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國馬拉松三大賽之一，新蓉城國際馬拉松賽在成都舉行。

“檢驗你們成績的時刻來了，大家過來看：我已經把本次賽事組委會公佈的路線，在地圖上畫出來了”曹教練拿出一張成都地圖說“你們先熟悉路線，這幾天先測PB成績。達標的就能參賽，不能達標的沒有參賽資格”

其實從今年元旦節起，曹教練就在準備我們參賽的事情了。先是破天荒給大家一星期超長假期，還說放假回來後的一個季度、都要加大訓練強度，相當於把春節提前跟元旦節連在一起了。讓同學們利用這一個星期時間回家，跟家長打招呼今年春節在學校裡過。只有住在成都的可以春節當天回家，外地就不行了。

1月8日，同學們放完假回到學校。曹教練宣佈了訓練計畫。聽說是為了參加成都舉辦的國際馬拉松賽，同學們都認真訓練起來。

很快三個月過去，一季度的訓練結束。我的PB第一，曹教練帶我向校長彙報成績，校長當場拍板、又給省體委打電話，請示章主任讓我代表參賽。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義父趕公交來到起跑點。起跑點處已經擠滿了看比賽的人群，還有很多員警維持秩序。賽事工作人員緊張準備著，現場熱鬧非凡。

“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我說“這才是真的一眼望不到邊”

“望不到就望不到嘛”曹教練不解“什麼真的假的”

“之前乾爹說中國沒有馬拉松隊你無法參賽”我嘴裡模仿大人語氣，心卻在想著小學畢業時參觀師公畫展的事。當時我說師公的畫好大一眼望不到邊，只是形容、是假的，這次是真的“現在馬拉松在中國遍地開花到處都有”

“也不是到處都有”曹教練說“成都的新蓉城國際馬拉松賽和北京國際馬拉松賽與上海國際馬拉松賽，國內主要就是這三大馬拉松賽事。國際奧會為了中國馬拉松賽的影響力，奧會主席薩馬蘭奇還給了十萬美金贊助”

快要出發了，起跑點人頭攢動。選手來自全國各地，一些外國的選手也有受邀參加。隨著發令聲響起，上萬人的馬拉松隊伍從後直門體育場起跑；現場頓時人聲鼎沸，群情激昂。剛開始，我和眾多參賽者一樣、不徐不疾，勻速奔跑在人群中。整個成都萬人空巷，大家沿著線路、擠在道路兩旁圍觀盛況，還有不少員警維持秩序。成都為了舉辦這場賽事，商店關門、貨車不進城，很多人到現場給運動員呐喊助威。除了工作人員設立的補給點，每個街口都有熱情的成都人給運動員送水和冰棒還有雪糕之類。線路從成都中心體育場出發，經天府廣場；穿過人民南路，然後向南邊雙流白家方向、折返，最後返回出發的體育場。

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已經跑到了第一梯隊末端的位置。第一梯隊全是20多歲的專業選手，我跟在眾多大哥哥大姐姐後面、顯得更加身材瘦小乾癟，引得很多圍觀的群眾嘖嘖稱奇。兩個小時過去了，第一梯隊開始衝刺。這是考驗運動員耐力和恒心意志的時刻，兩個多小時的奔跑讓身體消耗了大量水分和能量。所有運動員都氣喘如牛奔向終點，我也同樣喘著粗氣、感覺比起身邊的隊友們，還有餘力。很快我從第一梯隊末端，超越到了中間位置。周圍觀眾高喊加油，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似乎也感受到了在這個瘦小乾癟的身體裡，迸發出的無窮潛力。

我和對手們交錯並行，你追我趕。體育場賽道的最後一千米，全場沸騰！

26歲的隊友大哥黃龍清始終跑在最前面，獲得整場比賽的冠軍！

我也如願以償，最後以2小時42分46秒再次打破自己的PB成績；同時也創了20歲以下的馬拉松運動員世界最好成績，得到本場比賽未成年組冠軍。

雖然18歲的我可以算成年，也可以算未成年。但因為後來國際田聯更改馬拉松比賽規則，禁止20歲以下的未成年運動員參賽。所以這條規則也就明確表示了20歲才是馬拉松運動員是否成年的分界線，並非18歲。

