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命，改生死，恳请菩萨帮此女开辟天眼。”一位乩童正挥舞着手中的毛笔念念有词，而我正双手合十，跪在神仙观音菩萨的神像前。

  所谓的“开天眼”便是世人所说的阴阳眼，有的孩子一生下便拥有，而有的则像我一样，什么都没有。

  但为了能见上“她”一面，我愿意付出代价。

  “闭上眼睛。”我听从指令，内心渐渐浮现“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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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眉毛，五官立体，笑起来会露出一排钢牙的女人，这就是与我年龄差了十二年的姐姐，胡可馨。

  姐姐在几年前因为意外使在肚子上的伤口破裂，即便紧急送医，仍旧无法回天。

  当时的我，年仅十七岁，而那一天，我在餐馆做着兼职，未能接到妈妈的来电。

  待放工后的11.53分，我打开手机，妈妈打了十三通电话，内心的不安涌上心头。

  没过一阵子，哥哥来接我回家。一路上的气氛很宁静，宁静到使人害怕，总感觉发生了什么。

  “铃铃铃！”在等待红灯的期间，哥哥的电话响起。

  “喂，杰凯，你接到你妹妹了吗？”一个女性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响起。

  “嗯，接到了。”

  “哦，那就好，你先带你妹妹回家冲个凉吧，我跟你妈妈在天灵山庄处理你姐姐的后事就好。”

  “后事？”此时，我的心跳瞬间停了一下。

  我呆滞地望着哥哥，而哥哥只是和电话的女人道谢后便挂掉了电话。

  原先的我想趁着挂电话的空挡询问，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塞住，发不出声音。

  我默默地看着夜空，眼眶中的泪水快要落下，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硬生生地将眼泪缩了回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下午的时候姐姐还很开心地开车载我来打工呢，怎么一个晚上人就没了呢？不会的……一定是我听错。”

   我回顾着下午姐姐的笑容，始终不愿意相信事实。

  直到我踏入家门，残忍的事实将我的梦境狠狠击碎。

  地上的血迹形成一条路线，那条血迹的源头竟是我和姐姐共用的浴室。

  打开浴室的那一刻，浓烈的血腥味将我脑子熏醒，覆盖整个地面的血迹也让我不知所措。

  我无助地蹲坐在浴室外的地上，双手紧紧捂着头，憋在眼睛中的眼泪像是忍不住地倾泻而出。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切一定只是一场梦境，待会儿妈妈一定会载着姐姐回来，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会在一个晚上就离开人世间！

  那一夜，我为了等妈妈回来整晚不睡，直到在凌晨三点四十分妈妈才驱车回来。

  妈妈的眼角残留着未干透的泪痕，眼神充满空洞，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家门，手里还握着一张雪白的纸。

  我走到妈妈面前，拿起她握在手心的纸，打开一看才知道，那是死亡证书。

  “胡可馨，女，送医时失血过多，最终抢救不治，死亡时间为晚上九点三十二分。”纸上的一字一句仿佛将我刚才幻想的一锤击碎，泪水再也憋不住。

  待稍微冷静后，妈妈为我阐述了事情的经过。

  姐姐的腹部处有一条插入式导管连接着她的身体，可今天她洗澡时却不慎在浴室中滑倒，导管也因此被撕开，腹部突然涌出了大量血液，待妈妈察觉到不对劲冲进浴室时，只看见渐渐陷入昏迷的姐姐。

  当时即便用上最快的速度将她是送入医院抢救，但无奈血液流失太快，最终还是逃不过死神的追捕。

  之后的我们按照习俗，帮姐姐办了葬礼，将她的骨灰放在了天灵山庄里。

  “所有人不能回头，一路往前直到你们驱车离开。”和尚一边对着我们说，一边摇着铃铛走在最后面。

  我每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感觉石头般沉重。

  “为什么那天我要去做兼职？如果没去做，会不会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内心不断谴责自己工作，但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随着时光流逝，距离姐姐的离开已经过了三年，我也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直到最近，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雪白，不远处有个老奶奶，而老奶奶身旁站着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也正好转过头看向我这边，当我对上她的目光，埋藏在心里的想念喷涌而出。

  “嗨，好久不见。”女子温柔地挥着手说道。

  没错，那是我的姐姐。

  我忐忑地跑到姐姐的面前，姐姐也拿了张凳子给我坐下。

  但还没等我开口，姐姐便告诉我：

  “我要去投胎了。”

