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木门，我抬脚进入熟悉的长老办公室。那不断向上延申至烛光无法照明的嵌入式书柜为四面墙，办公室各个角落是一座又一座堆叠成山的书本；自我认识艾伦导师以来，他每天至少会花上十二个小时阅读书籍以吸取当中的智慧。他活了接近百年之久，要说全世界的书籍都被他读完了也不足为奇。

艾伦导师就站在办公室最尾端的落地窗前，抬头仰望巨大的银色满月。

我扶着法杖一步步走向艾伦导师，开始针对整件事情进行推理：“您知道我最失望的是什么吗，艾伦导师？就是您千嘱咐万交代我说，‘【死灵术】是万万不可接触的禁忌智慧’……现在您居然违背自己的教诲……”

艾伦导师剧烈地咳嗽后，接着继续望月。

我继续推理道：“【血腥玛丽】的事件引起魔法议会的注意；您也凑合着联络了恶魔猎人公会，借此表现得自己愿意处理此事，实则是在为自己和玛丽争取时间。你希望玛丽可以继续寻找‘合适的容器’，最终完成‘重生’。机缘巧合之下，那‘合适的容器’便是麒麟妹子……令我真正敬佩的是，您对此次策划的远见能力；也就是卡特先生的介入……为了洗脱罪名，你相中了一名跟年轻时的你长得十分相像，并于近期成寡的卡特先生……卡特先生的工作内容十分简单，就是打理自【伍德隆灭门惨案】后无人出入的伍德隆堡……这样，卡特先生利用职务之便出入地下禁书库，擅自使用【死灵术】想要复活丧妻的动机便合理化了……难怪我在窥探卡特的记忆时，他被上吊时不断‘哎，哎，哎’的发音……原来是要念出艾伦，您的名字吗……？”

推理完毕的我，走到艾伦导师的身后停下脚步；他再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我：“真不愧是白巫师大人。”

我扔掉手中的法杖，扑进艾伦导师的怀里，将他紧紧抱着；他伸手抚摸我的头的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十年前，年仅十岁的我初到【魔法学院城】时第一次见到艾伦导师的时候，他给予对陌生环境感到不安的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和温柔的摸头……

艾伦导师笑道：“呵呵哈哈哈哈我的天哪，我可爱的碧都长那么高大了呢……！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身高还不过我的肚子呢~”

我把脸埋在艾伦导师的怀里哭着说道：“对不起，艾伦导师……这些年来我都不知道——”

艾伦导师突然：“哈？” 了一声打断我发表歉意，接着说道：“碧对不起，你呜呜哇哇把嘴巴压在我怀里，我听不见你讲什么。”

我抬起头，因泪流满面而不敢直视着他的双眼重复一遍：“我说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来，呜呜……我都不知道您的内心是多么的孤独……”

艾伦导师用那双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抹掉我脸上眼泪：“傻孩子，道什么歉？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打算用自己过得很孤单的理由，把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吧？碧你身为白巫师，得为这个美好的世界献上一份力量才行喔。”

我摇了摇头：“要是连你也拯救不了……我救了全世界又有什么用……”

艾伦导师笑着说：“碧啊，有你这份心意……我就满足了。使用大范围治疗的高级【白魔法·常辉】来破解【血镜画】真了不起呢~但是，这也表示我命不久矣了。”

“诶……？”

艾伦导师吧双手按在我的肩膀，说道：“【死灵术】的核心就是要付出相对的代价。使用【血镜画】复活死去的亲人，几乎已经用了我大半条命了；如果法术被破解的话，我所付出的代价将会增倍……”

“艾伦导师，我并不知——”

艾伦导师用双手轻轻拉扯我的脸颊，接着说：“没关系，你只是执行白巫师的职责的而已~我也呃咳……咳咳咳！……没很多时间了，最后能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吗？”

被拉扯双颊的我问道：“唔……？”

“跟我来一场师徒之间的较量吧……！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但我的学徒们自从毕业后就再也没时间回来看我了~”

我推开艾伦导师的双手，说道：“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艾伦导师点点头，用做作的语气说道：“嗯哼，不答应我就哭哭喔。”

一瞬间被艾伦长老恶心到的我，转身捡起了被我扔在地上的法杖；我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收起少女的懦弱，双手紧握法杖架起白巫师该有的强势：“那么，就这么开始？”

