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了数天回光返照似的盛夏之后,马丁波利斯又迎来了突如其来的寒潮。
每日的最高气温骤然从九十多华氏度变成了六十出头,而夜里更是会降至只有不到四十度。
虽然这样的温度也不至于冻死人,但可也让马丁波利斯的市民们措手不及,几乎一夜之间所有的大衣和棉被都被抢购一空,就连长期搁置在库房里已经被虫驻的残品都供不应求。
而城里的穷人倒是非常淡然,根本不会去那些出售御寒物品的商店跟前排队——反正根本没有闲钱买这些,不如干脆硬扛过去。
大家其实都明白,这样的寒潮也不会持续很久,但恐慌消费几乎是人类本能,就算那些大衣和棉被只能用上三五天,他们也会忍不住的涌去购买。
或者,当你看到周围的人都在抢购某类商品时,你能无动于衷么?
有趣的是,与骤降的气温针锋相对的是一飞冲天的股票指数。
结果市民们经常每天要排两次队:一次是抢购大衣,另一次是抢购股票——上层人自然可以坐在家里等候股票经纪人上门完成认购,但普通老百姓只能去各个证券代办公司门前排队。
这带来的影响就是马丁波利斯的不少部门和公司陷入了瘫痪——雇员会翘班去买大衣、棉被外加股票。
因此,王一帆家的电炉灶坏了之后,他打了十几个电话还是没有人上门维修。
王一帆很想大发雷霆破口大骂,但当看见妻子碧安卡那在屋中忙忙碌碌的娇小身影之后,他立即心情转好了。
在各个房间擦拭家具的碧安卡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半透明纱质睡裙——这不是因为她不怕冷,而是王一帆搞来的那好两台电暖气把屋里烘的更热了。
是的,无论传统的蒸汽暖气还是时新的电暖气都可以轻易解决御寒问题,但那不在普通人的考虑范围之内:机器本身就比纺织品贵好几倍,还得再加上一笔能源开销,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具有讽刺性的是,很多时常被人嫌弃的老旧住宅却天生就有个简易的暖气——炉灶。也就是说,只要多买一点点煤或者炭,让炉膛里保持始终处于燃烧状态,那么屋里的温度就不会低下去。那么,自然而然的,那些当初非要把旧式炉灶改造成煤气灶的家庭主妇最近可没少被她们的丈夫埋怨。
当然,对于王一帆来说,电暖气带来的巨额电费账单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他干脆一次性的买了一对儿回来。
“太热啦,老公……这比夏天都热啦。”碧安卡终于开始抱怨了——她几乎是在挥汗如雨,她现在完全什么都不想穿,但却又不好意思全裸,即便身边只有丈夫一个人。
“那把窗户打开嘛,外面的空气一进来就凉快了。”王一帆放下手中的报纸,笑吟吟的看着精巧的胴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的妻子。
“一边加热一边开窗?那不是浪费电么?关掉一台不就好了?”
“我买了两台,就要享受两台,干嘛关掉?开窗,开窗,把窗户都打开,听我的没错,阿碧。”
“哦……好吧。”碧安卡轻巧的转身,没过一会就回到了王一帆跟前,说道:“都打开了。”
“很快就会不那热的。小宝贝,过来,坐我腿上休息下。”王一帆招了招手。
碧安卡格格娇笑着照做了。
“老公,我还是觉得挺浪费的——我们不是也还需要把钱计划着用么?”碧安卡靠在王一帆胸前说道。
“暂时可以浪费一下。记得不,我之前扔在仓库好多年的大衣一天之内全部用四五倍的市价出手了。这可是一笔完全天上掉下来的资金。”
“嗯,运气太好了……”
“此外,过几天寒潮过去之后,我们再去低价把大衣收购回来。马丁波利斯的这种寒潮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次,下回我们再高价卖出去。如此循环,简直是没有本钱的买卖。”
“嗯……可真称得上一本万利,但那些大衣就算高价,也总共卖不出多少钱吧……”
“那么还有这个,阿碧,看看这张图表。”王一帆将一页报纸摊开在碧安卡眼前。
有些近视的碧安卡微微眯起眼看了一阵子之后,惊呼起来:“我们买的三支股票涨了这么多?”
“没错。我们买的都是涨幅冠军——所以,你看,是不是有底气浪费了?”王一帆吻了吻碧安卡粉嘟嘟的脸蛋。
“可是……老公,我总觉得对股票不放心,总觉得这都只是些数字游戏而不是真实的金钱……”
“那就把它们变成金钱——我今天就全部把股票变现。”
“啊?”碧安卡吓了一跳。“不是说还要涨么?现在卖会少赚很多钱吧。”
“肯定会再涨一些,但更可能的是会出现巨大的波动。现在赶紧变现,虽然看上去保守,但却明智。”
“为什么会波动?”
“大选越来越近,这次大选的气氛跟以往不同,如果发生些什么意外,股市立即就会有所反应。而大选之后,无论谁当了总统,同样国家还会经历一阵子动荡。只有波动还是最好的打算,陷入长时期的一蹶不振也是极有可能的。”
“唔……我好像听懂了。跟你过了这么些日子,我似乎变聪明了。”碧安卡甜甜的一笑。
“你本来就很聪明啊。”王一帆托起碧安卡的下巴吻着。
很快,两人的舌尖就非常用默契的同时探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嬉戏。
碧安卡的鼻息变重了,王一帆知道自己的娇妻已经进入了期待快感的状态。他把手伸进碧安卡的纱裙里——那下面当然再没有任何织物。
碧安卡把腿微微张开,王一帆的指头毫无阻碍的到达了她柔嫩的快乐之地。
王一帆轻柔的揉搓着、拨弄着,而碧安卡立即就开始释放由欢愉而生的汁液。
碧安卡率先停止了接吻——她不能让嘴被堵着,她要用声音来抒发自己的陶醉。
王一帆唇舌的目标顺势变成了碧安卡小巧却圆润的乳房,而碧安卡用全身的微颤来作为回应。
王一帆的食指滑进了碧安卡体内,向着那充满细致褶皱的上壁发起了调皮的进攻。
这下碧安卡的轻吟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咏唱,不过她突然戛然而止,推了推王一帆的身子说道:“老公,我要去把窗户关上……邻居会听到的。”
王一帆抬起头说道:“忘了么?我们的邻居都是双职工,现在都不在家。”
“可我还不是觉得……很难为情。让我把窗户关上吧,好么老公?”碧安卡可怜巴巴的看着王一帆。
“好,去关吧……顺便把暖气也关掉一台好了。做爱的时候太热会不舒服,对吧。”王一帆轻轻拍了拍碧安卡的大腿。
“好……我这就去。”碧安卡从王一帆身上跳下,在各个房间内跑来跑去。
一分多钟之后,碧安卡就回来了,她直接在王一帆两腿间跪倒,秋波迷离的说道:“好啦,老公,现在轮到我让你舒服了。”
王一帆当然立即明白妻子要做什么,他把裤子的吊带卸下,而碧安卡笑嘻嘻的迅速扯掉了他下身的内外衣物。
王一帆肯定早就巍然挺立了,而碧安卡双手抚弄了一番之后,就低头把嘴凑了过来。
王一帆的尺寸算不上非常巨大,但碧安卡的樱唇却很是小巧玲珑,所以她不能一口把王一帆吞进去,只能像是吃滚烫的香肠似的一点点的将王一帆吸入口腔。
不过这种小心翼翼的“吃法”更勾的王一帆怜爱之心大发,他不由得赞美道:“阿碧,这世上真是没有比你更美妙的姑娘了。”
碧安卡微微抬头,用满含笑意和爱意的眼光看了王一帆一眼之后,就立即又开始了口腔与舌头的运动。
碧安卡的口交技术自然谈不上高明,但姿态却极其可爱,王一帆很快就觉得自己已经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喷涌而出。他赶忙拍了拍碧安卡起伏的头顶说道:“好了,好了,可以进入主题了。”
碧安卡将王一帆的阳具缓缓吐出,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地上朝他笑着。
“阿碧,帮我把鱼肠套拿过来。”王一帆指了指卧室。
“老公……”碧安卡又用手握住了王一帆的命根子,然后嗲里嗲气的说道:“人家现在完完全全是在安全期,不要再用那个劳什子鱼肠子了好不好?总是隔着一层东西,其实总觉得不能尽兴呢……”
王一帆犹豫了几秒之后说道:“那……不用吧,但还是最好不要射在里面。我还是不希望在我们正式举行婚礼之前你就已经大了肚子。”
“好嘛……那现在可以开始了?”碧安卡站了起来。
“开始吧……”
碧安卡像只身轻如燕的小猫似的噌的跳到沙发上,然后朝着王一帆的那根湿漉漉的柱子蹲坐下去。
王一帆盯着自己下身——他最喜欢看到自己准确无误的被碧安卡缓缓纳入体内的场景。
当两人的私处开始接触时,碧安卡轻轻咬起了嘴唇;而当王一帆终于进入时,碧安卡微微眯起眼,脸上全是幸福的神色。
“唔……老公,还是这样好……温温热热的,可以直接感受到你的肉体。”碧安卡语声摇曳的说道。
“你这里面也是温热的……”王一帆笑嘻嘻的说道:“你现在熟练多了嘛,记得第一次你从上面坐下来,险些折断我的命根子。”
碧安卡瞬间就面色潮红了,她一边前后摆动着腰胯一边说道:“每天都好多次,肯定早就练熟了啊……老公,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王一帆握住了碧安卡的纤腰,说道:“况且过半都是我先动的手嘛。”
“我其实一直好奇啊……老公,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还会对我这个柴火妞兴趣那么浓厚……”
“就是因为见过大世面,才更确定你这小丫头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重复一次说过无数遍的话,你的第一次转身回眸就把我给牢牢吸住啦……”
“现在是不是吸的更紧了?”
“那当然,无论是心,还是……这里。”王一帆指了指两人紧密相接的下体。
“呵呵……”碧安卡微笑道:“我在杂志上看到说,有的女人真的会用‘那里’吸男人的命根子,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用刻意去学什么,现在这样已经好的让我一直感谢上帝了。”王一帆夸张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碧安卡格格的脆笑起来,然后把前后摆动改为了上下起伏。
夫妻俩没再继续说话,而是全部都在认真享受水乳交融的愉悦。
碧安卡两腿间的花蕾口径似乎比她的嘴还要更小一些,结果就被王一帆撑得满满当当——而这样的景象让王一帆沉醉不已。
碧安卡在摆动与起伏之间不断交替,时不时的弯腰与王一帆接吻;而王一帆的手也在不住的抚摸碧安卡的臀尖与大腿。
逐渐的,碧安卡开始加快了自己的运动速度,王一帆知道她是在向顶峰冲刺了。
王一帆伸出双臂,把碧安卡睡裙的肩带拉下,她那对圆滚滚白生生的乳房咕噜一声跳了出来。
王一帆用双掌紧紧握住了碧安卡的双乳,而指尖快速的摩挲着她那骄傲的充血挺立着的乳头。
碧安卡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闭起眼,微微仰起头呢喃道:“老公,就这样,继续这样……我有感觉了……我可能快了……”
王一帆加大了手指的力度,而碧安卡在不到两分钟之后就在几声高频率的啼鸣之后倒在了王一帆身上,而此时,王一帆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阳具被一股汹涌的潮水淹没了——这就是碧安卡性高潮的产物,那令王一帆着迷的神秘“泉水”。
这股泉水瞬间就让两人下体的毛发变得湿漉漉像是淋了小雨一般。
“老公……”碧安卡气喘吁吁的在王一帆耳边说道:“没有鱼肠子隔着感觉真的完全不一样。这样太舒服了……真是恨不能以后再也不用那破套子了……”
“好嘛,以后能不用就不用。”这其实也是王一帆的真实想法——他自然也一点不喜欢与碧安卡之间隔着一层动物薄膜。
“如果担心安全期不准确的话,我可以喝避孕草药……”
“不,别喝那玩意,伤身体,喝多了会彻底生不出孩子来。”
“这么可怕?但有些医师也会推荐使用那个……”
“他们只关心能不能避孕,其他的副作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总之,别喝。”
“明白了……老公,继续吧。”
碧安卡直起身子,再次摆动着腰肢,王一帆却说道:“阿碧,你休息下,换我来。”
“呼……呵……”碧安卡长出一口气之后娇笑着说道:“老公,你可真体贴,我的确好累……”
王一帆一下就把碧安卡轻盈的躯体举起,抱在怀里走进了卧室。
接下去,王一帆温柔而有力的摆弄着碧安卡,在她又一次涌出“泉水”之后不久,王一帆也即将迎来顶点。
王一帆喘着粗气问道:“射在哪里?”
碧安卡一笑,说道:“嘴里……杂志上说吃掉爱人的种子可以让女人变得更美。”
“呃……”王一帆有些犹豫,因为他总觉得将精液灌注进女人口中是一种欺辱,他并不想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
但没有时间考虑别的,王一帆马上就要发射了。他赶紧抽离了碧安卡的身体,而碧安卡立即就坐起来含住了王一帆的阳具。
王一帆几秒之内就释放完毕,而碧安卡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碧安卡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像是刚刚喝进了苦药。她喉咙格格响了两声之后,赶忙吐出王一帆,然后捂着嘴冲向了洗手间。
王一帆躺倒在床上,耳朵里传入洗手间的各种稀里哗啦的声响。
大概五分钟之后,碧安卡回到了王一帆身边。她蜷缩着说道:“对不起,老公,我……我发觉我吞不下去,我全都吐出来了。老公,你不会生气吧?”
“我就不该这么干……”王一帆看上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是我要求的啊……我本以为我可以呢……”
“好了,以后不玩这个了。”
“可我想学会怎么吞下去,既然别的女人能做到,为什么我不行……”
“慢慢来,慢慢来。”王一帆把碧安卡紧紧抱在臂弯里。
“我好爱你,老公,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是完完全全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杂志上说,男人会认为肯吞吃自己的精液是爱的最彻底的标志。”
“哈哈哈……”王一帆大笑了起来。“阿碧,杂志上那些边边角角的小文章你可不能都信啊。”
“我对这方面经验太少……我必须要学习嘛,否则你肯定会觉得我很无趣。”
“唉,阿碧,阿碧,你叫我们怎么说你呢……我肯定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个会轻易嫌弃自己老婆的人啊。”
“我知道……但我就想……表达对你的爱嘛。况且……取悦你、让你确定彻底占有着我,我自己也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你可真是让人骨头都酥啦……”
王一帆的确被碧安卡的这番话弄得骨头酥了——他此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前几天跟丽丽猛烈放肆的交媾时,他觉得那才是他真正最需求的;而现在怀抱一个如此惹人怜爱的娇弱碧安卡,他却又认为这小丫头完完全全击中了他对性与爱的畅想的所有靶心。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丽丽还是碧安卡,谁最能满足他的需求?还是……他其实两个都想要?
不过,丽丽已经是没有可能了,所以,干脆就不要为她到底在心中处于什么位置而伤神咯。
碧安卡看丈夫有一阵子没有说话,不由得问道:“老公,你怎么了?”
“我……我饿了,呵呵……”王一帆赶紧找了个一半真实的理由。
“我也饿了其实……炉灶今天修不好了是么?”
“我看是没人来修了。我们出去吃饭。阿碧,想去哪家馆子?”
“嗯……我不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你想去南珍轩?”
“才不去那鬼地方呢……我想吃的东西……有点呃……寒酸。怕你笑话我。”
“美食不分贵贱,我最明白这个道理。阿碧,告诉我,你现在想吃什么?”
“记得我们上次去先锋烈士纪念公园玩的时候,我在路边摊子上买的那个烤肉饼么?”
“记得,很薄、很酥、辣辣的那种。”
“是啊,那跟我家乡有种食物非常像,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后来我越来越想再去吃……”
“那就去!”
“可……那里好远啊。”
“怕什么,为了美食千里奔驰的都大有人在。不就是广场区么,一会就到了。阿碧,我们马上出发。”
夫妻俩几乎同时从床上蹦了起来,各自去穿衣打扮。
王一帆自然是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就收拾停当,坐在沙发上等候妻子。
一般来说,碧安卡需要接近一个小时才能出门,因为她要仔细的化妆,但今天却不一样,碧安卡不过二十分钟之后就穿戴完毕——当然,几乎是完全不施粉黛。
“诶?”王一帆好奇的问道:“今天就这么出门么?”