先是20歲以上的成年組頒獎，然後是20歲以下的未成年組頒獎。後來聽說成年組的冠軍黃龍清奪冠後，收到很多求愛信。他還選擇了其中一人結婚，真令人羡慕。而我的小仙女卻又在哪裡呢，當我登上領獎臺、手裡揮舞著金牌向觀眾致謝的時候，她看見了嗎？

有句話叫“出道即巔峰”聽起來很美，華麗之後的樂極生悲有誰知。

這是我第一次參賽，第一次奪得冠軍；也是我最後一次參賽，最後一次奪得冠軍。表面看來“出道即巔峰”很美，背後的含義卻是從此開始走下坡路。而我不是走下坡路，卻是直接從懸崖跌落、跌得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哈哈！不要緊張，你看見的不是鬼魂。我只覺得自己連下坡路都沒有，不禁唏噓就說了些話來形容而已。

會場發獎完畢，又接受了成都電視臺的記者採訪。看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正要上車離開，曹教練請求搭乘電視臺工作車、把我們帶到春熙路四川電信大樓去發一封加急電報，給我爸報告喜訊。電視臺記者欣然應允，邀請我們上車。

“自古英雄出少年，恭喜你啊”記者說“你這次打破馬拉松賽世界未成年組記錄，在我們國家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但是否後無來者，就難說了”

“槓子年紀還小呢”曹教練說“我們國家幅員遼闊人傑地靈，優秀選手肯定多得很。不要把小孩子寵壞了，明年他還可以有更好的成績”

“明年沒機會了，後年的情況還不知道”記者說“我們是新聞工作者，當然消息靈通。你剛才說他18歲，滿了沒有。滿了後年就有機會，沒滿就不行”

“沒滿，是虛歲”曹教練說“按正規來算，實際只滿17歲”

“虛歲只是中國人的傳統說法，國際上沒有虛歲這個說法”記者說“他後年也無法參賽，你可能不知道。我聽說國際田聯要更改比賽規則了，禁止20歲以下的未成年選手參加馬拉松賽。中國以前沒有馬拉松運動隊，你是當教練的肯定知道。這幾年中國雖然經常有馬拉松賽，但我們國家還沒人打破過世界紀錄當然你也知道。他這次打破未成年組世界紀錄，對我們國家而言、說是前無古人的確不過分，可惜沒有意義了。以後沒人會記得這個記錄，只要國際田聯改了年齡的限制、自然是後無來者，不再有未成年組比賽就沒人會想起今天的記錄”

“十多年牢獄之災都沒能消磨我的意志，三年算什麼”曹教練說“三年後我一定能讓他拿到真正的奧運金牌”

“三年我也能等”剛開始聽記者說的話讓我心裡涼了大半截，直到聽了乾爹的話才重拾信心；望著窗外霓虹閃爍，不知是否也有我的一絲燈火。正好車子經過天府廣場，偉大領袖毛主席向我揮手“向毛主席保證：I will be back！”

告別了天府廣場的毛主席雕像，很快車子就到了春熙路電信大樓。記者開車回電視臺，我們下車剛走到電信大樓門口、一個大小夥在門口向我們招手，遞給我們一張名片。曹教練以為是電信局工作人員，伸手接了。

“要辦電話嗎？來我這才辦的到”曹教練看名片上寫著：四川榮鑫電信業務代辦點黎世德“營業大廳裡只有單位才能辦電話，找我辦可以不用介紹信”

“我是來發電報的”曹教練說“不需要辦電話”

黎世德轉身去招呼別的顧客，我們走進營業大廳。

“這能辦電話嗎？門口有人說可以辦電話”曹教練向營業員要電報紙開始填寫表格內容，順便問營業員“他還說連介紹信都可以不要”

“單位才能辦”營業員說“要介紹信，門外的跟我們無關”

“打電話不要介紹信哈”曹教練把寫好的電報紙交給營業員，心想要是個人也能辦電話多好。不用收發室每天扯著嗓子喊人，而且還只能在上班時間。下班都回家了，就算專門去單位打電話可能也沒人開門。忽然想到只要給單位打電話就行，肯定比拍電報方便“我打長途需要開介紹信嗎？”

“打外國要”營業員說“國內不要”伸手往旁邊一指“那邊，八毛”

