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琅玕与珩玉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3日 上午1:30
总字数: 7000
聚客楼内,舞台高搭,人声鼎沸。
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的茶楼,闲人聊茶余饭后的地方。此时台上一位说书老头正说起劲,迎来一阵阵掌声。
一号包厢,一位男子正品茶, 黑红色锦袍,长发随意挽起只斜插一支红玉簪,几缕青丝慵懒地垂下,一双凤眸波光流转,嘴角恰到好处的轻扬,整个人邪魅诱惑。尤其看到台上那抹倩影,一帘之隔,隐约有道倩影浮动,笑意更深。
“好琴当配美人儿啊!”
听到这个声音,垂帘后,那人握着琴的手紧了紧。男子笑着,打算继续开口调侃,就有人先发难了。
一道破空声从角落射出,闪着红光。他眼一瞇,暗器有毒!置于胸前的折扇一收,人已经消失在原地。一把小刀擦着对方的衣袖射入台中,垂廉划破一个洞,里头隐约看见一抹红色衣袍。再眨眼,他出现在台上,揽着那一抹倩影。对方在他要再有动作的时候,就已先发制人,一丝琴铉勒住他颈部,渗出几滴血珠子,悬挂于凸起喉结下。他咽了咽喉,勾唇。
“美人儿还挺烈。”
与此同时,男子的折扇朝角落处一展,扇中机关射出了几枚银针,眼神也随即冷了下来。
敢动我的人?玉扇书生,手中的玉扇可不是摆设,是杀人凶器!
锵锵几声,银针被一把大刀挥舞刮下。暗处隐蔽的人被逼现身。是个蓑衣蓑帽粗旷汉子,一手执着大刀,纵地一跃跃上了台中央,来势汹汹,不怀好意!茶楼也是有守卫的,这么大动静,守卫从花楼各处出现,底楼茶座几位座客对视一眼,纷纷抄起家伙。原来混在茶客中的刺客还不少!
“美人,不如合作?大敌当前,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应当同心协力才是。”
对方眉头微拧,手中琴铉已收,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刺客和守卫打成一片,刀光剑影中,小二开始疏散百姓。尖叫声四起,对方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轻道。
“你也叫个听听?”
“你活不耐烦了?”
他从后面一把抱起他,在他措手不及间瞬息一跃,跃上了二楼角落包厢。落地后又迅速将人放下,扇子一开,挡在脸前,对屏风后冷声道:“动手”
屏风后传来一阵暗哨声,一时之间,一堆黑衣人从楼外飞进,协助着守卫,迅速与刺客打成一片。暗卫很默契地把刺客围在台中,角落二人并未被打扰。
琅玕就在二楼观望,忽然一暗箭射来,他闪小半步躲开却踩到了一个硬物,一个踉跄,紧贴着他的胸怀,正欲推开,头上便传来一阵轻笑声。
“投怀送抱呢,我喜欢”
“你想多了,我不断袖,只割袍断义。而且你,没点意思。”
“我怎么就没意思了,你都还没深入了解我?”男子不恼,反倒起了捉弄的心思,用扇子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唇靠近他的耳朵,轻轻吐气:“还是美人儿不喜欢我这种类型?”
对方看着男子皱眉:“你这撩拨男子的本事,跟谁学的?”