“是啊。肚子太饿了,没力气涂脂抹粉——呃,老公,这样很难看么?”
“当然不难看,这样很可爱啊,只是……显得年龄更小啦。哦,还有,现在外面温度并不高,你还穿这么短的裙子不冷么?”
“不冷啊。”碧安卡抬起一条腿,轻轻拍了拍说道:“旧式的丝袜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厚,没那么透风,正好可以御寒。”
“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咱们出发。”
碧安卡穿上纯黑的亮面无带四寸半高跟鞋,套上钴蓝色的象牙扣羊驼毛大衣,腕挎米色“克劳德·维内齐奥”雕花珠饰鸵鸟皮手袋。
在要不要戴帽子这件事上碧安卡犹豫了一阵子,最终决定不戴——她认为自己的那金色镶水晶的海豚发饰更值得展露出来。
而王一帆呢……磨损严重的旧式皮鞋外加一套半新不旧的普通男士衣装外搭一件缺乏保养的褐色皮夹克——看上去活像个机修工。
王一帆和碧安卡夫妻俩刚一步出公寓楼的大门都双双惊呆了: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宪兵。
“发生了大事了么?我们是不是不该出门啊。”碧安卡胆战心惊的说道。
“不清楚,我去问一下。阿碧,你回前厅坐一会儿。”王一帆开始搜寻这些宪兵里有没有熟面孔。
“我跟你一起,我一个人呆着会怕。”碧安卡牢牢的挽住了丈夫的胳膊。
“好……欸!”王一帆指了指左前方说道:“那个是周少尉,我认识。我们去问问他。”
周少尉的面孔看上去并不苍老,但鬓发已经花白,将军肚也已初具规模。
在王一帆主动打了招呼之后,周少尉诚惶诚恐的用秦语说道:“哎呀,哎哟,对不住,对不起,王先生,我真是专心执勤,根本没发现您就在附近,罪过,罪过。”
王一帆一边眯起眼笑着一边递出一根“五月花”卷烟,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啊?看上去好多个治安所的兄弟们全都出动了。”
周少尉接过卷烟之后迅速就塞进了胸袋,然后略压低声音回答说:“不是马上就要有那什么社会党总统竞选人的演讲大会了么?现在正在彩排嘞,咱们都被调动出来保护安全咯。”
“五月花体育场,我知道,离这里走路十五分钟左右。”
“是啊,上面下的死命令,必须保证演讲会百分之一万安全——嘿,我就纳闷啊……这不是总统先生的对手么,他为什么还非要我们去保护呀。”
“这个……公正嘛,非常重要。”王一帆并不想花时间给这基层宪兵普及民主宪政的根本理念,于是转而问道:“那演讲会当天这片区域是不是会更戒备森严?”
“肯定的嘛……”周少尉脱下帽子摸了摸稀疏的头顶。“不但我们要出动,上面还会调集其他区的宪兵助阵……对了,核心安保是努比亚人的‘圣卫军’负责。上帝啊,我真希望那时候我能被安排去体育场里面执勤,真想瞧瞧这些上帝亲选的勇士是不是都跟炽天使一样长着六根翅膀。”
“呵……呵呵……”王一帆敷衍的假笑着,他懒得告诉眼前这没见过世面的基层宪兵,那些圣卫军士兵也只是普通努比亚人而已。
在又递上一根烟之后,王一帆提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不是戒严吧,我们还是能开车上路的吧?”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居民行动自由。”周少尉看到塞进手里的第二支“五月花”,完完全全笑的就像朵花。
“太感谢了!回见。”
王一帆携着碧安卡只走出了几步之后,周少尉却追了上来。
王一帆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了烟盒——他料想是这宪兵是想再索要一支卷烟。
然而,周少尉的实际行动却是……凑近王一帆,用极低的音量问道:“王先生,您有没有恰好知道鲁尔本今天的股价是多少?”
“呃?”王一帆以茫然回应——他可只关心自己手里的那三支股票,其余的是过眼就忘,尽管鲁尔本造船的继承人也勉强算是他的旧友。
“一简尼十七先令。”碧安卡清纯幼嫩的嗓音出人意料的响了起来。
“上帝啊!”周少尉瞠目结舌的问道:“小姐,您确定?”
碧安卡气定神闲的回答说:“非常确定,根据上午十点才送到的《投资快报》——哦,这是今天的开盘价,但现在你去查询的话,必定还会更高一点。”
“万分感谢,万分感谢……上帝哦……四倍啦……”
周少尉顾不上正式的告别就欢天喜地的奔回自己的宪兵队列。
王一帆惊诧的看着自己的娇妻说道:“阿碧,你是真的记下了那个数字还是……仅仅在瞎编啊。”
“哼。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骗子么?”碧安卡高高撅起了粉嫩的嘴唇。
“完全没有!我只是难以理解……”王一帆忙不迭的替自己辩解。
“反正我就是看过几眼就能记住名称与数值的对应关系。这不是个很有用的技能,我明白。”
“怎么可能没用?”
“二三十年以后机器就会取代人类去完成记忆数据的工作,所以……”
“又是在杂志上的边边角角读到的豆腐块文章,对吧。”
“才不……呃,好吧……似乎的确如此。”碧安卡本想跟丈夫辩解她对于未来的畅想并不是无稽之谈,但稍加分析之后碧安卡也发现什么机器取代人类的理念根本上是没有根基。
“我糊涂了,咱们立即就去广场区好不好呀老公。”碧安卡用撒娇抵御思维冲突。
撒娇,是碧安卡向来唾弃却一直不能完全戒除的习惯。
让碧安卡不得不习惯性的撒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位生意起起伏伏忙碌半生却还没有致富的小商人在碧安卡的母亲私奔之后就一改慈爱的常态以虐待碧安卡为乐。
碧安卡起先毫无应对的方法,因为父亲的理由都非常充分:例如碧安卡学习成绩持续下滑或者碧安卡被同学举报与各种年龄的异性暧昧不清等等。
甚之又甚,碧安卡此生无法磨灭的记忆就必须包含一件事: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家中冷清的圣诞节晚宴上,父亲问她是不是觉得这样过节很无聊。
碧安卡几个小时前才因为长相格外可爱被选为学校的圣诞狂欢公主。
当年,十二岁的碧安卡还没明白撒娇的重要性,所以当她童言无忌的说出“的确很无聊”之后,她结结实实的挨了父亲的四个耳光,然后被父亲关进卧室一天一夜不准吃东西喝水。
此后,连续好几年,每个圣诞节都是碧安卡的受难日。父亲虽然总是会烹饪出一满桌漂亮的菜肴,但也总是会在晚宴开始前结结实实的把碧安卡揍上一顿——反正理由遍地都是。
十三岁那年,碧安卡学会了撒娇。撒娇,这是碧安卡中学时的密友教给她的——在这之前,如果被父亲责骂,碧安卡总是强硬的据理力争。
太有效了,此后她被父亲毒打的几率减少了三分之二。
不过,当下的问题就是,碧安卡的丈夫王一帆可比她的父亲温柔十倍,可为什么碧安卡也逐渐的也开始用频繁的撒娇去应付他呢?要知道,两人共同生活的初期,碧安卡的小脾气可是说发就发。
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刚开始的时候王一帆还没有重新进入生意场,他每天都在家中陪伴碧安卡,而这让碧安卡有些被宠坏了似的有恃无恐;后来王一帆为了生意开始频繁的参加各种聚会,并不能与碧安卡日夜不离,这就让碧安卡有了种怕失去王一帆的恐慌,所以她习惯性的开始撒娇,也更加有意的研究该怎么取悦丈夫——例如刚才试图吞吃他的精液。
不过,不管碧安卡撒不撒娇,王一帆肯定是对娇妻有求必应,他用最快的车速抵达了广场区的先锋烈士纪念公园。
卖烤肉饼的摊子附近的街边只允许出租车停靠,而王一帆只能将车停在公园划定的公共停车场。
“老公,每次一跟你来到这里,我都感觉我们是在约会。”碧安卡一下车就甜笑着说道。
“是啊,这里的确是约会胜地。”王一帆眼中满是爱意的望着妻子。
碧安卡实在是太可爱了——王一帆在心中不住的说道。
无论是浓妆艳抹还是不施粉黛,碧安卡总是让王一帆一看就心头酥痒,忍不住的想要把她捧在手心里把玩。
结果,强烈的欲望涌了上来,王一帆咽了口吐沫,说道:“阿碧,还能再坚持一阵子才吃东西么?”
“可以啊……路上我吃了块巧克力的,能撑一阵子……老公,为什么问我这个……哎呀!”碧安卡脸瞬间彻底红了,她接着小声说道:“老公,你是想在车里……”
“呃,是啊。”王一帆摸着后脑勺说道:“我会速战速决的,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好嘛,时间不是问题,就是别被人看到就好……”碧安卡四处张望起来。
“不会的,这里很偏僻,我们停的位置也在一般人不会接近的边角。”
“那行呀。”
碧安卡拉开右前门,将大衣和手袋放在座位上,然后干脆利落的钻进了小车的后厢——这样的“游戏”夫妻两个也不是第一次玩了,所以碧安卡很是熟稔流程。
“胜利726”的内部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但对于碧安卡格外娇小的身躯来说根本不是个问题。
王一帆当然无法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玩任何花样,于是就保持面对面的姿势。
这次他还是戴上了鱼肠套——车里一直都备着。
王一帆的确也饿了,所以还真是“速战速决”——大概也就十分钟。
完事以后,碧安卡格格笑着说道:“老公,其实你也越来越熟练啦。”
“什么?”
“你看,这一次你一点都没弄乱我的头发和裙子。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车上做爱么?完事之后我头发像鸡窝,裙子又皱又破,看上去像是个乞丐。”
“哈哈哈……”王一帆开怀大笑,然后吻了碧安卡。
二十分钟之后,王一帆和碧安卡已经手牵手的走在了先锋烈士纪念公园外围的道路上。
前方有人大声的喊着:“享乐、纵欲、堕落——这是毁灭的前兆,这是末日前的狂欢!”
“又是他。”碧安卡皱起眉头说道:“难不成他天天什么事都不干就站在这里吓唬人?”
“大概是吧。脑子可能坏了。”王一帆耸了耸肩。
“翻来覆去总说这一句话,的确脑子有毛病。”
不过很快,碧安卡就发现那人并不是只有一句话——他在重复了几次“享乐、纵欲、堕落——这是毁灭的前兆,这是末日前的狂欢!”之后,又来了句:“看看这极端变化的天气!这是崩溃的征兆,这是上帝的警示!”
“妈的……”王一帆低声骂了起来:“他难道忘了这种气候马丁波利斯每隔几年就会来一次么!”
“纯粹是为了吓唬人。”碧安卡一脸嫌弃的说道。
再是嫌弃,两人也不得不从喊话的那位衣冠楚楚的绅士跟前走过。
而这之后,那位绅士又增加了一句:“看啊,秩序与道德已经荡然无存,父亲和女儿像恋人般的手牵手,乱伦与鸡奸已经变成常态,马丁波利斯就是现世的索多玛!在前方等待的只有毁灭、毁灭、毁灭!”
王一帆和碧安卡双双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父亲和女儿,这说的是我们俩么?”王一帆问道。
“好像是的……”碧安卡回头看了眼那高呼口号的绅士,而绅士的确也正在盯着他们夫妻俩。
“我操……”王一帆握起了拳头,满脸的愤怒。
碧安卡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忍俊不禁的说道:“老公,你胡子不刮,衣服也旧旧的,可还真的看上去像是我爸。”
“你这鬼丫头,也趁机寒碜我。”王一帆说了句秦语。在佯怒拧了拧碧安卡的脸蛋之后,他又说道:“既然像,那你叫我爸爸啊。”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碧安卡立即顽皮且娇媚的叫个不停。
“真是个鬼丫头。”王一帆一把揽过碧安卡的腰肢,说道:“既然他一直吓唬人,那我们就吓唬吓唬他。”
王一帆说完就猛烈的吻起了碧安卡。
数分钟之后,王一帆抬起头对着那位喊口号的绅士叫道:“我和我女儿就当恋人了,你管得着么?”
结果对方果然被吓住了,好半天没再吭声。
王一帆和碧安卡双双放声大笑,继续前行。
但走出去没多久,王一帆突然站住不动了。
“老公,怎么了?”碧安卡问道。
王一帆盯着邻近的一棵树说道:“这是什么人干的?也过于嚣张了吧。”
“什么?”碧安卡完全茫然不解。
“瞧瞧这是啥玩意!”王一帆指着树干上的图案说道。
左红右白的两道竖向色条,位于它们正中是一颗黄色的五角星——这个图案还不仅仅存在于一处,这整排树上都有用油漆绘制的“红白金星“。
“以前的国旗是吧?这又怎么了?”碧安卡还是一脸懵懂。
“这是第一共和国的国旗,已经被禁止出现在任何场所,为什么会有人把它涂在这里?赤裸裸的挑衅是不是?”王一帆颇有几分暴躁的说道。
“可在我们熊洞镇,很多人家的围墙上都涂着这个。那些是几十年前画上去的,后来也懒得去用白灰覆盖。镇公所曾经通知要去除这旧国旗,但叫唤了一阵子却没什么人理会之后他们也就听之任之了。所以,这有什么大问题么?”碧安卡颇为费解的看着丈夫那气鼓鼓的面容。
“熊洞镇,嘿,熊洞镇。”王一帆冷笑之后说道:“一个偏远小镇自然不会被内务部‘关照’。可你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首都,这里是纪念为推翻第一共和国而牺牲的烈士们的陵园,所以,第一共和国的国旗出现在这里,不是挑衅还是什么?”
“熊洞镇,嘿,熊洞镇。”碧安卡模仿起了王一帆的腔调。
“呃……”王一帆立即意识到他肯定惹的碧安卡不高兴了,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那可该怎么办呢——天呐,王一帆此时再次确认,他即便做生意很有一套,但可真的不擅长迅速把敏感的女人安抚下来。
王一帆还没找到答案,碧安卡就又说道:“偏远小镇不配被内务部关照所以可以随心所欲,而我这个生长在偏远小镇的低贱柴禾妞也不配被大老板关照所以可以‘尽享自由’。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由着我去了,因为你认为我根本不值得被纠正!”
王一帆愣住了,他紧张的握住裤子口袋,大概是在给自己寻找辩词。
而碧安卡呢?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给吓着了——说好了要尽全力取悦老公呢,为什么却又这么的易怒?
结果就是,王一帆害怕这宛如掌上明珠的娇妻会误以为他始终对她怀有鄙视而离开她——更何况他们的关系初始于一场罪恶的强奸;而碧安卡呢,同时又认定王一帆这曾经在首都叱咤风云的资本家说到底总是无法忍受她顽劣的小性子。
甚至,在夫妻俩默然对峙的这数分钟内,碧安卡还想起了上一位恋人岚冬夜。
“岚冬夜总是会绝对容忍我的一切缺点吧……”这是碧安卡的心声。
但无条件的容忍缺点就能让碧安卡真的深爱他么?碧安卡却又清楚的晓得——不可能。
虽然一时心乱如麻,但碧安卡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让她抱憾终身的举动。她率先打破沉默说道:“老公,爸爸,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妞,我现在只想赶紧吃到烤肉饼,所以……”
“嗨呀!”王一帆给出了个标志性的眯眼笑容。“再叫声爸爸。”
“爸爸,爸爸。”碧安卡奔上前几步踮起脚用双臂环住了王一帆的脖颈。
“乖女儿,肉饼不远了吧。”
“再走一刻钟,啾。”碧安卡非常自信这短短几个字已经发挥了她稚嫩嗓音的所有优势。
不过没过几步路之后,碧安卡突然急匆匆的说道:“爸爸,我好想尿尿……先陪我去公园里的公共洗手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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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有毛病是不是,为什么考场要设置在这种鬼地方!”满头大汗的治安所打字员外加酒吧酒保安妮·莫里森大声抱怨着。
“但总归这几天比较凉爽。如果跟上周似的那么热岂不是更糟糕。”身穿便装的宪兵上尉说道。
”这倒没错。“身材娇小的安妮·莫里森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身边那比她差不多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宪兵上尉说道:“但岚科长,我不可能不持续感谢你的帮助。你专门请假来陪我考试,这原本是该我男朋友去做的事情。”
宪兵上尉——岚冬夜——腼腆的微笑着说道:“他不是今天有重要任务么……”
“重要什么呀。“安妮翻了翻白眼。“把驻防首都的陆海空军官集中在一起上什么社会风纪课——去了都只是打盹而已。”
“但对于军人和宪兵来说这种课比作战训练还重要,如果缺席后果挺严重的。”
“形式主义……岚科长,你知道他们都要讲些什么?”
