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是沈一一以前的小名,原名叫方沢熙。
自从妈妈改嫁后她就跟了继父姓沈,那时两人要给她重新取名,由于她对这场再婚十分不满意就给出了一一这个名字敷衍过去,谁知竟被继父认可了。
她不是不可以接受继父,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很久没回家了,回来看看我们,一起吃顿饭。」
两人在走廊内,彼此面对着面,自从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她从来没去见过他们,上辈子的时候,她最后一次见他们就是参加钢琴大赛的时候。
「你只管做好你的富太,我的事情你少管。」
沈一一打从心里看不起母亲,母亲知道后也没有尝试挽回两人之间的情分,放任沈一一去做任何事情。
明明是看着沈一一长大的人,沈一一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绝不会是她,也不可能有求于她。
她不想成为妈妈这般肤浅的女人。
「都那么久了,你还是无法接受新的家庭吗?现在这个家无论是什么都比之前的条件好,我们可以衣食无忧,不用再烦恼后半生。」
「我不是看不起这个家,我是看不起你。」
沈一一想离开,倒头就走,不想在这倒霉地方待下去。
一个晚上,一个地方,她碰见了三个最想也是最不想看到的人。
她下到去径直走进后厨,从后厨穿到后门逃了出去。
去到大路边拦住出租车,她也不懂该去哪里,随口说了句把她丢在学校。
手机一直震动着,她知道是Sam的来电,可是此时她已经不在餐厅了。
直到第28通响起,沈一一才接通起来,也是想了很久才按下接通。
「你在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手机里传出Sam的声音,周围没有吵杂声,应该是从餐厅里出来了。
「对不起。」沈一一回。
「什么?」
「我离开餐厅了,没能陪你吃饭,我很抱歉。」
「小熙,到底怎么了?」
「哥,答应我,永远不要对不住一个在乎你的人。」
那里安静了许久,沈一一依旧举着手机在耳旁观察那里的声音。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吗?」Sam问她。
「没有。」
「那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因为我已经提前知道结局了。」
上辈子沈一一会决定进入命运之门,不全是为了她不爱的那个家庭,更多是因为Sam,她不想以那个结果继续活在那个世界里,与其那样不如来到这个世界让一切都从未开始。
「你在哪里?」Sam再一次问。
「不重要,哥,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先喜欢你的,可是我改变主意了。答应我,如果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一定要一心一意,永远不要欺骗,不要背叛。」
沈一一把通话挂了,放到腿上往后仰去。
跟Sam的事情,应该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家人那边。
这一辈子的使命,距离达成越来越近,沈一一活着的意义也进入了倒计时。
接下来回到学校,又是陆陆续续的活动和考试,沈一一要随时进入备考的状态。
她推辞了所有有关要她出面的事情,只专注在自身练习上,谁也不见,放课就回家。
唯独今天她留到了晚上,有一个课目补课补到了晚上,经过了一整天的摧残还是要拿出十足的精神去上课,上完后想直接倒下的心都有。
学校十点就会关闭,练习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去,唯独沈一一在大房里不知何时靠在谱架上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是被热醒的,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她很快就察觉是学校关闭了电闸和冷气,收起琴谱拿起书包就往外跑。
她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出去后把房门锁上,加快脚步往大门跑去,这期间她只管往前方看,任何声音任何地方她都避之不及。
因为她害怕黑,害怕鬼,更害怕大门被锁上!
她有想过应对方案,曾经想在学校里找出这一层的电闸子,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根本不懂通电的地方到底在哪,而且万一被监控拍到要她赔偿巨额电费就更加完蛋!
她不断祈祷着,终于来到大门时,大门没有自动开启!
完了完了完了,今晚要留宿琴房了!虽然不是不行,但之前她只有在终考前会这样做,至少还有别的傻蛋会跟她做同样的事情,可是下个月才终考谁会在这个时候勤奋啊!
突然灵机一动,她知道还有一个方法!
