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朗伊尔城的葬礼(上)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4日 下午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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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这世界像一部怀旧的老电影
只有几位匆匆走过的过客,演了配角,偷了心,却忘了还回来。
还有一位蒙面的“影子人”,你想不起他的样子,却记着他的声音,向你轻声提起,莫名其妙的在深夜里悄悄靠近。这像不像是时间冲刷了所有悲伤的样貌呢?
1.
背着沉重的背包,走进了这座美丽却冰冷的城市。即便在这春季的尾声,朗伊尔城的常温依旧是在0°至-5°之间徘徊,而它是世界上最北端的城市。
安静的街道上,一排排尖顶的小木屋,云雾迷蒙,空气清冷,望向远处还能看见白茫茫的雪山群。
在这小小的城市里,只住了大约一千八百人,没有死去的灵魂,没有白色的鲜花悼念,而我却愿意背着沉甸甸的背包,走进这座孤独的城。
我随意的选了靠近一些的酒店入住,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人昏昏沉沉,脚上像是挂了千斤重的石头,走一步都很困难一样。我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除了视线所触及的事物,淡淡瞥一眼以外,我已无心再去观赏,最近发生的糟心事还没能完全消化,全身散发的戾气就和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杀人犯一样。如果此时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我或许会误以为自己是幽魂,那双空洞涣散的眼眸, 硬生生刻在了我的脸上。啊...,这大概就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存在吧?
灯光昏黄的房间,离床不远有一面落地窗,看出窗外便是一片昏暗的夜色,家户的灯火都被它所笼罩。我曾经也很倔强的跟它们说过,我不怕孤独,其实向来最糟糕的,不是恐惧,而是你习惯。
习惯,比起恐惧更难说出口,还显得更矫情。
那鲜明吹拂的风,与妳的温柔是如此相像,我还是很不习惯没有妳在我耳边的叨叨。
就像你说的「人是没法自己一个人活着的啊」,我曾经甚至觉得它是那么可笑的话。
我曾经还信誓旦旦的说:“我长大后一定会带你到处旅游的!”。而妳那时候却只是笑笑不语,那样对任何事都不期待的妳,真的很让人心疼啊。
我是多么的不成熟,对任何事都是如此的敷衍对待。
因为抱有后悔和过于沉重的决心,所以方舟持续的下沉。即便如此,也只能眼睁睁看它沉陷。
关掉了灯,视线离开了美好的风景,在柔软的大床上松开紧皱的眉头,意识越是飘逸越悠远。
我听说,在梦里出现的人,是代表他想你了,抑或是代表他忘记你了。
我更希望,是妳忘记我了。那样的话,在另一个世界的妳会更加快乐吧?毕竟...不需要再为了我这样的人担心了。
2.
我非常喜欢黑色连身裙,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再一次穿上黑色的连身裙是丧服,而且是在妳的葬礼。
无论我做过了多少次的心理建设,多少次想象过这样的画面,我仍旧无法阻止眼泪落下,妳也知道我这个人最要面子,怎么样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哭。可当我看见灵堂前妳的黑白照片,那熟悉的样子我看过一遍又一遍,我还是憋不住泛酸的眼眶。
妳还记不记得妳曾经和我提过多少次,妳认为我很坚强,很勇敢,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其实只是想让妳放心罢了。
我最讨厌妳老是拿我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我很喜欢自己的样子,性格,有属于自己的调子,随性可是有点坏脾气。每当妳拿我和别人比较时就会和妳吵架,最后还是我黏着妳撒娇才会和好。
最喜欢妳做饭了可是妳比我还懒,一个月煮不上一次饭,为了记得妳的味道所以会一直催妳做饭。
我这个人很念旧,不喜欢改变,我身边少了点东西,就感觉我过的不是生活了。
有时候妳还会说我像个老人一样,什么都不在意,心里容不下什么,也不去改变些什么,其实我只是想让自己安心而已。
周围传来阵阵的哭泣声,许久不见的亲戚,很久都没和妳见面的朋友,虚情假意的怜悯,还是只是来凑个八卦。我知道,这些人一定会来嘘寒问暖,而我选择眼神放空的发呆。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妳,爱着妳却依旧很讨厌妳,我讨厌妳的不负责任也讨厌妳的无能,讨厌妳的懦弱,讨厌妳多愁善感却还表达出来,妳有着和我完全相反的性格。
周围的人看着不吭声的我,以为我只是太过难过。
葬礼的仪式结束后,最后一步便是下葬,所有人看着棺材慢慢的,慢慢的,进入泥土深处。
人死后就这样归于大地,生在这个世界,死后也成为它的养分。
妳在伤心的时候会不断的向我提起“死”字,妳带着哭腔徐徐道来,我耐着性子静静的听。而提起的事情永远都是过去,和我一样,被过去困在了笼子里,有着打不开的心结。
而在此刻,妳终于能够安宁了,对吧?
