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報神...

好久都沒聽過有人這麼叫自己了。

對了。曾經的自己是為福報、為真善美而存在。

著實讓人意外呀...這小子居然認識生前的自己？他心存真善美嗎？

若有，現在的自己還能賜予他人福報嗎？

這千年以來，阿須羅都以為世人忘了自己。因為長相凶狠恐怖，他被三十二天神視為異類，驅逐下梵界。那時候他便想，自己長得醜難道有錯嗎？

即便被貶下梵的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不再被神界規矩束縛，但阿須羅比誰都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美」能夠被世人認可。

於是乎他在梵界開始以福報作為代價，教化梵人何謂是真正的真善美，引他們入正道。至於惡人，那必然是惡有惡報。

哪知，正是這門正道的概念，竟害自己招惹殺生之禍。落得個大事未成，終生遺憾的結局。

阿須羅呆呆的看著嬌小的銀髮仙子，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儘管對方認出了自己是誰，但這不代表自己應該心軟，輕易相信對方。

只是...這小子的眼睛，乾淨又清澈。就像一雙能看透的透明珠子那樣，足以讓自己心靈冷靜。

他撤走八臂，後退了一步，姿態不可一世的問，“什麼交易？”

“你把胃裡的那個大塊頭吐出來，我幫你殺掉害你的那些混蛋！” 花仙子笑嘻嘻的指著阿須羅的腹部，獅子大開口的講出交易條件。

沒聽錯吧？這小子一開口就說要殺掉害自己的混蛋？阿須羅先是有點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小不點，後來覺得實在太荒謬，不禁扶額失聲大笑。

“哈哈哈哈！小小個子，膽子卻很大呀！” 福報神實在忍不住，捧著肚子笑得更歡了。這小傢伙哪來的自信，竟敢在自己面前口出狂言？他怕是不知道將來要對付的那些神明是多麼恐怖的存在吧？

“笑什麼笑？我可是說到做到！勸你現在把人給我吐出來，否則...我再彈你一次喔！” 花仙子擺出蘭花手，囂張跋扈的威脅說。

“呵，大言不慚！” 阿須羅怒斥鼻子快要登上天的仙子。只不過手指有點力氣而已！要不是自己失策，低估了那小子，才不至於發生那麼糗的事！可是有件事阿須羅不得不承認...這小子，實力不簡單。

“若你做不到,該當如何？” 阿須羅付之一笑，不以為然地問。

福報神這是瞧不起自己嗎？但他的能力被懷疑也是喻情合理。畢竟第一次見面就要讓人家相信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自己確實不知道對手的真正實力。

“要真做不到，一，我不苟活；二，我任你處置。你看怎樣？” 他神態鎮靜的回覆道。

面對眼前充滿自信的小傢伙，阿須羅沉默思考了一會兒。他其實對他人為自己報仇的事沒什麼期望。但對方都說到這份上，還搭上自己的性命作為保證，自己再強人所難就不是好漢了。

要不賭一次吧？他心想。反正如果對方真做不到，自己還能把他吃了，賺一身超然好看的皮囊。這樁交易，他不虧。

“好...你記住你剛才說過的話。” 說罷，阿須羅張開嘴，牙骹處發出劇烈的咔咔聲響。當場上演了口吐神仙的精彩戲法，驚悚無比！

隨著索瑪本人完全被吐在雪地上，阿須羅也褪下了偽裝，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血盆大嘴，滿口是參差不齊的獠牙，皮膚色如死灰，加上厚長及腰的撩亂棕黃髮...福報神的相貌極其醜陋且凶狠。