“小倌儿,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你倒是直接。”谁不知这钰王长宿青楼,那一号包厢便是他的专属。
“情之所至,人理伦常,多正经。”
此时一道鞭子朝他们打来,对方手上动作一拉,缠上了那道鞭子一拉,对方一个仓促松开了手,鞭子便到了他手中。男人转身,折扇从对方身边闪过,转眼间刺客已经被抹了脖子。默契满分。
“舍不得伤我呢?”男子一手拥着他,另一只手上也没停,挥舞着折扇,为他扫去暗处的暗器暗杀。一来一拂,几枚银针射出,直逼暗杀者去,没入其眉心,仅一息,那些人眉心浮现一个红点,纷纷倒地,没了气息。
“哼!”对方被他抓着,紧靠着他,身后鞭子挥舞着,把几个企图往这边来的刺客拂去,动作很快,且出手毫不留情,带着股狠劲儿,狠狠抽打,身手刁钻古怪,且招招致命,四两拨千斤的打法看似柔若无骨的拳头,打到肉上却是震得五脏六腑都生疼。鞭子就像长了眼睛,在人群穿梭,总能精准地打中刺客,百分百的命中率,不曾误伤。
“承认吧,你喜欢我”男子一开口,就被他手中的鞭子绑住了,不仅仅是嘴,脖子分开交叉缠下,把手也给反扣在后面,绑了个严严实实。
“别这样,架还没打完,危险”
“那就同归于尽吧!”
“我既委身于你,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同衾,死同穴。”
男子退后一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怎么样感动吗?”
“不感动”
“那便是喜欢咯?”
“…”
他凑至她耳边低语,沉稳的嗓音有磁性简直蛊惑人心:“咱可是忘年之交”
两人相遇的地方便是这茶楼,琅玕一出现便风靡全城。好一个美人儿,肌肤如冰雪,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一尘不染!一身雾冰缎子长袍,上面隐隐约约绣着朵朵白莲,举手投足间花瓣似在向外绽放,一头白发懒懒散着,不扎不束,本就白玉般的小脸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那微微上挑的眉眼,泛着点红,无形中,增添了一抹妩媚。那日,这美人儿便是进入了这茶楼之中,是楼中新晋花魁!
当日景珩也在,这花魁马上就被他砸钱上来陪奏了。琴师坐在琴前摆好坐姿,等了半天没等来指示,眼帘微抬,瞪他。这公子却对他无动于衷,一手执书,坐在榻上默读着,瞧都不多瞧他一眼。琅玕凝神凑前一看,不禁翻了个白眼,看的还是佛理!于是乎,他放松了坐姿,不再挺直腰间,而是懒懒垮垮地伏在琴上。心里正叽咕着,忽然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榻前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将他拥入怀中。
“你!”
景珩在对方恼羞的目光下,指尖在他脊骨点着上,在他反射性直起腰时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邪魅一笑:“小懒虫,偷懒呢?”
琅玕看了看揽在他腰身的手,和那登徒子手中的佛理,懊恼地瞪了瞪他,咬牙。还真的是坐怀不乱吶!琅玕也就作势抚上他的手,打算调戏一番:“美人在骨不再皮啊…”本以为钰王后来会将他推开,或者让他难堪,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反倒是他,抚上这双修长纤细的手,被迷愣住了,爱不释手。
“就知道你贪图我的美色很久了”
“别急,我下一句还没说呢”阿玕抓着他中指的手紧了紧,“想一根根掰断来着”
他听完轻笑出声:“没关系,十根掰完不够还有一根”
琅玕一脸无语,欲说还休,脸色微红。他任琅玕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的佛书早就搁在案上,换作扶着他的腰。嗯,纤细嫩腰,盈盈一握:“刚刚在偷看我?想给我弹琴?”
琅玕轻抚着面前的琴,笑得阴森森:“送你一曲,我最喜欢的”
“什么?”
“渡魂曲!”
“…”
后来,见他实在是不愿意,景珩捡起佛书,给他倒了杯茶。清热消暑,去去火气。
“你到底是来作甚?”
“我并非惹事,只是想寻一位故人罢了!”
“那你招惹我作甚?!”
“唉,看来是认错人了,虽说故人是只小白兔,但是急了也咬人。”
他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就不会”
琴师别开脸,用衣襟嫌弃地擦了擦他碰过的地方:“脏!”
男子托颚轻笑,心想:你幼时扒我衣服怎么就不嫌脏?
