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嘿,我也喜歡你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5日 下午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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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點零五分,我瞇著眼睛伸了個懶腰,在收回手時,順勢從床頭櫃上拿過鬧鐘。
關掉鬧鐘後,我才揉著眼角起身走到浴室洗漱,我邊刷牙邊欣賞著我那造型堪比鳥窩的頭髮。
「這樣可不行。」我吐掉口中的漱口水,在手上沾了些水就往髮梢抹去。然後走回房間梳起了頭髮,最後還抹了些髮膠勉強抓出個髮型。
當我滿意地看著鏡中人時,才發覺自己還沒換上運動服,於是,在一陣兵荒馬亂後,我才套上那件闊別許久的運動服。
唉,我總是這樣,臨時抱佛腳。
臨出門時,我又站在鏡子前再次確定著自己的儀表,才撫著那顆「砰砰砰」跳個不停的心臟,下樓取車。
「別亂跳了,還沒見著人呢!」我拿著安全帽,長腿跨過摩托坐在坐墊上按著自己那顆緊張狂跳的小心臟,暗暗說道。
接著我戴上安全帽,騎著我的摩托去找那個讓我連面都還沒見著,就讓我心跳不已的人去了。
週末八點不到的早晨,馬路上雖不至於空蕩卻也談不上擁擠。再加上,我貌似今天運氣爆棚了,一路上就沒遇過紅燈。直至我騎到十字路口前,我才被紅燈截停。
我緊緊盯著那紅燈,希望它能快點變成綠色,不要阻擋我去見那個人。雖說我和他一直沒少聚在一起,但有誰規定了,一定要很久不見才能想念?
終於,燈綠了。
我轉動油門朝心心念念的他騎去,卻在經過路口的霎那,左眼角瞄到一輛汽車向我駛來。
「碰」地一聲,我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當我倒在馬路上,腦中最後一晃而過的念想,還是那句未向他道出的告白。
「喂,徐皓然!」我還暈乎著,耳邊傳來那個人的聲音。「幹嘛,鄭梓傑。」我扶著前額,語氣有些虛弱地回應。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他側著身子皺著眉頭看著我,語氣中帶了些焦急。
我晃了晃腦袋,覺得好像沒那麼暈眩了,轉過頭笑著安撫他道:「沒事,可能有點缺氧?」話落,一陣冷風吹過,冷得我將外套再拉緊一些。
鄭梓傑臉色稍緩,回身面向星空,「最好二千公尺高就能讓你缺氧。」他邊說邊翻了個白眼。
我看著他生動的表情,不由想道:「真好啊,還能看到他。」
咦?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徐皓然,你到底怎麼了?今天一直在發呆。」鄭梓傑臉色稍許不虞地看著我,「是你自己說要陪我看銀河的吧?」
「啊,是!沒錯,是我自己說的。」我急忙點頭應道。
我記得鄭梓傑手機中儲存了一堆銀河的圖片,他曾經和我說過人生中至少一次,一定要親眼看一次那廣闊的銀河。
「那你現在是發什麼呆?」他不依不饒地逼問,我感到窘迫的同時,也感到不可思議。今天的梓傑太奇怪了,和以往不拘小節的他大相徑庭,也和我映像中,第一次一起去看銀河的情景……有所不同?
欸?我低頭看了看我的廉價羽絨外套,又看了看鄭梓傑身上的黑色羽絨長款外套。
欸欸?奇怪,這不是我和他第一次上山看銀河時的穿著打扮嗎?
不對,我怎麼會在這裡?
「徐皓然!你不想陪我看銀河,我也不勉強你。你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也沒事。」鄭梓傑臉上已染上怒色,抬頭望天的他咬著牙不再理會我。
即使我對自己出現在這裡感到奇怪,但梓傑生氣了,這於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我挪動著身體靠向他,「對不起,對不起。」我抱著他的手臂道歉,試圖緩解他的怒氣。
忽然,眼角余光中,我瞄到了一閃而過的流星,「梓傑,你看!有流星!」我喊道,和他同時往流星一再閃過的地方看去。
「欸,快,快,許願!」我拍著梓傑的手臂,維持抱著他手臂的姿勢,十指交叉緊握,閉眼許願。
片刻,我張開雙眼側臉朝他望去,卻發現他正望著我流淚。
「你怎麼了?怎麼就哭了?」我心疼地伸出手朝他的臉龐撫去。
他靜靜地流著眼淚,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眼中帶著濃厚的哀傷。許久,他才開口說道:「徐皓然,你不要離開我。」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捨得離開你。奇怪,哪來的救護車鳴笛聲?我皺著眉頭,別開眼朝四周望去卻只看到靜謐的樹林。
當我再回過頭,鄭梓傑依舊在流著眼淚,表情卻變得嚴肅。突然,他伸出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並用力地搖晃我,喊道:「徐皓然,你醒醒!」
藍色的燈光在救護車車頂閃爍著,我側過頭看見鄭梓傑正著急地向救護人員說著什麼,然後他就抬腿上了救護車。
「欸,等等。鄭梓傑!你去哪裡?是誰受傷了?」我有些著急地穿過人群,跟了上去。但我還沒走到他們身邊,救護人員就把車門關上了。
「等,等等我!」我大喊,卻根本沒人理會。我失落地停下追逐的腳步,看著救護車離我越來越遠。但就在下一刻,我發現我就站在救護車上,而鄭梓傑正緊張地雙手交叉握緊,一臉擔心地望著那個躺在擔架上的……我?