靠近一看，那雙眼睛像似各有兩顆鬼眼瞳，左右不定的切換移動著，令人不寒而慄。

不僅沙華覺得惡鬼真容奇醜無比，黑霧鬼親眼目睹後也不敢直視。儘管如此，花仙子依然向阿須羅保持微笑，沒有一絲驚訝。從他身上，阿須羅完全嗅不出對方的恐懼。

“...你見到我的樣子，不會覺得害怕嗎？” 他好奇的問矮小俊秀的小伙子。

“我為什麼要害怕呢？” 花仙子歪著腦袋，不明白所以問道。

沙華則趁仙子忙著跟惡鬼溝通時，悄然走到陷入昏迷的垂耳神身旁。他單膝跪下，伸指查探索瑪的脈象。

指尖傳來浮而有力脈搏跳動。脈象有力為實，證明索瑪命不該絕，健康無礙。多虧他那優越的超然體質，索瑪只需休息幾個時辰必能全然康復。

雖然呼吸是有些微弱，臍部處還有一塊明顯被侵蝕過的痕跡，但這些都不足以造成生命危險。幾次確認對方安然無恙之後，沙華才姑且放下心懸。

他瞥了瞥身後，對仙子與那惡鬼聊得頗為投契一事表現得惱亂不已。

“怎麼聊那麼久？” 沙華心生好奇，想知道仙子究竟在對惡鬼說什麼。可惜他們對話所用的語言，壓根就不屬於神界或梵界，常人無法聽得懂。

鬼，在沙華的認知裡是不存在語言的。它們能發出哭聲，尖叫聲，甚至是怒吼...唯獨不能說話。

可是今天，花仙子和惡鬼顛倒了他的認知。因為事實就擺在他眼前...

惡鬼滿嘴獠牙的嘴巴一張一合，加上它那肢體動作，怎麼看都覺得像是在講話。

想想回去，惡鬼偽裝成索瑪的時候也會說神界的方言。由此可定，鬼，是能說話，會說話，且還有專屬語言的種類！

“可惡...他們兩個在那裡嘰哩咕嚕的，到底在說什麼...？” 沙華心裡悶暗道。

畫面回到惡鬼這邊，氛圍從緊張變得尷尬。

“因為...因為...大家都說我長相嚇人。” 阿須羅自卑的別過頭嘆息。他認為那小子天生麗質，肯定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聽阿須羅這麼評論自己，花仙子心裡很不是滋味。那些神明憑什麼以貌取人，剝奪他人的自信？樣子好看能當飯吃嗎？樣子嚇人就活該去死嗎？

福報神自慚形穢的態度成功引起花仙子的同情。他氣勢洶洶上前，霸道的拽住那自稱醜陋神明的下巴！

花仙子大膽且蠻橫的舉止，又一次刷新了福報神對世人的認知。

他愣住了！

這樣近距離與人接觸可說是阿須羅的頭一回。而且還要是對方主動湊前拽住自己，強迫自己彎下身子和他對視！

這小子的膽是鵝肝養殖場培養出來的嗎？這麼肥！

“哎，福報神呀福報神，過去的你太溫柔啦！要對得起自己這張臉啊...該凶狠時凶狠。不然的話...這麼奇特的臉孔就白長嘍。” 仙子說這句話時，靈動的眼裡顯露出阿須羅從未感受過的溫婉。

過去太溫柔；該凶狠時凶狠...原來以前的自己活得不像自己才會落得被殺害的田地。如今，仙子一语成谶，直接把話都說到阿須羅的心坎去了。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無法釋懷自己長相醜陋的事實。化作惡鬼後的自己之所以食人，目的除了洩恨之外，還有就是為了能變得好看...

仙子看穿福報神的心思，於是順水推舟說，“過去那些說你醜的如果還活著，我定不會令你失望，逐一捉來給你享用。” 他覺得阿須羅的相貌雖然不能供來賞心悅目，但靠近看...其實，也沒有很恐怖。

“所以...我的第一個獵物，是誰？” 他問道，嘴上掛著一抹淺淺的邪笑。

話音剛落，阿須羅當場就為仙子捏了一把冷汗。這小家伙竟然認真想幫他弒神？

“孩子，我很欣賞你的膽識。但我恨不得要將他們分屍的那些人，在神界裡都是有權威的神明。你可要深思而行啊。” 他勸解道。

什麼跟什麼呀！這過期的神明怎麼變得婆媽起來了？仙子冷笑心想，我能一根手指把你彈飛，就證明我有這本事弒神。

“這是一場交易，既然承諾了，就沒有臨陣打退堂的道理。” 他雙手抱臂，輕蔑吭聲對阿須羅說，然後又轉身看向黑霧鬼，“你說是不是啊，小可愛？” 盛氣凌人地問。

無辜的黑霧鬼被仙子點名，求生欲滿分的它立即豎起兩根瘦長大拇指，猛點頭配合應景，逗得仙子哈哈大笑。

仙子歡樂的笑聲感染了阿須羅封閉已久的內心世界。他忘了快樂是如此簡單，忘了笑聲能如此悅耳。他打開自己的手心，模仿黑霧鬼的手勢...兩邊嘴角不經意的勾起。

“啊哈！你笑的時候還挺好看的嘛！” 調皮的仙子剛巧捕捉到這一幕，故意打趣到。

後知後覺的福報神立刻收回笑容，陰陽怪氣的說，“咳咳...要是有機會吃了你，我肯定要把你的膽留最後享用。”