后来第二天他又来纠缠于琅玕,琅玕也不理他,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琴,任他打量。
“本以为会受你冷眼,没想到你连瞧都不瞧一眼。”
琅玕终于抬眸看他,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景珩深吸一口气,“我有话要问,问完就走”
“有话快说”
“小白兔!”
“什么?”
琅玕转过头来就被他封住唇,不禁瞪大眼。
“登徒子!”
“这可不能赖我,谁让你把你的小跟班忘了”
琅玕恼极正欲怒斥,耳边轻飘飘道了几字:“云眀城东郊平民区,珩玉宝”
闻言也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更气了:“是你!敢压你犼爷爷,给老子滚!”
他们初遇时都还小。琅玕是在贫困区里杀出来的,那时他母亲逝去年余。景珩是出行一次遇险走散了,误入贫民区。于是,成了他的玩物。衣服扒下来,被他拿走了。琅玕还为他梳辫子,穿裙子。虽然景珩那时候认为琅玕很坏,但是他心知琅玕很温柔的。他会把肉包子给他,自己吃馒头。
“你个富贵小子吃不惯这个的”
就是个奶凶奶凶的小白兔,实则是只犼,啃龙的。长大后把他这个龙的传人给啃了。
‘琅玕珩玉宝’便是他们当时打闹的玩笑。
后来,一群凶恶山贼下山,来贫民区打劫。琅玕让他先走,“小可怜,向东跑,不要停,你的京城就在那里。”
“那你呢?”
“要你管!”他随意摆了摆手就往里头冲,人来人往,不过眨了眨眼,景珩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小白兔…”
那之后,他磕磕绊绊回到了京城,再归旧地时,仅剩满地血腥,映红了他的眼。那之后,他寻得一块红玉打造成一个血红发钗,纪念他那双红如宝石的眼眸,很美很美。从此将此事搁在心上,不再提起。自此一身黑衣红纹,十年如一日,浑浑噩噩。
他的心上人,如月上君,皎洁纯净。那是他见过最白净的人,即使他当时身处最混乱的贫民区。后来再次遇见,雪美人这个称号,他只想到了一个人。看到他人的时候,喜悦,庆幸,感动,无数个情绪心中在冲撞着,他低下头,勾起了唇。那时他就仅有一个念头:『这大抵是上天留给我,最大的善意!』
“雪美人当配玉公子不是吗?”
后来几次,画风倒是和谐,或许犼爷已经习惯了他的死皮赖脸,默许了他的所有小动作。两人不再动手动脚,气氛便不再嚣张跋扈,两人倒是推杯换盏聊了起来。
“陪聊,这银子就归你,如何?”
他点头,反正也没亏:“你不让我弹琴了?”
“你即不愿,我又何必苦苦相逼,惹得你不悦我不快的”
“若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呢?”
“不会,我们的一辈子很长,说不定蹭着蹭着就乐意了呢?”
“…”
可谁曾想这玉扇书生的皮囊下竟是这么个邪魅少年,严重思想不良!整天想着蹭,被你蹭得火气蹭蹭蹭往上飙!
“好好说话!”
“是,美人儿”
回过神来,刺客已经被歼灭,仅留下几个活口。琅玕站到了跟前,暗卫守卫迅速解决掉小喽啰们后,就退到一边。黑衣人正要开口吐出毒针,他却像早有所觉一般,突然向前取走刺客身上藏着的毒粉撒向了地上,然后飞起一脚直接将其踢晕了过去。再从旁人手里抢了绳子将其绑住,又蹲下去两三下卸了那黑衣人的下巴,从他口腔里将毒囊尽数找到并取了出来,最后顺便从他身上找到了证明身份的令牌。这一系列的动作,琅玕做的相当熟练,一气呵成,看得旁边的人都一愣一愣的。守卫最先反应过来,先是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清理了,然后又来将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带下去关进了地牢。
琅玕手上把玩着一个荷叶纹牌子,男子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这是鲁国之物”
“等那刺客醒了,仔细审问。”
“是!”
