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寒霜 • 清夜为画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2日 下午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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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瑟瑟,皇宫中积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皑皑白雪。
御花园湖上的亭子里坐着一个单薄的背影,他节骨分明的手握着画笔,点点朱红在画卷上留下痕迹。
漫天飞雪,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一阵朔风吹过·,寒了亭中人的最后一丝冀望。
“公子,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回宫吧,着凉可就不好了。”一个太监凑上前,对晏清晚道。
晏清晚握的手一顿,说:“今日国丧该结束了…..”
那太监应道,“是,陛下也该入皇陵了。”
晏清晚莞尔一笑,抬头遥望,“他为这所谓的江山劳碌了大半辈子,如今这般……挺好的。”
见身后人未给予回应,晏清晚道:“德喜,我要入皇陵。”
“公子,陛下他定然不愿看您以身殉他。”谢寒凛还未登基时,德喜便服侍在了他身边,晏清晚与谢寒凛的关系德喜心中如明镜般清楚。
晏清晚轻笑,摄人心魂的脸庞勾起一抹浅笑,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他道:“你家陛下尚且在世时都无法令我听命于他,你怎的认为他一走我就会随了他所愿?”
“况且……伴他一世,也是他让我承诺的。”晏清晚垂眸看着眼前的画卷,只差一笔,便要完成。
这幅画……作了三载。
当初也是在这亭中落下了这画卷上第一抹色彩,只是如今少了那罩着晏清晚的身影。
那年初春,柳絮飞扬。
同是在这亭中,谢寒凛眸中的情愫快要溢了出来,他温热的唇轻贴着晏清晚的耳尖,对他说道,“待我平定藩乱,便立你为后。”
晏清晚不作回应,静静地用狼毫在画卷上落下红白花瓣。
谢寒凛早习惯了晏清晚这幅模样,不过盯着身前人耳垂染上的粉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你那么喜爱作画,倒不如我陪你作一幅,每一笔都要我们携手画下。待那幅画完成之日,便是我与你成亲之时。”晏清晚手上一顿,放下画笔转身看着谢寒凛。
“朝臣不会允你后继无人。”晏清晚看着谢寒凛柔情似水的眼神,不住攥紧了衣袍,面上却依旧冷漠。
谢寒凛在晏清晚额上落下一吻,“如今坐在龙椅上盖着玉玺的是朝臣吗?这是我的家事,给我所爱之人一个名分,他们管不着。清晚,朕不可能让你受委屈的。”
听着谢寒凛口中的“朕”,晏清晚抬头吻上了那湿热的唇。
谢寒凛不会让晏清晚受到任何委屈,就算他并非一介草民而乃万人之上,脚踏万里河山的帝王,亦会在朝臣口中的道德伦常下护住晏清晚。
感受着唇上的湿热,谢寒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清晚主动吻他了。
谢寒凛急切地回应着,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抵着晏清晚的额头。
晏清晚湿润的唇微张,笑着问谢寒凛,“要画些什么?”
“朕的清晚那么好看,当然得画你。”
晏清晚摇了摇头,“清夜寒霜。”
谢寒凛一怔,宠溺笑道,“都依你。”
谢寒凛揽上晏清晚纤细的腰肢,看着他眼眸中的自己,笑着道,“不过嘛,我不如你画技高超,可能得作个四年?”
四年为期,平定藩乱,与之成亲。
只不过如今期限未至,执笔作画之人便只剩晏清晚。
回到熟悉的寝宫中,晏清晚脱下染上寒气的大氅,走到暖炉旁暖了暖手。
手虽是暖和了,寒了的心却再也不会有温度。
“以后有朕在,你不必再用暖炉,朕给你把手捂热。”想起谢寒凛当初的那句话,晏清晚心中不住一阵酸疼。
榻上似是残留着那人的余温,还有他身上的些许气息,是冷冽的檀木香。
正欲入眠,德喜便前来通报。
“公子,有人求见。”
晏清晚走出内室,看见了那年过花甲的老人。
他急切地走上前,对晏清晚道,“清儿,如今国丧将过,先帝驾崩你也无需留在宫中当个画师。你终于得以如愿入仕了!”
看着眼前喜上眉梢的父亲,晏清晚只觉得可笑。
如愿入仕?他从未想过入仕,他那父亲只不过希望晏清晚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让晏家能取得更大的权势罢了。
人本性贪。
晏清晚自小聪颖,熟读诗经,于作画最有天赋,也是他最是喜爱之事。
可晏父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草草过一生,于是便将他送入宫中成了太子伴读。
那时候的谢寒凛仍是太子,尚未继位。
世家子弟们入宫和他一同念书,总是围在他身边转个不停。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晏清晚。
晏清晚个性较为清冷,心思细腻,总是独自一人待着。见其余同龄的少年要与自己交好也只不过是敷衍而过,朋友虽多,却无几个真心的。
他心里知晓,那些人不过是看中自己家的权势罢了。
午休时,晏清晚总是独自坐在一旁作画。谢寒凛看着这与其余人的与众不同的少年,心中愈发想要接近这个人。
秋风萧瑟,枯黄的枝叶掉落,好生一幅凄凉的景象。
于那颗树下,晏清晚静静坐着,将这一幕画入卷中。
这是,晏清晚上方传来一阵温润的嗓音,“你在画什么?”
