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血。 • 花血。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3日 下午1:18
总字数: 6733
一陣痛從我眉間暈開,我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支在洗手盆邊緣。水潺潺地從大大開著的水龍頭裏撒出,濺水聲在洗手間回蕩。
我緩緩把頭擡起,我的視綫在空中漂浮了好一會兒才定在鏡子上。透過一顆顆剔透的水珠,我看見我的臉。我僵硬著手腕將頭發往後撥,我那對布滿血絲的眼映入鏡子裏。我溜了溜眼球,發現眼角處的積血又擴散了。
這時候,一股腥味在我的鼻子裏打轉,沒過一會兒,兩行濃稠的黑血劃過我的人中淌下,滴滴答答地滴在潔白的洗手盆上,很快卻又被水無情地沖走。我對著鏡子把臉轉過去,乜斜著眼看見我的右臉頰上,一朵小花苞從我的皮膚裏鉆了出來。
“看來病情已經開始惡化了……”
我是一名普通的男高中生,我叫蘇恩。今年是二〇三〇年。不久前,我們的世界出現了變化。
❀
大約一年前,一類新型傳染病驟然在地球某個角落爆發。起初經過探討,學家們稱該病毒是由花植細胞基因突變所引起的。相關細胞進入零號感染者體內與該名患者的血液產生基因反應、變異,最後導致病毒的產生。除了傳染率比較高,學家們認為該傳染病和普通的流行感冒差異並不大,呼籲民眾只需多加註意自身的清潔與衛生。
然而,病毒在大家不知覺的情況下蔓延開來。霎眼之間,病毒再於全球多個地方爆發,感染著接踵倒下,陷入病危狀態後很快就因為得不到妥善的治療而失去生命。
全世界的人一瞬間陷入恐慌,繼二〇一九年時爆發的新型冠狀病毒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這次的場景甚至比歷史上見過的狀況更為駭人——短短七天內,全球已累計七萬宗確診病例。大家開始陷入恐慌;政府各部門、醫學家、科學家等相關知識分子聚集在一起,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明病毒來源及開發治療方案。
政府一開始並沒有讓感染者染病至接受治療期間的照片公開在新聞媒體上,但是紙包不住火,網民們大肆在網絡各大社交平台上流傳相關的照片、影片,還有詳細的病癥在不同階段的變化,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感染者的遺體狀態非常詭異——他們渾身長滿了植物,體內器官被植物的根層層纏繞,成為一具餵養著這些把他們殺死的植物的飼料囊。
那一刻起,這傳染病終於驚動全世界。病毒有了自己的名字——「花血病毒」,而這場疫情則被命名為「花疫」。
為了遏止花血病菌持續傳播,大家戴起口罩、面罩、護目鏡等裝備開始防疫,為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身邊的親朋戚友。
隨後因疫情沒有好轉,政府規定學習場所、工作場所、娛樂場所等公共場合全面關閉。我就讀的學校也不例外,學校被迫停課,學生們紛紛和自己的家人躲在家裏,疫情似乎才能開始受到控制。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場花疫似乎並沒有那麽容易受控。除了傳染率高,死亡率也極高。一旦受花血病毒感染,感染者便會在短短十四天內死亡。