“知道,这种课我在刚刚升为尉官时上过,主要内容就是反复强调宪兵或军人要忠于国家和人民,而不是特定政党或领袖。”
“是吧,所以我就说完全没用——我男朋友说其实军队里,至少是陆军,各级军官实际上都是比尔曼总统的拥趸。我悄悄的透露一句啊……有些军官甚至放话说如果比尔曼总统这次大选输了,他们会发动政变让选举结果作废。”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岚冬夜轻松的笑了笑。
“你认为他们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有胆子?”
“不,因为比尔曼总统不可能输啊。”
“但愿吧,否则马丁波利斯非得一片大乱不可。”
“不会乱的,放心吧……诶?”岚冬夜愣了一下。
“怎么了?”安妮·莫里森关切的问道。
“呃……”岚冬夜指向一棵树说道:“第一共和国的国旗,谁画在这里的啊!”
其实岚冬夜是在掩饰,他愣住的原因本不是因为那国旗而是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前女友碧安卡·黄。
岚冬夜宁愿这是幻觉。
安妮并没有发觉什么,她跑到树跟前仔细看了看,回头对岚冬夜说道:“我觉得有必要告知本地的治安所。在这个地方画上第一共和国的国旗可是对民众先锋军烈士们莫大的侮辱。”
“是的,一会到了考场我立即就找个电话站。”
“唉……考场,考场……”安妮突然瞬间萎靡了下去,她苦着脸说道:“我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跟我一起考试的都是读完了中学的姑娘……我怎么可能分数比她们好嘛。”
“比你多读一两年书并不一定就比你能考的更好。你看我,我上完了中学,还上过专科学校,但我就是没有你聪明。记得你拿给我做的那份卷子么?你得满分那张,我却只有七十……”
“你呀,岚科长……呵呵……”安妮活泼的笑了起来,说道:“你要再这么恰到好处的安慰我鼓励我,我可就得不顾一切的倒追你了。”
“呃……你都是要订婚的人了……”
“我不爱那个男朋友,你知道。选择他只是因为他的踏踏实实。他和所有军人一样,刻板、木讷且大男子主义,我跟他的婚姻生活肯定会非常平稳,但我知道我不会得到任何幸福与兴奋。”
“我难道不也是刻板木讷?我还爱好跟植物聊天呢。”岚冬夜自嘲的笑了笑。
“但你很可爱,岚科长……好了,别被我的疯言疯语吓着,我说过我不打你的主意我就绝对做得到。你很可爱,所以你不必担心再也遇不到跟‘米丝蒂’小姐一样好的女人。”
“我……”岚冬夜词穷了,他既感动又惶恐——他也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把安妮·莫里森这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变作自己的伴侣。
“呀,我们得走快点了。”安妮看了看腕表说道:“一不小心就在路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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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安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是迷惑。
为什么现在看到了岚冬夜还要不由自主的赶紧躲起来呢?碧安卡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岚冬夜的地方,明明是岚冬夜首先跟别的女人产生了纠葛。
而现在跟岚冬夜在一起的却又不是那个曾经上门找过她的所谓“富家千金”。
不过,说回来,那个褐色皮肤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呢?碧安卡完全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姑娘胸部的尺寸好是让她羡慕。
碧安卡开始给自己再次加固一个认知:岚冬夜看上去老老实实,其实却是个朝三暮四的浪荡子,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十几二十次的跟各种不同的女人交往呢?最新的这一位说不定很快就又被换掉了。
这么想过一番之后,碧安卡心里轻松了不少,于是她赶忙稍稍收拾了下头发就走出了洗手间。
结果她找不到丈夫王一帆了。
附近游客不少,碧安卡不好意思大喊大叫,于是她只能默默的寻找王一帆的踪影——可是哪里找得到啊。
碧安卡很快就慌得像是丢了魂,她几乎认定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丈夫不要她了。
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因为刚才没能把他的精液吞下去?
不不不,碧安卡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不是丈夫要求或命令她去做的,他不会为这个生气。
那么……碧安卡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更加的心惊胆战起来——丈夫该不是看到了表弟肖恩的那条底裤了吧。
肖恩在碧安卡公寓里过夜的那一晚自然并没有跟表姐发生过什么不道德的行为,但却引发了碧安卡做了件一想就又后悔又羞愧的事。
虽然碧安卡提前告诉肖恩不要动静太大,但他和那位克萝伊寻欢作乐时发出的声音真是堪称惊天动地。睡在他们俩隔壁房间的碧安卡起先用戴着耳机听收音机的方法隔绝了那令她浑身燥热的大呼小叫,并后来成功的睡着了。
结果,没过两三个小时,凌晨时分,隔壁又开始了。被吵醒的碧安卡还想用老办法应对,但这个时候所有的广播电台都已经没有了节目。
当耳机听筒内不再传出音乐时,耳机的隔音效果大打折扣。碧安卡就算再蒙上毯子依然还能听到克萝伊放肆的愉悦呻吟。
听着听着,碧安卡的身体产生了一点变化,她脸红的发烧,但在忍耐了好一阵之后,还是把手伸向了股间。
碧安卡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女人可以用某种手段自己释放性欲,但她自己却鲜少这么做。满打满算,这不过是她二十五年生命中的第七次或第八次。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有人在近旁“伴奏”。
结果,碧安卡这次得到的快感是前所未有的——然后她开始后悔,开始嫌弃自己,她认为自己做了件天大的错事。
因为紧张和悔恨,碧安卡早晨起来之后居然没有发现肖恩将自己的底裤——多半是因为浸上了太多的体液——扔进了她家的洗衣篮里。
好吧,想到这里,碧安卡基本确定丈夫王一帆看到那条不属于他的底裤了,甚至,她还怀疑,王一帆能出来她不久前才自慰过——这好像没有道理,但碧安卡不得不怀疑自己这见多识广的丈夫能拥有很多她无法理解的特殊能力。
既然如此的思维已经形成,碧安卡更是九成九认定丈夫是把她扔了。
丈夫没有发脾气,丈夫今天对她还是很温柔,但碧安卡却记得父亲的一句话:做大生意的人可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你永远不能搞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碧安卡的泪水刷的就冲了出来,但她又觉得在公共场合嚎啕大哭太丢脸,于是她只能尽量小声的抽泣,同时还在绝望而茫然的寻找王一帆。
碧安卡甚至下了决心:如果王一帆现在要给她戴上锁链,像遛狗一样牵着她在公园里漫步她都毫无怨言——只要别丢掉她就好。
周围的众人对碧安卡这个一看就是失魂落魄的娇小姑娘置若罔闻——反正伟大的马丁波利斯一千万人口,大街上出现个把行迹失常的男男女女再正常不过。
也许真的哭出声或者歇斯底里一番之后可以让碧安卡静下心来,但她却必须憋着忍着——想想看,一个大衣和手袋都极为名贵的女人如果在公园里情绪崩溃那是肯定会上报纸的。
碧安卡坚信不疑:如果造成了丑闻,那王一帆只能更厌恶她了。
王一帆为她杀过人,但王一帆会不会为了他自己杀了她呢?
碧安卡彻底散架了,从里到外。她不得不紧紧抓住一棵树的枝条才能站立不倒。
这是一个温暖的女声,她让碧安卡想起了妈妈。
是啊……妈妈的嗓音她早就忘了,但在她的幻想中,这就该是妈妈在说话。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我能帮你么?”温暖的女声问道。
碧安卡动作僵硬的回头打量——一位穿着落落大方、容貌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士。
碧安卡还很敏锐的发现,她挎着的手袋是出自“赫尔特利”。
同为顶尖皮具品牌,“赫尔特利”可比碧安卡的“克劳德·维内齐奥”贵好几倍,而且,不是说有钱就能买得到“赫尔特利”——这家公司只把货品卖给能通过他们设计师面试的人群。
而面试标准呢……永远是个谜。
中年女士的外貌、嗓音和手袋让碧安卡产生了极大的信任感,而且本来她现在就需要棵救命稻草。
“我……我和我的丈夫走散了……”碧安卡哽咽着说道。
“是不是一位身材中等,留着胡子,穿着朴素的先生?远东人。”
“是的,是的,是他!”碧安卡几乎原地跳了起来。
“欸……”中年女士微微摇着头说道:“那是你丈夫?你看上去跟他的女儿似的。”
“那是我的丈夫!我们年龄的确差距不小,但那就是我的丈夫!”碧安卡几乎吼了起来。
“好啦,好啦,姑娘。”中年女士微笑着说道:“稍安勿躁,我亲眼看见的,这位先生大概是遇到了生意上的朋友,他们去那边的凉亭里聊天啦。跟我来吧,姑娘,我保证把你带回你丈夫身边。”
“哦……多谢……”碧安卡暂时止住了泪,开始跟随这让她感到非常亲切的女士。
然而,还没等碧安卡走出很远,她的背后就爆发出了一句火急火燎的呐喊:“阿碧!你这是要去哪?我在这里啊!”
原本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士低声骂了句脏话之后慌不择路的逃进了杉树林,而碧安卡的丈夫王一帆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过来并把娇妻紧紧抱在怀中。
“……”
“……”
夫妻两个这下遇到了难题:谁先道歉。
王一帆突然消失不见这是非常不应该的。
而碧安卡轻易的就要跟着陌生人走掉也难以避免的显得她脑子不够灵光。
其实碧安卡很想大发雷霆——毕竟这种被抛下的经历对她来说实在太具有毁灭性了;然而,她却抢在王一帆开口前说道:“对不起,老公,我太笨了,居然没有意识到可能遇到了坏人。我就该老老实实在原地等你。”
“呃……”处于被动的王一帆开始抓耳挠腮起来。“阿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了……好吧,说到底,错的是我。我有看到很感兴趣的东西就会不顾一切的要去了解一下的习惯。”
“哦?看到什么了?”碧安卡此时心中所想是:只要王一帆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哪怕是编的,她以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照相机。”
“照相机?”碧安卡迷惑不解的问道:“你对照相机很感兴趣?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啊?”
“因为我自己都几乎把这个兴趣忘了。那是好多年前,在刚刚开始经营南珍轩的时候,我不是很有信心可以在这个行当赚到钱,于是我打算同时再开一家照相馆——那个时候照相馆前景很好。于是我专门去一家照相馆当了半年学徒,结果呢,我自己突然发现我对摄影非常感兴趣,我甚至打算完全放弃南珍轩专门经营高端摄影服务。不过南珍轩出乎我意料的业绩一飞冲天,开照相馆的想法也就搁置了。但我在从南珍轩身上赚到第一笔大钱之后还是给自己买了很多照相机——但扩张期由于缺钱,我把这些照相机又卖掉了。那之后我再也没碰过摄影,直到刚才,我看到了最先进的照相机,我过往的热情一下就又被引发了——一位先生带着那机子在附近拍照,我马上被吸引了,我跟他聊了一阵子,跟着他去另外一边又拍了几张——我自己拍了张。对了,阿碧,我给你看看他送给我的他的作品。”
王一帆起先还是一副道歉的样子,但越说越兴奋。他现在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四寸照片兴冲冲的递给了碧安卡。
“哈?还是彩色的?可怎么看上去有点奇怪?”碧安卡微微眯起眼端详着那小小的画面。
“因为这不是人工上色而是感光着色,这更接近自然的本色。”
“什么意思?”碧安卡完全没有听懂。
“就是说,在底片上就已经是彩色的了,不需要后期再涂色。”
“天哪,怎么做到的?”
“使用最新发明的铬晶粉涂层底片——这底片不但可以感光着色,而且还跟普通的小型胶卷一样尺寸,一点三七寸,所以使用这底片的照相机也就跟现在最时髦的便携相机几乎一样大小,非常方便。想想看,以前使用的铬晶粉底片的相机最小的也有这三倍大,要是十年前,更是跟只大皮箱似的。”
“哦?”碧安卡说道:“是凯尔雷公司出的么?”
“你知道凯尔雷公司?”王一帆很是惊讶。
“杂志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照相机和胶卷广告啊……其实我都想过也许可以买一台呢。虽然我不会用照相机,但应该学起来不难。”
“哈哈哈……没想到阿碧你也对照相机产生了兴趣。不过,我说的这相机并不是凯尔雷的,而是大道公司的产品。”
“大道?从来没见过这个牌子的广告。”
“他们从来不做广告,纯粹靠在摄影师圈子里的口碑销售,产品生产数量非常有限——因此,他们的机器价格也非常贵。”
“老公,是不是你也想买一台了?”
“……呃……” 王一帆挠着鬓角说道: “有些太贵了。”
“买吧,老公,我们不是刚在股市上大赚了一笔么?”碧安卡挽住了王一帆的胳膊。
“嘿嘿,嘿嘿。”王一帆眯起眼笑着说道:“也不能只给我自己花钱嘛,阿碧,上次你看上的那两双鞋我们也一并买了。”
“还有一台电风琴。”碧安卡用脸蛋磨蹭着王一帆的上臂。
“诶?你不是说你讨厌弹风琴么?”
“但我觉得它很漂亮……”
“好,买了!”王一帆轻轻拍了下碧安卡的臀尖。
“嘿嘿,爸爸,我们赶紧去吃烤肉饼吧,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啦。”
碧安卡嗲糯幼嫩的声音再次让周围的不少行人射来情绪复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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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达·温特被附近传来的一声“爸爸”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这是谁啊,这样的做作的声音打死我也说不出口。”
然后很快她就看到了发出这声“爸爸”的那个姑娘,然后艾达又自言自语道:“原来她长这个样子啊,那么有这种嗓音也合理。”
再然后,她看清了那个格外娇小、一脸被宠溺笑容的姑娘跟被她称作“爸爸”的中年男人十指相扣。
艾达立即一阵反胃——玛丽圣心书院校长对她做过说过的一切又噩梦般的冒了出来。
看来的确马丁波利斯名为养父养女实则为情人关系的男男女女的确正如校长所说,非常常见。
真是个堕落的时代啊,艾达在心里感叹着。
不过,艾达并没有一脸厌恶的走开;相反,她迎着走了过去,微笑着对那位“爸爸”说道:“先生,请给可爱的小姐买一束花吧。新鲜的上等玫瑰,价格公道。”
是的,没错,艾达在卖花——情侣的约会胜地先锋烈士纪念公园当然是最佳的场地。
那次在桂冠唱片公司晕倒之后,她立即被送去了医院。
医师诊断是营养失调外加由于紧张大量分泌汗液造成的低血压,而治疗方法就是给艾达输入生理盐水。
一瓶盐水打完,艾达觉得自己浑身有劲头了很多,但医师坚持要她住院一晚上进行观察。
艾达知道住院又需要花钱,而且这笔钱肯定又是艾丝玛小姐出,她不想再让艾丝玛在她身上花钱了,但艾丝玛却坚持要艾达住院,并让她一周内不用来上工,而薪水照发。
艾达更加过意不去了,于是她决定在这休息的一周内拼命从别的地方挣钱,至少还给艾丝玛一部分。
那么,今天她就找到了在家附近的这个公园卖花的活计。
艾达目前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位胡子拉碴,身躯微胖的“爸爸”毫不犹豫的买了下了一束花,而且对艾达比正常多出两倍的报价根本没有异议——果然就如艾达听说过的,处于这种非正常男女关系当中的男人最大方。
开心的艾达恭维了那嗲里嗲气的姑娘一句:“姐姐,您真可爱,您大概不比我大超过三岁。”
“你多大啦?”姑娘问道。
“十五岁。”
“呵呵呵……”姑娘娇笑个不停,说道:“我比你大十岁,孩子。”
艾达夸张的做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当然,她的确非常意外,因为虽然说这姑娘只比她大两三岁是恭维,但艾达怎么也无法相信她居然已经二十五岁了。
“拿去吧,天气凉,出来赚钱不容易。而且你也长得很可爱嘛。”满面喜色的姑娘从一看就价格高到艾达这辈子都不敢想的手袋里拿出几枚银色的硬币递给了这没穿大衣,只是多套了件普通外套就在寒风中挣命的艾达。
“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们了,先生,小姐……”艾达连连鞠躬。
等这对男女走远之后,艾达把刚才收到的所有钱拿出来又数了一遍——她也满面喜色了,等于一束花她卖出了差不多三倍的价格。
这似乎是几天以来艾达唯一不算倒霉的事情了,她的心情骤然好了起来。
心情好,售卖鲜花也就更有干劲,艾达篮子里的花很快就卖光了。
艾达回到了公园里公墓的守墓员小屋——这是掌管公园东半部鲜花售卖的桑切斯先生的住所。
桑切斯先生的姘头是艾达同一栋楼里的邻居,所以艾达得以拿到了卖花的机会。
桑切斯先生其实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薪水低微的守墓人;他的长相不怎么样,有些口歪眼斜,但他的穿着却算是很讲究,而且他为了显得像模像样还专门戴着一副没有度数的金丝圆框眼镜。
也就是说,他要走在大街上,更像是个——至少会计似的人物。
“桑切斯先生,我的时段还没结束,我想再拿些花去卖。”艾达一进门就说道。
“没这个规矩。卖完了就是卖完了。花的总数有限,多给你,别人就少赚钱,我得公平。温特小姐,你今天到此为止了。”桑切斯先生虽是在拒绝艾达,但态度还算是客气。
“可……呃,算了,好吧。”艾达本想再争取一下,但看起来桑切斯先生不像是个好商量的人,所以她打消了念头。
“把你今天的收入都拿出来,我来计算我的抽成。”桑切斯先生坐到了窄窄的书桌后面。
艾达将篮子中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取出,放在了桑切斯先生面前。
桑切斯先生把盒子里的所有纸币和硬币都整齐的排在桌上。他仔细的数了好几遍之后,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多出这么多?”
