的发妻,此生不渝。”
“栀雅。”他头一次唤她的名字,江栀雅不禁心间一颤。他尾音微扬,柔声中带着坚定,嗓音低低缠绕而上,让人不住耳尖发麻发烫。“我心悦你。”
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便心悦于她。
一向对七夕这种日子并不感兴趣的他,那日竟不自觉地走到鹊桥。纵使人潮拥挤,他还是一眼便瞧见了那站在树下的女孩儿。那一瞬,他只觉自己的心跳飞速,毫无缘由,双眼竟挪动不开一分。
她不断往树上瞧,顺着她的目光,便见有一孔明灯悬挂在枝丫上,想来,她是为此而烦忧。不知怎的,他就是见不得她蹙眉的模样,他想为她抹去所有烦忧,只想那女孩儿的脸上露出笑意。
他身子一轻,身子比所有思绪都快,飞身到树上将孔明灯取下,在瞥见上面的字时,他下意识对她道出了那句话。
可实则,他心中所想的是,他想成为她的有心人,想与之白头偕老。
他以为那不过是惊鸿一瞥,可却没曾想,还有再见佳人的机会。那日,皇上与他商讨想找一侍卫保护公主安全去往普云寺,问他可有合适的人选。他不经意间看见了案上那张展开的画像,一眼便认出了心上之人。
他自告奋勇,只想再见她一面。
却没曾想,他竟贪婪无度。见过一面,却想再与她站近一些,想见她笑,想她......成为他的妻子。
江栀雅闻言,呼吸一窒浑身都发麻。她不可置信,怎么她明明没接近凌溪年,他还是爱上了自己。
这该如何是好......
她思绪一团乱麻,怎么都捋不清。直至被他拥入怀中,鼻尖满是他的气息时,江栀雅才觉全世界都安静了。竹林中再无蝉鸣的吵闹,竹叶也不再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耳畔唯有一阵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完全被凌溪年包裹在怀中,他的气息不断萦绕在侧。她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意。伸手紧紧攥着他腰腹间的衣袍,指尖发麻,就连视野也在逐渐模糊不清。
纵然她已不是第一次与凌溪年相爱,可每一次的凌溪年都能让她心动,甘愿沦陷。
即便重来多少次,江栀雅都会一次又一次地爱上凌溪年。哪怕他的言行与以往不同,但只要他是凌溪年,她便会如命中注定般再一次心动。
凌溪年,我也心悦你,心悦了你好久好久。
上天啊,就让我再贪婪这一回吧。让我......再与凌溪年相爱一次。
这一晚,他们在星空下紧紧相拥,无声地在述说着彼此的情意。
又是一旬过去,桃花开,满院皆是飘落的花瓣。
树下,江栀雅靠在凌溪年宽厚的肩头上,伸出手接住一瓣又一瓣的桃花。“我的法华经已经抄完了,住持也已经来检查过,想来我不能再待在此处了。”
“那就回去吧。”凌溪年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及腰的青丝,“回去后我便向皇上求娶你。”
江栀雅闻言,不仅回想起上一次穿越,凌溪年死在皇帝手上的事。她有些抗拒,更是不想回到那吃人不吐骨的皇宫中。“我们别回去了吧。”她揪着他的衣袍,“我们私奔,找一处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山林,可好?”
“你是公主,我如何舍得你受苦。”凌溪年垂眸,“再者,公主私奔并非小事,往后的日子或许要再东躲西藏中度过,你要我如何能答应?”
他在她紧蹙的眉间落下轻柔一吻,一触即离。“将军府虽不比皇宫,可我定会将你视若珍宝,绝不让你受一丝委屈,你也将会是我将军府的唯一女主人,此生再无他人。”
江栀雅拥住他,埋入他胸膛,贪婪地霸占着他每一寸气息,仿若这样才能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最终,江栀雅还是点头应下了。她心存一丝侥幸,已经有许多事和上次不一样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一次,兴许会是不一样的。
几日后,他们一行人如来时一般启程踏上回皇宫的路上。唯一不同的是,来时走在轿子前头的凌溪年,在回时竟是骑着马缓步跟在轿子旁,寸步不离。偶尔还能听见轿中贵人娇柔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与穿着铠甲却眉眼间却满是柔情的凌溪年。
回到皇宫中的俩人,已不能如往常般日日碰面,只得等凌溪年入宫时他们才得以相见。早已耐不住思念的凌溪年在下了朝后主动求见了皇上,与他表明来意,求娶江栀雅。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在听完凌溪年的话后,粗粝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桌上,嘴角紧紧抿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朕竟不知你与雅儿有如此缘分。”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很可惜啊。在雅儿回来之前,便已有秦国的皇子前来求亲,求的正是雅儿。”
凌溪年心中大骇,着急问:“皇上应允了?!”
