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粗糙的大手拿著三支點燃的立香插到香爐中，收回動作時頓了一下，隨後一聲嘆息在室內響起。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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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了消毒藥水的棉籤在破開的傷口上輕輕塗抹，忍著額上疼痛的李星照不開心地瞪了一眼在旁陪伴的季千諾。後者見狀，一臉的莫名其妙，覺得這小子有些不識好歹，好心帶他來醫院處理傷口卻還要被瞪。

　　為李星照處理傷口的護士小姐姐將二人的互動都看在眼裡，只覺得男生有時實在幼稚得可愛，不禁掩嘴輕聲笑了出來。

　　二人不明所以地看向護士小姐姐，小姊姊注意到二人的視線趕忙端正自己的態度，收起笑容接著幫李星照上藥包紮。「不好意思啊，我剛剛沒有取笑你們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們兄弟二人感情真好。」她黏好醫用膠帶，輕聲向二人解釋。

　　「我們不是……」李星照出聲想要解釋二人的關係，奈何護士小姐姐仍自顧自地說：「雖然弟弟你表現得一臉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讓我處理傷口。」她話鋒一轉，看向季千諾，「而身為哥哥的你呢，雖然弟弟對你的態度不好卻還是沒有表現出一點不耐煩。」

　　顯然護士小姐姐已經在腦中把故事完整寫了出來，看向二人的目光都帶了些艷羨。「如果我姐姐還在就……」話說到一半，她忽而察覺自己說得太多了，於是立即改口囑咐二人：「雖然傷口不大只縫了幾針，但這幾天還是要注意不要碰到生水，還有記得每天要換一次藥哦。好了，接下來你們去櫃檯繳錢就行了。」

護士小姊姊匆忙說完，轉身收拾起剛剛用過的工具。

　　李星照望了眼護士小姐姐的身後，猶豫地站起身，一副要走不走的樣子。一旁的季千諾則看著飄到李星照身旁的綠色人形霧，接著抬手輕觸李星照的手臂小聲問道：「怎麼了嗎？」

李星照的面上有些為難，亦是小聲回道：「祂想要我幫祂。」

「幫祂什麼？」

眼前的人沒有再回應季千諾，只見他神色幾經變化，從猶豫不決到下定決心走到仍背對他們的護士小姊姊身旁。

「誒？怎麼了嗎？」護士小姊姊眼角處瞄到身旁站了個人，側過身抬眼望去發現那兩兄弟還沒走。

「那個⋯⋯或許我接下來說的話會讓你覺得我瘋了，但我還是必須告訴你。」李星照望了眼護士小姊姊的右手旁，抿了抿唇，神情堅定地說：「這些年來你的姊姊其實一直陪伴著你，守著你。祂說即使再重來一次，祂依舊會跳入溪里把你救上來，這重來都不是一種選擇，你是她的妹妹，最寶貝的妹妹。」

護士小姊姊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楞在原地，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面前的小弟弟卻又接著說道：「祂還讓我告訴你，祂希望小鴨子不要再責怪自己，那重來不是你的錯，小鴨子要勇敢大步的往前走，桃子姊姊會一直看著小鴨子的。」

• 「我想好你的小名了，艾亞那麼喜歡玩水，名字裡又剛好有個同音的『亞』⋯⋯以後姊姊就叫你小鴨子吧！」

  「為什麼，艾亞不要當小鴨子！」

  「為什麼不當小鴨子，你不是喜歡游泳嗎？鴨子游水可厲害了。」

  「真⋯⋯真的嗎？鴨子很厲害游水嗎？」

  「當然是真的，姊姊有騙過小鴨子嗎？」

  「那⋯⋯那好吧，不過我也要幫姊姊取個小名！」

  「行，你取吧。」

  「嗯⋯⋯叫什麼好呢⋯⋯對了，姊姊那麼愛吃桃就叫姊姊叫桃子姊姊吧！」

  「怎麼這麼隨便啊⋯⋯算了，隨你吧！」*

  往事歷歷在目，彷彿已經逝去的人仍然活著，只是已經不在眼前，而是在心中。

  那年護士小姊姊剛滿五歲，她與大她十歲的姊姊開玩笑似的為對方互取小名。

  「怎麼會⋯⋯你⋯⋯」

  再抬眼想找那兩兄弟，才發現二人在她仍處在震驚之中時離去，望著空無一人的診療室，她想追出去卻還是在聽見醫生叫自己名字時止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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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後備箱，季千諾隨手將裡面的安全帽拋給李星照，「剛剛為什麼要幫那鬼魂？」他邊拿出另一個安全帽邊好似隨口問道。


  「⋯⋯」為什麼要幫助那鬼魂？或許是因為他不希望再看見祂憂愁的模樣，也或許是那護士小姊姊那一瞬間的愧疚與霎時低落的情緒，讓他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李星照沈吟良久，開口卻顧左右而言他，「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讓阿敏嫂帶大叔去收驚？你不是說他是因為負罪感才變成那副模樣的嗎？」


  喔齁，竟然給老子轉移話題。


  季千諾挑著眉直視李星照好一會兒，直到對方蹙著眉露出些侷促的樣子，才放過眼前人說道：「那大叔明顯是受了驚嚇，又差點就被佘清清帶走，魂魄肯定不穩，帶他去收驚，至少能讓他看起來正常點。至於其他方面的話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說完，季千諾戴上安全帽招呼李星照上車，李星照卻仍站在原地，直到季千諾疑惑地望向他才又開口問道：「你是怎麼⋯⋯滅了佘清清的？」連鬼魂的樣貌都無法看清的人是怎麼滅了鬼的？


  二人周圍忽然陷入沉寂，視線交碰的瞬間，季千諾先低下頭別過，含糊其詞的解釋：「那個⋯⋯還不都是消魂鞭的功勞嗎⋯⋯哎呀，這次好像做了白工，看那阿敏嫂的態度，想收到委託費我想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小子，還不快上車，這麼遲了你不怕你阿姨擔心啊？」


   眼看季千諾不願多談，李星照也不勉強，乖乖地坐到季千諾的身後，心裡暗暗想著：「沒關係，反正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