“打電話八毛嗎？一分鐘”曹教練拿出一塊錢給營業員。

“是電報，給我八毛”營業員說“電話費不是八毛，是兩毛一分鐘”營業員找給曹教練兩毛錢“找你兩毛錢，去那邊繳費剛好能打一分鐘”

“你爸單位電話是什麼”曹教練發完電報，領著我走到電話隔間。電話隔間裡一條通道兩邊整整齊齊擺著16部電話機，兩邊各8台。營業員坐在門口盯著一台程式控制交換機看，程式控制交換機的面板上插著17條電話線。打電話的人坐在電話面前小板凳上，營業員按照程式控制交換機顯示的通話時長計價收費。我把電話號碼給義父，他把剛才找的兩毛給營業員“就打一分鐘，給你兩毛”

“五號機”營業員伸手一指牆面“上面貼著號”

(曹) “王老師嗎？太好了！幸虧在辦公室，要收發室喊人一分鐘還不夠”

(王) “啥子一分鐘？你是哪個？”

(曹) “曹北星！槓子的教練，他得了冠軍。學校開慶功宴，請您來成都參加”

“爸爸”義父看時間還夠，把聽筒交給我。今年春節沒回家，直到現在才聽到爸爸的聲音不禁喜極而泣“我……我拿到冠軍，還打破了世界紀錄”

“行啊你！槓子”傳來爸爸興奮的聲音“祖墳冒青煙了哈，我一定來”

放下電話我們出了營業大廳，剛才發名片的黎世德不知去向。

“那人是騙子吧”我說“怎麼不見剛才發名片的人”

“私人電話用起來比公家的方便”曹教練說“可能是有人找他辦電話吧”

“恭喜！恭喜”我們趕公交回學校，剛進校門、只見校長滿臉推笑，走出辦公室來迎接“這次槓子給我們學校長臉了！教練功不可沒啊”

“哪裡哪裡”曹教練說“多虧校長領導有方，我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明天全校學生放假，老師都來慶功宴”校長說“喊他爸也來”

“剛才在電信大樓給他發過電報”曹教練說“然後又打電話通知”

“曹老師很久沒過出門吧，快要跟時代脫節了”校長說“現在很多單位都安有電話，沒人發電報”校長對秘書說“去教務處，通知教導主任找幾個學生明天按上課時間來校打掃衛生，把禮堂佈置出來開慶功宴”接著又對曹教練說“估計電報業務很快就會取消，有事打電話聯繫就行”

“我想應該不會吧”曹教練說“不然沒工作的人在哪打電話？如果也是去電信局打，那跟發電報有啥子區別？反正都要去趟電信局”

“還能買磁卡在電話亭打”校長說“要是以後能安私人電話了，可能家家戶戶都會安。在家就能打電話，到時候磁卡電話亭也會取消”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曹教練說“磁卡電話我都沒見過，今天還是第一次曉得。你居然就說快要淘汰了，不過我今天在電信局門口確實見到有人說可以安私人電話、還說可以不用介紹信，又給了我一張名片”曹教練從衣兜裡拿出黎世德的名片給校長“你看，就是他在辦電話”

“介紹信肯定要”校長收下名片，繼續說“他絕對是靠關係走後門辦的”

“他自己有關係可以辦也不算啥子”曹教練說“他還能給別人辦”

“傻哦”校長說“收錢噻！除了他自己明賺，還有提供管道的人暗賺”

“你的意思說權錢交易”曹教練說“這是以權謀私”

“電信局都不管，說不定他是局長親戚”校長說“你瞎操啥子心”

第二天教導主任領著幾個學生一大早來禮堂打掃衛生，校長又派秘書上街買了些星星閃閃的串燈、在禮堂四周掛起來，準備晚上的慶功宴。

爸爸坐了一天慢悠悠的綠皮小火車，將近傍晚抵達成都車站。曹教練在車站迎接“王老師還記得我吧，我們在西昌見過的。校長本來想親自迎接，不過他沒見過您、怕不認識錯過，派我在車站等你”曹教練催我爸趕緊出站“慶功宴就等你開始了，校長怕公交太慢、派秘書開車來，在車站外面等”

“謝謝曹教練”爸說“感謝您對槓子的教導”