  我吃惊地看着姐姐，随后问道：“什么时候啊？”

  姐姐无奈地笑了笑说：“半个月后。”

  我望着姐姐许久未见的脸庞，明明有许多想念以及愧疚的话想说，却迟迟都出不了声音。

  “怎么了呀？我的妹妹不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啊。”姐姐轻抚着我的头，歪着头问道。

  冰冷的触感碰到我的头上，但我在内心却感受到无比温暖。

  我缓缓抬起手准备碰姐姐脸蛋的那一刻，姐姐竟化成一缕烟消失在我眼前。

  “姐姐！姐姐！！！！！”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梦境声嘶力竭地呐喊，祈求姐姐再次给予我回应。可无论怎么呼唤，姐姐始终没出现。

  而没过多久，我便被闹钟声吵醒，醒来后的我环顾着四周，不禁怀疑梦的真实性。

  “这就叫逝者托梦吧？”正当我把怀疑的想法告诉我的同事林宁时，林宁拖着下巴打断我的话说道。

  “所谓的逝者托梦就是已故者进入活人的梦里告诉自己现在的近况，但，这可是很难发生的情况，除非此人是往生者很疼爱，或者很亲的亲人才有可能梦到，但也仅仅只是有可能。你能梦到，算是运气不错了吧？”林宁喝着咖啡继续解释道。

  “我猜啊，她应该是来和你告别的，毕竟投胎转世，就意味着你和她再也不会遇见，即便你老了，还是死了，也不会再遇见她，因为她已经转生成了某个人？或者某只动物也说不定。”

  我双手拍着桌子，对着林宁不甘地说：“可我！还有好多话还没说啊……”

  “那些话，你也只能放弃了，逝者托梦一生能发生一次已是奇迹，是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了。所以，你根本没机会再和她……”

  “有的！”我打断林宁说道。

  与阴间谈话，看得见阴间的，唯有阴阳眼，而这种眼睛并非所有人都会有缘获得，必须靠机缘巧合，又或者……

  以代价的方式来换取。

  所谓的代价换取，就是去找一位得道乩童，并利用神明附身在他身上之时替自己开天眼，而神明会在那一刻夺取身上的某一样物品来作为交换的代价。

  我的内心已经决定出此下策，便立马离开与林宁的聊天时光，一路开往一间名为“云海寺”的居家佛堂。

  “求求你帮帮我！”在与佛堂的人解释完后，我跪在一位老奶奶的面前双手合十祈求道。

  “我不同意，你的姐姐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老奶奶直接驳回了我的请求。

  “求求您了！我不在意付出什么代价！明天就是她的忌日！我只想要见见她！”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拜托老奶奶您帮帮我吧！”我将头磕在了地上，诚恳地说道。

  “好。”我听见老奶奶的回应，惊喜地抬起头。

  “如果你能在观音菩萨面前擲上三次圣筊，我就帮你，若没有，你就要自行离开！”老奶奶走到观音菩萨的神像前，淡然地将擲筊递给了我。

  我走向观音菩萨的神像前跪下，并用手将擲筊握在距离我最远的位置，闭上眼睛用心询问。

  “名女胡可爱今日想向观音菩萨请示，请求观音菩萨同意我以代价的方式来获取阴阳眼，如果同意，请赐我三次圣筊。”

  “啪啪啪！”擲筊落下，两面朝下，是無筊，此译为不同意。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将擲筊拿起。

  “请求观音菩萨同意，为了再见我姐姐一面，既便要付上代价都愿意，只希望观音菩萨成全，如果同意请赐予我圣筊！”

  “啪啪啪！”擲筊落下，一上一下，圣筊，同意了。

  我开心地看向老奶奶，老奶奶淡然地说：“还有两次。”

  我信心满满地再擲筊两次，均为圣筊，这下老奶奶终于同意了。

  老奶奶开始着装做法，并请求观音菩萨附在身上，赐予老奶奶开辟天眼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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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我闭上眼睛，内心不安地静待老奶奶的施法。

  “开！”一阵毛茸茸的触感轻触在我的眉心。

  老奶奶在念完口中的符咒后，默默地和我说：“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缓缓地将眼睛睁开，只见老奶奶大汗淋漓，疲劳地瘫坐在椅子上。

  “你现在可以看见了。”

  听到老奶奶所述，我环顾着四周，仍旧没发生什么变化。

  “你出了佛堂后你便知道差别。”

