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佛曰·不可说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0日 上午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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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万象缘生,皆因缘系。
他们都说,缘分是命中注定的。那你信命吗?
我不信。
站在教堂前,我愣愣看着雕刻精致的木门,右手在碰上门的那一刻微微颤抖。我深吸了口气,终于推开了门,缓缓步入。
教堂里原本不绝于耳的交谈声在门开的瞬间戛然而止,所有宾客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我身上。我没有心思去注意他们眼里的惊艳,只是傻乎乎地看着立在红地毯另一头的他,慌乱得双手不知应该放在哪里。
我抑不住满腔的欢喜,只能纵容心脏随着我与他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在胸口放肆狂跳。
今天的他 一身西服,在略微松垮的领口处打了领结,看似慵懒,举手投足间却充满气质。 对上眼时,他竟也同我一般害羞地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对方,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那狭长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无一不深入我心。
这便是我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少年。而今天,我就要嫁给他,做他的新娘了。
我从不信命,但也从未想过要逆天改命。
所以当看见他头顶上的那盏水晶灯饰往下坠,我想都不想就狠狠推开了他。
……
不管生了几世,我都活不过自己的成婚之日。
又回到了这里。我望向桥头残碑上三个鲜明扎眼的血字“奈何桥”,已经忘了自己这是第几次又来到了这里。
活了漫漫几十载,生了几世,人世间斗转星移,早已是沧海桑田,唯有这里始终恒古不变。
孟婆同往常般没让我喝汤,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瞧我。 我缓缓踱上了桥,也就索性坐了下来。赏着桥边盛放的彼岸花,忽地惊叹不已。
也许是因为我以往都是匆匆过桥,并未仔细留意;也或许是因为我每每来到这里,皆是过了花季,有叶无花,只见得细长的暗色绿叶密密麻麻长满桥边,甚是丑陋。
不曾想,这彼岸花盛放开来竟是如此绝艳。然而这嗜血的红太显眼,太出众,太易招人嫉恨,太热烈也太悲伤。我一时看愰了神,觉得这花竟同我有几分相像。
轮回几世,见过热闹,尝过 欢喜,最后回到原地仍是孑然一身。有叶无花,有花无叶,终是凄清悲凉。
忆起第一世,当初的我生在帝王世家,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出身尊贵,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在众人细心呵护下长大的,虽养出了娇脾气,但自小也还算懂事,没干什么令人操心的事儿。
然,我却在及笄那年遇上了他。
那时的他,在别人眼中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盗,窃家劫舍,杀人纵火都不眨一下眼。可我却从他那冰凉深邃的眸子里察出如浓墨般晕不开的悲凉。
后来我才知道,他年幼时家人遭贪官陷害,平反冤情不成反被灭门。而侥幸逃过一劫的他一开始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罢了。而后他也经常在遇上不公不义的事时拔刀相助,算是行了不少善事,却还是得不到世人理解。
他曾说过,在这世上只有我懂他。
于是我便不顾世间万人的目光,不惜一切代价,执意与他成了亲。不想从此便是万劫不复。
在我们成亲那日,在我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幸福的时候,那从小宠我惯我的父皇竟领人追到了山寨,逼我随他回宫。我不依,不知谁喊了一句“放火!”,我便与他葬身火海。我不后悔,只是难过自己竟连累了他。
不过说来也怪,自第一世我初入黄泉,到如今 轮回无数回,竟从来见不得他。
这一世,我因贪恋彼岸花的美,忘了时辰,迟了一步入轮回,十八岁再见他时,竟隔了十余来岁。这一世我抛开了所有面子,舍弃尊严,在他把新娘子迎上车前抢人。
生了几世还是第一次抢亲,所以我喝了酒壮胆,满脸通红地上了。
“你不能跟她结婚!”我来到他面前,仰头看他,手拉着他的袖子,倔强且蛮横。
“为什么?”他却依然如以前那样好性子,不燥不怒,还笑着问我。
“因为我爱你。”大概是酒精作用太大,我顿时失了理智,踮脚吻上了他。
一抹薄唇虽在前世也吻过,我却还是沉迷其中,舍不得放开。直到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皱着眉把我推开,我才彻底清醒。
“你醉了。”
“呵,那你瞧我这是为何而醉?又是为谁而醉?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可我不爱你。”
他这 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却宛若千斤砸在我心上,压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们说薄唇之人生来绝情,我也深知他性子一向决绝 冷漠。但我未曾想过他的狠心肠竟有一天会用在我身上。
我兜兜转转几十载,只为他一人。可如今他拒绝了我,他说不爱了。我所有的执著任性突然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之前待在一旁窃窃私语咒骂我厚颜无耻的宾客上前来拉开了我,然后把我拖了出去,还不忘顺道踹了几下。
我披着散发,狼狈地趴在地上,连对路奔驰而来的车也无力闪躲。反正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就这样结束一切吧!
突然 一个人冲了出来将我推走,就这样莫名奇妙地代我被车撞飞。
我心下一颤,睁眼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是了,推开我的人竟然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像发疯一样冲过去挤开所有人,跪在他身边。
不是说了不爱我吗?为什么还要舍命救我啊?
我伸手碰他,却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手直直穿过他的身体。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碰不到他?我怎么可能碰不到他呢?!
泪水瞬间喷涌而出。 我抬头望向身边那些围观的人,伸手去碰他们,亲眼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穿过我的手臂。 同样的我碰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碰不到!
怪不得每每到了黄泉,鬼差们一个个都像见不到我;怪不得我不必同其他魂灵一样喝孟婆汤然后按时入轮回;怪不得我入了轮回还能记住前世……
我这才总算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存在。原来第一世的时候我的确是逃出宫想与他私定终身,后来赶到约定之地才发现他早就站在红艳艳的殿堂里,笑得灿烂。而他身旁与他拜堂的新娘子却不是我!
一直以来不过都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记忆里的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境,我没有与他成亲,更没有人放火把我烧死。
可一切都太迟了啊,他早已成了种在我心下的蛊,戒不了除不掉。所以我纵身跳下了忘川崖,粉丝碎骨,神魂俱灭。余下的只剩一缕执念,记得所有,却独独忘了他不爱我。于是从此在这世间不断徘徊,直到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