仙子詫異，“啊？為什麼？” 他並不在意被吃的問題，他只想知道阿須羅把膽留最後才吃的原因。

“因為很肥。” 阿須羅嗤笑，隨後快速擺弄了幾種結印手勢，一條原本不存在的走道突然憑空出現在沙華身後。

“小子，你們進來荒村是為了找地方住吧？” 他問，沒等仙子回覆又接著說道。

“沿著這條道一直走到最後，你們就能回到梵界。” 阿須羅指向走道說。

瞄了一眼出口後，仙子又再轉向阿須羅，“你都還沒告訴我目標是誰，就急著打發我走啦？。” 誓必要問出福報神仇人的名字才肯罷休。

”急什麼，臭小子！現在是你要報仇還是我要報仇？怎麼比我還心急呢你？” 阿須羅輕輕敲了敲仙子的腦門說道。

“反正我被封印在這裡千年，法力大減...一時半時是無法走出這山外的...所以報仇的事，不必急於一時。” 福報神搖頭，感慨嘆息。

原來十年前的天華亂墜事故並沒有完全解除阿須羅的封印，導致他走不出荒村以外的範圍。因此，他對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只怕他想弄死的人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仙子滿臉不爽的瞪著阿須羅。“所以你應該把名字告訴我，我幫你找，幫你包辦啊！” 想知道仇人是生是死，這還不簡單？只需報上實名或名諱就能查到的事！

“我的天啊！你......” 阿須羅表示無奈，一手用力拍在自己臉上。要是今天交不出個名字給那小子，恐怕他會死纏爛打，不放過自己。

突然凶煞的福報神靈機一動......

“哎！算我怕了你。這樣吧...你出去之後，幫我查一查現在三十二天王都有誰，我再告訴你他們當中有哪個該死，好不好？”

仙子一聽，直覺不對勁。“三十二天王？那是什麼？” 他要的是名字，福報神卻反要他找三十二個天王？

“你不知道的話就問問那位帥哥朋友，他來自神界，還是個弒神者，肯定知道的。” 說罷，兩手按住仙子的肩膀，把小不點推向出口...

“欸，不對呀？福報神，你......” 仙子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可惜阿須羅完全不給機會，直接插嘴說道。

“好啦，別讓你的神仙朋友久等了！等你查到之後再來這裡找我吧。” 阿須羅最後親自把仙子推到沙華前面。

經過阿須羅一番提醒，花仙子才注意到站在走道旁的沙華。他扛著昏迷的索瑪，耐心的在等候自己。只不過，他還沒問到自己要的答案...

”期限。” 仙子語氣明顯不好的問。

“啥？” 阿須羅被這一問，懵了。

“交易怎可以無限期？快說！” 銀髮仙子雙頰鼓起，生氣的喝道。

“...就，無限期啊？有什麼問題嗎？” 阿須羅就不明白了，這小子何苦咄咄逼人，為難自己呢？那三十二天王本來就不好對付的。無限期到底有什麼不好？

不想，這回答是徹底激怒小傢伙。他認為阿須羅是瞧不起自己，又或者不把交易當一回事。要是那樣，他還不如現在就把福報神毆打個半死！

野蠻花仙，毫無徵兆的跳到阿須羅頭上就是一頓亂揍！

“不給是吧？那我打到你給為止！” 他暴躁威脅道。

沙華見情形變糟，立刻拋下索瑪上前抓住情緒失控的花仙子。黑霧鬼也連忙飛撲前來幫拖，兩人合力把受到刺激的仙子拉開。

結果非旦沒能阻止花仙子繼續抓狂，反倒害阿須羅更受罪了。

“臭小子，放開！啊啊啊啊啊，我、我的頭髮！” 阿須羅吃痛哀嚎。

“你不要過來呀！！！”

