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放弃光明又何妨。”

  “叮铃”，咖啡馆的木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来者身着桃粉色的上衣和牛仔裤，微微驼背的她更加突显了她沉淀在眼皮底下的不快与疲惫。她一人坐到了咖啡馆最不起眼的位置，奥斯维斯迎了上去，她盯着递过来的菜单不发一语，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给我一块天使蛋糕，”她顿了顿，“再给我来杯最苦的浓缩咖啡。”奥斯维斯点头收起菜单，向柜台走去。窗外下起了大雨，让本就空无一人的街道更显冷清，但在这夜里又显得格外宁静。艾儿默默注视着打落在窗上的雨滴，落了一颗又一颗。窗外下着滂沱大雨，雨滴滴答答地碎在地面，正如艾儿的心一样破碎不堪。不知不觉泪水已滑过脸颊，艾儿抬起手臂拭去泪水。餐点很快被送上，艾儿慌忙避开视线，可奥斯维斯还是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

 艾儿端起咖啡杯猛地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让艾儿不禁皱了皱眉头。咖啡馆的天使蛋糕是由新鲜的海绵蛋糕组成，上面被抹上一层白色的鲜忌廉，最后用坚果碎在表面点缀，是个平平无奇但深受大众喜爱的香草味蛋糕。这口蛋糕，让艾儿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泪水再次止不停地往下掉。“太苦了，太苦了，”她努力挤出笑容和奥斯维斯解释，一边试图止住眼泪。

我的父亲抛弃了我们。

我的父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带着相守终生的觉悟，他们在双方父母的反对下毫不犹豫地私奔了。在爱情和面包之间选择爱情，毫无疑问是愚蠢的事，为何抛下稳定的生活出走呢？我不理解。小时候家中生活虽然拮据，但父母从未因为生计而忽略我，他们总会讲述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喜悦溢出了他们的双眼，幸福感补上了清贫的空缺。那时的我真的很憧憬爱情，直至粉红泡泡被现实击破。

直到有一天，我的父亲不想再忍受清贫的生活，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并全部拿去投资，我的母亲曾经流着泪央求父亲别把唯一的家丢入无底洞，但要强的父亲还是没收手。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似乎洗刷了他们爱情中的甜，只留下满口的苦涩。

“求你了，这是你送我的唯一一条项链，我求你别把我最后的念想都夺走，”母亲跪下抱着父亲的腿，而厌恶早已占据父亲的脸，清脆的巴掌声让空气戛然静止，清晰的巴掌印在母亲脸上张牙舞爪，可怕极了。

“吵死了，女人就是麻烦，”父亲甩开母亲，随后摔门而去，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母亲和不知所措的我——那是父亲第一次对母亲动粗。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目睹的家暴次数也越来越多，曾经相爱的幻境最终还是被现实击碎。物质的洪流似乎漫过了心的堤坊把父亲仅存的理智啃噬得一干二净，父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长期被施暴的母亲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淤青早已遍布她的身体，可她仍然相信父亲会回心转意。父亲终于在一次投资中成功获利，那天的他欣喜不已，他一改往日常态，牵着母亲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诉说着自己的不易，而母亲在一声声道歉中热泪盈眶，原谅了父亲。那日父亲还买回了一个天使蛋糕，久违的香草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久违的幸福也再次弥漫家中。我天真地以为父亲会永远是那温柔的模样。可命运偏偏作弄人，不久后父亲再次回到投资的战场中，仅剩的房子也被当掉了。母亲仍然无力阻止，她唯一能做的，那就是在父亲的拳脚下紧紧护着我。

之后的日子并没有好起来，尝到甜头的父亲越陷越深，可命运像是开玩笑一般，幸运再也没有敲过门，当欲望的雪球越滚越大，父亲欠下的债也越来越多，香草味消失殆尽，取代而之的是苦涩的味道。母亲还是默默地守着这个家，在压力的摧残下，她也逐渐消瘦，随着日子的推移她也逐渐虚弱。终于，父亲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欠下了巨款之后逃走了。

父亲的离去成为了压垮母亲的最后一道底线，现实的冲击使她陷入了崩溃。她整天跪坐在床边对着和父亲的合照自言自语，偶尔想到伤心处，她总会对着空气怒吼，也不知是对着曾经的父亲，还是曾经的自己。

“艾儿，你爸快回来了，赶紧收拾收拾去，他说他今晚会带我们去吃大餐呢。”

母亲后来成了村里人口中的疯女人，对我来说，她没疯，她只是把自己留在了过去而已。虽然母亲已是十里八乡都嫌弃的疯婆子，但我从未离开她，我默默地守着迷失的她，就好像当初她守护着年幼的我一样。

“如果妈妈能看清就好了”回忆至此，她长叹一口气。

“那么，你愿意用你的双眼换去你母亲的「眼睛」吗？”

“当然愿意啊，她若能清醒我们一定会像当初一样那么幸福，如果能换我当然愿意牺牲”艾儿闭眼闷下最后一口咖啡。

“哪有什么不可能，你不后悔就行，”奥斯维斯嘴角上扬，收走了已喝空的咖啡杯。

毫不知情的艾儿用银制的叉子戳了戳剩下的天使蛋糕，随后结账离开了，临走时，她对着奥斯维斯苦笑道:“蛋糕很好吃，只是我再也尝不出当初的滋味了，”语毕，她走向了空无一人的街道，奥斯维斯看着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