“诶?”
“难道我本来就不小心多给了你两束花?这钱的数量和你手里花的数量对不上。”
“哦,没有多给我,只是我给有位先生报了高价之后他老老实实的给了我那么多——桑切斯先生,报高价是根据您的指导。”
“这样。那你运气很好。我接手这生意以后就没见过一点不还价的买家。”
“这是托您的福。”艾达乖巧的恭维了一句。
“以后继续努力。我来算算该给你多少钱。”
桑切斯先生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艾达也在心算着。
当桑切斯先生把艾达今天的最终收入捡出来之后,艾达犹豫了一下,说道:“桑切斯先生,谢谢,但您似乎少给了一些。”
“哦,忘了跟你提一句。”桑切斯先生不紧不慢的说道:“正常的卖花钱我们对半分,但你额外拿到的这些是七三开,我七你三,这是规矩。”
“您之前从未告诉过我!”艾达心知肚明这“规矩”是桑切斯先生新发明的。
“因为我从来没有预料到你能真的用几倍的价格把花卖出去,所以我没必要通知你。不过现在既然你做到了,那就得按照规矩来。”
“稍微再多给一点好不好桑切斯先生?对我来说,每一个便士都具有很大意义。”艾达虽然很不情愿,但现在也唯有卖弄可怜了。
“再给你加一个便士,不能再多了。艾达,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运气好,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让顾客愿意付给你高价?”桑切斯先生上下打量起面前这金发碧眼的丰腴少女来。
“是什么?”
桑切斯先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在桌后来回踱步。过了约有一分多钟他才说道:“艾达,以你的长相,你其实没必要出苦力。或者说,旁人都不会认为你是个该出苦力的人。买你花的那位先生不还价的用意是引起你的关注,大概明天他就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就自己决定答应还是不答应了。”
“答应什么……呃……”艾达错愕的问道:“您是说,他想要我这个人?”
“否则呢?你这样水灵可爱的小姑娘哪个男人不想要?”桑切斯先生此时的目光里也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花。
艾达缩起了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她肌肉紧绷着说道:“不可能吧,跟那位先生手牵手的姑娘可比我更水灵可爱,而且还很时髦且苗条。”
艾达其实心里并不觉得桑切斯先生说的没有道理,她当然也知道想要她的男人多得很,未必不包括那位买花的“大方先生”。
而且,艾达其实也并不觉得叫“大方先生”“爸爸”的那个娇滴滴的大姐姐——甚至称为阿姨在年龄上也说的过去——就比她自己更水灵可爱,那个大姐姐不过就是更会打扮更会撒娇罢了。
桑切斯先生还在踱步,他把眼镜摘下,按摩着鼻梁说道:“孩子,男人怎么会只拥有一个就足够?他身边已经有漂亮姑娘陪着,却一点也不耽误他想要更多。我就跟你说句实话,要不是我知道我的身体会吃不消,我也会试着花点钱占有你。”
“呃……”艾达又往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胸口——不过她并不是十分害怕,毕竟打她主意的男人她见过太多了。
“别紧张,艾达。”桑切斯先生把眼镜戴了回去,坐回椅子上,口气有些和善的说道:“我一身的病,我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攒足够的钱好让我晚年不至于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对我来说,多玩一个漂亮姑娘固然也有吸引力,但一点都没有实际意义。所以,你放心,我对你来说是安全的。”
“唔……唔……谢谢您……”艾达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我现在可……可以走了么?”
“拿好你的钱,回家去吧。不过记住,好好想想如果那位先生回来找你,你要怎么应对。”桑切斯先生向后仰倒在椅背上,打了个长长的大哈欠。
艾达把今天卖花的劳动所得装在破旧的挎包里,急匆匆的逃离了公墓——她倒不是担心桑切斯先生还会对她图谋不轨,她是自己心虚,因为那位娇滴滴的大姐姐给她的小费她一个子儿都没交出来。
不过逃了一阵子艾达就觉得自己心虚的没有意义——本来惯例不就是小费全归售卖者自己么?桑切斯先生喜欢现编抽成的规矩,难道她也就真觉得隐瞒获得小费叫他分不到钱是什么过错了?
艾达甚至还意识到,其实平时为什么不能每次都自己留下几个便士而不是全部上交呢?就说今天砍价的客人很多,花基本都没有按照原价售出不就得了。桑切斯先生能怎么办?去公园里挨个找拿着花的人问他们是多少钱买的?或者搜卖花人的身?艾达觉得他都不可能去做。
说到底,艾达认为自己还是胆子太小且不够精明,对待那些本来就在巧取豪夺的人,不动心眼可不是什么诚实的美德。
不过,不管以后卖花会是什么情况,艾达现在不能浪费剩下的这半天时间,她要找些其他活计赚钱。
然而,在公园及附近的街区转了一大圈之后,根本任何零活都没找到——倒是又被街头的各种人调戏或揩油了好几次。
后来,艾达又看到了巡逻的宪兵,她浑身冷汗直冒——如果再继续游荡,说不定又会被怀疑是私娼给抓起来,而已经失却处女身的她现在可就没什么好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为了躲避宪兵,艾达只能冲进了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当宪兵走远,她准备再次回到街上时,满脸横肉、身躯像座山似的老板娘兼女招待堵住门恶狠狠的说道:“小姑娘,我们这里不是免费参观的博物馆。进来就得买东西,否则要么根本别进,要么就别走了。”
艾达无计可施,况且她的辘辘饥肠被咖啡馆里的香气挑拨的更加难耐了。
于是艾达点了一杯咖啡一只小羊角面包——价钱三便士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虽然已经比艾达原本的午餐预算多了一倍。
“亏了今天有笔小费啊。”艾达嘀咕着。
艾达一边吃着一边好奇的四处张望——虽然这间咖啡馆档次不高,但却也比艾达日常能够进入的饮食场所看上去整洁美观不少。
艾达看到了墙上有一大片软木,上面满是花花绿绿的纸片。
艾达知道这是广告板,她赶紧凑过去仔细查看,想瞧瞧有没有合适的招工告示。
一张手绘着精致图样的粉红色小广告一下就吸引了艾达的注意力——广告上如天鹅般优雅的字迹写着:K·D·莱科画室 招聘多名女性着衣绘画模特 报酬丰厚 要求十八到三十岁之间。
“K·D·莱科!”艾达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拜玛丽圣心书院校长那天晚上的“美术鉴赏教育”所赐,艾达知道了这个名字。
校长告诉艾达,K·D·莱科是当世最出色的画家之一,他的风格华丽细腻而不庸俗;而他为人清高,从不随便卖画。校长给艾达看了他收藏的唯一一张K·D·莱科的作品:一幅小小的少女肖像。校长说,这幅画他是费了千辛万苦才从朋友手里买来的。
艾达虽然对美术没有太多深入认知,但她也觉得在校长那一屋子画里面她最喜欢K·D
·莱科的这张。
因此,当现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艾达兴奋了起来。
“着衣模特……这个我可以……但……”艾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沉吟——自己没有达到画家要求的年龄,这可怎么办。
不过最终艾达决定去试一试,因为她知道她如果谎称自己已经十八岁,画家未必会怀疑,而且也不至于这么简单的工作还要查证件吧。
K·D·莱科的地址距离咖啡馆不远,是一栋看上去至少有百年历史但外观却非常干净的三层红砖外墙小楼。
艾达站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油画颜料气味——这意味着,她没找错地方。
艾达按了门铃,屋里一个厚重的男声应道:“门没锁,进来吧。”
艾达推门而入,发现一层与校长家一样是个大通间,但却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和装饰,只摆满了画架和小圆凳。
“你好,你是……”一个瘦高的纯种盎格鲁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艾达。
这个男人四十岁出头,长相处于英俊与普通之间,浓密的棕色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他鼻子很高,眼窝颇深,很有些孤芳自赏的阴郁的气质。
艾达鞠了个躬,说道:“我叫艾达·温特,是来应征当模特的。您是莱科先生么?”
“唔。”瘦高男人低沉却轻柔的应道:“是我。温特小姐,你有做绘画模特的经验么?”
“有的。”艾达极为自信的答道——这经验当然是指被校长画的那次。
“好。”K·D·莱科凝视了艾达半分钟之后,却摇摇头说道:“很抱歉,你不符合要求,温特小姐。你的长相过于可爱了。”
“啊?”艾达仿佛见到了鬼,她睁大眼睛问道:“可……可……可莱科先生,难道画画不是要画好看的人么?”
“我是在给我画室的学生招模特。这期学生里面年轻男孩子太多了,面对一个可爱的年轻女模特他们会出乱子的。我不想我这里出现‘损毁教具’的事故。”
“损毁教具?”
“呵……”K·D·莱科给出了一个面部紧绷的笑容。“这是我们国立文学与艺术大学人尽皆知的一个真实笑话。那些让女模特怀孕的学生被开除的罪名都是‘损毁教具’。”
“哈哈……”艾达这是真的被逗乐了,自然她被拒绝的沮丧也就消除不少,于是她鞠了个躬,大大方方的说了句:“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呃……稍等。”K·D·莱科又开始仔细观察起艾达来。
艾达随时准备夺路而逃——以防这位大画家最后也是想要占有她的肉体。
“做学生的模特不合适,但当我个人的模特我看可以。我刚刚意识到,我有一幅构思中的作品正需要一个你这样的模特。”K·D·莱科微微点着头说道。
艾达简直想苦笑——当他个人的模特,这大概就是想要上她的委婉说法吧。
不过,艾达却立即又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位貌似郁郁寡欢的画家不像是那种人,所以她并没有立即逃走。
K·D·莱科此时接着说道:“我一个小时可以付给你一先令。”
“呃……”艾达被这么高的金额吓了一跳,同时她在心里嘀咕道:“那个混蛋校长,他说什么给我一小时一先令比市价高好几倍那是骗我的吧!市价说不定就是一先令一个小时!”
K·D·莱科当然不知道艾达表情复杂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心理活动,他摸了摸鬓角说道:“大概是低了点,一个半先令一小时好了。”
“那……”艾达实在是不能抗拒这样的金钱诱惑,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穿不穿衣服?”
“对,这是个好问题,也必须事先说清楚:不穿衣服。”
“呃……”艾达又在考虑逃跑的事了。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温特小姐,但不用担心,我对女性没有兴趣。十几年前,我曾经因为跟男人在公共场合接吻被宪兵抓过好多次。”
“我……”艾达实在是难以取舍了,她不敢完全相信K·D·莱科,但却也不觉得这以清高闻名的大画家会用这种方式骗她。
不过,艾达转念一想,自己的裸体又不是从来没被人看到过——那个让她听收音机的钟表铺老板看过,校长看过,她的两个弟弟也偷看过,她甚至可以为了几个便士当着宠物店老板娘丈夫的面换衣服,那么,现在拿着高额报酬给一个著名画家当不穿衣服的模特又能损失什么呢?
最终,艾达说道:“我可以当您的模特。是现在就开始么?”
“是的,现在,马上。今天学生们休假,正好我可以开始自己的作品。”
“那……”
“跟我来,温特小姐,我的画室在顶层。”
艾达跟着画家上楼梯,几天前在校长家的类似场景又涌上心头,但这次艾达的确觉得气氛完全不同。
顶层也是个大通间,在角落有片用屏风隔起的区域。
一进入这画室,最先映入艾达眼帘的就是一幅一人高的绘画——内容是一个仰卧的男青年,他描绘细致的私处挑衅式的展露在观者面前。
艾达觉得似乎更安心了——能画这种东西的大概的确只喜欢男人吧。
“温特小姐,请去屏风后面换衣服。那里有件睡袍,你穿着它出来就好。我要先准备一下,等我们正式开始你再脱掉睡袍。”K·D·莱科说道。
艾达转去屏风后,她手脚麻利的把自己脱得精光,然后把过长的睡袍套在身上。
艾达把睡袍带子紧紧系好,又用手拉住松垮的胸口,这才走出屏风——虽然待会完全裸露是板上钉钉,但在那之前艾达还是希望自己能多遮一阵子算一阵子。
K·D·莱科自顾自的忙活着准备工作,足足过了快二十分钟,他才说道:“温特小姐,请脱掉睡袍坐在那张椅子上。”
艾达咬了咬牙,双手握住了袍带的两头。在吸了口气之后,艾拉两边一扯,睡袍前襟立即开放,但就在这一瞬间,艾达心中的念头转了个大弯,她赶紧又把袍子拉紧裹住自己,不住的鞠躬,说道:“对不起,莱科先生,我做不到……我只能请求离开。”
“哦。没问题。请自便。”K·D·莱科的态度看上去似乎早他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艾达跑回屏风后,手忙脚乱的穿好自己的衣服,只低低说了声“再见”,连K·D·莱科的脸都不敢看就一路跑回了大街上。
艾达哭了,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因为之前她认为靠暴露身体却不真正做什么来赚取点实利根本无伤大雅,但就是这样的观念才导致她最后还是做出了卖身的行径——尽管也是因为当时自认走投无路。
那么,艾达认为,即便这位画家真的是清高的同性恋,通过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来赚钱必定又会引发未来她再次通过出卖身体获利。
道德不道德先不说,跟付了钱的陌生人做爱这种行为是让艾达不由自主的产生生理上的抵触的——事发当时还没觉得什么,但过后的好几天艾达始终处于间歇性的恶心反胃之中。
但轻松赚钱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所以艾达必须要全力抵御,所以她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以任何形式的靠身体换取金钱行为来解决经济问题。
但她又能做别的什么呢?艾达真是一时想不清楚,她决定先回家静下心来——不过,成功避免了做一件错事,艾达的心情又变好了。
艾达又从那位胸前挂着“天启”木牌的绅士面前经过。他现在没有高声呼喊了,而是用略显滑稽的姿势啃着一个看上去干的要命的饼子。
艾达忍不住笑了起来,绅士瞪了她一眼,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艾达有些调皮的答道:“我还以为您不需要吃饭呢。”
“耶稣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况且需要食物,我为什么就不用吃饭了?”绅士一边费劲的咽着饼子一边态度巍然的说道。
“难不成您是位来吹号角的天使?”艾达指了指绅士木牌上血红的大字——当然,她是在调侃。
“哦?年轻的女士,你对《圣经》熟悉是不是?记得《马太福音》第二章的头两节的内容么?”
艾达小时候母亲天天给她读《圣经》,而后来她自己又经常给卧病在床的父亲读《圣经》,所以其内的章节烂熟于心,于是她干脆利落的背诵道:
“当希律王的时候,耶稣生在犹太的伯利恒。有几个博士从东方来到耶路撒冷,说,那生下来作犹太人之王的在哪里?我们在东方看见他的星,特来拜他。”
“所以……”绅士直视着艾达碧蓝色的眸子说道:“我就是那几个博士之一。耶稣降生时,我们看到的星是救赎和希望,所以我们长途跋涉去耶路撒冷报告喜讯。而现在呢,新的那颗星满是毁灭和混乱,所以我来马丁波利斯——现在这个年代的耶路撒冷——来警告世人天启将临。”
“哈?”艾达愣数秒之后问道:“先生,您要不要我去帮您买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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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导演白原胜次把清水倒进玻璃杯,往前一推,说道:“杰罗姆,你有点耐心,你难道怀疑我绑架了你?”