她走到旁边的课室里开启窗户,窗户是通向下一层的出口,距离地面也就一层楼的距离。
在窗户前背好书包,绑紧鞋带,整个动作摸摸索索,她实在是太纠结了!可是也知道现在这是唯一逃出升天的办法!
整栋楼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这一层的,还有一个是底下层的,两个都是需要通电的自动门,根本没有其他方式出去。
此刻她没有要睡学校的决心,毕竟还没有终考给的压力冲散她的恐惧,相比起来还是跳一层楼回家去来得更舒服。
她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突然就坐出窗口决定直接跳下去,不给自己思考空间就完成这件事了。
「你做什么?」
沈一一刚准备跳下去,背包却被人用力扯去后面,沈一一的身子也跟着往后面滑去。
来人稳稳接住了沈一一,她才没从窗口掉地上去,而是一只宽敞的手臂上。
「陆弘禹?」沈一一有点诧异,陆弘禹回学校了?还大晚上的在教学楼里干嘛?迅速起来站好。
「你在做什么?」陆弘禹问。
「跳窗啊!」沈一一秒回道。
「为什么要跳窗?」
「不然呢?都出不去了。」沈一一也不用解释太多,身为音乐系的都会知道大门上锁了。
「所以你平日出不去都在这里跳窗?」
「额...是的。」虽然问题很尴尬,但沈一一遇到同样的事情确实就是这样出去的。
「笨蛋。」陆弘禹吐槽道。
「嚯!说谁笨呐!这里出去多好!直接就到达地面,速度又快,又不会太高!」嘴上是这么说,但每一次跳下去沈一一的脚板都痛到半死。
陆弘禹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跟我来。」
沈一一也闻言跟上去了,她知道陆弘禹肯定有自己的方法出去,不会学她这种超级中二的方式,这次一定要在学哥身上偷师逃出生天的方式!
陆弘禹走得很慢,她也跟着他的步伐慢慢走着,多个人在身边周围的环境就不显得可怕了,她的手机放在口袋里透过口袋照亮着下方的路,但上半身的环境还是漆黑的。
两人直接走回到大门前,沈一一以为是陆弘禹的出现大门就会自己开了,结果她凑过去,大门还是没开!
滴一声,大门上方的方块感应器就恢复了红点,沈一一立马看向陆弘禹,他手里有个遥控器。
「你那是什么?」
「大门遥控器,有备用电源,我要出去的话按一下就开了。」
「还有这种东西?!」姜还是老的辣!沈一一这种新生根本不懂学校还有这种操作!那还真是显得自己超级中二啊!
「这是我的专利,保安不会赶我离开,我可以比一般人都练得迟点自己离开,只是没有冷气还是很热,所以我一般不会逗留到这个时间。」
「那你今天干嘛留到那么迟啊?不应该是在你的休息间吗?」
「因为你睡着了。」
「啊?」沈一一以为自己听错。
「等我一下,我去301拿琴。」陆弘禹这才折返回去。
沈一一见状也不想独自离开,落下他一人好像也不太好,留在原地又总觉得渗得慌,屁颠屁颠地放轻脚步跟在陆弘禹身后。
陆弘禹走了几步又越走越慢,偶尔侧过头看向后面的沈一一。
「怎么不在原地等我?」
「我怕。」
「你怕?你都一个人住了还怕?」
「不一样。」那是她的家,闭着眼睛行走也不会觉得恐怖。
又走了几步,琴房内的余温还没完全散开,沈一一路过时还会感觉到阵阵的凉意,假意凑到陆弘禹身边,走着走着会故意贴过去一下,感受到陆弘禹身上的温度就没那么害怕了。
「那天在餐厅里,你接受Sam的告白了?」
「你怎么知道?!」
陆弘禹立马停下脚步,沈一一也被吓着了也立马停下。
照理来说告白这件事在这辈子并没发生,Sam不知道沈一一知道他的心思,陆弘禹更加不知道那场约会就是场告白。
沈一一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问题,更正过:「你怎么知道,他是要跟我告白?」
「猜的。」那时他有看到Sam,桌上的摆设,加上这间餐厅的底层就是个招牌求婚圣地,很难猜不出来。
「哦。」沈一一应一声:「他没有跟我告白到,但是我已经猜到他是要跟我告白了。」
「所以你答应了?」
「...没有。」明明前一秒才说了没告白到!
