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骄阳当道，饶是如此，也抵不过游客的热情。广场地面的石砖围绕着中央的许愿池拼凑出硕大的花纹，再被密密麻麻的脚印分裂。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有去向，脚步却难以大步迈开。许愿池旁，导游拿着小旗子，以流利的英语向游客们解释许愿池的典故，池边刻着的《许愿池使用手册》被完整地以另一种语言复述出来。各式的声音交杂，小贩的叫卖，游客的交谈，混入一声微不可闻的硬物落水声，许愿池池底堆满的硬币又增加了一员。

  广场不远处的大马路车水马龙，热气由地面而起，扭曲了真实的曲线。一道身影利落地穿梭在人群的间隙，厚实的黑色帽衫在烈日底下显得格格不入，一头黄发藏在帽沿下仍然抢眼。

  周遭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瞬时便失了兴趣。少年脚步不停，转眼来到了某个摊位前。摊位上的各式糖水色泽诱人，微微的冷气溢出，摊位附近有限的十几个凳子不曾空缺。

  人们三三两两地等在摊位前，留着胡茬的大叔看着木讷，带着塑料手套的双手一刻不停地忙活。

  摊主正忙着把手上打包好的糖水递出，分出心神听着下一位客人的点单，见他来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少年淡漠地看了摊主一眼，不发一言，走进摊位内侧，从抽屉取出崭新的手套，熟练地分担摊主的职责。

  从不远处望去，二人长相及其相似，不爱笑这点也一样。四手在装着糖水的桶罐上方掠过，冰块相碰声音悦耳诱人。二人默契配合，最大的桶转瞬清空。

  少年看着空空的桶，顺手从旁边的存钱罐取了几张纸钱，转身向附近的便利店走去。

  “霄赹。” 唐爸爸忽然出声。

  唐霄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唐爸爸。

  “......天气热......小心别中暑了......” 唐爸爸犹豫几许，择好的言语满是关心。

  唐霄赹轻轻皱眉，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迈开脚步，没入人群。

  唐爸爸看着他离去，把手上的糖水放下，杯里满满的冰块早已融化，唐爸爸握过的杯沿仍是温热的。

唐霄赹走进便利店里，迎面而来的冷气给满身热汗的他带去一丝慰藉。唐霄赹往冰柜方向走去，拉开柜门，从里拿出最大的袋子，里头装满冰块，乍一取出，白气四溢。

  付钱，扛起，走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仿佛已经历了无数次。

  “不好意思，借过。” 霄赹游走于人群的间隙，肩上刺人的凉意渗入骨里，驱散灼日的热气。

  许愿池旁人群密集，连微风都难以穿透人墙，原本毫无波澜的水面突然荡起一圈圈波纹，由内往外散去，无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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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广场人群渐散，昏黄的街灯亮起，与遥远的皎洁明月相映。

  唐霄赹叠起一张张各散的凳子，随意地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汗，看了看冷清的四周，往广场中央走去。

  坐在许愿池池边，唐霄赹漫不经心地放空思绪，晚风袭来，渐干的黑色帽衫背部露出白痕。唐霄赹拉下罩在头上的帽子，暖黄色的灯光照下，锐人的亮黄发色被柔化了些许。

  余光间，一抹幽蓝划过，唐霄赹的视线下意识地去捕捉那抹蓝。水面平静，池底的硬币静静躺着，浅浅的青苔泛出淡淡绿光。唐霄赹盯着平静的水面，手指轻点，一圈圈波纹从指尖扩散开来。

  “霄赹！” 一辆老旧的卡车停在摊位旁边，叠好的凳子已在车上，唐爸爸坐在驾驶座上，对着投来目光的唐霄赹挥了挥手。

  唐霄赹随意地用衣服擦了擦手，起身往唐爸爸的方向走去。在他余光未能瞧见的地方，一点蓝光无声无息地从水面升起，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悄悄地藏进了他帽衫落下的帽里，被他带走。

  上了车，唐爸爸看着唐霄赹的头发愣了一下，唐霄赹对唐爸爸的目光视若无睹，视线转向窗外。唐爸爸似是想说些什么，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开车。

  沉默在车里蔓延，只有老旧的发动机嗡嗡作响，唐爸爸按下车窗，冷风灌进车内，舒缓了几分紧绷。

  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街灯照在行驶中的车上，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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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钥匙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楼道间，门锁“咔挞”解开，唐爸爸手往门边熟悉的位置摸去，按下，一室明亮。

  唐霄赹跟在唐爸爸身后，进了门。二人进了家门，一个进了厨房，一个进了浴室。明亮的客厅延续方才黑暗里的无声。

  唐霄赹快速利落地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天的疲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了浴室，唐霄赹把刚换下的肮脏衣物塞进立在浴室门边的洗衣机里，按下启动。

  就在唐霄赹身后，刀刃碰在砧板上的声音填满了小小的厨房，唐爸爸熟练地把切好的菜倒入热锅里，“呲啦”一声，唐爸爸不忙不慌地倒入备好的半杯水，翻炒几下，盖上锅盖闷着。一侧身，把早早撕开包装的面条放入开水滚烫的小锅里，顺手用抹布擦了擦台面，一切有条不紊。

  在无人的厨房里，洗衣机里旋转着甩干衣物，蓝光闪烁，水从洗衣机流出，不是一滴滴落下，更像是一滩水沿着洗衣机慢慢爬下。

  饭菜上桌，淡淡的热气环绕，唐霄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饭塞入口中，双眼只盯着小小的屏幕，嘴里只机械式咀嚼。唐爸爸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吃饭。

  唐霄赹很快吃完，坐在原处滑手机，余光瞄见唐爸爸放下碗筷，便立即站起身，把所有碗碟叠起，拿去厨房清洗。这是很久以前，这家女主人定下的家规，负责烹饪的人无需洗碗，虽然唐霄赹知道这只是因为她很讨厌洗碗，但他一直都遵守着这条家规，无论那人在不在。

  “咦？” 唐霄赹疑惑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那摊水。

  唐霄赹拿了一块抹布，想擦干地上的水。随手一擦，手上的抹布却滴水未沾。唐霄赹有些讶异，又再试了一次。

  这一次，唐霄赹很确定自己把地上的水擦干了，他一手拿着抹布，另一手张开在布下方，防止水滴下。

  唐霄赹用水冲了冲抹布，再用力地拧干，几滴水将滴未滴的附着在抹布的表面。唐霄赹不以为意，把抹布放在洗手盆上，离开了。

  半夜，洗手盆上的抹布忽地掉下，卷成一团的抹布慢慢展开。一块平面的布“站”了起来，以正方形的其中两角为脚，摇摇晃晃地开始走起路来，看起来实属诡异。

  那块抹布走到了唐霄赹房间门前，门紧闭着。它停顿了很久，然后“啪挞”一声，整块布平摊在地面上，顺着门的缝隙滑了进去。

  唐霄赹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双眼盯着自己的手机，专注地操控着游戏里的人物，根本没有注意到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块抹布钻进房间后，“直起身”来，布面上方露出一小点蓝光，像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霄赹。它在唐霄赹没有注意到时慢慢爬上唐霄赹的床，站在唐霄赹头靠着的床头柜上，好奇地盯着唐霄赹的手机屏幕。

  “啪——” 一不小心脚一滑，那块抹布就落在了唐霄赹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