皇帝眸中飞速闪过一丝精光,缓了缓语气。“并未。”他轻叹一口气,“只是那秦国鼎盛,向朕求娶哪有拒绝的道理?朕只好说会慎重考虑,但秦国皇子势在必得,已用三座城池作为聘礼。”
凌溪年作辑,语速极快。“还请皇上三思!秦国蛮横无度,百姓人人唾弃那位君主,内乱从不停歇,如此国家如何能求娶公主!”
“我又何尝想将雅儿嫁过去?”皇帝语重心长,“只是如今我国不敌秦国,若在此时展开战争,只会惹得百姓民不聊生。”
凌溪年垂下的眸中满是狠厉,早已没有半分温柔,有的只是他想守护心爱之人的一颗赤诚之心。“秦国多年散漫,并不是无攻打的可能。”
“臣,愿意亲自领兵攻打秦国!”
“好!”皇帝猛地站起,眸中满是欣赏之意。“朕许诺与你,如若你胜了秦国,待你凯旋归来之日,便是朕将雅儿许配给你之时。”
凌溪年喜出望外,猛然抬头。“此话当真?!”
皇帝嘴边笑意更深,“朕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直到凌溪年挺拔的身姿消失在御书房外,他才袒露出眸中那抹掩藏许久的算计之意。秦国一直都是他的心腹大患,他不想与如此卑劣的秦王和谈,只是如今为势所逼,他才不得不将女儿送去和亲。但他最想的,始终都是战败秦国,成为唯一的强国。
如今,凌溪年自愿出兵攻打,能赢自是幸事,左不过也就是将一个无关紧要的江栀雅许配给他。但倘若输了,他亦可以将所有事推在凌溪年头上,他仍然只需将女儿送过去和亲便万事无忧。
当夜,临行前凌溪年便偷偷潜入来到江栀雅的寝宫。许是皇帝的默许,宫中守卫竟松懈了许多,让他很轻易就来到她的窗前。
江栀雅闻见窗台处有些许异响,放轻脚步缓缓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一角,便见凌溪年伫立在外。
她大惊失色,连忙将人给拉进了寝殿中。
她话都还来不及说,便被凌溪年给抱了个满怀,他连呼吸都带着更深露重的寒气。“我要出征了。”怀中人显然一僵,他出言安慰。“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届时,你就是我凌溪年名正言顺的妻子。”
江栀雅搂着他,不管不顾。“不,别去!你别走,求求你了,你别去。我们可以私奔,可以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我不需要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别走好不好。”
她不安至极,嗓音已经哽咽,不断在哀求着面前男人不要走。
她害怕失去他。
凌溪年大掌轻拍她的背,让她顺顺气,而后才柔声轻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我是凌将军么?我一定会凯旋归来娶你。”
“我都还没将你娶进门呢,又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人。”
他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等我。”
凌溪年松开她,转身就要离去,江栀雅却猛然将他拽住。
江栀雅不安极了,根本听不进去他宽慰的话,泪水不断汹涌流淌而出,一股脑地央求着。“不要......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就行,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们找个无人的地方成亲,我也会是你的妻子。”许是已经失去过一次的缘由,且史记中凌溪年正是死于战场,这让她更不愿放他离开。“你答应我好不好?待天一亮我们就走,可好?”
“你出征,会死的......”
在朦胧柔和的月光下,江栀雅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肩,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传达了那些她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思念以及爱意。
他终究点头,嘴角不自觉露出那有些腼腆羞涩的笑意。
那夜,他陪着她收拾简易的行囊,直至最后累透在他怀中昏沉睡去,手也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袍不放,整个人宛如那受了惊的猫儿般,此刻须得寻那亲近之人作为依靠才能安心。
凌溪年轻叹,看向她的眸中满是愧疚与心疼。他看了她好久好久,终究还是在江栀雅发间落下一个虔诚的吻,低声说了句,“抱歉,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忽而又想起她说的那句出征会死的话,他将她送予他的香囊放在鼻尖轻嗅。隐约的桃花香气沁入鼻尖,更坚定了他要出征的心。
因为爱她。即便会死,他都想让她穿着凤冠霞帔成为他此生明媒正娶的女子。在他的家乡中,男子一生只能娶一人为自己的正妻,她将是唯一有资格能与他生同衾死同穴之人。死后都将永伴相随,再不分开。
他一定要娶她。
那一日,她定会美极了。
待到第二日,微微有些刺目的阳光照耀在她眼皮上时,她才猛然睁开眼一探,身旁早已空空如也,触手生凉。
她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他。
骗子。
她霎时脸色一白,红了眼眶,两行清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凌溪年,你真的好讨厌啊......