闻言,晏清晚站了起来,拱手道,“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谢寒凛看了眼晏清晚所画,不住夸赞,“这番画技若是单入了仕途真是可惜了。”
晏清晚微微一愣,抬眼看了谢寒凛,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少年。
一双凤眼带笑,唇形极美。
见晏清晚呆呆地看着自己,谢寒凛还以为是自己适才所说不妥,带着歉意道,“若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只是孤见识短钱,尚未看过几笔便能将景象画得惟妙惟肖,这般精湛的画技。”
晏清晚心道,也从未有人这般认可过自己的画技,就貌似只有眼前这个少年懂他。
“殿下谬赞,不过是闲暇时陶冶性情罢了。”
自这日后,谢寒凛便经常与晏清晚为伴。就算是晏清晚对自己爱搭不理,谢寒凛也丝毫不在意,不知为何他就是明白晏清晚心中所想。
无需晏清晚说出口,谢寒凛便能从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所看出他的想法。
见晏清晚与太子交好,其余世家子弟更是经常围绕在晏清晚身边。
在别人看来,晏清晚的人缘极好。虽是冷漠,身边却有着不少好友,可晏清晚心中知晓所谓的好友不过是贪财慕势之辈。
他也曾想过与他们成为知己,可离开皇宫回府后,一个个贪玩儿的少年相约踏青却从未捎上晏清晚。
他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谈不上在意,却觉得自己永是那边缘之人。
唯独只有谢寒凛将他放在心上,习惯性地去顾虑他的感受。
不得不说,时间长了晏清晚开始贪恋这份特殊。
见谢寒凛与其余人等谈得甚欢,晏清晚便会自己离开。
他想,自己没权利去管束谢寒凛,自己也没资格让谢寒凛永远把他放在心上。
谢寒凛看着那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走到湖面上的亭中,晏清晚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怎么自己走了?”
晏清晚淡淡回答,“无趣。”
谢寒凛颔首认同,“他们所说是挺无趣的。”
“我见你倒是听得挺投入的。”晏清晚一时没多想便这样说了出口,反应过来后才道,“冒犯了,还请殿下莫怪。”
谢寒凛不住笑出了声,“都说了不必把我当太子看待。”
见晏清晚没出声,谢寒凛解释道,“我适才不过应付他们罢了,父皇总是要我与他们亲近些,毕竟日后会在朝堂上相见。”
晏清晚不知怎的心理好受些了,便轻轻“嗯”了一声。
谢寒凛看他这模样着实觉得晏清晚越来越可爱了,可爱得…..想要把他捧在手心上宠。
“这下开心了?”谢寒凛眼眸含笑地看着晏清晚。
那人的耳垂慢慢地染上一抹嫣红,却故作镇定道,“我没不开心。”
“嗯,你没不开心。”
看着谢寒凛憋着笑,晏清晚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提起画笔默不作声地画下眼前景象。
红莲绽放,微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
杨柳飘荡,清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而亭中,谢寒凛就这样待在一旁,看着晏清晚的侧颜。
同年冬至,皇帝驾崩,国丧结束,谢寒凛继位。
隔年春三月,他将晏清晚召入宫中,成了御用画师。
晏家人敢怒不敢言,只敢暗中给谢寒凛使些小绊子。
在他们看来,谢寒凛这是想要毁了晏家。
晏清晚是晏家为数不多的才子,且晏家子嗣稀少。
除了晏清晚,剩下那几个孩子又是贪玩喜爱闹事的性子,晏父只得将期望都托付在晏清晚身上。
如今谢寒凛身亡,晏父脸上满是喜色。晏清晚无需再当个宫廷画师了。那帝王死后,晏清晚便能获得自由,入朝为官,不必继续待在这深宫之中。
晏父看着自己面如寒霜的儿子,却毫不在意。
许久,晏清晚才道,“说完了?说完就回去吧。”
话音落下,晏清晚便转身回了内室。晏父还欲多说几句,却被德喜给请了出去。
回到内室换了一身衣裳,晏清晚对德喜道,“今夜我与太后一同用膳。”
德喜恭敬道了声“是”,便令人到御膳房准备。
仁寿宫中
太后坐在铜镜前,让宫女替自己整理发髻。自谢寒凛传来战死的消息后,她一夜间便沧桑了许多。
“太后娘娘,晏公子在外侯着了。”一个宫女向她福了福身子说道。
太后颔首,待宫女插上最后一只步摇后朝外走去。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道,“起来吧。”
晏清晚并没站起,就这样跪着对太后继续道:“微臣此番是来辞别太后的。”
太后心中冷笑,如今国丧刚过,晏清晚便迫不及待想要出宫了。
还未待她开口讽刺一二,晏清晚便继续道,“明日臣随皇上一同入皇陵,还请娘娘安心,九泉之下微臣定会寻到皇上。”
太后彻底愣住了,她艰难寻回自己的声音后问道,“你要殉葬?”
晏清晚轻笑,“只不过是守下当初对皇上的诺言罢了。”
这事情彻底出乎了太后的意料,她一直以为晏清晚不过是看上了谢寒凛的身份与权位,可不想如今他竟然要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