杰罗姆·钟将水一饮而尽,轻笑着答道:“你肯定不会绑架我,但我怀疑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杰罗姆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刚刚进入这破地方的时候他还真以为被绑架了。
这里是圣彼得区的西南角的一处被废弃已久的大型工厂,厂区内荒草丛生,荆棘遍地,旧帝国建筑风格的厂房有近半都处于严重破损接近坍塌的境况。
杰罗姆的车开不进厂区,他和白原胜次必须要步行。
杰罗姆抱怨为什么会选这么一个糟糕的地方制造飞舟,白原胜次解释说,飞舟的发明者想把一切尽可能的保密,而且这工厂附带一个码头,非常方便试验。
杰罗姆跟着白原胜次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巨兽骨架般的厂区里东拐西转,待到杰罗姆已经完全记不清道路时,白原胜次告诉他“到了”。
杰罗姆和白原胜次进入了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厂房内——这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些金属爬梯和平台。
在厂房中央,摆着一张貌似用机械零件焊接制成的圆桌和三把上了年头的钢质椅子。
圆桌上放着一大瓶水和几个玻璃杯。
在桌旁坐下的那一瞬间,杰罗姆脑海中就浮现了犯罪小说中的经典场景:四周的平台上一会就会冒出十几个手拿冲锋枪的黑衣客。
白原胜次倒是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他跟杰罗姆漫无目的闲聊着他正在拍摄的电影。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白原胜次的发明家朋友还没有出现,杰罗姆有些坐不住了。
在杰罗姆喝完水之后,白原胜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一边一口口的啜着一边说道:“我们的这位机械天才啊,迟到是常事,但对他的等待是绝对值得的。”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白原。”杰罗姆半开玩笑的说道:“否则以后我叫来的姑娘就不给你玩了。”
“你放心就好……不过……嗯,话说回来……”白原胜次吞了口水,说道:“上回那个格蕾丝还真是很不错。”
“可惜她洗手不干了。”
“可惜……可惜……”
“是不是玩长得像努比亚人的姑娘有特殊的快感?”
“我不否认。”
“格蕾丝是不干了,但以后会有更多的。自从努比亚人出来选总统之后,教会似乎对努比亚人的管束松了很多。现在不少努比亚人来到了伯利恒区以外生活,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过不多久,就会看到真正的努比亚姑娘开始拿身体赚钱了。”
“我持怀疑态度。”白原胜次摘下了厚底眼镜。“从小在《圣经》浸泡中长大的女孩子,我想宁愿饿死也不会卖肉吧。”
“你过于神圣化努比亚人了,白原。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在伯利恒区本来就有不少私下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么?”
“呃……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妓女。”
“只不过目前她们只服务同族人,但以后会改变的。”
“会的,会的,这年头,还有什么不能变的……啊,等下。”白原胜次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他指着厂房洞开的大门说道:“他来了。”
来者是一个瘦削苍白的盎格鲁男人,他留着长且卷曲的棕色头发与胡须,看上去活像是圣画上的耶稣。
这男人慢悠悠的走到杰罗姆跟前,并不坐下,就那么弯腰驼背缺乏生气的站着,打着哈欠说道:“对不住,睡过头了。昨晚上一时兴起跟姑娘们玩的太疯。”
白原胜次这时介绍说:“这位就是发明家诺艾尔·库斯,我的好朋友——其实,我们是大学同学,不过我改行去拍电影了。”
杰罗姆客气的伸出了右臂,习惯性的说道:“久仰大名。”
诺艾尔·库斯有气无力的握了杰罗姆的手,说道:“我想钟先生一秒钟都不想多耽误。那我们现在就去码头。”
杰罗姆兴奋并疑虑着——这长得像耶稣的家伙怎么看都不会是个能干正经事的人。
不过,杰罗姆却也永远记得一句远东人的老话:人不可貌相。
离开了厂房,又是一番山回路转的跋涉,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这才看到了海岸线。
杰罗姆已经发现了停在码头边的一个蓝灰色的奇异物体,他知道这就是今天的主角——飞舟。
杰罗姆的心跳开始加速了,而当真正站在这物体跟前时,杰罗姆简直像是看到了之前素未谋面的绝色佳人似的神魂颠倒了——眼前的飞舟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在他脑海中存在了近三十年的飞行载具就大抵是这个模样;陌生是因为他是第一次见到结结实实充满工业美感的真家伙——而且个头还不算小,看上去全长足有三十尺。
“太性感了。”杰罗姆忍不住感叹道——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勃起了。
诺艾尔·库斯自顾自的介绍了起来:“双翼,四引擎,可搭载六人,极速一百六十里,或许能更快,巡航速度一百里。我给她起名为‘新星号’——或者,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个女孩的名字‘诺娃’,所以我个人叫她‘诺娃小姐’。”
“我猜诺娃肯定是个听话又带劲的好姑娘。”杰罗姆眼中满是爱慕——哦不,也许是欲火——的看着“新星号”流线型的腹部。
“听话嘛……一般般,有点小脾气,不过不难对付。带劲……嗯,的确很带劲。”诺艾尔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又说道:“不过我得声明一点:真正发明飞舟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师瓦尔森先生。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试飞过第一只飞舟原型机,不过被飞艇统治的航空业根本没人关注他。他去世前把原型机和图纸都留给了我——那么,我们的诺娃小姐就是那台原型机的后代。”
“明白,明白,瓦尔森先生不会被世界遗忘——那么库斯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飞行?”
“随时。”
十余分钟之后,杰罗姆就坐在了飞舟的舱室之中。
舱室内部非常简陋促狭,没有刷漆的木头与金属和裸露的电线满眼可见,但这让杰罗姆更加的迫不及待了。
坐在杰罗姆左侧的诺艾尔转动了一个手柄,飞舟在颤抖之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这是让杰罗姆彻底血脉奔张的内燃机引擎启动的美妙啼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四台高功率内燃机同时运转的声音。
诺艾尔递给杰罗姆一根皮带,告诉他要把自己的腰绑在座椅上。
杰罗姆照做,又过了差不多有十分钟,诺艾尔突然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姿态,目光炯炯的举起右手高声说道:“诺娃小姐准备好了,冲啊!”
“冲!冲!”杰罗姆像个知道马上要被奖励巧克力的孩子似的使劲挥舞着双臂。
诺艾尔把一个拉杆向前推着,飞舟缓缓向前运行,逐渐分开海水,愈发愈快。
舱室缝隙处开始发出尖利的飕飕声,诺艾尔有些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好几个仪表。
终于,诺艾尔拉动了某一个顶端涂成红色的把手,片刻之后,飞舟震动了起来。
“没事吧?”杰罗姆大喊道——他不是害怕而是不这样的话语声根本盖不过引擎的轰鸣。
“没事,一切正常,已经飞起来了。”诺艾尔长出了口气。
杰罗姆赶紧往舷窗外张望,而此时还不能明显看出飞舟的底部已经完全离开了水面。
但没过多久,杰罗姆就发现海面的波纹彻底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而再过一会,杰罗姆完全确定自己已经处在了空中。
“抓紧。”诺艾尔喊道。
杰罗姆赶紧拉住了手边的一根金属杆,而此时飞舟变成了倾斜状态。
“要爬高!”诺艾尔说道。
“这才叫真的飞嘛!”杰罗姆激动的把口水都喷了出来。
十几分钟之后,飞舟不再倾斜,诺艾尔微笑着说道:“诺娃小姐这次在爬高的时候没耍小性子。”
杰罗姆往窗外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即说道:“我的上帝,我们现在多高了?”
“大概一千五百尺。”
“这么高!”
“理想巡航高度应该是三千尺往上,实际,越高越好,越高气流的干扰越少,我希望能够飞到一万尺——不过诺娃小姐的身子骨未必会在两千五尺以上坚持很久。”
“如何改进?”
“使用更坚固的舟身材料。现在受引擎功率的拖累,诺娃小姐的身体全是由轻便材料构成,而越轻便就越不结实。”
“所以关键还是引擎。”
“完全正确……钟先生,我们现在要试试看空中加速,你得再次抓紧,因为会颠簸的很厉害。”
诺艾尔推动了加速拉杆,杰罗姆眼看着一个仪表的指针从八十一路攀升,直到一百。
“再快一点!”杰罗姆手舞足蹈的喊着。
诺艾尔继续推拉杆,指针很快滑到了一百二十,然后就停住不动了。
“还能再快么!”杰罗姆问道。
“再往高处飞,可以,但现在这个高度不行,如果硬来继续加速会损坏引擎。但我现在的燃料有限,不能再爬高了,事实上,我们该返航咯,我们不能掉进海里对吧。”
“哦……”杰罗姆颇有些丧气。
“不过别担心,钟先生。”诺艾尔说道:“过几天就会有一次长途飞行测试,之后对于诺娃小姐的各种性能都会有个全面的了解——我非常有信心她能应付下来。”
“我……”
杰罗姆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一声响亮的噼啪声打断了,他大惊失色。
诺艾尔将速度拉杆向后拽了拽,不慌不忙的说道:“没什么,这四只引擎里有一只天生体质不够好,在低高度飞行速度一超过一百就容易发出异响——我是不希望它坏掉,毕竟都是借来的,还得还。”
“你理想中的内燃机引擎该是什么功率?”
“单只可以达到三百五十匹马力至少。”
“让我好好想想……”杰罗姆摸起了自己汗津津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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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达·温特就着饭桌上蔫头蔫脑的煤油灯翻开着这本她今天在街上捡到的杂志。
这份杂志厚实且印刷精美,所以艾达才把它带回了家。
艾达一开始失望的发现这杂志主要是关于游艇的——且不说游艇是艾达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东西,就那满篇的什么多少匹马力啊,多少节啊之类的数据就让她晕头转向。
她本想干脆把杂志当做取暖材料好了,但她却发现这上面倒是也有一些不讲船而讲吃喝的文章,倒也有趣,于是这本《游艇季刊》就暂时幸存了下来。
弟弟们吃完晚饭就出去疯玩了,艾达也拦不住他们。
当然,自己一个人倒也清静,艾达一边看着杂志上那些精美的广告图片一边思考自己该怎么安全的多赚钱。
然后,她赫然在一篇文章上见到了今天在公园里买花给她小费的那个娇滴滴大姐姐的手袋,然后再一看文中提到的价格,艾达直接一头载倒在桌子上。
艾达怀疑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攒下这么多钱,然后又觉得那大姐姐既然有这么贵的手袋,小费只给区区几个便士可就算是抠门了。
敲门声响起了,艾达起先以为是幻觉——自己家这个时候哪会有什么客人嘛。
过了一会,艾达发现不是幻觉,她紧张了起来——如果不是客人的话,那就要么是邻居家的女人来借钱,要么是邻居家的男人来揩油,要么就干脆是……宪兵。
艾达不准备开门,但门外有个温柔文雅的女声问道:“请问是艾达·温特小姐家么?”
艾达一愣,而后想起,这声音既陌生又有点耳熟——反正不是她的任何邻居,也不像是宪兵。
艾达最终选择开门,然后目瞪口呆。
“珊……珊迪老师?您怎么……”艾达再次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门外的中年女人说道:“不是珊迪,我是珊娜。温特小姐,我可以进去么?我手头有项工作大概适合你。”
一听到“工作”二字,艾达立即热络了起来,她赶忙微笑着说道:“请进请进。”
珊娜进了屋,艾达招呼她在家里最舒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又点着了平时舍不得用的另两盏煤油灯。
“您……您喝点东西么?我这里有茶……”艾达几乎是手足无措了。
“不必。我们时间不多,需要马上进入正题。”珊娜说道:“工作是去新海岭的摄影棚为电影演员配音。我负责一部电影的声响制作,电影里有个角色的声音正适合你。如果你愿意,我们立即出发,现在电影正在加班加点的拍摄,导演希望配音同步进行,也就是说,拍一点,配一点,所以我们时间很紧。”
“那……工资标准呢……”
“三行台词一便士。这是部史诗长片,你的角色是女二号,台词非常多。我没算过具体多少,但她的台词本像本书似的厚。”
“所以,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我有车。今天也许要熬夜录音,你能行么?”
“我可以!”艾达瞬间就充满了斗志。
一个多小时之后,十五岁的贫困少女艾达·温特迈入了清水区新海岭汉辉电影公司的四号摄影棚。
看着这高大空旷的建筑内部,艾达不由得说了句:“这就跟我们那些厂房看上去一样……”
珊娜说道:“电影公司本来就是工厂,负责制造人们的喜怒哀乐。”
摄影棚里的一切景象——人工搭建的足以乱真的室内外场景、明亮如太阳的聚光灯以及步速飞快的各色人等——在艾达看来完全就是个仙境。
艾达还惊奇的发现,摄影棚里居然还有两辆装甲战车和一头公牛。
“那些……那些都是真的么?”艾达指着这些奇物问道。
珊娜回答说:“是真的,这都是正在拍的这部电影的道具。”
此时一个语声粗鲁的男人揽着两个衣裙单薄、妆容浓郁的妙龄女郎从艾达面前走过。这男人的双手就放肆的一左一右摁在女郎们的屁股上。
双乳摇摇晃晃明显没穿内衣的女郎们笑语盈盈,裤裆里鼓鼓囊囊的男人声如洪钟,艾达清楚的听到他们谈论的内容全跟女性的隐秘部位有关。
艾达不由得缩起了身体——她想起了数天前在清水区大街上那位自称是摄影棚裁缝的中年妇人的话:“你最好离新海岭这个陷阱远一点,这地方会把所有好姑娘都变成婊子”。
艾达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这次又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珊娜发现了艾达神色不对头,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错,演员们,无论男女,的确已经习惯性的放荡。但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新海岭的演员都是这样,此外,你不是演员,你是配音员。配音这个行当很新,而且纯粹处于暗处,目前完全没有成为明星的机会,甚至名字都不会出现在片尾的演职员名单上,所以还并未被恶习沾染。”
“哦……”艾达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珊娜——毕竟基本上算是陌生人。
“我们先去见导演,这边。”珊娜向着摄影棚的内部走去。
艾达跟上了珊娜,然后心脏开始狂跳——导演,这听上去就是个大人物,艾达害怕自己会紧张的晕倒。
珊娜在一个堆满了各种杂物的角落停下,而五尺之外是一个旧的连原色都看不出的双人沙发;沙发上坐着的人留着颇有几分傻气的遮额短发,戴着大大的厚底眼镜,面容干瘦,皮肤晒得黝黑,身上的衣服明显很久没有熨烫过。
这人右手捏着半个已经疲软的三明治,死死的注视着左手捧着的厚本子。
“导演,给咪瑞配音的女孩我带来了。”珊娜说道。
这位导演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到珊娜在说什么。
“导演!”珊娜提高了音量。“咪瑞的配音员在这里了!”
导演身子猛地一抖,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
“啊!”导演猛地抬头说道:“是你,珊娜。对不起,我研究分镜太投入了。”
“很抱歉打扰你,但我觉得我应该在我开始录音之前还是要把配音员带来见见你。导演,这是艾达·温特小姐,她将会给咪瑞一角贡献声音。”
艾达此时赶忙上前半步,鞠了躬说道:“很高兴得到这次机会。”
艾达这一句话说完,导演立即就双眼一亮。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走到艾达面前,伸出右臂微笑着说道:“我是白原胜次。”
艾达傻了,她不知道导演为什么要把手伸到她面前——难道又是一来就要揩油?
珊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孩子,导演要跟你握手啊,你愣着干什么?”
握手?艾达这辈子都没用这种方式跟人表示过友好。她笨拙的用手掌碰了碰白原导演的指尖,然后赶紧把胳膊缩了回去。
白原胜次继续用充满激情的眼光打量着艾达,这可把艾达吓得不轻。
“温特小姐,请再说一句话,随便说什么。”白原胜次说道。
“呃……我……我叫艾达·温特,今年十五岁……”
“太棒了!”白原胜次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一点没差,这就是咪瑞的声音,比上一个女孩更好,非常感谢你,珊娜!呃……对了,珊娜,之前那个女孩去哪了?”