不知過了多久，福報神終於投降。他開出三年的期限，這才順利送走那嬌小白皙的暴力瘟神。

“嗚嗚，我的頭髮...” 凶神惡煞的阿須羅雙手握住被扯掉的一縷頭髮，蹲在角落哭泣。真是靠夭啊，化作鬼都會被霸凌是怎樣？

離開鬼巢後的沙華和仙子，帶上仍然未復醒的索瑪找到附近一間破屋落腳。

花仙子坐在屋裡一塊長滿綠植的朽木上，思來想去，依然覺得三年期限過長。果不其然，那福報神還是小瞧自己了！下次見面定要讓他更加好看！

正在搬乾草修補屋頂的沙華瞥了仙子一眼，發現對方還是那副氣得臉頰鼓起的樣子。看來，是有一陣子不能消火了。那惡鬼到底跟仙子說了什麼，居然把人家激成小籠包？

此時此刻，還在生悶氣的小霸王抬頭吁嘆，恰巧透過屋頂的大洞和坐在上面的沙華對上了眼。周圍氣氛忽然安靜下來...兩人心底都能感受到一份微妙的感覺。

“怎麼又是這感覺...” 心跳加速中，夾帶著一種無法理解的酸澀。沙華率先躲過眼神，埋頭繼續苦幹。

花仙子也同樣搞不懂這感覺。他覺得沙華似曾相識，但就是怎麼也想不起自己與這個人的事蹟。每每他嘗試回憶自己的過去時，腦瓜子就會像要炸開一樣，疼得要命！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被動過手腳。只是不曉得，那是自己過去心理反感所致，抑或是有人故意所為。

疼痛欲裂的位子像被老虎鉗緊緊鉗著那般。仙子手摁住頭部讓自己冷靜，但無效。

還能有什麼能分散專注力？那當然是外界對自己身體造成的傷害呀！現下唯有身上的痛，能有效把他從精神上的痛楚中抽離！為斷了目前的痛楚，他撿起地上一塊手掌大的石頭就要砸向腦袋！

石頭與表皮只差一毫米吻上。霎那間，纖細手腕被不明物擋住，手裡的鈍武器也被一隻冰涼大手強行掠走。

誰？是誰壞我好事！

仙子不甘，仰首一看，映入視線的是沙華跪在身前，皺眉蹙額的盯著自己。擋在自己腕上之物正是對方的象牙色刀鞘...怎麼是他？

可不是他還能有誰？這裡尚還清醒的就他們倆了。仙子壓下脾氣，唇角勉強擠出一抹笑意。

突然頭部又一陣刺痛，使他不能自主的抱頭低哼呻吟。腦殼底下的血管一漲一縮搏動，全身開始失衡搖晃無力。若不是沙華及時借肩扶住，只怕他會正臉朝地塌去。

兩人保持著那姿勢好久，好久...可即便沙華雙腿麻痺，也不敢搐動一分肌肉。透過肌膚的親密接觸，他隱約感覺到仙子體內的脈搏不規律抽動著。

有那麼一瞬間，沙華懷疑仙子是生病了。那種一旦發作，自身便不受控制，只會一味傷害自己身體的病。

就像他已逝的烏姆（母親）那樣...

要是仙子也染上跟烏姆一樣的病，那是不是自己給他哼一曲就能幫助他達到靜心的效果？

抱著試試的心態，沙華一把摟住俯在自己身上的花仙子，不吝嗇的展示聲線，溫聲哼出那首他最為熟悉的曲子。

風一樣的音色傳入耳中那刻，磁性的振動消除了仙子頭上的痛楚，也漸漸平伏了他的思緒。

或許在潛意識中曾經聽過這首曲子，仙子竟能隨聲應和。

沙華訝異望向仙子，心裡百感交集。那可是自己烏姆家族代代相傳的歌謠...外人不可能聽過。

不過，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曲子原來是一首歌？這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仙子又是如何知道的？不會是當場編出來的吧？

除非......眼前的花仙子和自己族人在過去中有莫大的關係。莫非是因為藍水晶花？

腦海裡再次響起陀羅華臨終前的囑咐。

此刻，他更加堅信弟弟陀羅華的死，甚至是當年自己無罪釋放還被封為弒神者贖罪都和古法王脫不了干係。他暗自發誓，從現在起他必定保護好仙子...不讓他落到古法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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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So，這是這個月的最後一章。親愛的Ying14小妹妹，妳不要催更了。我這個月搬家，比較忙，請妳原諒我啦... ಥ⁠‿⁠ಥ

還有就是，謝謝老朋友瓶蓋的支持！雖然我們沒見過面，但謝謝你特意開號發打賞！