艾伦导师把手中的法杖一敲响地面，场景接着从室内办公室转换成无限延申的露天平台；天空一层厚厚乌云将银色满月完全遮盖起来，云间还不时跳动着紫色的雷电和发出响亮的碎雷声。

艾伦导师接着瞬间移动到远处，喊道：“现在就开——呕咳……咳咳咳……！” 这次的咳嗽剧烈得他呕出一大口黑色的液体。

我起步向他跑去边喊道：“艾伦导师！！！” 艾伦导师接着竖起了大拇指：“没事……！我没事！别担心我！开始战斗吧！”

“好……”

艾伦导师喊道：“要使出全力喔！”

“嗯……！” 我忍着哭劲答复。

艾伦导师是出了名的大法师；【魔法学院城】无人不知他精通各种属性的魔法，魔力上限更是比我大上几十倍……真的跟他正面打起来的话，我不一定能赢。

一支支紫色的雷属性魔法箭矢往我的方向飞来；我张开一面魔法护盾轻易将所有箭矢挡下。

“吼，护盾挺坚固的嘛……那试试这个如何！” 艾伦导师将法杖举起，一道紫色的落雷从顶上的乌云打出，往我的方向袭来；自知我的魔法护盾无法挡下如此强大的落雷时，我果断跳开闪躲了。

落雷打在地面上，造成一处冒烟的凹洞。

这艾伦导师……是真的想把我杀死吗……！？被这一道落雷打到真的会死诶！

“身手也挺敏捷的嘛！看来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肥肥胖胖又迟钝的包子碧咯！”

“肥胖？包子碧！？” 被特定字眼激怒的我，终于激起战意；向昔日的恩师火力全开。

我举起手中的法杖指向艾伦导师，身边唤出五把浮游白魔法长剑飞速击出；艾伦导师将法杖轻轻一挥，五道紫色落雷从天空打出，轻松击碎了我引以为傲的白魔法浮游长剑。

“终于认真起来啦？哈哈哈哈哈！！！” 艾伦导师笑道。

大笑间，艾伦导师双手握着法杖将之高举过头，顶上的乌云随着法杖的旋动而被搅成漩涡状；掀起的狂风就像利刃，倾泻的大雨好比钉刺。艾伦导师开始吟唱了一段咒语：“以天地诸元为名，召集八方之雷……”

我从空气中正在颤抖的魔力可以感受到，艾伦导师正在准备我从来未见过的危险魔法……必须赶快阻止才行！

缓慢旋转但压迫力十足的漩涡乌云持续往锁定我的方向射出一道又一道雷电，我将风魔法附加在脚上增加移动速度躲避落雷时，看准时机跃入空中抬手接下了一道落雷；再用体内的魔力将落雷转型成白色雷电标枪，往艾伦导师的方向掷出。白魔法标枪轻松地被艾伦导师用左手张开密度超高的魔法护盾挡下。

就连魔法穿透力最高的魔法标枪也能被艾伦导师轻易挡下！？是要怎么打败他啦！？

艾伦导师继续吟唱着强大的咒语时：“……十二神界之雷神聚集于此，听我使唤……！” 他的脚下开始形成紫色一个六芒星魔法阵。

腾空而无法做出回避行动时，自己不幸被漩涡乌云射出的一道落雷击穿了魔法护盾；被护盾抵消了七成威力的落雷，剩下三成直接打在我的右肩上：“咳啊……！” 冒烟的右肩血肉模糊，整条右臂也失去了知觉。

“……纷扰的游尘，迷惑的旅人……聚星的呼唤，混沌的重生……” 随着魔法咒语的完成度越高，艾伦导师脚下的六芒星魔法阵开始跳动着红色、蓝色、黄色与紫色的雷电。

漩涡乌云没给我喘息的机会，持续往我的方向射出落雷；我双足着地后接着左右弹跳躲避落雷，接着向漩涡乌云弹响手指，张开一面时间放慢的结界大幅降低落雷的射速，趁此空隙用白魔法治疗右肩上的伤势。

站在远处继续搅动乌云漩涡的艾伦导师笑道：“你用我教你的【时间魔法】来对付我！？哈哈哈哈哈！天真！” 艾伦导师也跟着弹响手指，我张开的时间放慢结界就被解除了；漩涡乌云持续锁定我的方向发射落雷。