“去天堂了。”珊娜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今天早晨得到她家人的通知,她昨天夜里突然去世。”
“老天……发生了什么?她才十七岁啊。”白原胜次脸上全是惋惜。
“急性肾衰竭,没人能救。”
“……”白原胜次垂头沉默了一阵子之后说道:“以我的名义给她的父母致以慰问吧。虽然只是个名字不会出现在影片结尾的配音员,但却也曾是我们剧组大家庭的一员。”
“这事我去办。导演,你能不能对温特小姐的配音任务做出一些初步的说明?你知道的,我开车的时候不能说话,否则会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而出车祸,所以我还并未对温特小姐提过任何跟电影有关的信息。”
“好。”白原胜次清了清嗓子说道:“本部影片的片名叫做《跟随着那颗星》,讲述的是,在大洪水前的某个时代,社会剧烈变革下各阶层民众的挣扎、抗争、妥协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行为。温特小姐你的角色全名叫做米莉安娜·兰,昵称咪瑞。咪瑞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女,出身靠举债维持排场的没落贵族家庭。她是本片的女二号,但她在剧中担任着重要的职责:整个时代的全局旁观者——这么说可能不好理解,那么,具体描述的话,那就是……她对那个社会的几乎所有阶层都有过深入接触,我们就是通过她的眼睛来了解的那个社会的全貌。咪瑞曾是上流舞会的小公主,咪瑞曾在医生和律师的家庭当过伴读,咪瑞还曾去红灯区的酒吧跳过脱衣舞……等等等等——呃,温特小姐,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明白。”艾达毫不犹豫的点着头——这不是故作自信;从近乎中产一路掉落至赤贫,从冰清玉洁、对世界充满美好幻想堕落到近乎习惯性的用各种方式出卖肉体,这些艾达可都亲身经历过。至于上流社会——艾斯特罗姆家算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吧。
“很好。”白原胜次轻轻鼓掌。
“所以,可以开始录音了?”珊娜问道。
“可以。”
“告辞。”珊娜抛下这两个字就立即拉着艾达疾步而去。
摄影棚内的录音室位于另一个角落,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大约有四百平方尺的大盒子。
珊娜急匆匆的推开了门。
“呀……”艾达在低声惊叫之后立即捂住了眼睛。
这录音室和桂冠唱片公司的试音室格局很像,也是被分隔为内外两间。
外间的桌上趴着一个面色潮红的丰腴姑娘。
姑娘的裙子被撩起,一位精瘦青年的小腹正噼啪的撞击着姑娘的臀尖。
“对不起,两位。”珊娜缓缓的说道:“今天日程有变,配音录制需要提前开始……顺便,我再提醒一次,干活的时候记住把门拴上。”
“马上,马上,还有一分钟最多。“青年加快了速度。
珊娜把门关上,对艾达说道:“他们一个是灯光助理,一个是场记,是正经的新婚夫妻,所以我同意他们用录音室来……制造下一代。艾达,是不是被吓到了?”
艾达自然不会被这种耳熟能详的场景吓到,她捂上眼睛是因为实在不好意思旁观陌生人行房。不过她宁愿珊娜觉得她冰清玉洁,所以她点了点头。
珊娜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突然把身体转了九十度,嘴里念叨着:“可千万别看到我。”
艾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珊娜扯着她的胳膊说道:“挡着我点。”
艾达手足无措了起来,然后她听到有个清亮的女声热情的说道:“珊娜姐姐,我一听说你是这片子的声响指导就高兴坏啦!”
这是位大约二十八九岁的年轻远东女人。
她留着时髦的齐耳卷发,在浅驼色大衣包裹下的身段应该很苗条;但她的脸庞却圆圆很是饱满,一双杏仁状的大眼睛透着股少女的顽皮与少妇的温柔之混合气质。
艾达暗暗感叹她好漂亮,并且总觉得她的嗓音肯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一心想躲藏却未果的珊娜长呼出一口气,表情尴尬的转身应道:“你好,伊塔。”
“你好,你好……诶?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生分的打招呼?”
“呃……”珊娜居然向艾达投出了求救的目光。
可艾达能怎么帮珊娜?她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
结果,珊娜的救星却是导演白原胜次。他气喘吁吁的跑来,点头哈腰的说道:“伊塔,你怎么进棚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们说你在修改分镜。我是知道的,你研究分镜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
“那是针对他们,可你不一样。”白原胜次额角渗出了汗珠。
“我都不是你的剧组成员。你不是一直说剧组就是家庭么?我只是个外人,你还是应该多优待‘家人’才对。”
“可……算了算了……”白原胜次挥了挥手。“反正我肯定说不过你,那就不耽误时间了。马上就要拍你的那场戏,准备好了吗?”
“好的不能再好了——所以,我要立即去换衣服了对么?”
“对,我带你去你的化妆间。”
“哦,珊娜姐姐,那先告辞,我们找时间再聊。”
白原胜次和被称为伊塔的姑娘走远了。
珊娜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那是谁啊。”艾达问道。
“伊塔·韩……”
“伊塔·韩?”艾达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就是那个伊塔·韩。她在电影里客串一个歌手角色,唱的就是索菲亚·克拉克那首与电影同名的歌。”
“呃……没想到她这么漂亮。”
“但她刚被桂冠唱片签下的时候的模样就别提多糟糕了。不修边幅,牙都是黄透了的,还长得很胖,总之根本看不出是著名医师的女儿。她一开始唱歌也没任何技巧,嗓音不错但气息根本就是凌乱的,为此作为她练声导师的我没少骂她……现在想想我当年对她的确也太刻薄了,所以……我现在真的很不好意思见她。”
“可你骂她也是为她好啊……”
“未必。”珊娜叹了口气说道:“艾达,记住,很多刁难羞辱你的人都会声称他们那么做是为了刺激你去努力,然而,其实他们并不是都真的在为你着想。以我为例,我当年对伊塔态度那么恶劣主要是因为我认定她肯定不会成功。那时候如果我能看到未来的话,我绝不会对她刻薄——那是你想象不到的刻薄,我甚至说过她连当婊子的资格都没有。如果我那真的是为了她好的话,我现在也不会怕见到她了。”
“呃……”艾达其实有点感动了——这世上能够大方的对自己不体面的言行主动反思的人并不多。
珊娜这时使劲敲起了录音室的门,说道:“还没好?这已经早就不止一分钟了。”
“好了好了,我们马上出来。”门内的青年喊道。
没过多久,门开了,青年牵着丰腴的姑娘急匆匆的走出。姑娘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她对珊娜嫣然一笑,说了句“谢谢你”。
珊娜带着艾达走入了录音室的内间,这里摆放着各种机器和乐器以及一支立式麦克风。
艾达又看到了那个古怪的“电场琴”。
“您还是要演奏这个么?”艾达指着电场琴说道:“我一直觉得这像是魔法。”
“不是魔法,是科学。发明电场琴的那位先生还是无线电波放大器的真正创造者,没有他,HEA根本制造不出他们那些广播设备。”
“HEA是什么?”艾达觉得这几天她所听到的新名词实在太多了,她脑子动不动就在嗡嗡作响——但她同时却又很高兴,因为她很清楚,知识绝对是财富而不是负担。
“霍夫曼电声公司。”珊娜啪嗒一声打开了某台机器上的开关,然后接着说道:“如果没有HEA,今天这屋里的麦克风和录音器就都不存在了。甚至就连我们这部电影都没法拍了。”
艾达看着那亮起一盏红灯的机器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录音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录……”
“先看你要配音的电影片段,记住演员本人的语速,然后再模仿她的语速来配音——还要记住她的面部表情,你的配音也要有同样的感情起伏。”
“啊,我一定尽全力。”艾达说的很是信心十足,但她其实心里却在对自己的记忆力质疑着。
电影片段被投射在了艾达所面对的白墙上,屋角的扬声器传出了沙沙的噪音。
影片中,是一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少女的中近景。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说道:“为什么这些女仆就从来就不能替我挑好称心的饰品?她们肯定都是弱智!”
艾达立即明白了需要他人配音的原因:这位少女演员长相如上等洋娃娃般精致,但却有着一副沙哑、含混且刺耳的糟糕嗓音。
影片被定格了,坐在一角的珊娜说道:“好,艾达,先试试看这一句。要跟演员说话的速度完全一致。”
“为什么这些女仆就从来就不能替我挑好称心的饰品?她们肯定都是弱智!”艾达尽全力的模仿着演员的语速和语气。
“过于甜美了,这个时候要有些明显的盛气凌人。再试试看。”
“为什么这些女仆就从来就不能替我挑好称心的饰品?她们肯定都是弱智!”艾达让态度更加高傲凶狠了一些。
“不不不。”珊娜摇着头说道:“也不需要如此的做作。咪瑞从小锦衣玉食,那种盛气凌人是自然而然的。你听上去却像是用专横跋扈掩饰心虚的冒牌富家千金。再来一次。”
“为什么这些女仆就从来就不能替我挑好称心的饰品?她们肯定都是弱智!”
“得,没什么太大改变。你好好再仔细想想。”
“我……”艾达为难的说道:“我感觉给这个角色配音的确就是在冒充富家千金……我不知道真正的富家千金该怎么说话。”
“你不是女仆么?是在个什么家庭?我猜会雇佣你这个长相如此齐整的女孩的家庭肯定不会普通。”
“已经过世的先生是律师和商人,夫人是舞蹈家。”
“那的确算是上中层,基本接近锦衣玉食。那么,你主家有没有女孩子?”
“有位小姐。”
“想想她平时怎么对你说话的。”
“她……她一点都没有盛气凌人,我做错事她也从来不责怪我……”说到这里,艾达心里一热,她恨不能现在就赶紧去跟安妮小姐见面。
“啧……”珊娜托起下巴说道:“这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你去做工肯定比别的女仆舒服,但现在可不太好给你找参照物了。”
“呃……”艾达开始担心由于无法把握好语气,自己连第一句台词都没录成就被赶走。
不过一个念头电光火石的迸发在艾达的脑海中,她问到:“珊娜女士,如果一位小姐平时给人的印象是冷漠挑剔,但其实她是个热情且非常有同情心的人——这可以作为参照物么?”
“唔?”珊娜沉思了几秒之后说道:“试试看。”
“为什么这些女仆就从来就不能替我挑好称心的饰品?她们肯定都是弱智!”艾达这次完完全全是在复制艾丝玛·希尔沃的语气——没错,她就是艾达口中那位看似不易接近但实际却善良又热心的小姐。
“哈!”珊娜立即拍了拍手,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但你的语速快了,这会对不上演员的口型。慢一点,再来一次。”
“为什么这些女仆就从来就不能替我挑好称心的饰品?她们肯定都是弱智!”
“盛气凌人的感觉又弱了。再来。”
“为什么这些女仆就从来就不能替我挑好称心的饰品?她们肯定都是弱智!”
……
艾达根据珊娜的意见反复说了二十几遍这句台词之后,珊娜终于竖起大拇指说道:“记好这次的感觉,正式录音的时候就这么说。”
“啊?刚才都一直没有录音么?”艾达懵了。
“录音蜡盘很贵的,哪能随便浪费。我们必须要把当下的每句台词都练好之后才能录音。”
“哦……好的……”艾达现在意识到,这配音工作大概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现在我们准备练习第二句。”珊娜按下了放映机上的按钮。
影片里的少女皱着眉头说道:“所有人都是弱智,都什么时代了,还要靠无聊的家庭舞会来为我挑丈夫。”
影片再次定格,珊娜说道:“这句话感情更复杂一些。咪瑞一向厌恶自家举办的舞会,因为她的父母都非常保守且认为故作朴素是美德,所以他们举办的活动跟时髦与奢华无关,这让咪瑞非常嫌弃,但这次她却在认真打扮,因为虽然舞会本身丝毫不讨喜,她青睐的男人却是父母邀请的宾客之一。咪瑞现在心情不好,一方面是抵触家庭舞会本身,另一方面是担忧自己性格内向的心爱之人在舞会上的表现不佳没有获得她父母的关注,最后却让某个社交能力强的不知什么陌生人成为了父母心中她未婚夫的人选。”
“哦……”艾达的脑袋又开始嗡嗡响了——为什么有钱人的生活要如此复杂啊。
“来,说台词。”珊娜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所有人都是弱智,都什么时代了,还要靠无聊的家庭舞会来为我挑丈夫。”
“不对,不对。”珊娜不住的摇头。“艾达,你认真点。我刚说了这句台词情感复杂,你怎么又用跟上一句相同的语气呢?好好思考一下,分析这句话背后的故事。我给你三分钟。”
“好……”艾达额头渗出了汗珠——她再次确定,听上去简单的配音其实可真难啊。
珊娜点起了一支卷烟,艾达在绞尽脑汁的思量怎样才能符合要求。
然后,录音室的大门被急促的敲响了。
“上帝!”珊娜腾的站了起来,抱怨道:“说了多少次这门口也该装个唱片公司录音棚那样的红灯,结果就是没人理会。这要是真的在正式录音,大家都来敲门,那还录个屁。”
艾达虽然并不真正明白现在该做什么,但她还是基于经验和本能问道:“要我去应门么?”
“劳驾了。”珊娜手里夹着烟卷说道:“顺便告诉他们,现在正在录音,有事以后再说。”
艾达二话不说赶紧疾行至录音室的大门口。
门开了,艾达面前站着的是一位比她个头略矮一点点的混血少女——大概父母双方是盎格鲁人和远东人:她的五官排布更接近远东人,但却有着暗金色的头发和黄绿色的眼睛。
“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女的眼光中警惕性十足。
“我……我是新来的配音员。”艾达本想直接把珊娜赶人的话转达,但在少女的气势压制之下,她不由自主的变成了被责问的一方。
“给谁配音?咪瑞?”少女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是的……咪瑞……”
“哈。”少女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就是咪瑞,所以让我进去。”
艾达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定睛一看,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大概与她同龄的女孩还就真的是电影里的咪瑞。
只不过,电影里的咪瑞身穿精致的礼服而面前这位衣饰却像极了艾达所居住的厂区内的娘们儿。
艾达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做,就被少女使劲的推了个趔趄。
“拜托,别一直挡道。”少女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想给咪瑞配音,难道还拒绝接受咪瑞本人的意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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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受你的意见,亲爱的。”杰茜卡·观步把姿势从躺卧变成了跪伏。
“还是小心点好,不能把肚子里的孩子压坏。”德鲁·朱动作柔和的从后面进入了杰茜卡的身体。
杰茜卡自己前后运动了起来,说道:“但我不太喜欢这样。”
“因为跪着不舒服?”
“不……因为做爱的时候看不到你的脸,我亲爱的。所以我最喜欢的还是面对面。”
“但也不能每次都让你在上面啊,那样不是更累么。”
“可我觉得在上面很有成就感……当然啦,亲爱的,只要是和你做爱,怎样都行。”
“十天前,我还完全不敢想这就是我未来的生活……杰茜卡宝宝,我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嘞。”
“呵呵……老实说,是不是当初在空军夏令营的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
“这我不是早就承认过么……”
“再承认一次。我就要你反复的告诉我你很早就在喜欢我。”
“是啦,我的‘长姓氏小姐’,我当然是六年前的那个在天上飞的夏天就已经深深的被你迷住了,此后我的脑子里就全是你。”
“唉……我现在觉得我更该去探望下可怜的路易莎了……我也许不该一天都不让你离开我。你该回家看看了。”
“我不回家路易莎只能更开心。”
“我不信。”
“真的……”小腹撞击着杰茜卡弹性极佳的臀部的德鲁苦笑着说道:“她的每次情绪崩溃都是我引起的,我也经常被她赶出家门。”
“好吧,不说这个了……”杰茜卡回过头,笑眯眯的问道:“亲爱的,有没有算过这些天以来我们做了多少次爱?”