二人說著客套話，快步走出車站。秘書伸手打招呼，二人一起上車。

很快到學校，車徑直開往禮堂。三人下車進禮堂，校長看見迎面走來。

“這位是曹老師吧”校長喜上眉梢“感謝您生了個好兒子”

“不敢，校長客氣了”爸說“應該感謝領導的栽培才對”

慶功宴正式開始，司儀請省體委章主任、教導主任，校長等相繼發言。舞臺上架著一部固定攝像機，舞臺下還有一部肩扛式攝影機跟著記者採訪領導。

“感謝各級領導的關懷，感謝各位記者的關注，感謝家長的信賴，感謝教練團隊的通力合作，更感謝隊員們的勤苦訓練”曹教練受邀發言“今後大家會繼續努力，爭取在更高級別的比賽上取得更好成績，爭取衝擊奧運會冠軍”

“前年曹教練讓我把槓子交給他帶，說實話當時沒抱啥子希望”最後主持人請我爸發言，爸爸情緒激動差點語無倫次“哦！槓子是我兒的小名，我給他取名王精鋼。希望他有鋼鐵般的堅強意志和身軀，今天他做到了我很欣慰。曹教練告訴我槓子是個運動天才，是跑馬拉松的好苗子；希望能得到我的支持，現在我終於體會到了曹教練的良苦用心。我出生雕刻世家，總想讓槓子繼承祖輩傳下來的手藝、不希望他吃體育這碗青春飯，這次我不再固執己見。我決定尊重曹教練的專業和惠眼識才，尊重他的天賦，放心把他交給曹教練，交給運動學院，讓他們師徒一起追逐夢想，跑馬拉松，跑省運會，全運會，亞運會，奧運會”

“感謝老父親的發言”主持人接過話筒“正如老父親所言，我們的選手這次能取得冠軍、曹教練功不可沒，再次有請曹教練”然後把話筒遞給司儀“有請曹教練再次閃亮登場，給大家帶來他演唱的蘇聯俄語老歌：伏爾加河船夫曲”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Ещё разик ещё раз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Ещё разик ещё раз

Разовьём мы берёзу

Разовьём кудряву

Ай-да-да ай-да

Ай-да-да ай-да

Разовьём мы кудряву

Разовьём мы кудряву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Ещё разик ещё раз

Мы по бережку идём

Песпю солнышку поём

Ай-да-да ай-да

Песпю солнышку поём

Эй эй

Тяни катат сольней

Песпю солнышку поём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Ещё разик ещё раз

Эй ты волга мать-река

Широка и глубока

Ай-да-да ай-да

Широка и глубока

Волга волга мать-река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Ещё разик ещё раз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Ещё разик ещё раз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一曲唱畢，雖然大家都聽不懂俄語、當然也包括我，畢竟我只是跟曹教練學過英語；但是在曹教練深邃低沉的歌聲中，大家似乎也都感受到了船夫們的悲慘生活。領導們起身鼓掌，記者們也跟著拍掌。

“現在有請我們今天的主角，小英雄王精鋼同學”主持人說完，再次把話筒遞給司儀“歡迎王精鋼同學為我們帶來中國搖滾第一人：崔健的新歌”

過去我不知什麼是寬闊胸懷，

過去我不知世界有很多奇怪；

過去我幻想的未來可不是現在，

現在才似乎清楚什麼是未來。

過去的所作所為我分不清好壞，

過去的光陰流逝我記不清年代；

我曾經認為簡單的事情現在全不明白，

我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並非我所在。

二十多年來我好象只學會了忍耐，

難怪姑娘們總是說我不實實在在；

我強打起精神從睡夢中醒來，

可醒來才知這個世界變化真叫快。

放眼看那座座高樓如同那稻麥，

看眼前是人的海洋和交通的堵塞；

我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還是看不過來，

這個這個那個那個越看越奇怪。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

我在臺上唱得起勁，台下校長和各級領導面色陰沉拉長了臉；記者們卻跟著節奏拍掌，很是興奮。我還沒唱完，突然台下傳來一陣騷動。我往台下看，只見曹教練緊捂著胸口，五官扭曲，頹然倒地。見狀我已無心思再唱歌，立刻從舞臺上跳了下來、鑽進圍觀人群，擠到曹教練身邊。我抓著他的雙肩使勁搖晃，大聲喊著教練、卻始終沒反應，只隱約聽見有人在喊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很快救護車到了，車門一開跳下來四個人。一個招呼人群散開空出間隙，一個拿出聽診器檢查。另外二人從車上拿出一副擔架，檢查幾秒鐘後迅速把曹教練抬進救護車拉響警報而去。校長宣佈宴會結束，讓秘書開車跟去醫院瞭解情況。