病患受感染第三日,出現發燒感冒、支氣管乾燥、鼻子敏感、咳嗽、呼吸困難、以及昏眩等症狀——病毒開始侵占病患身體;第七日,眼珠血絲密集、身體酸痛、皮膚泛紅起疹並發癢、破裂、皮膚下長出植物——病患免疫系統被持續破壞,抵抗力直線下滑,病毒進一步侵占;第十一日,血管呈現深綠色、植物的根深入感染著的五臟六腑,花苞一個接著一個綻放——病患的免疫力被破壞殆盡,病毒成功支配病患,病患迅速陷入病危狀態;第十四日,病患的軀體被占據,體内的内臟被完全霸占,病患失去生存功能——病毒支配成功,以死者為養分,繼續生長。
結論說,身上的花苞一旦全部盛開,感染者將失去生命。
起初誰也沒想到,人類不但沒有辦法遏制疫情惡化,還無法從蔓延的病毒中保護好自己。
自這個世界被花血病毒所支配的那一天起,人類就沒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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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時間已經過去一年。花疫不僅沒有好轉,還持續惡化。
人類對花血病毒的認知太短淺,尚未等到專家學者們來得及研發出藥物和疫苗,這場花疫就已帶走無數生命。
學校等公共場所也因爲被停用太長時間而被人們當作棄尸地點,而這些尸體裏長著的植物也都蔓延開來佈滿所有空間。
不久後,電訊、網絡等通信設備也因被花血病毒產生的植物入侵而一一失去功能,只剩下無綫電臺還能操作。此外,海陸空交通已全面中斷,公路與機場被花血植物覆蓋,交通工具也都已被花血植物占據,誰也無法逃離。
人們曾經試圖抱著樂觀的心態面對,以爲我們能夠和花疫抗衡。但實際上,這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敗仗。人類漸漸瀕臨滅亡,生存下來的人,有的天生抗體强大,有的就像我一樣——僥幸。
原以爲我能夠一直僥幸下去,然而似乎我也已失去了上天的眷顧。
這一年來,我身邊的人——家人、親戚、朋友、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們,他們都紛紛離這個世界而去。
記得七天前,我的雙親也成爲了花血病毒的畫布,隨它在他們身上塗畫出森林裏的一片風景。他們逝世之後,我將他們的遺體移到森林裏。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將他們下葬,藤曼就把他們牢牢地和樹木纏繞在一塊兒,讓大自然占有他們。
這不禁讓我有些感慨——這就是來自大自然對人類的懲罰嗎?我們在它身上佈滿了垃圾、廢物,而這回,它將自己分佈在我們身上,將我們化成它的溫床,孕育它的下一代。
爸媽離開之後,屋裏就剩下我一個人。空蕩蕩的屋子令我倍感寂寞,看著爸媽經常坐著看電視的沙發,滿滿的回憶不斷浮現在我的腦裏,太難受了……於是我決定離開家,孤身一人來到我的學校。
❀
李梓高中坐落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被森林重重包圍,四周的植物早已將年老失修的建築物盤繞。而因爲花疫的關係,這裏早已人去樓空,但索性沒有成爲感染者的抛尸地點。
陽光透過樹葉沐浴著盎然的草地,今天的我依舊是從窗邊醒過來。我從桌面上把頭擡起往窗外看去,森林綠意依舊,花鳥栩栩。微風溫柔地把窗簾拂起,依偎在墻上的藤葉輕輕搖擺,像是在對著我揮揮手。
“早安。”
我對世界道了句早,從木椅子上站起身子伸了伸懶腰。
現在的我身處於二年一班的課室,這就是我平日上課的地方。現在放眼望去,課室裏空無一人,難免又讓我想起平日裏老師拿著教科書和粉筆在黑板前晃來晃去的身影,還有同學們打鬧玩耍時的光景。
如果沒有這場花疫,這個課室現在一定是被此起彼伏的說笑聲填滿了吧。親愛的老師和同學們,不知道你們現在在哪?是否也和我一樣還在這場花疫裏垂死掙扎、孤軍奮戰?