处理好右肩的伤势后，我使劲将法杖插入地面张开绝对防御护盾挡下接二连三的落雷。

我在左右手各唤出一把白魔法长剑后，再用风魔法加强移动速度；一踏步便冲出法杖张开的护盾，快速逼近艾伦导师。

艾伦导师看着快速逼近的我，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什么……！？”

远距离魔法战打不过的话，那就以近距离肉搏跟他拼了！

瞄准艾伦导师的腹部击出长剑，他被迫中止搅动漩涡乌云和魔法吟唱；双手张开一面魔法护盾挡下了飞快推进的我。

两把剑锋顶在艾伦导师的魔法护盾上，使护盾开始出现裂痕后随之粉碎；艾伦导师被迫用起手中的法杖充当近身武器与我陷入近距离械斗。

在两把长剑的连续攻击下，近距离战斗能力偏差的艾伦导师很快便落入下风；他既找不到时机反击，更没有时间吟唱和施展任何攻击魔法。

右手的长剑一记上挑斩将艾伦导师手里的法杖成功击飞，左手的长剑对准胸口击出，刺穿了他的右胸。

“咳……！” 被刺穿胸口的艾伦导师把手一挥，随着雷声轰隆；一道落雷从我的身后贯穿了我俩的腹部，失足往前倒下的我，将艾伦导师压在身下。

艾伦导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咳咳……重……”

“不准……说我……胖……！” 我忍着腹部不断传来的灼热剧痛和被电击后麻痹的身体，奋起娇弱的一拳捶打在艾伦导师右胸上的刺伤：“咳啊……！” 使他发出一声疼痛的嘀咕。

我从艾伦导师的身上翻滚到地面，面部朝上地躺在他身边，与腹部的伤痛和呼吸困难抗争着。

身体麻痹使我无法把手放在腹部使用白魔法治疗伤势；这样下去，我说不定会为了完成艾伦导师的心愿也跟着一起去世。

一阵冰凉的风传入我的腹部紧接着扩散至全身，驱散了所有疼痛；精神百倍的我马上坐起身子，看见了艾伦导师把手放到我的腹部上并使用了白魔法……

艾伦导师的手从我的腹部滑落后，视线慢慢地从我的眼神移开，盯着空中的漩涡乌云，说道：“真为你感到骄傲，碧。” 说完，艾伦导师的身体慢慢发光，随后被分解成许多紫色的光珠往四处飘散……

这是……分身吗？

紧接着，身后传来了艾伦导师吟唱咒语的声音：“……一道贯穿神界与深渊的雷柱，随我弹响手指的瞬间，没收眼前所有卑微弱者的生存资格……”

豪雨和烈风戛然而止，周围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体内器官正在运作的声响。我转身面对艾伦导师，此时的我仿佛被架在断头台上动弹不得，命悬于艾伦导师弹响手指的那一瞬间……

艾伦导师张开嘴，念起法术的名字：“雷——咳啊！！！” 突然便呕出一大口黑色的液体，接着瘫跪在地；头顶上的漩涡无乌云立即消散，场景再度回到了长老办公室内。

站在原地呆滞的我，还在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诶……？” 直到艾伦导师的咳嗽声传来，才把我拉回现实。

我跑到艾伦导师身边跪下，他被不断从口鼻中流出的大量黑色液体哽塞着呼吸道。我将他扶起后，阻塞在他呼吸道的黑色液体才从他的口中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呕……！咳，咳咳……咳咳……！” 当我把手按在艾伦导师的脉搏上时，我感觉到了他体内的生命力犹如失去氧气的烛火般，快速地熄灭……

艾伦导师的心脏首先停止脉动，体内的器官一个接一个快速地衰竭。他在停止呼吸的最后与我对上了眼，露出了微笑：“我的魔法……还很强吧？” 接着在我的怀中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

我伸手为艾伦导师瞑目后，再让他躺回地板上；这一刻，我的内心异常的平静，也没有像任何影视作品般在失去至亲后会扑在死者的胸口上唔哇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捶打死者的胸口啦，叫着死者的名字啦，嚎啕大哭什么的。

就，很平静……异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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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04节

血腥玛丽篇 - 自我族血脉之始为始，以我族血脉之终为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