「欸???這不是我嗎?欸,不是!我不是在這裡嗎?」搞什麼東西?我撓著頭,絲毫不在意抓亂自己早上才抓好的髮型。
「所以,我現在,是,死了?」我看了看我有些透光的手,再仔細地看了看躺在擔架上的我。「沒蓋白布啊,那應該……還有得救?」我單手插著腰,試圖理清自己的生死問題。
「到了,快,抬下車。」醫護人員緊急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轉身向他們望去,倏兒一股暖意充盈了我的全身。接著,我看到鄭梓傑也跟著下了車。
所以,剛剛是鄭梓傑穿過了我的身體?哦,不。是靈魂才對。
欸,我怎麼覺得有點害羞呢。
「砰」地一聲車門關上,我才回過神趕忙跟了過去。
「先生,這裡你不能進去。還有,你聯絡傷患家屬了嗎?」護士攔著鄭梓傑想跟進手術室的腳步,聞言,他頓了一下,才拿出手機打給我的父母。
我看著他明明一臉的難受卻強撐著自己,冷靜地向我父母告知我的情況,還安慰他們我命大,不會有事的。
然後我看著他結束通話,拿著手機靠在牆上沮喪地滑坐在地。「別這樣啊,梓傑,你剛剛不還說我命大,不會死的嗎?你自己要先相信才會成真啊。」我坐到他的身邊,盡管他聽不到我的聲音,我還是想安慰他。
哪知我話音剛落,他就將頭埋進手臂中,緊接著,一道壓抑的嗚鳴聲在安靜空曠的醫院走道中響起。
我聽著他的哭聲,心裡也一片難受,一股難言的情緒漸漸升起。
今早,我還在緊張著自己即將到來的告白。現在,我卻只能無力地看著他在為我的生死哭泣。
「對不起啊,我應該再小心一些的。」我伸出手想觸碰眼前人,手卻穿過他的臉頰,打了個圈回到自己的眼前。
我看著自己的手,覺著做鬼真沒勁,連人都摸不到。
「唉。」我忍不住嘆了口氣,不再試圖做些什麼,只是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伴著他。
鄭梓傑趕在我父母來到之前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他擦幹淚水向他們說明情況。幾度讓他們放心,徐皓然不會有事的,他福大命大。
也不知,這番話究竟是說給我父母聽。亦或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那一天,時間就像被無止境地放大了,流動得極慢。直至急救室的燈由亮轉暗,護士打開門走了出來,醫生也隨後而至。
我父母和梓傑隨即迎了上去,醫生面對著我焦急的父母犯了難,幸好梓傑很快安撫住我的父母。他們安靜地聽著醫生說明我的情況,什麼大腿骨裂啦、肋骨又斷了幾根之類的。
「患者後腦受創,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患者很可能陷入長期昏迷。不過,患者也很可能昏迷幾天就會醒來,所以你們也不用太過悲觀……」醫生還在說,而我的心思早已飄遠。
「所以我才會在這裡,沒回到身體裡去嗎?」我低頭思考著,沒注意到幾人已經跟著醫生的腳步去到我的病房前。
所以當我頭一抬,幾人早已不見踪影。「去哪了?」我撓著頭,找了幾個地方也不見他們的身影,就在我想放棄尋找之時,我眼前的場景一變,那幾人就出現在我眼前。
「這什麼?心想事成嗎?」我呵呵笑出聲,反正也沒人會看得到我的傻樣。等我笑夠了才走到他們身邊,一起隔著鏡子看著加護病房中,那個人事不省的我。
我聽著父母的啜泣聲,不敢望向他們,我怕我也會流下眼淚加入他們的行列。再看向鄭梓傑,他雙手緊握成拳,眼神堅定地望著那個躺在床上的我。
沒多久,鄭梓傑就轉過身朝我父母說道:「阿姨叔叔,你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皓然這邊我先看著,有什麼消息我再通知你們。」
「唉,傻孩子說什麼話,阿皓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守在這裡是應當的。」我父親擦了擦淚水回應道。
鄭梓傑頓了一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啊,是,是我說錯話了。叔叔,這樣吧,今天我先守著,你們先回去休息。然後明天我去上班後,再換你們過來守著,好嗎?」
我父親見梓傑如此堅持也不再推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你有心了。皓然能有你這樣的兄弟,是他的福氣。」接著,我父母又和梓傑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之後,就又只剩我陪著他。哦,當然,在他眼中是他在陪著我。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發現這傢伙真的,真的很傷心。雖然他沒再哭過,但我依舊感覺得到來自於他的悲傷。
