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镇龙之主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4日 上午5:46
总字数: 4530
‘定、海、神、针’四大洲原本是覆盖着幽冥湖,相互连接在一起的一片大陆,人类与飞禽走兽共同生活在这片被称为‘幽境’的土地上,处处一片祥和。然而,为了让这份难得的和平长久地维持下去,‘幽境’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绝不靠近海洋半步。
“这是为何呀?” 约莫七岁大的男孩好奇地问道。
一旁烧饭的老奶奶道:“因为那海洋里呀,藏有妖怪!海怪爱吃人肉,但苦于无法上岸,所以常常觊觎靠近海岸的人类,巴不得人类天天到海岸边投喂呐……”
“妖怪只爱吃人类么,奶奶?兔子呢?兔子不好吃么?” 男孩已不是第一次听奶奶说起这个民间故事了,但他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抛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而奶奶总是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
“妖怪认为呀,人类有智慧,吃了人类之后就会变得更聪明了呀!” 奶奶边把切好的羊肉放进热锅里边道。
“这么说,那海里的妖怪确实很愚蠢,没人告诉它智慧不是用‘吃’得来的么?” 男孩点点头,自顾自地做了个结论。
奶奶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一直合不拢嘴。
男孩似乎是察觉到被奶奶耍了,嘟嘴道:“奶奶,我觉得您有时候比我更顽皮!”他从石凳子跳下来,道:“不跟您聊了,我还得去办正事呢!”
老奶奶听了更是笑得乐不可支,道:“你这小子能有什么正事呐?快去快回,别跑远了啊!”
男孩此时已越过了小木桥,往林子的方向跑着去,他回头喊道:“奶奶,我会在晚膳前回来!”说完便没入了林中。
…
男孩看似在玩耍,实则在树林深处捡起了树枝,然后故意将树枝洒落在林子入口,好方便奶奶寻找。平日里奶奶在天刚破晓之时便会到山林里捡干柴,但近来天气冷了,年迈的奶奶虽行动不便,却仍坚持每日独自上山一趟。这山路并不好走,既蜿蜒且满是尖锐的小石子,为了让奶奶早点回家,男孩便自作主张地悄悄帮忙。
男孩是个孤儿,尚在襁褓里时已被遗弃在了山中,若非奶奶上山时发现了男孩,他的下场不是饿死便是被猛兽活活吞食。当时奶奶抱起了躺在石堆上的襁褓一看,怀里的婴儿安安静静地望着奶奶,甚是讨喜。翻看襁褓,里头仅绣了个‘伊’字,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任何有关婴孩的线索。奶奶瞧着这瘦弱的婴儿对自己露出微笑,内心顿时起了怜悯之心,于是下定决心将之收留并抚养成人。
男孩对山里的一草一木颇为熟悉,三两下便收集到足够的树枝并准备折返。然而,林子里的气氛不同以往,周遭突然开始冒起凉凉的雾气,男孩因看不清前方的路而被爬满地上的蔓藤给绊了好几回。男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来得如此迅速且带有淡淡缅栀花香的雾气,他不禁打起了喷嚏,心想:“这林子里并没有缅栀花树,哪来的花香?” 他边思索边加快脚步,可无论他如何朝着林子入口前进,他似乎又回到了原来雾气冒起的地方,而且这雾气愈发浓厚,直至男孩无法看清自己双手以外的任何事物。
男孩心道:“再晚些回家奶奶可要担心了……”
这时,一把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男孩极为机警,他心想这其中必有古怪,于是便逆着声音的方向前进。然而,那把声音却开始从四面八方胡乱传来,男孩叹了口气,扔下了手中的干柴便席地而坐,双手抱胸道:“出来吧!我们速战速决,我还得赶回家喝羊肉羹呢!”
那把声音哑然一笑,怪腔怪调道:“你这孩子不愧是步沐妍带大的,小小年纪却胆色过人啊!”
听见那把声音唤出了奶奶的名字,男孩诧异道:“你识得我奶奶?”他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可他什么也没瞧见,感觉就像是半瞎了似的。
“那是自然!”那把声音仿佛被瞬间放大般,吓得男孩整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前朦胧的雾气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光秃秃的巨头颅卡在地面上不停地晃动。男孩眯起眸子一看,这颗头颅少说也有成年人头颅的四倍大,他挥手试图拨开浓雾欲看清那颗头颅的面容,然而那头颅却是背对着他说话。
男孩缓缓站起身,边绕道转向头颅前方边道:“前辈是何人?” 语音方落,男孩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因为无论他怎么转,头颅依旧背对着他,又或者说,这颗头颅根本没有五官,它仅仅是一个会说话的肉团!