我像个矛盾体,一边述说着「爱」一边发出哀怨的悲鸣,这大概就是别人所说的矫情吧,呵...。
这里有一座牢固的铁笼,有疲惫不堪的神经在持续哀悼,玫瑰谷盛放得美艳动人,带着诱人的馥郁让人陷入其中,我心甘情愿的为之沉沦,沉沦在它那痛苦却又似毒药般的魅惑,我仿佛堕落在它呼唤我的声音中,下坠,下坠。
太多了,太多了,搪塞在悲伤之中的快乐。
我太感谢您了,母亲。
想必您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您也听不见,我在这之中寻到一丝快瘾,我像个殉道者,此刻正视着我的恶习,用无限放大的瞳孔凝视它,即痛苦又快乐,若是说出来,别人定会把我当成疯子。
Depravation
(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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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天,隔天的中午去了一家披萨店,无论是设备还是桌椅都透露着一种简易风格,还有着淡淡的檀香味。
因为自己的一股脑热来到那么远的地方旅游,没有明确的计划,仔细回想在这之前的记忆,除了像是浑浑噩噩的绝望感,还是沉浸在无止境的罪恶感里,说实话我并不反感,我接受这样的自我。
冷静下来后,此时只感觉体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浮动。
尼采说:“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可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也什么都不剩了,我也不再忍受什么,只是失去了对于生活的方向感,难道说我忍受着的,是我自己吗?这样的我,被我自己忍受着。
背着背包,一个人来到海岸前,冰冷的风掠过脸颊,把脸冻得红彤彤,呆站着十分钟放空了思绪,最终缓缓转过身,离开了。
去了酒吧,点了杯黑色俄罗斯(BlackRussian),
口味干冽,却有着浓郁香气,是与伏特加和咖啡利口酒调和成的,看着老式玻璃酒杯中接近浆果色的酒,酒杯贴近唇边,淡淡的酒香气扑鼻而来。
它像是在怂恿我将它喝下,还佯装成毫不知情与无辜的受害者。难怪那些喝得烂醉的人能一杯接着一杯。
灯光很好,气氛很好,调情也很好。
“小姐,妳一个人吗?”
抬起头,一位阳光俊俏的男子坐在我隔壁的位子上。他点了杯与我一摸一样的酒,用那种关心的眼神看着我,只会让我烦躁无比。我感觉体内不知名的东西被搅碎了,持续的让我感到反感,退缩。
我没有回答,只回了他一个眼神。估计我冷漠的态度,把他的热情扑灭了。
那种眼神,让我没来由的感到厌恶。
“我叫瑞特,怎么称呼妳?”
他笑笑忽略过我的冷淡,他看起来很斯文,像个交际达人一样,一头棕色好似很柔软的头发,与他的气质很贴合。
“可以称呼我林(Lim)。”
我似乎不是那么想被其他人知道我的名字,原因不明,我对于我自己,原来也不是那么的了解。
如果在这里,我有了脱离过去的能力。
伸出手,也不妨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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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一个人,他叫瑞特(Ruiter) 。
刚认识了几天,大概是因为出于对我的好奇,缠着我几天后,就慢慢平淡了一些。
具体是怎样的一个纠缠方式,我到哪都能遇见他,然后就开始一直跟着我了,虽然变得他好像在跟空气说话似的。
我随处走走,周围的商店他都能够介绍得清清楚楚。而我,也觉得蛮有意思的。
“瑞特先生,你干嘛一直跟着我?”我随口一说,突然感觉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林是讨厌我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内心没有什么感觉,平平淡淡的,一般来说,别人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会很慌张的解释吧?
我回过身看着眼前一脸委屈的大男孩,淡淡的说:“不,没这回事。”
事情到这就平息,但很明显,他略有收敛。
我原本在和他熟悉以后并没有介意也没有疏离他的意思,或许也只是还没有那么适应而已。这和我的性格有关系,我无法和别人相处得太靠近。
他的性格和我一开始猜测差不多,他很直率很阳光,也是个对任何人都很温柔的人,周围总是有和他很好的女生,偶尔会感受到来自她人的敌意。
而在平息之后,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见面了,也只是打个招呼。
我看着那抹背影,不敢上前,看着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只是选择的人是我罢了,但我没有上前的资格。
我习惯性回避的性格,让我习惯性的逃避了这个问题,不仅如此还沉溺在这样的情况里。
我用围巾掩盖了我一半的面容,掩盖着我的情绪,我的一点点失落。
大街上的空气很清冷,风刮过的时候有点像婴儿的哭啼,漆黑的长发像是愉悦的在舞动一样,想起你之前还帮我编了辫子。
我这个人的德性,大概就是总喜欢让自己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