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裂魂兽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5日 上午7:35
总字数: 4658
云来镇的村民们在天刚破晓时便发现后院的家禽均不翼而飞,后院的泥泞因前几日的豪雨变得松软潮湿,理应可以从地面的痕迹找出窃贼,然而村民们所见到的脚印……不,更像是成年人的手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每一个饲养鸡、鸭、鹅的后院。仔细一看,这些手印居然有七根手指头,指头长短一致且分不出左右,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村民们因此断定这并非人为,默默转头遥望着寒骨山。
寒骨山上的气氛异常诡异,细细观察便会发现有一群獴在深山里忙碌地搬运东西,似乎正在筹备着一场盛大的宴席。每只獴的手上各钳着几只已瘫痪的家禽与蛇类,以及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蟹等贝类,非常有秩序地努力往山顶上爬。这些獴身披银白色与深棕色相间的条纹皮毛,体积少说也有六岁小孩般大。它们嘴里哼着自认为好听的曲调,实际上听起来却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 ‘呼噜噜、呼噜噜’ 声,就像是在低沉呼气,声音悠长惊悚。此类巨獴从不曾出现在寒骨山,前些日子不知何故忽然大型迁徙至此,之后便在林中大开杀戒。如今林子里普通的飞禽走兽只要眼角督见巨獴都会反射性地惊惶而逃,而长居在寒骨山的蛇类也毅然决然地弃居此地,纷纷往云来镇的方向滑去。
山上的炼尸殿不知何时已严重崩塌,像是一夕之间被炸毁般,而此殿的主人炼尸仙子早已不见踪影。就在这毁坏不堪的大殿之上,一群巨獴正在打磨石块,如火如荼地建起规模宏大的露天祭坛。这个圆形祭坛的直径少说也有一百尺,祭坛周围的石梯都是用炼尸殿被炸开的大石块所叠成的,而建立祭坛的位置恰好可以眺望整个定洲北域,可说是风水极佳。
刚到达山顶的巨獴成群列队将手上的家禽野味等摆放在祭坛不远处的一张冰桌上供獴妖王享用。此时的獴妖王正在监督着建坛工程,而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左脸带着半张镶金面具的人。
面具人道:“就这种速度,祭坛何时才能完工?陛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今日清晨又传信来催促……”
獴妖王深褐色的长发束得老高,一副颇为风流的少年模样,漆黑的眸子从妖异的眼形里打量着面具人,道:“针洲王可真是没耐心呀!不过这样也好,事情一办妥,雪儿公主便是我的人了。” 他的右嘴角不自主地往上勾,那藏不住的尾巴懒慵地左右摆动。
面具人心下一沉,冷冷道:“雪儿公主乃针洲王的掌上明珠,就算你当上了针洲驸马也别妄想要三妻四妾,公主殿下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獴妖王将脸凑到面具人的耳边挑衅道:“怎么了,黑影子?心疼公主吗?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雪儿公主的,雪儿毕竟是都城洛文尼的第一大美人儿,谁舍得不怜惜呢?你说是不是?”
黑影子别过脸去,道:“那就好。这段日子我会待在此处好随时向陛下汇报进展。祭坛建成之后这儿就没你的事了。” 说完便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马车四周以庄严的黑色丝绸装饰着,然而马车前后均没有马匹,至于马车究竟是如何到达山顶的不禁引人遐思。
…
燕司濂感觉双眼炽热无比,就像是被烈焰燃烧过一般。他紧闭双眼,眉头紧皱,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晃着,双手也不自觉地放开了步伊。
倏然,燕司濂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掌覆盖在他的右手腕上,恍惚间耳边传来步伊微弱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司濂,放轻松点,让灵力自然流动……司濂,听见没……咳咳咳咳……司濂……咳咳咳咳……”
闻言,燕司濂脑海中浮现出七岁时第一次尝试骑马的景象,那时他一个不稳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划破了大腿。当时他并没有哭闹,甚至还拒绝了士兵们的搀扶并忍痛站起来再次骑上了马儿试图驯服它。众人纷纷请求南宫溓将他带回营中疗伤,没曾想全都被拒绝了。相反地,南宫溓大声鼓励他道:“阿晏,放轻松点,你必须冷静下来,然后以足够的自信来获取马儿的信任!”
