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一整天，董沾都在生她的气，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但毕竟还要工作，所以她的要求，董沾都是有求必应的。要帮忙打印就帮忙打印，然后把打印的纸扔在她的桌上；要看相片的时候，他就干脆把整台相机朝她的脸扔过来。“……”好在她接得住，否则就不是只有脸淤青的问题了。

  “怎么了？”许文桑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给自己泡一杯咖啡时，正好看见程向昀被订书机砸的那一幕。“又吵架了？”

  “唉，老问题。”程向昀用嘴形回答，瞄了董沾一眼，发现他的怒火更盛之后，朝许文桑吐了吐舌头后，乖乖转回去写稿。

  许文桑都懒得理会他们的恩怨情仇了。“对了，旸旸这几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上班？”她可想念那软软萌萌的小可爱了。

  “我把他寄放在他老师家里了，就住在我家楼下，这样方便多了，旸旸也不用跟着我奔波。”又不自觉想起厉沐尘的脸，她赶紧甩甩头，把他的模样甩走，专心至致的投入在稿子里。

  “哎呀，干嘛不寄放在我那儿，我一定能把他照顾得很好啊！”许文桑思念的心破碎了，只能多泡一点咖啡来麻醉自己。

  “桑姐，你一直这么逗旸旸，他都快被你吓死了，一直在我面前给我灌输你是变态这个事实，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啧啧，我只是比较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而已，才不是变态。”许文桑反驳。“像是董沾这小子只是长得好看又不可爱的，我才不会看一眼呢。小旸旸就不一样了，颜值高，可可爱爱的，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揉一揉……”

  “……”她决定不要说话专心写稿。

  ——

  程向昀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厉沐尘的电话，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喂、喂？”

  “向昀，你什么时间下班？”电话那头温柔的嗓音这么问着。

  “快了，怎么了？”看了看时间，发现挺晚的，于是她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向旸他睡了，我看今天晚餐的时候，剩了一些饭菜，要是你下班回来，还没吃饭的话，我就弄热给你吃。”那头的背景声挺安静的，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又是关上了客厅的灯，调低音量看电影。

  “好啊，你煮了什么？”不知怎么的，程向昀听到这里时，一股暖流划入心底，慢慢的融化开来，不禁让她有些美滋滋的。见桌面收拾干净以后，她拿起背包，快步走出公司，连驾驶时都忍不住比平时开快了一些。

  “向旸说你不爱吃辣，今天做了清淡一点的菜，还有汤……”厉沐尘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打破了她平常独自开车回家时的孤寂。

  或许连她都不曾发现，此刻往后镜里她的一双眼睛，逐渐染上了笑意。他的嗓音温柔似水，也似风，环绕在她的耳里，像极了窗外的微风，吹拂着人心，也温暖着。

  回到厉沐尘的家时，客厅的灯果然是暗的，只有厨房的方向亮着微光。

  “你先坐会儿吧，快好了。”厉沐尘已经算计好时间，只要她一回来就能吃上东西。

  “好~”程向昀乖乖坐到饭桌，眼睛一直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然后看着他捧着托盘而来，上面摆满了好几道菜。有他在电话里说的几道菜肴，还有碗热汤，汤里游荡着几颗饺子。“好香！”很好，这次控制住了口水，没有让它流出来这么难看。

  “慢慢吃。”他也给自己准备了一碗饺子，陪她一块儿吃。

  “厉沐尘，你人真是太好了！像天使下凡……不不不，你就是天使。”她严肃着脸说。

  “不就一顿饭么？”会不会太没有骨气？厉沐尘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只是一顿饭，这是一条生命。”程向昀不允许他这么看低自己。“每天放工回家都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忙得灵魂都仿佛死去的我，仿佛得到了救赎，让我又重新活了过来。” 说话的同时，她也不浪费时间，勺起一颗饺子就塞进自己嘴里。

  饺子皮很薄，馅也足，一口咬下以后，肉馅和鲜味渐渐漫开，咸淡正合适，越品尝就越是美味。尤其在冬天这寒冷的日子吃上这么热腾腾的饺子，简直！“太好吃了！”

  厉沐尘也跟着她吃了一口饺子，和平常的味道差不多，也不知道她怎么吃得那么高兴，但看着她吃得手舞足蹈的样子，他倒是有些高兴就是。“再尝尝这个，新菜品，向旸说很好吃。”

  “我试试。”她把筷子伸向他说的那一道菜，夹起了一块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也不犹豫，快速扔进嘴里。“茄子？”她勉强能尝出来这软软的东西是茄子，但一放进嘴里快慢慢融化了，酱汁也随着融化的茄子布满整个口腔，然后她下意识吞了进去。

  “嗯，就是茄子。”

  “好好吃！”于是，她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扫完了桌面可见可吃的东西，靠在椅背上打饱嗝。

  “吃饱了？”厉沐尘早就把饺子吃完了，一直托着腮看她吃完，听她说了几乎十遍‘好好吃！’。“吃饱了就继续说说昨晚的新闻。”为了这件事情，他思了念了一整天，就想知道新闻之后的发展。