我在課室裏徘徊,在黑板上用粉筆寫了幾個字,又走到後面欣賞張貼在佈告欄上的學生作品;我越過後門來到走廊,除了出來溜達的鳥兒和蝴蝶,今天的我依舊沒有拜訪者;我回到課室從矗立在角落裏的書櫃上選了一本書,然後又回到靠窗的座位。
自從幾十年前電子書開始盛行,我已甚少有機會接觸實體書。但如今,世界已沒了電訊設備、沒了網絡,我能依賴的就只有書櫃上這些老校友留下來的書了。
這本書非常老舊,沒有表紙,内頁汎黃。我用手輕輕把一層灰從粗糙的表面上掃下,又聞了聞書的味道。緩緩地,我翻開書本,開始將思緒沉浸在文字之中。
然而,開始閲讀才沒多久,我的眼在行行文字間游移的當兒,一滴鮮血落在紙上慢慢渰開。
我下意識用手摸了摸我的人中,這才發現我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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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在四天前,我就意識到了變化——我的身上開始出現感染花血病毒的症狀。估計是七天前接觸爸媽的遺體時被感染了。
“看來病情已經開始惡化了……”
在洗手間裏水花聲回蕩,我舉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右臉頰上的小花苞。
這是我身上長出的第一朵小花,花苞是白色的。雖然并不期待,但還是好奇它什麽時候會盛開、盛開後會是什麽樣子、還會有多少像它這樣的小花苞會從我體内冒出來、當它們全都盛開之後,我會不會也和爸爸媽媽一樣?
想到這兒,不禁感到喉嚨有些哽咽。我將視綫從鏡子上移開後關上水龍頭,走出了洗手間。
然而,就在我回到走廊的當兒,我的眼睛餘光瞄到了走廊盡頭有動靜。我轉頭看去,發現了一個女孩的背影。女孩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身裙,烏黑的髮絲沿著背垂直的披下。
這個女孩是誰?這個地方怎麽會有其他人?我心裏有些疑惑,畢竟我一直認爲學校只住著我,沒發現這裏還有其他人。然而就在我想走向她探個究竟時,她卻在轉角処拐了彎,從我的視野裏消失。
走掉前她看了我一眼,對我露出了一絲微笑。
就在那一刻,我看清了她的樣子。她眉清目秀,清新脫俗,微笑時臉頰上印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她的微笑殘留在我腦海遲遲不消散,而我的雙脚也不禁地邁出步伐,追隨她的脚步而去。
❀
我隨著女孩的步伐來到學校的中庭時,女孩已經消失蹤影。我環顧起四周尋找著她,然而這裏的風景卻奪走了我的目光。
經過匆匆歲月的洗禮,中庭也沒有幸免,變成了一座小森林。舊墻上的油漆一塊塊地剝落、凋零,在陽光的照射下能看見附在墻面上微微閃著光的水,水幽幽地往下流,不時還能聽見滴水聲;潮濕的墻面上攀爬著藤曼,大樹在中庭中央矗立,周圍的凳子邊被花草和枝葉層層包圍。
微風徐徐吹來,綠色的植物輕輕搖擺發出清脆的聲音,讓人聽了感覺很是舒服。輕輕地,我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感受微風的輕撫。
就在此時,我的背被拍了一下。我轉過身低頭一看,女孩就站在我面前。
“是你……”
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我沒有忘記我已經是這場花疫的感染者,而女孩并沒有戴口罩或實施其他防疫措施。因爲擔心嚇到她,我將手舉起蓋在我嘴上,把從右臉頰裏冒出來的小花苞也掩蓋起來。
然而沒料,女往我這兒多靠近幾步。她露出了笑,彎彎的眼宛如兩個玄月。她把兩手藏在身後,彎著腰笑盈盈地看著我,她狐疑地問:
“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兒?”
一縷微風再吹來,她柔順的髮絲和潔白的裙擺輕輕地與花葉起舞。微風中,她的聲音聽起來清澈、空靈。
對於她發出的疑問,我頓了頓如實回答道:
“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一抹清新的笑浮現在她臉上,她說:
“這麽巧,我也是。”
她也無處可去嗎?她的家人也死了嗎?她也被感染花血病毒了嗎?我不禁感到好奇。
我沒地方可去,所以來到我的學校,但我似乎從沒在學校裏見過她。
於是我好奇出言:
“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我語音落,她搖搖頭說:
“不是的,我是從家裏逃出來後,順著森林來到這兒的。”
我又問:
“現在外面這麽危險,你怎麽不躲在家裏,反而跑出來了?”
