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恩看着跌坐在地气喘吁吁的小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张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眶里夹杂着泪水。

那眼神，一眼万年。

“你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我们在公交车站等你。”冷慕惜看了两人一眼，体贴地说道。说完后，便向其他两人使眼色，三人便一起离开。

待她们离开后，两人始终沉默着，她们四目相投，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能扶我起来吗？我们到附近咖啡厅聊聊天吧。”小张勾起嘴唇说道。

童恩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小张走去，将小张扶起来的时候，她的手微微颤抖。

小张不解地看向她，童恩只是淡声地说：“你瘦了好多。”

而小张只是轻笑，并没有给予回应。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到了附近的咖啡厅内，和以往一样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仿佛从前，可童恩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

很多事情都变了，连小张也变了。

原本的长发剪到了肩膀上，乌黑亮丽的头发染成了金色，原本白净的脸上抹上了一点儿也不适合她的浓妆。

都变了。

“生日快乐，对不起啊，没准备礼物。我其实原本只是打算看你一眼就走的，不过发现你好像比以往快乐了好多，我很少看见这样的你，一时没舍得走，害你站在那儿那么久。”小张喝着果汁，语气里透出了几分歉意。

“为什么不肯见我？”

“……”

“她们为什么要打你？”

“小张，我不想听谎话。”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配得上见你吗？”小张直视着童恩的双眸，语气有些哽咽。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开始抽烟，开始逃学，开始到夜店去玩。这样堕落不堪的我，还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为什么不能？”

“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童恩。”小张的眼眶再一次泛红，却依然撑起笑容。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原本以为，只要足够真诚，只要变成那个人喜欢的样子，他就会爱我。我错了，我就算装得再像，我始终都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于是我选择放弃了，他半夜传来的简讯和打来的电话我再也不回复了，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他，我开始改变，我变成了自己向往的样子，就是现在。”

“我不想再爱他了，也不想再爱任何人了，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现在这样的我，已经没资格再见到你了。”

小张，你明明就想用着坦然的语气对我说出这番话，可我始终感觉到你内心的恨。那种带着毁灭性的恨，你舍不得将他给毁坏，于是你开始摧残自己。

我承认这样的你让我感到特别地陌生，可我也同时心疼着你，我也和你一样恨着那把你毁成模样的那个人。

可我不希望你将这些恨都扛在自己身上，那样太累了。

我希望你变得更好。

“小张，只要你肯回头，一切就还来得及。”

“别傻了，童恩。我犯了罪，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警方迟早会开始通缉我的。我和朋友一起吸毒和贩毒，事情已经被揭穿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童恩失控地拍桌子，然后站了起来。

她俯下身揪住了小张的衣裳，泪珠再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你抽烟，你去夜店这些我都不在乎，可你为什么要贩毒？贩毒是犯法的啊……”

“你不会明白的，童恩。我曾经那样用力地爱过他，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那样的痛日日夜夜纠缠着我，我恨他可我不忍伤害他，于是我只能靠这些来麻痹自己，都是我心甘情愿自甘堕落的，我活该！”小张忍着泪把话说完，却发现童恩已经溃不成军。

她松开了小张的手，喉咙仿佛被一只手掐着一样，她喘不过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原本打算见了你一面后就去自首的，可没想到遇到了仇家，然后被你发现了。”小张擦掉眼角的眼泪，继续说道：“对不起，你的生日本来就应该开开心心地过的，可我却让你难过失望了，对不起……”

说着说着，突然就停止住了。

她发现，除了无力的道歉，她什么也都做不了。

一道巨大的悲伤将她们笼罩着，童恩走向了小张，紧紧的抱住她。两个女孩儿互相依偎着，埋在彼此的肩膀上失声痛哭，仿佛想将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一样。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童恩稍微缓了过来后，轻声在小张耳边说：“我陪你去自首吧，小张。”

自首的路途虽然不远，可你一个人去，有多孤单啊。

所以，让我陪你吧。

小张始终沉默着，一直到童恩以为她在她肩膀上睡着的时候，小张才说了声：“好。”

路途中。

童恩和小张站在警察局的不远处，她还想继续往前走，可小张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童恩关切地问。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手机落在咖啡厅里了，你……你能帮我拿来吗？”小张眼神闪躲，语气略带紧张地说着。

世界仿佛停滞了，所有的物体都静止不动了。

童恩用着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低下头的小张，她微微勾起唇角，轻声说：“好，你等我。”

说完，她重重地抱着小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松开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和小张擦身而过。

然后走开。

她并没有走远，当她转回头的时候，小张人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当小张随口说出的那些托辞后，童恩早就已经预料到，她突然懦弱了。

但其实童恩一直在让她做选择，从咖啡厅走到警察局的路途上，她让小张选择该何去何从。当快要到达警察局的时候，小张选择了逃脱。

而她，尊重了小张的选择。

“要保重喔。”她悄然地对着空气说道。

这一次，没有哭泣，没有庞大的悲伤，只有轻如羽翼的祝福。

这大概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要保重喔。

小张。

要好好地，重新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