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处境。

他其实清醒有一段时间了，听到老师们说话和爷爷赶着离开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失落。

周围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本来想要偷偷睁开眼假装刚醒，结果新老师突然来了一句让他们快点醒来。

马歇尔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新老师不像是觉得他们麻烦，是相反的，话语中充满关心和无助。

马歇尔祈求自己搭档快点醒来，他不想独自面对这个新老师。

还好没过多久，自己最熟悉的声音元气满满地说话了。

“老师，你有没有吓到？”

马歇尔默默睁开眼，偏过头，旁边那张床上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搭档坐起身，新老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无奈又似松了一口气，“你们吓死我了。”

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大碍，特拉威斯甚至还吵着要吃饭，刚刚都没吃到。

新老师听他这么一说直接把手机交出来，让他们随便点。

特拉威斯都不好意思了，叫来搭档两个人一起消化他们不习惯的这种好意。

两个人长年生活在深山里，没有摸过科技产品，不懂怎么操作，生疏地动了两下后都眼巴巴地看着老师求助。

新老师坐到马歇尔旁边，笑说这就是要学习语文的意义。

无时无刻不在劝学。

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没有数落没有看不起，新老师耐心地询问他们的意见，很准中他们的选择，只有选太超过的时侯会提醒他们点了要吃完不要浪费粮食。

特拉威斯因此而面露不甘，新老师见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下次吧。

“老师。”

马歇尔眼里充满不解，他看着离自己很近的老师，“这是贿赂吗？”

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

“算是吧。”

如果是贿赂，那么老师是有所求的、是有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的。

可马歇尔感受不到老师的态度有透露出任何诉求。

——这不是贿赂，这是一种善意。

是老师想要和他们好好相处所释放出来的善意。

马歇尔偷瞄老师，老师的眼镜反着光看不见眼睛。

只是一味地接受好意不符合他的家教。如果有他可以做到的事情，他想为这位老师做。

他下定决心，拉了拉老师的袖子，在老师疑惑的关切中凑到老师耳边说，“如果老师有喜欢的人，我会让他深深爱着老师的。”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容，“我喜欢你啊。”

不是这个啊！

特拉威斯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拉着老师打断他们的对话，“老师老师，我们吃完饭就要回学校了吗？”

“没有哦，你们要留院观察一晚。”

“我第一次住医院，好神奇。”

“我也是。”

“你们很健康。”胡宇晟一边做网上付款的动作，一边问，“那么生病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

“放着不管它自己就会好了！”

胡宇晟动作停顿了一下，手指停在付款上面好几秒。

他们从小就这样？这到底是什么生活环境？

孩子们天真无邪目光诉说着这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这是他们的正常。

胡宇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不能多作什么。不过他既然在学校里任职，那么他会竭尽所能关心孩子们，至少让他们在无助脆弱的时候有一个依靠，做一个普通的小孩。

未成年的孩子们本来就有义务接受承认的帮助，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那我和学校说一说你们的事情。”

胡宇晟按铃通知护士孩子们醒了，同时也联络了学校。

做完报备的工作，他看孩子们无聊，随意地把手机交出去给他们玩。孩子们现在这样估计也不会想要来上个课外课，他不会自讨没趣，虽然说在医院里的话其实有很多东西好学的。

看着学生的到他的允许后下载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这下反倒是他百般无聊了。胡宇晟起身准备去外面走走，寻了一个借口，“渴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们买水？”

“要！”

“老师我也要。”

胡宇晟轻声应了下来，“好，我买什么你们可别嫌弃。”

“老师老师，你能不能顺便去等外卖？”

特拉威斯又用眼睛亮晶晶攻击，胡宇晟不禁失笑，他摸了摸特拉威斯的头，倒也没有拒绝，“好。”

胡宇晟走到走廊上，按了电梯往下的按钮等待。不到半秒，电梯门开了，里面有一个男人带着孩子。

胡宇晟主动让开要让路，但他们没有出电梯。

依照常识论，他门所在的楼层是最高一层，这两个人坐电梯上来这是最后一个楼层，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也在这。

或许是要下楼但是被他送上来的也说不定。

胡宇晟不疑有他，踏入电梯间。

男人不善的目光肆意审视毫无防备走进来的人，“随便乱插手的就是你吗？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本来就只是小孩子打打闹闹，你偏偏要破坏了规矩让事情变那么复杂。”

“什……”

电梯里突然晃动了一下。

胡宇晟下意识地扶住墙稳住自己，却也在意外中发现男人身边那个根本不是什么小孩。

小孩惨白的脸上浮着黑色的青筋，眼睛的部分只有深深陷下去的眼窝，没有眼珠。

小孩子发出尖锐的笑声，怕羞一样躲到了男人身后，而过程中他穿过了男人的身体，因为他没有实体。

胡宇晟瞄了一眼，电梯显示楼层的屏幕停在3不动，照理说过了这点时间足够他们到达底层了。

这个人是专门来找他的。

他原本抱有的这个人不是在和自己说话的一丝侥幸完全破灭。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傻。”男人皱着眉头，“运动会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很平常，做老师的不要干预！”

他呼了一口气，尝试与对方沟通，“没有人和我说过……”

然而对方听都不想听，强硬地打断他要说的话。

“没人和你说过难道你自己没有经历过吗？看你那么年轻应该刚毕业不久，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在学校里学的了？还是说自己淋过雨所以要给下一代打伞？”男人说话自带嘲讽，高高在上的态度端着不放，“不要笑死人了，学校几百年的传统都被你打乱了，搞不清楚状况就别随便行动！丢人现眼！”

“我第一天上班。”胡宇晟避重就轻，试图塑造一个不懂事的新人形象。

“那我就再给你一个建议，老师只要传授知识就好了。”男人的眼神在看一不能理解的家伙，“就算学生生命垂危，那也不关你的事情，他们要检讨自己的能力不足，还留着一条命的话就拼了命去精进自己的能力，更加努力地学习。这不止是运动会的意义，也是教育的意义。”

胡宇晟不想和对方在这个地方起冲突，顺从地点头，“好的。”

“这是一个狼的世界。”男人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胡宇晟孺子可教，“你的教导方式会把他们培养成羊，这样他们是活不下去的。”

“好的，我知道了。”

“搞清楚状况再来动手。”

叮。

胡宇晟被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吸引，再回过头的时候哪里还有男人带着孩子的身影。

他叹了一口气。

在学校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个男人，向来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友校的教职人员。

对方似乎是认为他是同流学校里长大然后回报学校的一个老师，不过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不能肯定学校的人都了解他的事情，但是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外校的人不清楚他的情况。

买好水拿好外卖在回去的路上，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真的不应该这么紧张……不对。

他已经决定不再漠不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