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迫不及待地踏出教室，而坐在角落的玉夢等同學都走光後，才背起書包，晃晃悠悠地走到校門前。

「徐同學！」

「潘大叔。」循著聲音，玉夢走到門衛室前。

門衛大叔手上拿著個橘子，匆匆放到玉夢手上，「給，這橘子可甜了。」

玉夢望了眼橘子，再望了眼潘大叔，「不用了，大叔自己吃吧。」

潘大叔擺了擺手，笑著說：「大叔吃過了，徐同學拿去吃吧。好了，快走吧，待會錯過小巴就麻煩了。」語畢，潘大叔不容反駁地推著玉夢出校門口。

「謝謝大叔。」玉夢也只能微笑道謝。或許是因為潘大叔總能讓他想起父親，所以她才從來沒能成功婉拒潘大叔的好意。

玉夢走出來時，小巴還沒到，於是她收起橘子掏出mp3靠在牆上聽歌，目光則望向對街，漫無目的地掃過大樹下時，她似乎看到了沈欣曼，回過頭定睛一看，確實是沈欣曼。

她看著沈欣曼小跑著迎上一名男子，那男子看起來大概二十三歲左右，穿著非常時髦。他自然地攬過沈欣曼的腰身，笑著幫她將掉落在臉頰旁的頭髮別去耳後。

馬路旁突然響起喇叭聲，拉回玉夢的注意力，她收回目光趕緊登上小巴，坐到車尾靠窗的位置，再次往大樹下看去。

此時，沈欣曼與那男子已舉止親密地走到馬路邊停著的迷你寶馬前，小巴也載著學生們朝福利院前進。

玉夢回房後，第一時間鎖上房門打開燈，原本因為大樹遮掩而陽光不足的房間瞬時亮了起來。

四人房中只有靠窗的兩張床擁有整套寢具，靠著門邊的兩張床架上的床墊被透明塑料袋包裹住，上面還落了許多灰塵，顯然已許久沒人使用。

玉夢走到靠窗右手邊的位子，隨意地將背包丟在塑料椅上，打開衣櫥拿出一套黑色運動裝和一頂假髮。

接著，她把窗簾拉上，換上緊身運動服和假髮。半響，她坐在椅子上整理著自己的假髮，那是一頂有著劉海的黑色短髮。

玉夢把額前的齊劉海整理好後，從抽屜裡拿出黑色升縮棒塞在後腰處，而棉質的黑色口罩和黑色布袋則塞進褲袋裡。

接著她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探出頭，確定沒人便從窗口那跳了出去。

她利落著地反身將窗戶關上後，一路避開福利院裡的員工，從後門偷跑出去。

玉夢搭著巴士去到她打工的便利店附近，在路過便利店時，她狀似不經意地望了眼將頭髮挑染成紫色的店員。

店員正在幫顧客結帳，沒注意到她，她則快步走過便利店，最後在便利店對面的咖啡廳點了杯咖啡。

她坐在靠門的位子，隔著玻璃盯著對面，直到紫髮員工走出便利店，和一個黃髮的男人糾纏在一起。

玉夢才結帳走出咖啡店，站在柱子後方，看著紫髮店員與男子不歡而散後，她仍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等黃髮男踢著路燈發洩完怒氣離開，她才抬腳悄悄跟上。

她戴上口罩跟著那黃髮男，一直跟到沒人的後巷，才抽出塞在后腰處的升缩棒，並加快了步伐。

黃髮男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玉夢只矮了他半頭。她快跑幾步站到黃髮男身後，在黃髮男轉頭前，一棒打了下去。

「靠。」黃髮男抱著頭悶哼一聲，前進了幾步，正要抬頭就被玉夢用黑布袋套住了頭部。

布料不透光，黃髮男眼前一片漆黑，他抬手想揭去布袋，卻又被一棒子打在手上。緊接著，他感到臉上、鎖骨和肩膀被一陣抽打，棒棒到位，打得他頭昏眼花。

最後，更是被對方一腳踢在難言之處，這下他連痛呼都發不出來。只能扶著自己的下體，跪倒在地。

玉夢見對方動彈不得的樣子，卻還是不解氣，又在對方背部狠狠地揮了好幾棒才離去。

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沒開燈的房中一片漆黑。

玉夢趕在沈欣曼之前回到宿舍，現正睜著眼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胡思亂想。

欣曼姐交男朋友了嗎？她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要騙我她是和朋友出去？

那男的看起來很不靠譜啊，他會不會欺負欣曼姐？

不行，他如果敢欺負欣曼姐，我就去揍他！

「吱呀」門被打開的同時，房裡的燈也被打開了。

「小夢？不在嗎？」沈欣曼疑惑地唸了兩句。

玉夢依然躺著，只是舉起手搖了搖，說道：「我在這。」

「怎麼不開燈呀？這麼早就睡了？」沈欣曼脫下背包，打開衣櫥，隨意地問道。

玉夢趴到護欄邊，望著拿衣服的沈欣曼好一陣，才在對方拍著胸口，抱怨她嚇到自己的情況下，說了句：「欣曼姐，放學時，我看見你和個男人抱在一起。」

沈欣曼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及，過了會兒，才紅著臉解釋道：「那個，嗯，沒想故意瞞你。只是我和阿奇交往的時間還不長，所以我才打算等穩定些再讓你知道。」

