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逢 | 第十八章 为今之计

忘尘略作思索：“何事？”

“给你送吃的，”练星和顿了顿：“还有你的剑。”

忘尘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门外只有练星和，厅中空无一人。

忘尘打量练星和，只见他手中端着一只盛了四个馒头的碟子，另一手则拎着自己的佩剑“问心”。

忘尘接过佩剑，却拒绝吃食：“馒头你留着自个儿吃吧，我不需要。”

练星和转头看一眼紧闭的客房，略一沉吟，对忘尘道：“我们谈谈吧。”

忘尘戒备地望了练星和好一阵，终侧身让其进入房中。

练星和并未走向忘缘，反倒往忘尘方才打坐的席子上一坐，随手放下馒头，示意忘尘进食。

忘尘盯着练星和防备了半晌，这才悄悄让抽出半分的问心回鞘，人坐了下来，手却不敢离开剑柄。

练星和见忘尘碰也不碰吃食，遂拿了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当面咬一口后，将另一半递给对方。

忘尘迟疑片刻，伸手接过馒头，轻咬一口，感觉无异，方嚼了几下咽入腹中。

练星和见忘尘领了自己的好意，神色稍缓，从腰间抽出短匕，放在两人之间。

忘尘看一眼泛着青光的短匕，又看练星和，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练星和并未察觉，单刀直入对忘尘问道：“道长何以抗拒放血术？”

忘尘闻言，面色又沉了下来：“妖物所修之术大多强横，用在妖物可行，普通人难以经受。”

“可这是如今唯一可行之计。”

忘尘沉默片刻，轻叹：“胜算太低，我不能让师弟冒险。”

“但若无法找出毒源，他会一点胜算都没有。”

忘尘一愣，望向榻上的忘缘：“我和师弟从小一块长大，他的状况我很清楚，即使身体无虞，也未必能承受这样的术，何况如今久病体虚⋯⋯既知不可行，自无须冒险。”

“你不是他，怎知他不愿一试？这不是掐灭他一线生机？”

“你们也不是他，何以置他于险地，主宰他的生死？”忘尘话语犀利起来：“谁都不应代他作主！若真要有一人越俎代庖，也绝不是你们！”他顿了顿，语气决绝：“起码，我是他师兄。”

练星和闻言沉默片刻，又道：“所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忘尘正想回应，忽见练星和瞄了他按着问心的手一眼，顿觉不妙。未等他有所动作，练星和已然抬手朝自己胸前点来。

二人距离太近，拔剑已来不及。忘尘身子微微向后一仰的同时，右手朝怀中随手一抓。

眼见练星和右手已经来到身前，他来不及细查自己究竟抓到什么符箓，就往练星和左肩拍去。

练星和见忘尘有所反应，右手急速点中忘尘左胸穴位，旋即朝右胸点去。与此同时，忘尘手中的定身符恰好贴上练星和左肩。

前一霎间还在对话的两人，如今皆动弹不得了。

***

客房内，飞飞将耳朵紧贴门上，柳眉轻蹙。

一旁小蜜有些不耐：“听了这么久，你到底听到什么？”

飞飞示意小蜜噤声，又侧耳听了片刻，才转头道：“就是什么也听不到才奇怪，明明之前还能感受到他们说话的波动，怎么突然悄无声息了？”

小曼面带忧色：“说到底，我们不该让公子冒险。”

“你是说⋯⋯”飞飞一惊：“不会吧？公子和道长算是半个同类，道长应该不会伤害他吧？”

“难说，”小蜜应道：“我们终归不同道。”

飞飞一脸难以相信：“可道长看起来人挺好的⋯⋯”

“你也说他是人，”小蜜敲了飞飞后脑一记：“生灵之中最狡猾、表里不一的不就是人吗？”

小曼开口阻止两人：“别说了，不如我们出去看看吧？”

小蜜忙不迭点头赞同。

“可是，公子说过⋯⋯”飞飞才开口，便被小蜜捂住嘴，拉着尾随小曼出了客房。

三女轻步走到忘缘房门外，侧耳聆听内里的动静好一会，依旧不闻声响，唯有回到厅中。

“怎么办？”小蜜细声对小曼问道。

小曼皱眉思忖，举棋不定。

小蜜见状，举步想去敲门。

飞飞急忙拉住小蜜，阻止道：“他们还在里面呐，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随后补充一句：“都算平稳，没有大碍。”

二女闻言，更拿不定主意了。

“我们回去吧！”飞飞扯了扯小蜜衣袖，“要是破坏了公子的计策，会惹他不高兴的。”

小曼踌躇不已，终叹道：“回去吧。”

飞飞松了一口气，拉着小蜜往回走，口中喃喃道：“听公子的准没错⋯⋯”

***

忘缘房内，三女前来又离开的脚步声尽数落入二人耳中。

练星和看出忘尘眼中的焦虑，他只要开口唤来三女，事情即可解决；然他嘴唇动了动，未吐只字片语。

三女气息离去后，练星和见忘尘额上冒出细小的汗珠，明显正强行运气冲撞穴位，试图摆脱眼下的状况。

练星和略一犹豫，开口提醒：“强冲穴道必伤及气脉，自损身体，道长又是何苦？”

忘尘瞥一眼练星和，眼中流露怒意，垂眼继续运气，一副不欲理睬他的模样。

练星和早料忘尘有此反应，也不生气，闭目凝神，感受起体内流淌的真气，把气缓缓催向左肩⋯⋯

一阵清风吹来，送入房中，练星和与忘尘不约而同睁开了眼。

练星和肩上的两张定身符被风轻轻一扬，竟掉了一张。两人看着落地的定身符，反应不一。

练星和眼中闪现一丝狡黠，望向忘尘时却见其气息一乱，血气上涌，面色蓦地泛起一阵潮红，嘴角渗出血来。

练星和眉头微微一皱，将集合于左肩的真气一催，化为腾腾蒸气，透过肩部放出，仅剩的一张定身符瞬间化为灰烬。

练星和在忘尘又惊又急的目光下恢复了自由，首先抬手便朝忘尘点去，又封了后者两处穴位。

“你！”忘尘血气再度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练星和顾不得忘尘，开始在房中各处搜索起来，尽数撤掉所有可能危害三女的符箓，并取走忘缘身上的狼牙玉与回光。

在见到忘缘胸前以血绘制的破邪符后，练星和愣了一下，随即轻叹一声将其尽数擦去。

练星和俐落地处理完一切，回到忘尘面前，不理会后者投来的愤恨眼光，将其僵于半空的手摆回身侧，认真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试上一试。若陈公子因此术有了差池，我任凭你处置。”

忘尘气急：“你们不可以⋯⋯”

练星和不待忘尘说完又一点指，后者再口不能言，只得眼睁睁看着练星和走向门口。

练星和转头再看一眼忘尘，伸手打开房门：“你们可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