  可能看出我的疑问，老奶奶默默地说道。

  在我临走前，老奶奶叮嘱我道：

  “阴间的孤魂野鬼无论怎么呼唤你，你都不要给予反应，别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他们，他们便会离去，以及……希望你不会后悔。”

  “是，非常感谢您。”我向着老奶奶鞠躬后，便转身离开。

  离开佛堂的那一刻，我对着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

  脸部被烧了一半的女人、断手的男人、头颅被砍的男人、以及断脚所以在空中漂浮女人通通出现在我的面前游走。

  这时，他们齐齐地看向我，我立马回忆起老奶奶吩咐的，低下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安静地离开。

  一路上，我驾着车不敢四处张望，深怕会将他们带回家。

  终于驾到家里时，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等到明天去祭拜姐姐的时候，希望一切顺利。

  我一边这样祈祷，一边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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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晨。

  我带着姐姐爱吃的蛋糕以及咖啡来到天灵山庄，在上了三支香之后，姐姐果然跟着土地爷爷过来了。

  土地爷爷将姐姐带来之后便消失而去，姐姐看着眼前爱吃的东西，正要准备伸手触碰时……

  “姐姐。”听见我的呼唤，姐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呆愣地看着我。

  她瞪大的双眼都在告诉我，她的诧异。

  “你……怎么会……”

  “我利用代价来向观音菩萨换取阴阳眼。”我“嘿嘿”笑了两声说道。

  姐姐听后，握紧了拳头，眼神中充满了责骂，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这个代价是伴随一生的吗？”

   “知道啊。”

   “那你还！”

  “因为我欠你一个道歉。”

  “什么？”

  “如果……那时候，我没去做兼职，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早就离别呢？我一直这样想着，然后内心对你充满了十分愧疚。”

  姐姐一边听着我的诉说，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没去，或许你就能活下来了，为什么那天我要去做兼职呢？所以我对姐姐你感到抱歉，对不起！”我无力地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留下，可嘴里仍旧念叨着我藏在心里几年的道歉。

  “可爱，你抬起头。”我听从姐姐的话，抬起头，只见姐姐毫无生气地摇了摇头笑了笑。

  “世间总有生老病死，只差早死和晚死，而且，身怀癌症的我也确实命不久矣，这样的意外让我的生命走到尽头，也算是让我从病痛中解脱，所以，你做兼职，没有错。我也不会怪你，明白吗？”

  姐姐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温柔地说道。

  我看着姐姐的脸庞，终究还是止不住的哭泣。

  “你别这样啊，不然明天我怎么安心去投胎呢？”姐姐带着微微苦恼的语气说道。

  我抬起头，擦拭眼睛的泪水，姐姐见状也继续说道：“明天，我就要去投胎了，我还指望你照顾好妈妈呢，所以，你不能再哭了呀。”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后深呼吸几次来让自己的情绪平稳，姐姐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不会让你失望的，放心吧。”我轻轻拍起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地告诉姐姐，姐姐终于开心地笑了。

  “那就好，我就安心了。”

  在我承诺后，姐姐便坐在了位置上安心吃饭，直到看见香要燃尽时，我将折好的金银纸烧给她。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哦。”姐姐靠在墙边与我挥手道别。

  “嗯，我会的。”

  说完这句话，我的耳边再也没响起姐姐的声音，我知道，她离开了。

  整理好一切后，我开车回家，到家时也已经是晚上七点二十三分。

  我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姐姐离开时，会不会给我点东西说她准备走了呢？”我自言自语道。

  唉，还是别想了，姐姐应该不希望我再去担忧她的事情。

  我连忙摇着头，起身将房间的灯关了准备睡觉。

  我将被盖满了我的全身，喃喃自语道：“但还是希望姐姐就算是给我朵花来告诉我你离开了也好，至少，能让我向你告别，姐姐，再见啦。”

  说完，我自己也进入了睡梦里。

  直到早晨，我罕见地一夜无梦。

  “哈啊~今天星期一，该去上班了。”我伸着懒腰，把脚放在地上时，脚底传来软软的触感。

  我低下头，抬起脚，原来是一朵红色的花。

  这时，我回忆着睡前的话，不禁对着天空笑了笑。

  “姐姐，希望我们有缘再见吧。”我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站起身。

  “呃！”心脏突然如针搓般刺痛，但没过一阵子又恢复了正常。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代价吧，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见到姐姐我的心愿就已经圆满了。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缓慢站起身准备迎接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