第二天早上學校剛一開門，我和另外幾個昨天打掃衛生的同學早已在門口迫不及待、沖進教務處，七嘴八舌問曹教練的情況。

“你們快回去上課”教導主任說“不關你們的事”

課間休息時，曹教練病倒的消息全校都知道了。等了一天校方還沒公佈任何消息，放學時我去校長辦公室敲門。校長見進門的是我，沒開口已知來意。

“來得正好，本來明天公佈”校長說“我提前跟你說，你好有準備”

直到第三天校長讓秘書領著我和班上另外幾個一起訓練的隊員，放學後到醫院看望曹教練。在去醫院的路上，秘書告訴我們說曹教練是肺癌晚期、無法繼續執教了，校方決定解散馬拉松運動隊。為了避免影響別的同學，就只通知馬拉松隊員。不知當時中國是否只有曹北星一個馬拉松教練，曹教練病倒後、學校並沒找別人執教，反而解散了馬拉松隊。後來中國又出了馬俊仁教練帶一些運動員跑得好成績，只可惜當時我們誰都不知道中國還有馬俊仁教練。雖然再後來馬俊仁又鬧出了興奮劑事件，但當時的中國還在改革開放初期、對中國邊境近在咫尺的金三角以及興奮劑等類似軟毒品都一無所知，沒人能猜到馬俊仁竟然會給隊員們使用興奮劑。我應該慶倖當時不知道中國有個馬俊仁，否則我也必定會成為受害人之一。只是我似乎命中註定有此一劫，最終還是沒能逃脫毒品這個無孔不入的魔爪。不過這也是多年之後的事情，此時暫且不提。

我們來到醫院，秘書領我們走進病房。只見曹教練半臥在病床上，頭頂上掛著氧氣罩，臉上浮腫，面色蒼白。看見我們來了，曹教練擠出一點笑容。

“病人呼吸困難就只能這樣半躺著睡，不能說話”護士要我們安靜，然後登記了監護儀資料說“你們看完就走吧，不要影響病人休息”

曹教練示意護士拿紙筆給他，平時聲若洪鐘的他、此刻不能說話，只能用紙筆交流。護士翻到登記本最後一頁，取出底下一張白紙拿給曹教練、又把登記本墊在紙下，再遞給他剛才登記用的筆。曹教練拿筆的手如舉槓鈴一般重，不停顫抖著。護士手裡托著登記本，好讓曹教練寫字。等曹教練寫完我接過一看，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回西昌一中去考大學。

告別教練同學們回家，我到爸爸暫住的招待所。我把曹教練寫的字給父親看問他能不能讓我在成都考大學，我爸說回西昌是為了民族地區有加分。

我跟著父親回西昌，繼續讀書的宿命。這才叫“出道即巔峰”首次參賽就拿了冠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命運好像跟我開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大玩笑，剛給我顆糖、舌尖還沒來得及舔化包在糖果外的薄衣（大白兔奶糖外裹著一層很薄的半透明紙，一舔就化可以吃）突然一悶棍把我打暈，立刻昏死。分明是少年得志，卻猛的一個急轉彎、瞬間飄移讓我手足無措，被打回原點。我隨父親回到西昌等秋季開學，心裡一直想著三年後只要滿了二十歲就再去參賽。為了讓父親同意我的想法，我爭分奪秒一刻也不敢耽誤。白天高考補習班，晚上回家拼命複習功課。撿起丟了一年多的高中課本，用跑馬拉松的精神、緊追慢趕跟隨全國高考生的步伐，向著高考這座獨木橋奔去。看我如此努力學習，父母和外婆滿心歡喜。特別是父親最高興，無論我學習到多晚都有他陪伴。當然我爸也並不是坐在旁邊發呆，他要加緊在我高考開始前刻完西遊記。同樣還是以身作則給兒子立個榜樣之類的那些話，媽媽負責給一家人煮飯保障後勤。

注：本章中的PB是馬拉松專業術語，指個人最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