“这位公子,你可以走了”
“这是利用完我就弃之不顾,过河拆桥?”男子展开折扇,半遮着脸,只露出那双邪魅的眼眸。
“谁惹来的麻烦还说不定”
“谁知道呢?”
“小二,送客!”琴师转身走入暗阁,男子嗖的一声收起折扇,赶紧赖了上去。
“不走,你在这我能去哪呢?阿玕~”
于是接下来,琅玕被景珩缠了一下午。
“阿玕,我明天就走了,不来送送我吗?”
“慢走不送!”
“小没良心…”
“是你自己要走的,天高地远,怪谁?”
万千愁肠百转千回,最终还是败在了他不知真假的懵懂里。
景珩敛下眉,神色暗晦。
“琅玕,照顾好自己”
“你也保重,珩”
话虽这么说,但现在皇城局势紧张,他也收到了不少情报,不免为他担忧。太子党和二皇子党针锋相对,他身为小皇子也在其中牵扯不少。他虽无心执政,但其母妃是将军府的人,手握兵符军队,是京中一大势力。很多人想着要借用他的权势,为己谋私。
这么大一块饼,落在别人家对自己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自然要好好把握住。此行进皇城,是不太平了,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出来了,只能待事情出个结果。
景珩虽为皇子,却没野心,更没什么远大抱负,可说是十分佛系,无求无欲,恣意悠悠。一直到遇到他,他开始有了人气,有了欲求,不再甘于现状。他想要为他收集天下奇闻怪册,让他念给他听。他想要为他写诗写文,更想执着他的手在宣纸上一遍遍写下两人的名字。他想要为他画像,让他在一旁磨墨沏茶,更蹭着他去弹琴,被他那琴砸两下也好。他喜欢为他修琴,喜欢他在耳边轻哼曲子,喜欢粘着他把他的所有都占据得满满的。
“你想要这天下吗?”琅玕想说,如果他要,他愿意倾出势力助他一臂之力。
“天下黎民千万,我可不愿负担。”
“江山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你真的不感兴趣?”
“谁愿意被困在那荣华富贵梦里?还不如抛开世俗,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也好”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没出息?”
“不会”因为这就是你啊,而且我也是这样:“咳咳,吾日三省吾身,咸鱼一条,该翻身?”
“对!翻身!”
景珩将他欺身压下,翻个面,让他在上,他在下,两人互相对视,噗哧一声笑了。
他眼里的星光闪闪烁烁,琅玕彷佛真的看到了一块美玉,不自觉凑前...
这晚,两人不知翻了多少次身,到最后两面均匀了,琅玕的脸已经红得不能见人。
“好可爱!”
“你闭嘴!”
“琅玕,如果你愿意,从今往后,我们共成一体,哪怕岁月蹉跎,巨浪滔天,我也会紧握你的手不离不弃。”
那时候,他冰凉的手心漫上一股热源,往心里涌去。那颗心,不可忽视地动了动。那之后的岁月里边,他的身子愈发孤寒,也愈发想念那抹炽热温度。它是我生命中少有的温暖,像家一样。
“心 明明是我的 里面却装了 满满是你。”
他愣愣地捂着涨涨的心口,这种感觉很怪异,不曾有过…
景珩很开心,根本克制不住,上前一把将他拥入怀,抱得好紧好紧,似是要将他揉入血肉之中。
“阿玕,我很开心!”
“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阿玕,等我回来!”
你随意赏我一个笑脸,我便会踏尽千山万水奔向你。这世间,我或许会因很多人或事让自己强大无畏,可只有你,我甘愿小心翼翼的守着,卑微也好,得不偿失也罢,因为拥有你,是我这一生最渴望的如愿以偿。
钰王走的那一天,他嘴上说不要去送,却还是在城外的行宫目送他的兵队远去:“登徒子...一路平安啊!”