陆弘禹在她看不到的身高优势上偷偷舒出一口气窃喜,这才继续走:「你不喜欢他吗?」
沈一一从来就不觉得陆弘禹是个好奇心强的人,不过既然他想知道,也不是不能让他知道。
「曾经喜欢过。」
「现在呢?」
「不喜欢了。」沈一一没有犹豫,很多事情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很多答案既然确定了就说出来而已,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在漆黑的走廊里,在沈一一看不到的情况下,陆弘禹才终于露出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陆弘禹进去301时才收拾起小提琴进琴盒里,看样子是练习到一半就出去了,沈一一也意识到原来今晚陆弘禹在这里练习。
「上次的合奏,有什么想要点评的吗?」沈一一属于无话找话说,通常都是要在排练的时候才听陆弘禹的点评好记下笔记,但这氛围也实在是太安静了。
陆弘禹背起小提琴示意沈一一一起出去:「我没想到你练好了这首歌。」
「很稀奇吗?」沈一一问,好奇陆弘禹是不是看不起她。
「我原定这首歌是最后练的歌,我给你的谱也是放在最后一首,一开始你说这首练不成我就开始考虑换歌了。」
「换歌?」这件事她从来没听陆弘禹提起过:「为什么换歌?」
「太难,我知道你的实力很强,可是对于刚入学一个学期的你来说,要直接配合我出博士考核的演出流程已经很为难了,我想找可以降低考验钢琴手的歌。」
沈一一很惊讶,陆弘禹竟然悄咪咪想到了这一处去!他多么自大的一个人,还愿意去配合她?身为伴奏员的她才是应该配合陆弘禹的,只有能跟上陆弘禹水准的琴手才是他应该找的人。
「你那么喜欢这首歌,哪里可以换?」沈一一问。
「喜欢跟能不能练是两回事。」
「这是歌单里面你最喜欢的歌吧?」
「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的Ipad里看过,这首歌是你聆听数最高的。」
「所以你就偷偷练好了这首歌?」
「不算偷偷,是职责所在。」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练好一首大曲,还背了起来,跟我第一次合奏竟然还跟上了,所以说沈一一,你的实力真的很强。」
「嗯嗯,我知道,不用你说。」沈一一强装淡定,嘚瑟回应道,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被实力者认可比什么都开心。
...陆弘禹是越来越搞不懂沈一一这种一时自卑一时自信的性格,有时夸了就膨胀,训了又自卑,他到底还能怎么做?
终于走出大门,是时候作出告别了,两人都默契地站在门口外没走,一个假装翻找东西,一个假装东张西望,好像谁也不愿意先离开。
「那个沈一一。」
「陆弘禹。」
又是两人同时叫住对方。
沈一一把头歪向左边,一脸单纯地看向他:「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全名,叫我神医就好了,不然显得好陌生。」
陆弘禹顿了顿,郑重回道:「我总觉得这样叫你,很没有礼貌。」
沈一一噗呲一声笑出来:「如果是我不喜欢的小名,那自然是没有礼貌了,可是神医嘛,怎么听都像是夸赞!虽然我不是医学生,可是总觉得我就是能医治百病!比如心病之类的不治之症。」
「心病?真的?」陆弘禹完美略过了前面的重点,沈一一想表达的是这个称呼是个褒义词。
「嗯哼!好像婧音啊佩慧啊,有什么感情问题都找我谈,我总能给出想法,他们也会更清楚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那你呢?你治好了别人,治好了自己吗?」
沈一一被问住了,好像如梦初醒一般,一直觉得治好别人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到头来好像真的忘了治愈自己。
「啊,现在去哪里好呢!」沈一一转移了话题,难得再遇到陆弘禹,她不想让氛围变得郁郁寡欢。
「你会晕船吗?」陆弘禹问,好像在两人对话的期间就提前想好了去处。
「不会。」现在陆弘禹有什么提议她都要答应!她也实在想不到要去哪里,不过沈一一是会有轻微的晕车状况,因为长期休息不足的关系。