當晚,他連飯都沒吃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偶爾透過鏡子望著我。要不是醫院方因為他不是病人家屬,不讓他守在病房外過夜,我想他很有可能會在椅子上紮根。
從那之後,我一直跟著他,也不是說我就要一直跟著他,而是我沒辦法離開他太遠。就說有一次,我想我該回去看看父母,結果走著走著,畫面一轉,我又回到了他身邊。
於是,我只能乖乖地當起了他身邊的跟屁蟲。
我看著他從沮喪、難過、失落到慢慢恢復平常,用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沒想到啊,原來我對他能有那麼大的影響。
看來我這個兄弟對他很重要呢。
雖然我一點也不想當他的兄弟。
不知不覺間,我跟在梓傑身邊也快半年了。他也從每星期去看我四、五次,變成每星期一、兩次。期間,我還看著他和想告白的女生慢慢不再聯絡。
想當初我會下定決心決定和他告白,還是因為那個女生。我尋思著先下手為強,哪知滑鐵盧會滑地那麼獨樹一幟,直接把自己搞成昏迷人士。
「徐皓然……」
哦,他叫我了。這傢伙多久沒叫我的名字了?
我轉頭望向那個坐在床上,看著手機屏幕叫我名字的人,那人竟然在隔了那麼長的時間後,再次默默流淚了。
我嘆了口氣,離開看夜景的落地窗前走到他的身邊,看了眼他的手機屏幕。
哦,是那張我和他第一次上山時,喬了好多次相機的角度才把我們和銀河一起攝入的照片。
那時的我們笑得真開心啊。
鄭梓傑,你看的這張照片擁有這麼開心的回憶,到底有什麼好哭的?
混蛋。
到底有什麼好哭的啦。
「別哭啦,我安慰不到你啊。」我再次試圖撫向他的臉,結果依然讓我糟心。
果然,當鬼就是沒勁。
這晚我看著他流著淚入睡,心痛得快無法呼吸。雖然,靈魂狀的我,本來就沒再呼吸。
但我還是會痛。
隔天早晨我看著他悠悠醒來,或許是昨晚哭得太慘,他臉色很差。但是,規律的他還是拖著身子去洗漱,去上班。
最後還拖著身子去見快一星期不見的「我」。
此時,我的身體早已經轉去普通病房。他和照顧我的母親打了個照面,兩人寒暄了幾句後,我母親就將空間留給了他。
他走到我的病床旁,沒選擇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到了病床上。他眼神深邃地望著我,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我就是知道他在呼喚我醒來。
他望著我好一陣,才哀怨地低下頭,然後緩緩伸出右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看著他細細摩挲著我的手背,望向我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許,些許,愛意?
「你什麼時候才要醒啊?」他的左手不知何時撫上了我的臉,「徐皓然,你睡很久了哦。夠了哦,該醒了。你忍心讓你父母一直這麼操勞嗎?你不是很孝順嗎?」
他吸了吸鼻子,從眼角處流下的眼淚和鼻涕都快交纏在一起,他卻直接伏到我的肩膀上,哽咽著說道:「徐皓然,你醒醒好不好?我還沒和你說過,還沒讓你知道……」
很好,鄭梓傑,你很好地將我的注意力從你的眼淚鼻涕上轉移了。
現在我不介意你把眼淚鼻涕擦在我身上這件事了,你快說說你要讓我知道什麼?
我看著他哭得快喘不過氣,一點也不像平時冷靜自持的他,就在我想安慰他時,我從他顫抖的嘴裡聽到了,「我喜歡你,徐皓然。你可不可以也讓我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有一樣的感覺?你醒來,告訴我。好不好?」
好,當然好!
但是,我該死的回不去我的身體裡啊!
我急得不行,卻什麼也做不了。
該死的靈魂狀。
算了,我先在這裡說好了。
我衝到他的面前,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地大喊:「鄭梓傑,我也喜歡你!」
緊接著,我再一次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我覺得多了一股踏實感。然後,我的耳邊傳來了鄭梓傑興奮地聲音,「動了……動了!」
「醫生!」最後,梓傑的聲音越來越遠。迷迷糊糊間,我好像看見他跑了出去。
他這是要去哪裡啊?
我很好奇,但是我又覺得很累。
嗯?很累?
靈魂會很累嗎?
唉,算了,睡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