在人前他似乎永远是那芝兰玉树般的模样,如月如雾,不沾世俗尘气,淡雅不知身外事。他回头看了眼院子深处。一朵凋零的玉兰从枝头坠落,正好落在他脚边。他蹲下去,捡起那朵玉兰,细心的抚去尘土。神色幽沉,眸光却异常坚定。
『珩,你若平安归,我任你怜惜』
*
琅玕。珩玉。这是娘亲赐予他的字,他是个病儿,一出生便是全身的白,那双眼却通红,像白兔一样,被人嫌恶,说是怪物,是邪物,但是幸得娘亲没有嫌弃他。赐名琅玕,是美玉的意思。他洁白剔透,是块美玉。
“我的阿琅是娘亲的宝贝,一般人都无法欣赏,但是肯定有人可以。”于是美玉遇见了另一块美玉。到了这一代皇子便是景,而他的称号是钰王,景珩。他和娘亲一样,当他是宝贝。
“我字琅玕,母亲唤我阿琅”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嘴角微微牵起,整个眉眼都变得温柔。
“那我就要唤你阿玕,阿琅是你娘亲的专属,阿玕是我的!”
“你娘亲真是个伟大的人啊,我要打造一双玉盘送给她!”
“为何?”
景珩看着他,轻启唇:“美人赠我金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
琅玕耳根一红,甩开他的手,景珩愉悦地轻笑出声,转身又赖了上去。
“阿玕,你别那么刚,让我疼疼你”
“滚!”
“我今晚要留宿!”
“滚滚滚!”
*
“你的心上人,他怎么死的?”
“哦,别提了,蠢死的”
“爱我的话,要回答 我只等你一句话。对你的这份心意,不逾期,永远都有效。”
可当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也永远地失去了他。
“不可能!他不是已经凯旋,为什么还会遭遇变故?!”
“主子他…中途便离了队”
独自出行结果遭敌围剿,最终不敌…被刺杀身亡。
“他去哪?这种时候他还可以去哪?”
“主子现在…在流云苑…”
那是什么地方?哦,是一次在他行宫玩时,吐槽他行宫太无趣。
“那你说哪里好?”
他当时莫名其妙就指了对面那座云端之上的山巅。
“为什么?”
“那是个隐蔽的好地方,那里没有世俗,蓝天白云更为自由。”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俊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唇上轻柔的触感一触即离。“那好,我加把劲,把你背上那座山巅,带回去,藏起来。”
后来,他真的在那边建了一座行宫。他是打算,和他之后就隐居那里的…吧?
“傻子,你去那里怎么不背上我?”
『阿玕,知道你脸皮薄,但我想知道…
你想说喜欢我的时候,就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珩,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我现在弹,你还听得到吗?”
“世俗眼光太刺人,最疼我的人是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必定殉情,随他而去时,却见他只是嗤笑一声,抱着他的琴,走向山庄。
“我才没那么蠢,他走得这么潇洒,我何苦那么凄凉?”
“我就晾着他,自己在人间逍遥快活。”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这只是说的好听。他的人间逍遥快活,仅仅在那曾有他存在的方寸之地。世界那么大,能够容得下他的,仅剩那么点方寸之地。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慢些下去,就耗着你,用来惩罚你的食言。”
那之后,琴师他没再出现过人们的视野里。山间、云端之中常常穿插着些好听的琴声。这个琴声,天天都会奏。一奏奏了三十余年,未曾中断。一直到那天晚上,云端之上忽然燃起了大火,映红了半边天。他和山庄化为灰烬,什么都没留下。
“这是你给我的东西,我要带走”
“带着它,去找你,完成你未完成的夙愿…”
“人间抚琴三十载,下去想听你休想”
人说,琅玕与珩是绝配,他们亦如此。
只是,他太迟说,他等不到,这份爱注定无处抒发。
那个琴师他总是恃宠而骄,贯彻一生未变,因为他有个任他肆意而为的爱人。
而现在,他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