  “好好好。”说一就一，既然答应了他的事情，她当然做到的。“昨晚说到哪儿了？”她把背包里的相机掏出来，蹦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说到……没有人能找到他们。”厉沐尘看着她走近，最后坐到他身旁，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不像是香水的味道，更像是发香或者洗衣粉的味道，挺好闻的。回过神来，他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

  “确实没有人能找到他们，但是！”程向昀卖了一个关子，然后点了点她相机的照片。“看得出来这张照片有什么端倪吗？”

  厉沐尘凑近看相机，相片里是一群人围在保安处，哭的喊的骂的都有，这个地方他认得，就是他们家楼下的保安处。“看不出来。”相片里就是一群家属和保安而已。

  “嘻嘻嘻……”程向昀露出了得意的笑。“这张照片是我和旸旸在事发当天经过保安处，发现有骚动时，第一时间照下来的。那天我想把这张照片用作新闻稿的其中一张照片，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人。”她指着相片里，远离众人，从保安处后经过，匆匆往公寓大门走出的身影。

  他走得很快，相机捕捉到的只是他压低帽子，身穿着军绿色的汗衫，黑色的长裤。

  “他有什么可疑？可能只是不喜八卦，或者赶时间而已。”厉沐尘发出疑问，如果只是凭着他行色匆忙就判定他是疑犯，也未免太过武断。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看见他手里拉着的行李箱，这么大一个行李箱，我就有些怀疑。”程向昀凑近相机，放大了那个人的手，方便厉沐尘观察。

  厉沐尘看仔细后，确实发现他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行李箱被人挡住，不易发现，但从轮廓来看，是个带着卡通图案的行李箱，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是蝙蝠侠的卡通图案，他最近重看蝙蝠侠的电影，应该不会认错。

  “问过所有被害家属以后，孩子被掳走的那一家人确实说过有一个蝙蝠侠图案的行李箱被盗走了。而且，所有受害家里的电视机，电脑，昂贵的摆设都没有被抬走，只有钱财，金器等一些能方便取走的不见了。”

  “如果只是钱财和金器的话，根本不需要行李箱来装，何况是这么大个行李箱。”厉沐尘不自觉接她的话。

  “没错，那些被盗的东西加起来，都只是小数额。大费周章的搞一场盗窃，只是拿些小东西，未免太过古怪。”说到这里，厉沐尘几乎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

  “这是一场用盗窃来掩盖的蓄意绑架。”他们同时说。

  箱子里装的，就是被带走的小孩。

  程向昀有点讶异他的聪明，下意识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聪明。”点了以后她就后悔了，这是她常常称赞程向旸时会做的动作，但她似乎忘了，眼前这个人不是程向旸，是一个成年的男子啊！

  被点鼻头的厉沐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脸很快就烧了起来，从鼻头一路烫到脖子。伸手捂了捂耳朵，也有点烫烫的，估计是红了。于是，他用手挡住面对着她的那只耳朵，装作有在专心听她说话。

  “咳……会这么推断，也不只是因为一个行李箱，另一层原因是监控。”把自己刚刚的愚蠢动作遗忘掉，程向昀把话题又扯回去：“还有嫌犯为何那么有信心，知道在这个时候闯入，孩子的父母不会在家，好让他可以顺利拐走孩子，想必是跟踪了他们一家人一段时间，或者在附近观察了许久，才会那么了解他们生活作息，也知道什么时间段打破监控，才不会被发现。”

  “所以这个案子是因为孩子父母的私仇？”厉沐尘继续问。

  “我觉得是的。”她沉重的点点头，把今天刚拍下的嫌犯照片翻出来。“虽然公寓里的监控被破坏了，但是马路上的没有，所以警方从已知的嫌犯条件和线索中发现了这一个人。”

  “这张就是嫌犯的照片。”

  厉沐尘看着相片里的男人，努力把他的样子记在脑海里。

  “所以以后要是看见这个人，一定得报警，知道吗？”

  “嗯。”他乖乖点头。

  “现在只能祈祷，那个孩子还没死吧。”叹了口气，程向昀把相机收起来，托着腮说话。

  “至今都没有任何勒索电话，我想，那孩子是凶多吉少。”厉沐尘说。

  然后看着她的眼眸逐渐染上哀伤。

  “你们两个在干嘛？”就在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她时，程向旸的声音又出现了。他揉着眼睛，抱着一个枕头缓缓走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程向昀……”说着，他张开双手等她抱。

  程向昀就顺势把他抱了起来。“和你老师聊会儿天。”她很快收起刚刚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你醒来正好，我们该回家了。”

  “嗯……”程向旸睡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是靠在程向昀的怀里。

  “那我们先走啦。”见他又睡过去了，程向昀轻声对厉沐尘说：“对了，等哪天我早些下班，或者休假的时候，请你吃顿饭吧？当作答谢你这一阵子的照顾，还麻烦你把房间让出来……”说起这个，她就更惭愧了，厉沐尘至今都还睡在书房里。

  “好。”厉沐尘就欣然答应了。

  “那我们回去了，明天见。”朝他摆摆手，程向昀背起背包，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孩子抱紧，慢慢走向门口，开门，走出，顺道锁上。

  当门锁上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她又把洗碗这事儿给忘了。

  不知道现在退回去洗可不可以……

  算了，厚脸皮就厚脸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