她的神情變得有點微妙,她的眼裏透露著交錯的情感,卻又不想表現得失禮,所以依舊把微笑挂在臉上。她轉過身擡起脚,幽幽地在花叢中散起步來。
然而,就在她轉過身的時候,我看見她藏在身後的手臂。兩隻纖細的手臂上佈滿的是針孔、淤青、膠布,肘窩裏還埋著一隻靜脈留置針。
“我爸媽是醫生,他們用我來做實驗。”
她解釋道。見我不解,她透露出言:
“我呢,先天擁有免疫花血病毒的抗體,不會感染花血病毒。”
我不禁倒吸一口氣——我面前這個女孩竟然是花血病毒的免疫者……
她接著道:
“我爸媽發現這事後就把我留在家,定時抽我的血液做樣本,給我吃藥、打針,和其他醫生們一起研究我的身體。一年了,醫生們還是沒有研發出花血病毒的疫苗,而我這個實驗體則持續被囚禁、被反復研究。”
她再次轉身,對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態。她道:
“我受不了藥物的副作用和被針反復扎的疼痛,所以就逃出來了。這樣的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看著她既哀傷又耿耿於懷的神情,不自覺地感到悲傷。我緩緩把手放下來說:
“你的手……一定很痛吧?”
不知她是因爲見到我臉頰上的花苞,還是因爲聽見我關心出語,她愣了一會兒。她稍微睜大的眼滯留在我臉上,我看見水流一般的光在她烏黑的眼球裏打了一圈兒。
等她回過神來時,她的臉上出現一模清新的笑。
“你叫什麽名字?”
聽見她的問題,我誠實出語:
“我叫蘇恩。”
她高興地踮踮脚說:
“蘇恩你好,我叫宋雨花。”
她叫宋雨花……真好聽的名字。
❀
來到學校建築物外,我們坐在森林裏一段被蕨類與青苔覆蓋的圓木上。因爲知道雨花天生免疫花血病毒,所以我們并沒有刻意拉開距離。
午後的陽光灑下,草地和落葉上映出樹葉的影子。暖風吹來,它們也慵懶地跟著搖擺,沙沙的聲音傳入我們耳裏,聽著甚是讓人感到舒服。
雨花閉起雙眸擡起頭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而我擡起手擺在陽光前。
陽光從我的指縫間穿過,逆著光,我看見我的手背上冒出了另一朵小花苞。我眯著眼睛凝視著它,發現這朵小花包是淡淡的粉紅色的。
看來我的病情又惡化了呢,明明是今天早上才剛剛發現第一朵花苞的。
這時,雨花清澈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裏,她說:
“你很快就會死去,對吧?”
我頷首道:
“大概吧。”
倘若我是在接觸爸媽的遺體時感染花血病毒的,這就已經是我被感染的第七天。據說,在感染者被感染的第七天起,皮膚下會冒出小植物;第十一天起,花苞將開始一朵接著一朵綻放;到了第十四天,花苞將會全部盛開,而那將會是我被病毒完全支配、離開人世的日子。
“你有什麽未完成的願望嗎?”
聽雨花這麽問,我搖搖頭說:
“沒有。”
畢竟我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我轉向她又問:
“那你呢?你有什麽願望?趁我還在,看看能不能和你一起實現。”
雨花對我露出一抹哀傷的微笑,她說:
“我只有一個願望。我希望我能夠感染花血病毒。”
她嘲諷著自己發出笑聲,她說:
“我不想被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多孤單啊。”
我以爲免疫花血病毒的她說這種話是在開玩笑,所以也抿著嘴輕輕地笑,我還問:
“那我要怎麽做才能幫助你感染花血病毒呢?”