“呃?”德鲁一愣,说道:“还真没专门去记次数。”
“我记得。”杰茜卡舔起了嘴唇。“二十四次,最多一天我们做过六次。”
“嚯,听上去好疯狂。”德鲁俯下身去吻着杰茜卡光洁的脊背。
“不够疯,我们还没在室外做过呢……”
“那现在去疯一下吧,我们去甲板上好不好。”
“好的很……”
杰茜卡立即就光溜溜的跑出了卧室,跑出了船舱,来到了“北方美人号”的前甲板上。
德鲁很快就赶了上来。
杰茜卡扶着船头的栏杆,把臀部高高翘起;而德鲁马上就非常默契的接续起了两分钟前的运动。
“我要大声叫了。”杰茜卡说道:“好奇怪,越是在户外我越想叫的大声。”
“叫吧,宝宝,我们唯一的听众就是大海。”
杰茜卡接下去真是一鸣惊人,她欢愉的咏唱几乎盖过了海浪拍击船壳的声音。
德鲁的冲击有力却不粗暴,完全是恰到好处的在给杰茜卡带来没有瑕疵的快感。
这对热恋中的男女在甲板上尝试了各种姿势,不过这次却并没有玩很久——因为他们都感觉到太冷了。
德鲁最终匆匆把种子喷洒在杰茜卡体内,然后两个人紧紧抱着嘻嘻哈哈的跑回了船舱里。
德鲁放满了一浴缸温热的洗澡水,然后和杰茜卡一起泡了进去。
他们相互给对方清洗着私处,结果不可避免的又同时产生了兴致。
然后就是又一次交锋,洗澡水被弄得满地都是。
结束之后,杰茜卡格格笑了起来,说道:“今天晚上我不能再挑逗你了,我真的已经把你榨干了。我感觉到你这次几乎什么都没射出来,今天再继续下去你怕不是只能射血了。”
“是啊……”德鲁抚摸着杰茜卡湿漉漉的头发说道:“还是要留着我一条命,你得慢慢享用我。”
“你太美味了,亲爱的。”杰茜卡紧紧环住了德鲁的腰。“我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停不下来的想要跟一个男人欢爱。”
“不想听你从前如何,宝宝,因为我想骗我自己,我是你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好嘛……”杰茜卡目光柔媚的说道:“你就当是我的第一个爱人好了。之前那些,我统统都已经忘掉了。”
这句甜言蜜语说完,杰茜卡的心里抖了一下——她真的已经忘了冯恺了么?这几天她的确没有一分一秒想念过这个自己在几天还认真计划过跟他的未来的同居生活的男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把他抛在了脑后。
德鲁开始热烈的亲吻杰茜卡,杰茜卡立即驱离了心中的杂念,积极的响应着新得的爱人。
不过很快杰茜卡就推开了德鲁,她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再吻下去又要开始一轮了。我说好了今晚上不再压榨你了。”
“那我们出去玩吧。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过酒吧夜总会了。”
“是哦……每天就只是在船上不停的做爱,嘻嘻……那么去哪?锦缎玩偶?”
“总去锦缎玩偶,有些腻了,我们换一家。也在橙树区,离锦缎玩偶不远,最近换了主人,据说增添了些有趣的东西。”
“就是它了。”
两人立即开始行动:德鲁用价格昂贵的新式电吹风机让杰茜卡的头发快速干燥,然后杰茜卡进行梳妆打扮。
杰茜卡这次不想让人看出她的身份,于是她选择了时髦却不算贵重的裙子和饰品——这些东西杰茜卡原本是觉得好玩一时兴起买回来的,之前从来都没打算穿戴它们,因为不够高档。
现在不管怎么掩饰,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也终究是不能完全藏住了,杰茜卡倒是并不很在乎。
当一个多小时以后,杰茜卡和德鲁终于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时,德鲁一下车就惊呼了声:“嚯,几天没来,居然连名字都改了。”
杰茜卡看到这栋颇有些加勒比风格的建筑上挂着醒目的“巴比伦”几个字。
“这名字好。”杰茜卡说道:“一看就知道是个纵情享乐的地方。”
走进“巴比伦”内部,乍一看跟任何其他夜总会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很快杰茜卡就发现了从未见过的景象:这里的女招待都穿着紧贴身体、有着光亮金属质感的银色制服,而且她们的眼影和嘴唇也都是银白的,而她们的发饰都是各种尺寸的齿轮。
“好有趣的装扮。以前也是这样吗?”杰茜卡问道。
“不……以前她们的制服就是普普通通的短裙。现在的变化好大。”德鲁回答说。
一个女招待迎了上来,对杰茜卡和德鲁说道:“先生、小姐,晚上好。人形机器四十一号为您服务。请问两位有没有订位?”
“人形机器?”杰茜卡讶异的问道:“你真的是机器?”
“呃……”女招待低声回答说:“不是,但我们要装作半人半机器。”
“这可太好玩了。”杰茜卡兴趣盎然了起来。
德鲁说道:“我们没有订位,麻烦你帮我们找张桌子。”
“没问题。”所谓“人形机器四十一号”麻利的说道:“请跟我来。”
刚一就坐,德鲁又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一台‘万能答复机’,在哪呢?”
“就在那边的红色房间里,先生您想用一下那台机器?”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很想见识。”
“当然可以,答复机本来就是为来宾服务的。请再跟我来吧。”
“人形机器四十一号”把杰茜卡和德鲁带到了红色房间跟前,为他们打开了门。
德鲁一走进屋子就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这东西!”
“这是什么?”杰茜卡好奇的盯着那貌似中型管风琴的机器。
“这是电动分析机……但是我没有见过的型号。”
“原来这就是分析机。”杰茜卡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可分析机不是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嘛?”
“旧式的分析机的确更大,因为是蒸汽驱动的。”
此时“人形机器四十一号”插嘴说道:“看来两位对答复机很熟悉,我想就不需要我介绍该怎么用了吧?”
“需要,因为我没用过这个具体型号。”德鲁走到分析机跟前查看了一番之后问道:“为什么看不到输入打孔卡的地方?我要怎么提问题?”
“人形机器四十一号”回答说:“答复机不需要打孔卡。”
“那用什么输入?”
“这个。” “人形机器四十一号”指了指一副打字机键盘。
“这?我直接用打字来询问?”
“是的,按下主题单词的首字母即可。”
“只需要一个字母?可很多问题并不能用一个单词来代表啊。”
“呃……答复机还在成长之中,目前只能回答天气、日期、时间和地点,以及……算命。”
“所以我想知道现在的时间,就按一下T键对么?”杰茜卡已经把手指放在了键盘上。
“是的,小姐。”
杰茜卡摁了下去,机器内部响起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
大约两分钟以后,答复机——或说分析机——正面弹开了一扇小窗,里面是一套类似翻转记分牌的装置。
这里所显示的是:1:12AM。
“哇啊啊,真的告诉我时间了诶。”杰茜卡兴奋的举起了双手,不过很快她就说道:“可我如果抬起腕子看表根本不需要怎么久啊。这机器告诉我的也是落后的时间——真是没什么用。”
“但想是实现整个流程可一点都不简单。”德鲁说道:“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跟机器对话已经是当下最先进的技术了,以后分析机肯定会比你的腕表好用的。”
“好嘛……”杰茜卡挽住德鲁的手臂语声娇媚的说道:“那我们玩玩算命吧。”
“好。我先来。是按F么?”
“是的,F。” “人形机器四十一号”答道。
又是一阵齿轮转动,又是差不多两分钟的等待时间——不过这次答案出现的方式不一样了:并没有弹开另一扇小窗,而是一张四边有着精美图样的卡片落在了打字机键盘右侧的托盘里。
卡片上有优雅的花体字印着:“飞鸟最了解大地。”
“诶?”德鲁茫然的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杰茜卡答道:“这是一句古代谚语,意思是只有离得足够远,你才能对一个人产生真实完整的认知。”
“不通,不通。”德鲁摇起了头。“如果这意思是说要我离你远一点,我就认定这是胡说八道。”
“呵呵……”杰茜卡嫣然笑道:“我们之前已经离得足够远了,所以已经完成的任务就不需要再做一次啦。那么该我看看它能给我吐出个什么卡片来咯。”
杰茜卡按下F键,然后她得到的是……“人不经历痛苦的变革,就不会迎来美好的未来”。
看着这两行字,杰茜卡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
痛苦么?她当然痛苦。
那一通电话,冯恺突如其来的责难,然后就是仿佛早就计划好的分手宣言——冯恺那天到底真正说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留在杰茜卡脑袋里的就只有一个概念:你这个荡妇给我滚蛋。
杰茜卡实际上并不觉得“荡妇”是绝对的贬义词,甚至她坚信就是因为她身上有这股子不管不顾的荡妇气质所以才能成功将冯恺——这个从来都供其享乐的女性唾手可得的万人迷——纳入囊中。
不过话说回来,杰茜卡不由得开始思考,眼前的德鲁又到底是喜欢她的什么特点呢?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妩媚迷人?
抑或是同样认为她是个容易得手且可以玩的尽兴的荡妇?
不管原因是哪个,杰茜卡都觉得以此为出发点产生的爱情不会长久,但……她真的想要跟德鲁长久么?
杰茜卡真想这台号称“万能”其实却更像个大玩具的“答复机“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杰茜卡再次按下了F键,而“人形机器四十一号”赶紧说道:“小姐,连续算命可就不准了哦。”
“我明白。”杰茜卡看了看德鲁——他正皱起眉握着下巴努力的思考着什么。
又一张卡片弹出,上面写着“我们存在,只因为耶和华没有在第五天就停歇”。
“这……”杰茜卡一头雾水。她盯着卡片看了足足两分钟,然后喃喃的说道:“这是提醒我要坚持么?”
“哈!”德鲁突然兴奋的以拳击掌。
“欸?”杰茜卡吓了一跳,这一瞬间她以为德鲁看穿了她内心的活动——她刚刚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段新收获的爱恋尽可能的延续下去。
两人都有已婚配偶,所以这关系肯定是不道德的;然而,见识多了所谓上流男女之间的苟且之后,杰茜卡却已明白,在这个层次的圈子里,如果要做情人,那反而要双方都有家庭才能稳固。
杰茜卡又望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德鲁——她在期待他将要说出一句验证他们俩心有灵犀的话。
但德鲁这回罕见的让杰茜卡失望了,他在沉思许久之后说出的是:“我大概明白这机器的运行原理了。”
“哦?是什么?”杰茜卡其实一点都不想了解什么原理,但她秉承着刚刚定下的要尽全力维持的准则——坚持。
而以杰茜卡看来,坚持的基础就是对爱人的那些特殊兴趣不能忽略或嫌弃。
德鲁兴致盎然的说道:“本质上,还是一台标准的分析机。这东西自从快一百年前被设计出来之后,原理就没变过。运算能力在不断提升,体积在不断缩小,但基础架构却始终如一。”
“继续,我听着呢。”杰茜卡开始对德鲁散发倾慕的目光——基本是出于真心诚意而不是刻意恭维,因为德鲁的确在电动机械方面精通至极。
得到鼓励的德鲁接着说道:“这台分析机的输入端还是靠打孔卡,而输出端嘛……说到底也是纸带,但设计者动了些脑子来让一切看上去更加奇幻。这所谓算命功能不过就是随机选取储存的某张卡片丢出来。”
“所以这设计者就是个类似江湖骗子似的家伙?”杰茜卡说道。
“不,他是位技术高手。通过打字机键盘输入指令这是咱们的顶级科学家正在努力的研究的东西,而有能力随机选取卡片更是难上加难。”
“随机?”杰茜卡不太愿意相信被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两张卡片只是“随机抽取”的结果。
“仔细看着,宝宝。”德鲁使劲敲了下F键。
德鲁这次拿到的是“如果你的父母生活难以幸福,你就也很难获得幸福的婚姻”。
德鲁大笑了起来,说道:“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们还没想清楚这夫妻生活到底幸福还是不幸福就是一齐挂了,所以这答案对我有屁用。“
“我刚才提醒过,一天算命超过一次就不准了。“人形机器四十一号”悠然说道。
“嘿。”德鲁·朱只用冷笑理会——那之后,他不停的按F,结果收获了一厚叠卡片。
“宝宝,看。发现什么没有?”德鲁把这一大堆卡片抱起一张张的展示给杰茜卡。
杰茜卡在翻阅过一遍之后说道:“很多重复的?”
“没错。根据这个重复率来看,这台分析机里面存储的卡片也就十个种类左右。每次有人按下F,机器就随机在这十种卡片里选一张发出来。反正算命本来就是玩弄语焉不详技巧的把戏,所以人们拿到语句狗屁不通的卡片之后也会硬跟自己的经历联系起来……不过,还要重复一次:从分析机本身来说,能有这样随机挑选的能力已经是先进到近乎魔法了。当然其架构应该还是与其前辈没有分别:打孔卡输入,纸带输出。我们按下这键盘上的按键之后,机器内有个装置就会制造一张打孔卡然后输送给分析机的核心。分析核心对打孔卡进行解读之后,就将纸带输出给另一个装置,而这个装置会随机挑选一张命运卡片给我们看。”
“然后输出装置不止一个对不对?每个负责具体的问题回答。”
“大概是。宝宝,你按一下W。”
杰茜卡照做,然后很快“答复机“就送出了一张写着“多云”的卡片——与算命得到的卡片看上去区别明显,因为天气卡片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纹样,就只干巴巴的摆着个单词。
“瞧,这肯定是另一个装置送出来的。”德鲁抓起那卡片说道:“我不认为目前分析机可以有能力命令同一个装置在几类不同的卡片里挑选出它需要的那张。”
杰茜卡说道:“似乎这台分析机也没那么先进。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曾经说过,内务部的分析机可以回答某些问题。”
“内务部分析机的主要职能是统计数据。”德鲁带着几分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说道:“要想让内务部那台蒸汽分析机回答问题,那需要使用特殊手段。而我们眼前这台就完全不同:虽然看上去基本功能差不多,但想要具有如此简单直接的输入输出方式,对分析机来说,那可完全是进入了新时代。从按下按键到得到答案,这短短的一两分钟之内,分析机需要做出一系列复杂的举动——不容易,非常不容易。分析机过去不好用并不是说这个发明本身很蠢。不好用的根本原因就是输入与输出信息的方式对人类来说太没有直觉性。换句话说,就像是让你去对一头鲸鱼下命令,你不知道该怎么让它理解你的语言,而它对你的回应你也完全听不懂。可你瞧,如果我们找到了与鲸鱼沟通的有效方法,那一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想想看,我们就不需要制造很多军舰了,我们可以直接征召鲸鱼加入我们的海军!”
“唔……”杰茜卡点起了头。“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说,要想让机器发挥出全部潜力,那必须要保证你能清晰且有效的与机器进行交流——否则,无论机器本身多么先进,那也都是一场空。”
“非常正确。宝宝你可真聪明。”德鲁拉过杰茜卡,吻了她的面颊。
那位女招待——“人形机器四十一号”——此时就很不自在了,她冷着脸问道:“两位是否已经可以回到餐桌旁了?”
“是的是的,我们回去吧。”对这台“万能答复机”已经失去兴趣的杰茜卡说道。
“人形机器四十一号”送上了酒水单,杰茜卡想都不想就点了“大都会”——因为这种鸡尾酒其实只有少数夜总会能提供。
德鲁却说:“宝宝,我们说好了每天只喝一杯酒。你今天已经喝过了,所以不该再喝了。”
杰茜卡最讨厌旁人劝阻她喝酒,但德鲁就不一样了。这几天跟德鲁在船上住在一起,其实经常被他纠正对胎儿有害的错误习惯,不过杰茜卡没有任何的反感,反倒觉得自己是在被细心宠爱着,一直甜滋滋的。
杰茜卡娇笑着说道:“好嘛,我说话算数,不要酒了。给我来杯帕斯菲奇亚黑珍珠葡萄汁好了。但你嘛,亲爱的,你也得陪我不喝。”
“我当然不喝啊。我要杯柠檬茶。”
“人形机器四十一号”离开了,德鲁和杰茜卡立即迫不及待的嘴对嘴吻了起来。不过杰茜卡很快就后撤了,说道:“毕竟这里什么人都有,你的交往甚广,很容易遇到熟人,所以我们最好别太嚣张。”
杰茜卡的做法是明智的,因为很快就有人来给德鲁打招呼了。
这是个年轻的远东男人,穿着很是讲究,看上去有些油头粉面的感觉,但长相与德鲁有着云泥之别。
他自我介绍说是德鲁的客户、国立政治与法律大学的在校生提摩西·林。
德鲁告诉他杰茜卡也是他的客户,名叫迪亚兹小姐——杰茜卡惯常使用的化名。
提摩西打量了一番杰茜卡,大概从她今天穿的衣服来判断她不像是个很富裕的人,所以对她不怎么热情,倒是和德鲁相谈甚欢。
两个男人谈论好一阵子音响器材之后,提摩西说道:“巴比伦用的机器都是全新的,我猜也是你卖给他们的吧。”
“唉……”德鲁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我今年最受挫败的经历。尽管我很努力的把我们的系统介绍给巴比伦的主人,但他最后却选择了泰丽缪斯。我不知道泰丽缪斯的推销员是怎么把我打败的,无法理解……”
“居然是泰丽缪斯!”提摩西讶异的说道:“不是都知道他们的产品容易坏么?而且这家公司都处于倒闭边缘了,买他们的东西以后谁给修?”
