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沐尘掏出手机一看，果然看见在下午三点几的时候，有两通厉沐岩的未接来电，应该是他在玩着高空游戏时，一时没有接着。“哥，你以后可以尝试多打几通。“他这个哥哥就是这样，不论发生多大的事儿而着急找人的时候，都不会打超过两通电话找人，要么让对方因为赶不上而后悔，要么就让自己犹如今天这般，等了一整个下午。

  真是……伤人伤己。

  厉沐岩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他此时此刻只想揪着说话的人的衣领，把他拖回老家，跪下面对列祖列宗。

  程向昀还是第一次看见厉沐岩本人，果然和照片里一样英俊，但眉眼里都是冷洌的目光，轻轻一扫，就能让人身心颤抖的害怕。他的俊脸紧紧绷住，薄唇微微抿着，一副‘莫烦朕’的模样。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厉沐尘的家人。想到这儿，她就不住一颤抖，半句话都不敢再说。

  三人加一个被抱着的孩子鱼贯进入屋内，厉沐岩也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厉沐尘先把程向旸抱到房间里睡觉，才出来给厉沐岩倒杯热水。“喝点热水，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不要着凉了。”

  厉沐岩还是没有动作。

  厉沐尘把一直躲在离厉沐岩最远的小角落瑟瑟发抖的程向昀拉到身边，两人一齐坐在厉沐岩的对面。

  程向昀内心一阵哀号，被迫面对沙发上那座散发着阴气，一动不动犹如雕塑的男人，居然莫名有一些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哥，她是我女朋友，程向昀。”他感觉到他握住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大概晓得她这是在害怕他哥的气场，于是劈头就来这么一句。

  她因为他的话，抖得更厉害了。“您、您好，我、我是程向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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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沐岩终于抬头看向她，危险的双眼眯起。“解释吧。”虽然话是看着程向昀说的，但他说话的对象是厉沐尘。

  “解、解释……”她当即就慌了。“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您一定要相信我……”她差点没跪下来喊‘大人’。

  “哥，你别吓唬她。”厉沐尘把她护在身后，表情既无奈又好笑。“你说吧，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厉沐岩怒了：“当然是解释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结了婚没有！为什么没有告诉家里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程向昀腿脚发软，都快站不稳了，只能紧紧倚着厉沐尘的后背。

  “我没有生孩子，也还没……还没结婚。”厉沐尘的脸一刹那就红了，连忙摆摆手。

  厉沐岩已经忘了今天错愕和失态了多少次。“孩子是她的？”敢情他弟弟在和一个已婚或曾经结婚，而且已经生过一个孩子的女生谈恋爱！

  “不是不是，向旸是向昀姐姐的孩子，一直是由向昀照顾的。”厉沐尘这下终于知道自己哥哥在生气什么。“你别误会。”

  厉沐岩稍微灭了一点火。“真的？”

  “真的。”他无语了，无法理解向来冷静处事的哥哥今天何必如此反常。

  厉沐岩终于松了口气，眼眸里的情绪也收敛住，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漠，这下才好好打量起眼前这个躲在厉沐尘身后畏畏缩缩的女孩儿。

  她长得很小只，站在他身边像个未长大的小孩儿，脸也长得比较稚嫩，但他估摸一下她的年龄，应该和自家弟弟差不多。她的眼睛很亮，偷偷瞄他的眼眸里全是慌张而好奇的光。“成年了没？“憋了好久，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程向昀差点没吐血身亡。“当然成年了！“下意识大声反驳出来，但她立马就后悔了，连忙缩回去。

  “厉沐岩。”

  “啊？”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骂人的，怎料他忽然说这么一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哦……“他这是在自我介绍呢。

  看着俩人的互动，厉沐尘只是低头笑着，复又抬起头：“哥，你吃饭了吗？饿不饿？“现在已经很晚了，正常人大概都已经吃过，但他深知自家哥哥为了等他，估计整个下午杵在门口，什么都没做。

  “嗯。”点了点头，他表示自己真的饿了。

  “那我去做东西给你吃。”厉沐尘叹了叹气，果然。“想吃什么？”

  “随便。”

  于是，他把程向昀安抚好，让她坐到沙发上，和厉沐岩面面相觑。

  ——

  虽然厉沐岩刚刚算是散发了好意，但程向昀还很紧张，生怕厉沐尘的家人不喜欢自己，只好端端正正坐好，打开电视机，假装自己在看电视。

  “……”她是不是得找个话题。“您……的职业是什么呢？”糟糕，这个开头怎么这么古怪。

  “总经理。”言简意赅。

  “……”看出来了。“嗯……我是一名记者。”说着，她习惯性掏出自己的名片。“不知您知不知道，日月刊。“

  厉沐岩非常给脸的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不知道。“

  “……”还能愉快的聊天吗？“您放心，我们日月刊不和其他媒体一样，我们会尽力报道事实，不会有任何作假。”她好像不知不觉往打广告的方向去了……大概是因为他全身散发着商业职场的气息吧。