自他走后,江栀雅每日都在等他,等着他信守承诺回来娶她。
可一日日过去,捷报却始终渺无音讯。
这一日,军中终于传来了消息。
大将军凌溪年身殉于战场,连尸首都被秦国士兵挂在了城门示众,受尽屈辱。将士们死伤无数,生还的人竟只有十余人。
江栀雅仿若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忽而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满是悲凉,泪水不断溢出,沾湿了她整张脸。“假的,都是假的!”
她发鬓散乱,满脸泪痕。两只眼睛空洞无神,透着一股麻木与绝望之色,牙齿不断啃咬着柔软的唇畔,即便出血了她也毫无察觉,仿佛这样才能次奥出她心中万分的悲痛。
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说过,等他回来就成亲。等他回来再一起去看星星,还要每年的七夕都到鹊桥去放孔明灯,让牛郎织女护佑他们长长久久。
可这些事一件也还没完成,他怎么就舍得丢下她呢......
撒谎。
骗子。
他又骗了她一次。
为什么又一次,因她而死呢。
江栀雅看着身上极好看的衣裙,又是一笑。她想在凌溪年回来之时看见漂漂亮亮的她,所以每天都精心打扮一番等着他回来。可是啊,她穿的再好看,他都不会回来了。
她褪去身上的衣裙,露出纯色的中衣躺在拔步床上,伸手在被褥下找到一把精美的匕首,那是凌溪年在普云寺送予她的。
她浑身都觉冰冷,周身宛如蚀骨般疼痛,仿佛在被一头野兽肆意撕咬着,四肢百骸都疼的无法呼吸,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着,喉头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呜咽。
她一下又一下地磨砺着手柄上的花纹,空洞无神的双眸中映出凌溪年离开那晚,他那有些羞涩又俊逸的脸。“凌溪年,该死的不是你。”
她闭上眼,一滴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没入在床榻上。“该死的,是我。”
江栀雅江匕首狠狠插入自己的心脏处,鲜血瞬间流出染红了中衣,仿若开处了一朵极绚烂的花。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在那一刻,她却只觉解脱,轻松。
朦胧间,她似又看见,凌溪年立于月光之下,眉眼依旧温柔,朝她伸手。这一次,他说,“我们远离这世间喧嚣,到一处桃花林里相伴余生。”
多美好啊......
可惜,江栀雅再次醒来,却还是抓不住那双手。
“栀雅,你又再一次回到现代了,你成功救到他了吗?”
江栀雅看着眼前熟悉的家电,电视机还仍然播放着《鹊朝史记》,恍惚了一瞬。
“史记中,凌溪年大将军终身未娶,一生都为保卫鹊朝,甚至身死在战场上,被百姓们誉为战神,可谓是一代的传奇人物啊!”
“但是据说,战神凌溪年终身未娶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一名女子!他终生都在等待那名女子来嫁给他,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对此,你们怎么看呢?对这位战神凌溪年是否又多了一些了解呢?”
“欢迎明天继续守候《鹊朝史记》。”
这一集的鹊朝史记,江栀雅已经看过了无数遍。她好奇史记上威风凛凛的凌溪年,她想一睹战神的风姿,却意外穿越到鹊朝与他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第一次,他因她被皇帝下毒酒死在她的面前。
这一次,他为她出征英年早逝死在了战场上,受尽屈辱。
明明,如果她不曾出现,凌溪年可以活到花甲之年才死在战场上,一生披尽荣耀。
许是第一次穿越时,凌溪年给的那句承诺,每一年都陪着她到鹊桥看星星,所以她才得以有再一次的穿越。
可是,穿越再多次,又有什么用。
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她紧紧抿着唇,竭力抑住哭声,肩膀也在不断颤抖。
因为在她看来,她是个连哭泣都没有资格的罪人。
又是一年七夕,江栀雅耳畔再一次出现那道机械音,一遍遍问她,“栀雅,时空之门已经开启了,回去吧!”
但这一次,无论机械音再重复多少次,江栀雅都充耳不闻,只是又一次翻看《鹊朝史记》,红了眼眶。
如若她回去是成为凌溪年的催命符,那她宁可不要。
她不出现,凌溪年还能活得更久一些,还能受万人敬仰被记载在史记中,而不是被当作屈辱!
她一次次回去,只会一次又一次加速他的死亡。
她每一次,都害了他......
她与他,终究不能同路。
从始至终他的死亡都是既定的,不论她如何一次次挣扎,他始终都只能成为史记上的一个角色,为国家创立山河,再死于这山河里。
一见倾心,再见倾城。那一瞬,无关风花雪月。终是,安暖了尘世间的无涯。
不过是在孤寂的时光里,又凋零了两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