而誰料,就在我語音剛落,她就爬到我面前來說:
“你……吻我吧。”
尚未待我反應過來,她就把小臉凑到我面前,將柔軟的雙唇印在我的嘴上。酥麻似一道電流從我的後頸蔓延開來,我不禁把長在圓木上的小草緊緊揪在手裏。
不知這姿勢維持了多久,我的身體突然失去平衡,我倆雙雙從圓木上摔到草地去,我們的嘴唇在這時才分開了。她從我身上坐起發出了開朗的笑聲,而我也跟著笑了幾聲。
她先站起身子,把身上的草葉拍掉后,伸手將我拉起。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她的笑容顯得更爲燦然。
她靠過來,將小小的手塞進我的手掌裏說:
“在你剩下的這七天裏,就由我來陪陪你吧。”
一股暖流從我的臉頰渰開,我腦子一片空白地看著她的臉。我沒有說話,卻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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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雨花在學校裏游走,像是學校還在運作似的,我仔細地給她介紹我的學校。我們到過禮堂、圖書館、音樂室、美術室……
這幾天裏,我們到過學校的各個地方,看過各種各樣的風景,一直到我漸漸變得虛弱無力,沒有辦法再繼續的那一天爲止。最後我還是帶著她回到我最熟悉的二年一班課室裏。
我虛弱地趴在木桌子上,雨花也在我身邊趴下來。我們的距離非常靠近,她看著我,我看著她。她舉起手輕撫著我的頭,我憔悴地對她露出微笑。
她的指尖在我的臉上游移——她摸了摸我的眉毛,摸了摸我蒼白的嘴唇,又摸了摸我的臉。她說:
“小花苞都綻放了。”
自遇見雨花後又過了四天,我皮膚下的血管呈現深綠色,而我能感覺植物的根已深入我的身體裏纏繞著我的内臟。我的身上冒出了許多小花苞,而它們也一個接著一個盛開了。我的免疫系統已被破壞殆盡,很快我將會陷入病危狀態。
而雨花,她的皮膚依舊如此白皙平滑,笑容也依舊如此令人感到溫暖。
看著我,雖然她努力保持微笑,但淚水還是濕了她的雙眼。
“你不要那麽快就離開,好不好?”
雖然我們沒認識多久,但這幾天裏我們依偎著彼此,仿佛這世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只要一個人離開了,另一個人就會覺得孤獨。
我能理解雨花的心情,因爲當初我知道爸媽即將離開我的時候,那種心情我也體會過。我也不忍讓雨花難受,但在這場花疫面前,渺小的我們還能做些什麽?
我牽起雨花的手。我沒有說話,卻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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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四天,又四天、三天……這是我遇見雨花後的第七天,也是我感染花血病毒的第十四天。
我的身上已經長滿植物,花也幾乎都盛開了,只有我手掌心裏的一朵粉色花苞等待著綻放。
我依偎在課室裏的窗邊,微微睜著雙眼看著窗外的風景。朝陽與暖風來過,森林綠意依舊,花鳥栩栩。不知是開在我雙眼周圍的花葉,還是覆蓋在我眼球上的細根模糊了我的視綫。
雨花坐在我的身邊,牽起我的手,把小花苞隱藏在我們手裏。雖然她爲了保護我的心情試圖不讓我看見它即將綻放的樣子,但我還是能感覺就在這一刻,掌心裏的最後一個小花苞也盛開了。
害怕有些話來不及表達,我緩緩張開口,對她說:
“對不起,我到最後還是只能丟下你一個人……雖然我們認識不久,但還是謝謝你願意陪我度過最後的時光。”
她靠在我的肩上,潸然淚下出語:
“要是我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
我虛弱地揚起嘴角。我沒有說話,卻也點了點頭。
這一刻,窗外突然下起雨。雨滴滴答答地在窗臺上濺起了雨花。
而此刻我聽著雨花的聲音,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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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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