  厉沐岩终于瞥了她一眼。

  静默了一阵，他紧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她的表情很认真，眼底里全是对自己职业的自信和热情，像是很为自己的工作而自豪，让人不由得去相信，相信她报导的真实。

  这一刻，他似乎已经知道，厉沐尘会喜欢她的原因。

  “呃……我开玩笑的，您们北方应该也看不到我们日月刊……”

  “我弟弟以前是一名警察。”忽地，厉沐岩开口说话，打断她的话，目光却落在播映的电视机上。

  “咳咳咳……”程向昀被这个突如其来话题惊到，一口口水呛在喉咙。“什、什么？”

  “以警校最优秀的成绩毕业，毕业后毫不犹豫成为一位民警，这一直是他的梦想，也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但却在两年前，他忽然辞职，从北方离开，去了南边，躲开这里的一切。”这是厉沐岩所知道的，尽管他已经猜出弟弟当初忽然放弃梦想的原因，但他从来不知道来龙去脉。厉沐尘不说，他也不问。

  他只希望，他唯一的弟弟，能够快乐。

  “他表面温和，内心却很执拗，那么多年来，都不肯放下当年的事情。”之所以跟她说，是他想相信，也想寄托。相信这个女孩儿在厉沐尘的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位置，也把挽救他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他想，这个女孩会是厉沐尘两年来的一道光，把他熄灭的心内照亮。

  他多么希望，他可以重新看到，当初为自己的梦想而炙热勇敢的厉沐尘。

  她望向那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这是，他从来未跟她说过的。

  “当年的……什么事？”她不知道他身上藏着什么伤痛，明明总是温暖别人的他，却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晓。

  “他不肯告诉我们。”厉沐岩回答，冷洌的目光散去，只剩淡淡的温柔。“你能让他说出来吗？“

  让他说出来，然后，让他重新拥有梦想。

  程向昀静静与他对视，眼里覆上温柔的厉沐岩，有着几分厉沐尘的模样，不自觉让她心底一抽。

  她能吗？

  “你们在聊什么？”厉沐尘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就站在程向昀身后，用手中的毛巾擦拭着手。

  “没什么。”厉沐岩很快恢复原本的模样，面部表情细胞再次死去。

  程向昀回头看他，忽然模糊了眼眶。

  她心疼啊，心疼她这个温和柔软的男孩儿。

  “我做好了，哥你快去吃吧。”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厉沐尘朝厉沐岩笑着。

  “嗯。”厉沐岩起身走开，客厅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俩。

  厉沐尘缓缓走到她面前，俯视她。“怎么了？吓坏了吧？”想起她刚刚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程向昀不答，只是怀抱着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肚子上。暖意徐徐从衣衫里渡来，热了她的脸颊。

  “我哥只是看起来比较凶，但他一定是一个好人。”厉沐尘以为她还在害怕，只好摸摸她的头，安抚她。“他一定会喜欢你的，你别怕。“

  听着她这么安慰自己，她不由得鼻头一酸，眼泪差点落出来，但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厉沐尘……”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的名字。”也想把你的名字，刻在心房里。

  “傻瓜。”他轻轻笑着，等她抬头看他。“走吧，去陪陪我哥。“

  “好。”

  ——

  厉沐岩吃过厉沐尘的手艺以后，眼底里的笑意终于多了些许，人渐渐变得活络起来，每一句话，都从一开始的十个字，变成后来的十五个字。

  因为他的忽然到来，他们把熟睡的程向旸移到程向昀的房间，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厉沐尘对于这个决定异常的不满，但不论是让他或厉沐岩去和程向昀同睡都非常不妥，他只好妥协，便宜程向旸这个小子。而厉沐尘与厉沐岩两兄弟则屈就在一间房里。

  直到隔天早上，厉沐岩才揪着自己的行李离开。

  “……”他原本是打算来弟弟家住上几天，联络联络感情，才慢悠悠的回老家，可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自家弟弟好像不怎么欢迎自己。

  果然是重色轻兄。

  后来，当他得知，厉沐尘当初低声下气求他买的那几颗糖果，是为了投喂他家女友时，他的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

  那几颗限量般糖果，可是他在百忙之中抽了一天的空，排队才能买到的。

  “……”算了，谁让他弟弟有了这么喜欢的人呢。

  他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