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无猜 | 第五章  试探

春风吹送，凉爽中带着丝丝暖意。老橡树枝干上才长出不少新芽，点点绿意迎着风儿轻轻地摆动。依然有些光秃的树顶上，坐着一名白衣少女，正是小白。

小白口中嗑着核桃，眼光不离远处的清水观。核桃本是夏末盛产的果实，也唯有所居的那片林地，才能让她在初春吃到核桃。坚硬的果核在她手中如同泥巴，一捏就碎。

清水观门徒不多，至多两百人，此时校场上可见约莫八十，零散于他处的则有二三十人。

小白看着那群道士，有大有小，全都穿着和那个人一样的道服，却没有一个人穿得比他好看。校场上道士大多在练剑，也没有一个人能有他那般飒爽风姿。

那个穿着浅色道袍、嘴里总说别人不爱听的话、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的人，早在她心里扎了根。

小白看着那些把降魔十式耍得像舞猴戏的道士们，不忍地别过了脸，随即又提醒自己莫因私情耽误了要事，终是硬生生看着他们练习了数个时辰——她必须找出练星和口中的那个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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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尘今日未到落云溪，而是留在校场练习，事缘练星和昨日说过自己这两天得加紧练功，无暇会面。既然好友如此勤奋，他又怎能落后？

忘尘演练了一遍平沙式，觉得远远不够，又接连练了三遍，直到轻愁子师叔的徒弟忘食前来打扰，才停了下来。

忘食年方九岁，体宽却是忘尘的两倍有余，天生长得一副福相。据说轻愁子师叔当年将其收入门下，取名忘食，就是希望他能改掉馋嘴的毛病。可偏偏清水观虽吃得清淡，没有荤腥，掌厨的师兄却颇有烹饪才能，总能将青菜豆腐煮得格外美味。加上忘食个性好，不挑食，因此几年下来非但没有变瘦，反而更馋了。

忘尘生性随和，除了同一师承的忘情、忘生和忘缘，也颇受师承其他师叔的同门喜爱，经常有其他师兄弟前来求助，忘食此次刻意来寻，想必有事相求。

忘尘擦去额上的汗，见忘食支支吾吾，觉得奇怪：“师兄，您有话不妨直说。”清水观注重辈份，忘食虽比忘尘年幼，却拜师较早，忘尘理应尊称其为师兄。

忘食脸上泛起两片红晕，呵呵笑道：“刚才我遇到忘缘师弟，他手上拿着一串香味扑鼻的糖葫芦，说是你给他的。不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呵呵，有没有多余的可以让我尝尝？”

忘尘一听忘食提及忘缘，就知道小师弟肯定将自己的叮嘱抛诸脑后，四处对人说自己有糖葫芦一事。

昨天傍晚忘尘抱着糖葫芦回弟子寝室时，恰巧遇上了忘缘。忘缘一眼就看到了满怀的糖葫芦，纠缠不休让忘尘给了他一串。忘尘担心引起他人注意，特意让小师弟答应不到处渲染此事，才让他离去。当时同居一室的忘生笑忘尘天真，竟相信口无遮拦的忘缘，没想到一语成谶，小师弟果然将糖葫芦一事弄得人尽皆知。

今日早课结束后，忘尘已被两位师兄弟讨要过糖葫芦。他虽万般不舍，也知道私心为人之恶习，不宜有之，唯有满足两人。如今忘食前来，他算算手上所剩的糖葫芦，应该还有十串，终是难以拒绝对方。

忘尘领着忘食回到寝室，正在看书的忘生见其身后的忘食，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他看一眼忘尘存放糖葫芦的小柜，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这些东西恐怕留不到今晚咯。”

忘尘摸了摸鼻子，取出一串糖葫芦交到忘食手上，心中着实大方不起来。他并非鸡肠小肚之人，也不贪食，但对这些糖葫芦就是依依不舍。

送走忘食回到校场后，忘尘又遇上了几位闻风而至的师兄弟。于是他来来回回在校场和寝舍之间奔走了好几遍，最后索性不回校场了，直接坐在室内等人上门。

在忘悦、忘难、忘卿、忘华、忘忧、忘仇、忘念、忘行来过之后，忘尘手上便只剩下最后一串糖葫芦。就在他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再把它让出去的当儿，小师弟忘缘哭哭啼啼地来了。

忘尘本在心中盘算，再见小师弟定要斥责他一番，但见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责备的话全都吞回了肚里。

忘缘拉着忘尘的衣袖，泪如泉涌：“师兄，我在校场摔了一跤，把才吃一半的糖葫芦弄脏了！”

“别哭了，至少你已经吃了一半，也不算亏。”忘尘为忘缘擦去眼泪，并替他上药。

“可是⋯⋯可是我没吃够呀⋯⋯”忘尘的话对忘缘丝毫没有作用，忘缘依旧哇哇大哭。

一旁的忘生忍不住插口：“你在校场摔跤，何不就近到听道堂找值班师兄，反倒跑来这里找二师兄？拿了一串还想要第二串，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忘缘一愣，哭得更声嘶力竭：“谁让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葫芦嘛！”

忘尘和忘生被忘缘的哭声震得耳膜生疼，忘生捂住耳朵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有本事你到师父面前撒泼打滚去。”

忘缘确实没胆在无忧子面前耍赖，但他在师兄们面前可是不要脸惯了，随即便在两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滚地猴戏。忘生看着忘缘死皮赖脸的模样，正想开口斥责，却被忘尘阻止。

忘尘见小师弟为了糖葫芦使尽招数，无奈之余也有点佩服他的执着。为了耳根落个清静，他将最后的糖葫芦交到忘缘手上，终止了这场闹剧。

忘生见忘缘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却已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有些傻眼；再看一旁两袖清风一颗糖葫芦也没保住的忘尘，不禁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他多事了。

忘尘没了糖葫芦，虽觉惋惜，但也乐得无需再为其伤透脑筋。他乐呵呵地拉着忘生同到饭堂用过晚饭，两人回屋后很快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