「我沒責備的意思，欣曼姐。只是我想讓你知道，如果有天那小子敢惹你傷心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出氣。」玉夢粉妝玉砌的臉蛋卻嚴肅地板著臉，在沈欣曼眼中反差地可愛。

她放下衣服，走到玉夢床下，伸長手捏了捏手感很好的頰邊肉，綻開笑容說道：「謝謝我可愛的小夢夢。」

玉夢蹙著眉拍開沈欣曼在自己臉上肆虐的手，「我是說認真的。」

「我很感動。小夢，謝謝你。」沈欣曼眼神溫柔地望著玉夢說道。接著就轉過身，拿起衣服，嘆息道：「長大咯，想當初你剛來的時候，誰也不理，整天就只知道陰沉著一張臉的樣子，和你現在會想保護我的樣子，相差甚遠啊。」

的確。

玉夢剛從光環福利院轉到聖音福利院時，她因為之前的經歷而變得更加孤僻，不願與人親近。

是欣曼姐強硬地闖進她的世界，讓她看到她，讓她知道這世界還有人在關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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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愛，你吃吃看，我剛做的。」沈欣曼捧著一盤餅乾，找到獨自坐在後院門口階梯旁的玉夢。

玉夢耳裡塞著耳機直視著前方，毫不理會沈欣曼，她在她身旁就像個隱形人。

沈欣曼見玉夢不搭理自己，也不覺得洩氣或難堪，還在一旁演了起來。她拿起一片餅乾，放在眼前盯了幾秒，疑惑著說：「這餅乾長得很像餅乾啊。」

緊接著，她將餅乾湊近鼻子聞了聞，然後咬了一口，邊吃邊疑惑地說：「很香啊，也很好吃啊，為什麼小可愛不吃呢？」

「什麼小可愛，明明就是縱火犯吧。」挑釁的聲音響起，三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從後院拐角處走來，看向玉夢的眼中帶著鄙夷。

三個女孩見玉夢緘默不語，站在中央帶頭的女生繼續說道：「怎麼不說話？承認了？」

沈欣曼望向低著頭不為自己辯解的玉夢，心裡一陣無名火起，她站到玉夢前方，以保護者的姿態，說：「你們別看小夢不說話就口無遮攔！警方都調查過了，那只是一場意外！關小夢什麼事？」

「嘖，你幹嘛為她說話？」帶頭女生不屑地推了一下沈欣曼，「怎麼？你同病相憐啊？殺，人，犯。」

沈欣曼神情僵了一下，不過她很快調整好心態，緩步走近帶頭女生。她腳下的每一步皆緩慢而用力，她直視對方的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帶頭女生被沈欣曼突發的氣勢所壓制，她心裡害怕卻不願示弱，雙腿微顫著努力站直，卻還是在沈欣曼與她耳語幾句後，神色一變大喊著：「瘋子！」將身前的沈欣曼推開，轉身逃離現場。

盤中的餅乾因為搖晃掉了幾片出去，沈欣曼看見時，已來不及接住，她「嘖」了一聲，回頭望了眼還沒離開的兩個女生。

「怎麼？等我晚上去你們房間放火啊？」沈欣曼神色不虞，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兩個女生你看我我看你一眼，轉身也跑了。

沈欣曼向著三人離開的方向長出一口氣，低頭看著掉在草地上的餅乾幾秒，然後蹲下撿起餅乾可惜地說：「都浪費了。」

「可以拿去給流浪狗吃。」玉夢不知何時也蹲在沈欣曼的後方，幫著撿起掉落的餅乾。

沈欣曼聞言，笑著問道：「你是說小黃它們？」她指的是福利院附近的一群野狗，而小黃是當中帶頭的那隻。

玉夢睜著雙大眼，頓了兩秒，才側過臉點了點頭。

經過此事之後，玉夢才慢慢對沈欣曼展開心扉，等二人熟識，沈欣曼也主動提起自己的身世。

三年前，沈欣曼還是個有爸媽的小孩，一家三口住在兩室一廳的小房裡。媽媽偶爾會念叨爸爸少抽煙，爸爸會勸媽媽別太省，該用還是要買。

而沈欣曼呢，則一直是爸媽間的和事佬，每當氣氛不對就會出來撒嬌賣萌，轉移焦點，多次成功減少爸媽間的爭吵，為家庭和睦做出一份貢獻。

她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一直過下去，爸媽的髮梢會隨著日子漸漸花白，眼角處的細紋會慢慢增加，喜歡孩子的二老也總有機會抱著孫子笑容滿面。

她本以為會如此的。

如果那一天，她有關好瓦斯再出門的話。

如果那一天，爸爸回家沒有抽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