头颅怪似乎感觉到男孩霎时涌上心头的恐惧,它道:“怎么了?别走远呀!我与你奶奶是故交,这不专程来与你奶奶她老人家叙旧吗?”它边说边朝男孩的方向破土移动,而男孩却惊骇地连连往后退。
头颅怪放慢速度,小心翼翼道:“乖孩子别怕,过来搭把手,我出不来……”
闻言,男孩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颗头颅虽有能力破土移动,但他的身躯似乎是被困在了地底下,无法出来。这么一来,男孩也没方才那么紧张了,他猜想着头颅怪大概伤不着自己,不过天色已晚,他必须赶紧离开此地以及这团难缠的怪物。
男孩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枝指向头颅怪道:“你别再靠近!不然我……我……” 他环顾四周,浓浓的雾气仍旧弥漫,倘若这怪物有心将他困在此地,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出乎男孩的意料,头颅怪居然听话地停在原地不动了,它轻声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救我出去,我送你回家,可好?”
男孩听见这番话心里顿时发毛,心道:“若奶奶见到此怪物出现在家门口,不知她老人家会做何反应?”随即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回去便可。说吧!我该如何帮你?”
头颅怪这下高兴道:“很简单,只要你把手搭在我头上便得了!快啊!”说完后,它忍不住往男孩的方向再次移动。
男孩一听便觉得不对劲,原以为他必须将这怪物的躯体慢慢地挖出,如此一来他便可乘机逃走,可如今事情似乎并非那么简单了。他不安地高举着树枝道:“别过来!我说了别过来!”
头颅怪纳闷道:“你不是问我该如何相帮吗?快啊!这天色越来越黑了,你还得赶回家喝羹汤呢!”它一遍遍地催出着。
男孩此时的脑子里已乱成一团,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前辈,这雾也太浓了,我看不清您啊!”
头颅怪道:“好说!我这就过去!”
男孩赶紧道:“慢着!停!停下!别动!”
头颅怪不耐烦道:“你究竟是帮还是不帮?”
男孩道:“自然是帮!不过……” 只见他双手按住腹部: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还请前辈稍等……待我解决了立马回来。” 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敢耍我?!”头颅怪此时已被男孩给彻底激怒了,它一个劲地破土冲向男孩,而男孩知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他头也不回地拔腿冲刺,可还没跑几步就被满地纵横交错的蔓藤给绊倒在地!
就在男孩奋力挣扎着爬起来的当儿,头颅怪已然来到了身边!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林子里漆黑一片。尽管如此,男孩耳边那头颅怪的蠕动声却始终没有停止过,他努力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操控着不听话的双腿缓缓站起,并睁大双眼欲看清眼前不太可能看清的道路。
突然,男孩感觉到有东西‘啪’一声紧贴在他的右腿并迅速伸向左腿,是头颅怪!他下意识地往后退,无奈右腿却被头颅怪用力往前一拽,他一个重心不稳便仰面朝天重重地栽了下去!男孩的后脑勺在敲到了坚硬的石块后似乎是裂开了,他缓缓伸出手抚了抚后脑,手心顿时感觉到湿湿的且带有血腥味,一阵阵晕眩刹那间袭来,他此时已分不清自己的双眼是睁着的还是闭上的,喉头不自觉地轻轻呼唤着:“奶奶……”
一道闪电蓦然划过上空,照亮了大地。
男孩透过电光隐约瞧见头颅怪扑了过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脖子上,肉贴肉地撕开了皮肤,紧接着便是皮肤底下的血肉!男孩的颈部随即血流如注,那疼痛感堪比锋利的大牙迅速地陷进颈椎里,让他痛不欲生,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隐隐只听见那头颅怪的咀嚼声,以及地面的晃动与破土声……
倏然,另一道闪电横空劈向了头颅怪,可那头颅怪却似乎已料了到这一击般,身形一歪便躲了过去,电光与头颅怪擦肩而过,直接劈在了地面上的蔓藤,蔓藤瞬间起火燃烧。伴随着雷公‘轰隆隆’的声响,一条全身微微发光的青龙不知从何而来,直扑向此时已完全出土的头颅怪物!青龙与怪物当场相互搏斗撕扯,眼看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一盏奇亮无比又格外温暖的‘燃心灯’凭空出现在了男孩上方,两道人影陡然冒出,较为年轻美貌的姑娘俯身查看,道:“沐妍大人,这孩子虽尚有气息,但已失血过多,头骨也已然裂开,情况不妙……”
步沐妍心头一颤,面颊阴沉道:“用灵力试试。”
年轻姑娘犹豫片刻,然后道:“是,大人!”她伸手将源源不绝的黄金色灵力覆盖在男孩的伤口上,止住了血流,紧接着将灵力输入男孩体内以护住头颅与心脉,男孩奇迹般地恢复了意识,他抬眼瞧见步沐妍,沙哑道:“奶奶……?”