坐在床边的燕司濂深吸了一口气,将集中在双眼的灵力全数散尽,头疼瞬间消失,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然而,步伊的手慢慢松开了他,房内一片寂静。
燕司濂紧张地俯身查看步伊,只见面容憔悴的步伊正竭力睁眼回望,但已无力开口说话。
燕司濂轻声道:“我再试试。” 他重新开启‘观灵眼’,这次他已能掌握全身灵力在魂体内流动的诀窍,并轻松自如地调动灵力。
步伊知道燕司濂已无恙以后便任由席卷而来的倦意模糊自己的意识,然后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燕司濂警惕道:“步伊,别睡!” 他再次将灵力输入步伊体内,纯金色的灵力兵分三路,第一股灵力直奔黑色灵力所在并尽力将之裹起来、第二股流入步伊周身筋脉将五颜六色细小却又蛮横的灵力全数吞没、第三股则进入步伊的丹田并将集中在那里的紫金色灵力化开。
朦朦胧胧中,步伊感觉到一连串温暖的灵力不断地从手掌流入体内,他的鼻血顿时止住了,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紫金色灵力就像是一块坚固无比的冰砖,在不断被注入的纯金色灵力影响之下慢慢地溶解并化成一丝丝细小的紫金色灵力,漫无目的地在步伊的丹田四周游荡。燕司濂用纯金色灵力引导这些紫金色灵力流入步伊的四肢并护住筋脉。然而,就在紫金色灵力慢慢化开时,燕司濂骇然地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原本凝聚的紫金色灵力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裂缝当中有一股更为狂躁的黑色灵力正在伺机猛撞并试图蹦出紫金色灵力的禁锢!
燕司濂一发现不对劲便立即停止化开紫金色灵力,同时他用纯金色灵力快速填补裂缝,然而刚输入步伊丹田的纯金色灵力瞬间流失,显然无法停留并堵住那条裂缝。步伊原本已变暖的手掌此时渐渐转凉,额头也开始冒出虚汗。就在燕司濂急得焦头烂额时,那些被化开的紫金色灵力毫无预警地从步伊的四肢回到了丹田,完美地将裂缝给堵上。见状,燕司濂先是一愣,之后随即将灵力转移至步伊的内脏处并将它们给层层裹住,心想先护住要害,至于要如何清除黑色灵力还得从长计议。
…
马车外凉风习习,蒋清风双手抱胸倚在马车旁等待肖敬,而燕梅则从马车内随手掀开窗帘,正巧瞧见聚缘观安静的走廊上有位弟子端着两杯热茶快步走进了正殿,而殿外则站着一位个头高大、表情极为凶悍的护卫。肖敬此时坐在正殿内,隔着一层帘纱跟一位身份极为尊贵的人交谈着,而坐在帘子后的人正是定洲王邓陵渊。
肖敬拱手道:“陛下,幸亏您及时禁止更多的黑骑进入定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臣实在是感激不尽!”
邓陵渊道:“朕一早就想这么做了,无奈理由不足以让北堂千成这只老狐狸信服,此次正好一劳永逸。您家小殿下无恙否?”
肖敬躬身道:“陛下请放心,殿下一切平安。失踪的小孩与士兵们也全找到了,此时应该已抵达月牙镇与家人团聚。”
邓陵渊道:“很好。” 他拿起茶杯揭开盖子闻了闻茶香,继续道:“燕爱卿啊,朕想提醒您,十年之期将至,您答应朕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肖敬毕恭毕敬道:“定洲的镇洲战戟坤敬早在百年前已消失无踪,如今要将它找出来并非易事。臣的探子在前些日子为了找寻失踪孩童前往北域,他们在那附近意外打听到当地的传闻,民间流传道战戟很有可能被镇压在定洲北域,但最新消息却指出战戟似乎早在几年前已被盗走,线索因此又断了……”
邓陵渊道:“北域吗?是否细细探查过寒骨山?”
肖敬道:“回陛下,尚未。臣的部署在寒骨山营救人质时遇上了黑骑袭击,他们因此被迫撤退,无法停留在寒骨山。至于黑骑出现在寒骨山,臣以为事有蹊跷。”
邓陵渊缓缓道:“朕知道。如今北堂千成的爪牙已越伸越长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么,神洲宝剑程逸可有消息?镇洲宝物之间可以相互共鸣,只要拥有其中一件便能顺利寻获其余几件。”
肖敬摇头道:“臣已多次派人潜入神洲海域均一无所获……”
邓陵渊道:“朕无法干预神洲海域。既然如此,朕会派人盯紧寒骨山,燕爱卿就替朕继续追查坤敬的下落,千万别让朕失望。”
肖敬站起躬身道:“是,陛下!”