“是啊。”德鲁颇有些义愤填膺的说道:“所以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算了,算了,也不缺这笔生意。德鲁,今天这里有个潜在的大客户,我认为你该去认识他一下。”
“哦?是哪位?”
“我的堂叔。”
德鲁眼睛立即就瞪圆了,说道:“林先生居然来这里了?”
“是的,他也不是个纯粹的工作机器嘛,娱乐也是必须的。他在棋牌室打麻将呢。”
“那……”德鲁犹豫的目光转向了杰茜卡。
杰茜卡立即善解人意的说道:“你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喝饮料听音乐也没问题。”
提摩西说道:“也许我可以把跟我来的那位学妹叫来陪迪亚兹小姐,如果小姐愿意的话。”
“好啊,我喜欢交新朋友。”杰茜卡很是好奇这个油头粉面的青年带来的女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那就稍等。”
提摩西很快就带着一个姑娘回到了杰茜卡和德鲁面前。
杰茜卡一看到这姑娘就想笑——倒不是因为她的长相滑稽而是杰茜卡一眼就看出来她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帕拉波”但却未得要领:发型和妆容都不对,裙子是已经被杰茜卡抛弃的收腰旧样式,丝袜的颜色像是修女用的,而深色的丝袜外面居然套着一双露脚趾的凉鞋——这可真是土气的搭配。
当然,这姑娘还算比中人之姿要稍漂亮一些,这让杰茜卡不至于懒得跟她说话。
“这是我的学妹陈小姐,我们的系花,未来的女政治家。”提摩西介绍说。
“叫我明妮就好。”姑娘很有礼貌而热情的说道。
“我是杰茜,很高兴认识你,明妮。”杰茜卡站起来拉了拉明妮的手。
提摩西拉着德鲁走了,明妮落座之后大大方方的说道:“杰茜,像你这么美的姑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
“但我却不知道当大学系花是个什么滋味。”杰茜卡从手袋里拿出两支卷烟。她把其中一支递给了明妮,而明妮看了一眼就惊喜的说道:“这就是‘美梦一号’么?”
“是的。”杰茜卡用雕饰精巧的打火机替明妮和自己点着了卷烟,然后说道:“那首《最后的圣诞节》里唱到的‘美梦’指的就是它。”
“那歌词里的‘贝津舞’又是什么?”
“上加勒比起源的舞蹈,近似伦巴,是‘帕拉波’之中目前最流行的舞步。”
“呃……我完全不懂该怎么跳。”明妮仿佛很是羞愧的模样。
“我……”杰茜卡本想说“我教你”,但却又立即想起今天打算尽量不引人注目,于是就硬生生改成了“我也不会跳,所以我也不是个合格的帕拉波。”
明妮把卷烟在嘴边沾了沾,说道:“我其实至今都不知道‘帕拉波’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虽然杰茜卡也已经记不住为什么会使用“帕拉党”和“帕拉波”这两个奇怪的词,但她却很有欲望给明妮讲述下她自己是怎么把一时兴起的玩乐变成了席卷全马丁波利斯的潮流——不过,还是基于不引人注目的需求,或者说是基于伪装成普通年轻姑娘的快感,杰茜卡最后只简单的回答了句:“这是成田梦自己创造出来的。”
“啊……成田梦。我听说‘美梦一号’也跟她有关对么?”
“是的,‘美梦一号’本是第一烟草公司根据成田梦的口味为她定制的卷烟,只卖给她。后来因为第一烟草不小心生产了太多,成田梦本人根本用不完,所以旁人也可以通过特殊渠道买来享用。”
“唔……”明妮呼出淡淡的一股白烟,说道:“成田梦真是个传奇般的女人。她明明已经很多年不拍电影了,但却依然那么的声名赫赫。”
“她……她现在正在拍新电影。”杰茜卡此时的心里话却是:那么多有钱有权的男人仰慕或追求成田梦,她怎么可能会不一直声名赫赫。
杰茜卡从来就很自信的认定自己比成田梦更年轻漂亮,但她却也明白,她对男人的吸引力和阿姨辈的成田梦比起来可差远了。
“她的新电影是什么?没看到有相关新闻……”明妮认真的问道。
“我不知道名字。”杰茜卡这次没有说假话——也许成田梦跟她提过新电影的名字,但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愿不是那部可能会惹大麻烦的……”
“什么?”杰茜卡有些摸不着头脑。
“呃……”明妮羞愧的说道:“我也没记住片名,只是上舆论管理课的时候,教授说新海岭现在过于无拘无束,什么都敢拍,以后肯定要被整顿。他举出的例子就是一部正在拍摄中的电影,但名字和细节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因为……呃……那个时候我在偷懒打盹。要知道,舆论管理课是最无聊的。”
明妮说完,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就是这样几乎毫无意识的一个小动作,瞬间却让杰茜卡心中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阵酥痒。于是她说道:“不能就一直在这里干坐闲聊吧,这里有没有可以两个人玩的游戏?”
“有……双人弹子机,飞镖,桌球。”
“桌球。你会打吗,明妮。”
“会……不过是偷学的,我父亲说这是绅士游戏,女孩子完全不该碰。”
“哈!”杰茜卡爽朗的笑着说道:“跟我爸的看法一致,但偏偏我就是喜欢打桌球。”
“那就去打桌球吧,我还是个过得去的对手。”明妮也笑了——带着十足的自信。
“没问题,走。”
这对年龄相仿的姑娘相互挽着胳膊,准备朝台球室方向前进,结果就在这时夜总会二楼的“超级贵宾席”方向传出了清脆的枪响。
第一声枪响其实并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大概是这种高档声色场所冷不丁响起枪声实在是习以为常:容不得一丝怠慢的顶级贵人们在争吵后会对天鸣枪示威这可是传统技能。
但这回大概情况不同。在那第一声枪响之后,人们听到的不是大声争吵,而是更多、更密集的由热兵器发出的呯呯砰砰。
“巴比伦”内在之前一分钟内还全身心沉浸在享乐中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
杰茜卡想要拉着明妮加入奔逃队伍,但却发现如果她们两个女人冲出被桌椅隔绝的小空间之后就很很可能立即被撞到在地而后迎来不知多少人的无情踩踏。
杰茜卡干脆一咬牙从手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那柄小型手枪,同时又用力拽了下明妮,急匆匆的说道:“别慌,越是这时候越不能乱跑。”
身高和体重都明显低于杰茜卡的明妮被拉的一头栽进了杰茜卡的怀抱,然后满脸通红。
杰茜卡还未在意明妮的反应,她只是紧张想要看见潜在的敌人。
二楼的枪声不但没有停歇,却还越来越激烈。杰茜卡忙乱之中朝着不知什么角落扣下了扳机,结果她手中的火器发出的声音跟二楼传来的完全不值一提。
“小心,在这里火并的人手里基本都是军方的枪械。”杰茜卡故作镇定的提醒着蜷缩在她臂膀中的明妮。
“……”明妮此时还能用什么清晰的言语做出回应?
在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之后枪声戛然而止。
然后就是持久的宁静。
很快刚才还忙着逃命的众人没多久就又重启了享乐——毕竟“大人物们”在豪华夜总会手持先进军火打来打去根本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灾难,只要枪声一息,那就诸事平安。
“结束了?”明妮颤颤巍巍的问道。
“大概是。”杰茜卡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明妮——好家伙,这下杰茜卡震惊的发现长相严格来说只在及格线徘徊的明妮居然有着一种别具一格的性吸引力。”
两个姑娘对视两三分钟之后,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天生注定,她们居然不约而同的向对方递出了朱唇。
杰茜卡不过一秒就尝出来明妮的口红很廉价,但这并不是个问题,因为马上两人的舌尖就纠缠了起来。
杰茜卡立即开始明显的感觉到了下身的润湿,然而她听到了德鲁·朱的呼唤:“宝宝,你在哪?”
杰茜卡赶紧把明妮推离自己,拿出训斥子爵府“夏宫”那些个从来都不尽职的女仆的嘴脸说道:“刚才我什么都没做,明白?”
“明白……”脸色潮红的明妮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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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才的亲吻什么都不算,明白?”这位嘴里叼着烟卷的混血少女说道。
“明白……”这是艾达·温特绝望的回答——她本以为真的只给电影配音不会涉及任何不道德的行为,结果她却被她所配音的角色的演员给强吻了。
“知道我的名字么?”少女斜眼看着艾达。
“咪瑞……”
“傻子。那是电影里角色的名字。”
“可你一直跟我说你就是咪瑞。”
“妈的……”少女啐了口痰之后说道:“这是我在电影里演绎的第一个角色,结果所有人都把我和咪瑞划等号了。但我怎么可能是咪瑞……妈的,好吧,我平时的确已经习惯把自己当做咪瑞了。”
“咪瑞也是个可爱的名字。”艾达尽量持正面态度的说道:“白原导演告诉我,这个名字来源于东岛秦语里的‘未来’。未来,尽管不确定,但还是值得付诸美好畅想的不是么?”
“可这根本不是我的名字。嘿,艾达,你秦语水平如何?我指,对那些方块字的掌握程度。”
“一点点……”
“好,我告诉你,我的本名是白婧,我敢赌一万简尼,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个‘婧’字怎么写。”
“我输了……真是不知道。我曾也有个秦语名字,叫做……呃……‘文霭娣’——我完全记不得那三个字该怎么写。”
“让我试试看。”混血少女抓起了手边的铅笔和纸条。
她写了一串令艾达看上去头晕眼花的方块字,但却也让艾达终于找到了自己那个遗忘已久的秦语名字。
“就是这个!一点没错!”艾达兴奋的拍起了巴掌。
“你们老师真是跟你有仇,居然给你找了笔划如此复杂的两个字当名字。”
“呃……”艾达这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小学时的秦语教员的确一直板着脸,但却从来都是实际上最照顾她的老师,因此她可不舍得恶言相加。
“那么我也该告诉你我的所有的姓名了:在新海岭,我叫爱芙蕊·怀特;在那一周去不了一两次的学校,我叫白婧;在家里,我又被兄弟姐妹称作JJ。喝,怀特……这个既假又真的姓氏让我一直觉得我像是我老爸的好朋友的骨肉。”
艾达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白’跟‘怀特’本就是同一个意思吧……”
“正确,但总感觉很怪。就像你不能说姓‘黄’的跟姓‘叶楼’或‘阿玛里洛’的人是一家吧。”
“是哦。我妈妈姓‘萨莫’,但我也不能说她就等于是姓‘夏’。”
“嘿,艾达。” 爱芙蕊·怀特——或白婧——用燃烧的烟头指了指艾达说道:“妹子,你可真好玩,我又想亲你了。”
“呃……”艾达不由自主的缩起了脖子——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跟同性接吻。
“逗你玩的。” 白婧弹飞了还剩一半的卷烟,问道:“艾达,想不想见识下凌晨三四点的宪法广场?”
“大概就是漆黑一片吧……能看到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白婧拉起艾达的手就向摄影棚大门跑去。而出门之后,转过一个墙角,两个少女来到了一台银灰色的小型蒸汽车跟前。
白婧利落的拉开了车门,对艾达说道:“上去。”
“司机不在?”艾达盯着空荡荡的驾驶座。
“我就是司机。” 白婧跳进了车厢。
座椅散发着崭新皮革气味的“胜利726”在马丁波利斯的大街小巷横冲直撞,什么单行道什么交通灯完全对它来说都没意义。
艾达可是被吓坏了,她不得不问道:“爱芙蕊,你这么开车没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现在交通宪兵们都在睡觉呢,就算是大白天,他们也不敢动我。”
“因为你是有名的电影演员?”
“因为……呵呵,算了,当我纯粹吹牛吧。” 白婧做了个鬼脸。
在这样不顾一切规则的抄近道之后,少女们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到达了辛兰共和国的核心——宪法广场。
艾达惊奇的发现,这可真不是漆黑一片;相反,广场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灯光。
待到走近,艾达才知道,此时的广场已经几乎变成了一个嘉年华会:五花八门的摊位令人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行人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夜行妖灵。
“没想到吧,凌晨的宪法广场可能是全国最自由的地方。” 白婧又点上了一支卷烟。
“看那边。” 白婧指着一个尺寸较大的帐篷说道:“那里是表演活春宫的小剧场——经常还有同性之间欢爱的节目哦,有趣吧。”
“这……”艾达真是一听白婧提及那些“未成年人不宜”的话题就觉得紧张。
“别担心我会拉你去看活春宫。” 白婧轻笑着说道:“要看也不在这里看。这里的演员都太丑了。谁想看铁匠操农妇啊。”
“但我们……看这些……也是非法的吧。”
“非法,肯定非法啊。不过这就有趣了,十五岁就可以合法表演活春宫,但要想看却得等到十八岁——是不是很荒谬?”
“是哦。”艾达说道:“十五岁就能注册成为妓女,但要想结婚却至少需要十七岁……这好像也挺不合理的。”
“所以……”白婧眨着眼睛说道:“艾达你现在就想结婚了?”
“不不不……”艾达使劲的摇着头。
“哈哈,去吃点东西吧。” 白婧又拉起了艾达的手。
她们在一个不停散发着热烈的肉香的摊位前停下——这里正在炙烤着滋滋冒油的仔鸡。
白婧要了两只,而已经又饥肠辘辘的艾达拿过烤仔鸡就立即撕下一块塞进了嘴里。
结果,调料太辣了,艾达咳嗽了好一阵子之后又不得不像只小狗一样伸出舌头散热。
白婧笑眯眯的看着艾达,然后突然说道:“你太可爱了,我要你吻我。”
“你说过你不再……”艾达向后退了半步。
“瞧把你吓的。好了,不拿这种把戏折腾你了。放心,我不是同性恋,我有男朋友的,你呢,你有男朋友么?”
“我……我有过……现在没有。”艾达这是实话实说。
“唔……你当时爱他么?”
“还是挺喜欢的。”艾达想起了跟她谈过恋爱的约翰·韦伯,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艾达此时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嫁给他了。
“我也挺喜欢我的男朋友的,但说不上爱他。我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但我却永远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唔……”
“想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么?” 白婧又忽闪起了眼睛。
“这个不必告诉我吧……”
“但我就想说出来。他叫乔治,比我大很多岁,他太有魅力了,不过我明白他是个人渣,他甚至勾搭过我妈妈,但我就是爱他……没办法,请叫我爱的傻子。”
“好吧……”艾达只能不予置评。
白婧沉默了一阵,把一整根烟吸到了底,然后冷不丁指着远处说道:“看到那颗金色的大星星了么?”
“你是说……人民宫顶上那颗?”
“正是。艾达,我问你,你知道人民宫是拿来做什么用的么?”
“小学的课本上说,人民宫是免费让国民举行活动或展览的场所。”
“理论上是这么回事,但其实人民宫里面现在开放的只有一个展厅和一个宴会厅——还只是一年开放四次,而其余的部分全部都是空置的。”
“那太浪费了吧……这么大一栋楼……”
“也不是完全浪费。走,我们过去瞧瞧你就知道了。”
白婧带着艾达一路直奔人民宫,而到了近前,艾达看到那层叠的台阶上与高大雄伟门廊下密密麻麻的躺满了人。
“现在才真实变成了‘人民’的宫殿。” 白婧说道:“这些都是流浪汉,他们每晚都会来这里睡觉。这里的位置很抢手,没有点本事还不配睡在人民宫。”
“因为这里……最舒适?”
“因为人民宫的那颗金星。流浪汉们认为被金星发出的光笼罩着可以让心中感到温暖——当然会是温暖了,你知道这颗星每天要消耗多少电么?很多,很多,据说够一家人用整整一个月的。”
“我已经好几年没用过电了……”艾达抬头看着那璀璨的金色巨星。
“但好景不长了,无论谁当总统,都会在上任后拆掉这颗星星。”
“因为太费电?”
“因为……得了,总说这些真是跟我爸一样无聊。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白婧拉着艾达跑回了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