「嗯,给我你的车钥匙。」
沈一一乖乖把车钥匙交给了他,其实她也能理解陆弘禹的做法,跟沈一一的车是最好的选择,又不在司机的监控范围内。
出发时沈一一没有说话,一直按着手机,陆弘禹也专心驾车,气氛格外安静,但沈一一不想成为先主动说话的那个,总感觉唐突。
「一一,你还在生气吗?」陆弘禹问。
沈一一闻言立马把手机关了放下,摇了摇头:「没生气了。」知道指的是什么事。
「你总是气消得很快,明明是很在乎的事情,你总能看开,或许别人会希望你坦坦荡荡地表达愤怒,也知道该如何补偿你。」
沈一一明白,陆弘禹是觉得她这样的性格是经常吃亏的原因所在。
「别人没义务接受我的无理取闹,再怎么反抗也好,别人只会觉得我幼稚,我也不想成为别人眼里小气的人。」
「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这样想,你也不用去管那些觉得你小气的人。」
「没人在乎我。」
「有,只是你潜意识的不承认而已,你觉得不配被在乎。」
沈一一笑了笑,她很感激陆弘禹的安慰,其实很多事情她都看得很清楚,很多真正在乎她的人,带头来一个也没留住。
「你说的没错。」沈一一回:「只是现在你让我想的话,我实在想不出有谁是在乎我的。」
「我在乎你。」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沈一一憨笑着,背靠在椅子上眯一会。
她当然知道陆弘禹是在乎她的,只是她一直在否定自己,否定陆弘禹。
陆弘禹开起车上的播音器,沈一一的卡带都是钢琴纯音乐,驾车的时候可以开得很小声,既可以思考又不会被分神。
「其实那时我是下了飞机直接去的餐厅,爸爸跟我说的时候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家庭聚会就没细问,看到是跟陶家的聚会后就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这件事陆弘禹已经说过了,不懂为何还要再强调。
「我相信你。」沈一一简单地回复,这样才显得这件事上根本没有那么多杂念。
还有,陆弘禹怎么会稀罕去解释?而且还是自己的家事,也是跟她无关的事。
「陆家和陶家的行业很相似,本来应该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但是双方董事都想化敌为友,从我出生开始关系就很好,近十年来我家的产业发展越来越大,陶家反而渐渐落后,所以陶氏那么迫切于凑合我和陶珊,只要婚姻关系定下,陆家的一切都可以成为陶家最大的后盾。」
「那你怎么看?」沈一一问。
「陆家个体已经足够强大了,不需要任何家族帮忙支撑,相反哪个家族想跟陆家合作,就是想从陆家得到些什么,而陆家也不需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是个亏本合作关系。」
「你对自家的产业发展那么有信心吗?」沈一一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总感觉陆弘禹是在夸大其词。
「不是我有信心,现在的情况确实如此。」
「那你呢?」沈一一问。
「我什么?」
「毕业后,你要继承家业,还是走演奏路线?」
「都可以。」陆弘禹只回了三个字。
「你只要继承家业就没机会走演奏路线了,如果你先走演奏路线几时都可以回去继承家业。」
「你挺了解嘛。」陆弘禹对着前面勾起一抹微笑,笑容却意味深长。
「看戏看多了。」沈一一淡定地回道,心里告诫着自己能说少点就少点!
去乘船的地方有一段路程,她不懂陆弘禹具体是要去哪里,只觉得车辆一直在走着,为了防止晕车便缓缓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睡下。
陆弘禹撇去旁边看到已经闭上眼的沈一一,等待红绿灯的间隔没忍住偷偷用手指旁拂过她的脸颊,很轻一下大概只扫到肌肤上的毛孔,又怕触发沈一一的敏感神经,火速将手收回来目视前方,假装一切没发生。
沈一一的眼睫毛跳了跳,她没有睡下,任由陆弘禹完他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