…
燕司濂望着依然沉睡的步伊发呆。步伊的样貌看似年轻,但他的一头乌丝已参杂着许多白发,身体更是虚弱宛如年迈老人,燕司濂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步伊才悠悠转醒,他沙哑道:“水……”
闻言,燕司濂趋前将步伊扶起来,然后递给他一杯温水。燕司濂纯熟地开启‘观灵眼’来探视步伊体内的灵力流动,只见黑色灵力依然被压制住,也没有反噬纯金色灵力的迹象,燕司濂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步伊接过温水一饮而尽,然后笑嘻嘻着道:“我何德何能,居然要劳烦殿下端水服侍?”
燕司濂并没搭话,反问道:“你体内的那股凶猛灵力究竟是何物?”
步伊简洁道:“裂魂兽。当年北堂墨不仅仅是率领黑骑南征,他当时还带上了强大的魔物群助阵,而裂魂兽便是导致神洲毁灭的重要因素。” 他挪了挪身子下了床,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转头问燕司濂:“没吃的吗?”
这些天来燕司濂一直看着病恹恹的步伊,如今步伊脸上终于有了点气色,也不需要燕司濂的搀扶了,害得燕司濂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燕司濂走到了门口吩咐小祁备些糕点送到房里来,然后回到了步伊身边坐了下来。
步伊自顾地倒了两杯茶,将一杯已开始冷却的茶水推到了燕司濂面前,道:“裂魂兽乃上古魔物,与龙族同时存在于世,它们被分为三大类,各自生活在海、陆、空三处,而且沟通方式也截然不同。这群魔物之所以被称为裂魂兽是因为它们可以随时幻化成其他物种的形态,并且有能力将自己的灵魂附在其他物种身上,然后在强行撕裂自身灵魂的同时将敌人的躯体毁坏。这等同于自杀行为,所以裂魂兽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时绝对不会出此下策来抗敌。”
燕司濂道:“那么你身上的裂魂兽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控制住了?”
步伊笑着道:“哟,我们的小殿下平日不言,言必有中!”
燕司濂:“……”
看见燕司濂没反应,步伊转为一本正经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我身上这裂魂兽乃陆兽,俗称鬼眼煞神。它额头上长着第三颗眼睛,这颗眼睛长期紧闭,一旦睁开,它所见到方圆百里的一切事物都将被焚烧殆尽。”
燕司濂紧皱眉头道:“难道神洲雅城……”
步伊点点头道:“没错。当年鬼眼煞神出乎意料成为了黑骑先锋,一路南下时将上万名神洲士兵烧成了灰烬,那场面仿佛人间炼狱。我从战场上逃回了北大营却不见南宫溓,便一路追踪到雅城,不料我晚了一步,当时的雅城已然被吞噬在熊熊烈焰之中。我心知不妙,骑马绕道进入了紫桐树海,之后便在那里找到了南宫溓。他当时已被裂魂兽袭击并已失去了一条腿,腿伤让他失血过多,奄奄一息地躺在草丛中。” 步伊抬头望着脸色难看的燕司濂,然后低头啜了口茶。
过了片刻,燕司濂道:“兄长当时……” 他声音微微颤抖,然后再也说不出话。
步伊道:“南宫溓当时还活着,我将他带到安全处等待救援,不过他的情况并不好,时而清醒时而恍惚。那时我发现他只有在谈及你的事时才能一直保持清醒,所以就不断地提起你好让他多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燕司濂一眼,深怕燕司濂承受不住这件事情而崩溃。
然而燕司濂却一脸感激地望着他道:“谢谢你,步伊。”
步伊始料未及道:“什么?”
燕司濂道:“谢谢你救了兄长。”
步伊弄清了状况,叹了口气道:“你应该感谢柳正善,他心知弟弟柳正勇已投靠了北堂墨,试图劝说不果便开启了‘守灵阵法’强行将重伤的南宫溓带离雅城,逃到了紫桐树海。‘守灵阵法’乃柳氏的家传禁术,基本概念就是以一灵守一灵,而开启阵法也意味着一个灵魂必须被牺牲。当我找到南宫溓时,柳正善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南宫溓身边……”
闻言,燕司濂睁大了双眼,缓缓道:“柳正善吗?”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叩叩叩!’的敲门声。
小祁推门进来,道:“公子,不好了!月牙镇传来消息,一群长得像獴的怪物突袭小镇,燕府也受到了波及,伤患不在少数……”
燕司濂站了起来,皱眉道:“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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