步沐妍没回男孩话,转头对年轻姑娘道:“天仁,妳留下。在地贤与长斌到来以前,千万别离开这孩子。无面兽王既已寻得办法从海洋里破封而入,玥珩恐怕无法独自将之诛杀。为今之计便是祭出‘定海神针’将其再次封印起来。”
天仁蹙眉道:“可沐妍大人,步纵天大人当年就是因祭出了‘定海神针’而断送性命,玥珩铁定不会同意您的做法……”她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步沐妍,悄声道:“不如……将我祭出吧!”
望着天仁,步沐妍冷冽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她叹了口气,慈祥道:“天仁,妳是四龙当中最善良的一个,我怎么忍心让妳受伤害呢?父亲大人当年牺牲性命换取了幽境五百年的安宁,值了!”
天仁猛地抬头道:“可下一任镇龙之主尚未寻获,倘若您丧命于此,我们将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步沐妍平静道:“不必找了。”她下意识地低头望着仍躺在地上的男孩。
天仁睁大双眼顺着步沐妍的视线,目光同时落在男孩身上,不可置信地摇头道:“这孩子只是个普通人啊!”
步沐妍深邃的瞳孔泛着波光,沉默片刻后对男孩道:“伊儿,由此刻起,你便随奶奶姓,名为‘步伊’,奶奶将赐予你‘龙印’,而你必须担起‘第十四代镇龙之主’的职责,此生以守护幽境为使命,你可愿意?”
莫名的不安涌上了心头,男孩道:“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不远处的青龙与无面兽王依旧斗得难分难舍。
步沐妍眉眼带着微笑,道:“有很多事情奶奶没时间跟你细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今后天仁会向你解释一切。现下奶奶只有一个要求,你是否愿意替奶奶分担责任,从此保护幽境,好让这份原有的太平延续下去?”
男孩缄默不语。
步沐妍弯下了微驼的背脊,更近距离地凝视着男孩,温言道:“奶奶知道这并非简单的差事,可如今奶奶只信得过你一人,你就当作是帮奶奶一个忙,好吗?”
男孩垂着眼皮,眼眶已红了一圈,颤声道:“奶奶,我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您不必求我做任何事情,只要您开口,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做。我只求您一件事,别死掉,可以吗?”
闻言,步沐妍先是一愣,然后伸手搭在男孩肩上,欣慰地点点头道:“奶奶的好孩子,步伊!”
步沐妍起身对着天仁道:“伊儿年纪尚幼,暂无法承受‘定海神针’的威力,今日一战之后,我会将它一分为四,由妳、玥珩、地贤与长斌分别带往东西南北各自保管。我也希望你们四大龙王全力辅佐新一任镇龙之主,别对他存有任何猜忌,也绝对不可以背叛他!”
天仁向步沐妍躬身道:“是,沐妍大人!”
步沐妍头也不回地转身迈向那场龙与兽的恶战之中,她右手一伸,一把巨型的奇特十字兵器骤然浮现,兵器发出微微金光,绚丽无比。
天仁将步伊扶了起来,两人一同望着步沐妍大步向前的背影,那背影仿佛不属于一位年迈妇人,而是在沙场上一名鞠躬尽瘁的战士。
‘定海神针’在步沐妍挥动的手中翩若惊鸿,天地也随之变色,而远处青龙的咆哮声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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